“不用理她。”永安冷道。
今日之事,绝对不能节外生枝,若是被别人知道,恐怕就麻烦了。
阿尹点头,却又看着锦书有点眼熟,忽然想起上次请沈兰到天香阁的时候,在沈兰身边见过她,又向永安道:“公主,好像是沈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
“沈兰?”
“是。”
永安还没来得及考虑,对面的荀瑾起身,“看来是那位沈姑娘要乘皇姊的船,未免节外生枝,皇姊还是过去吧。”
“你这是做什么?”
“躲一躲。”
永安好笑,“就算沈兰上了船,也不认识你,躲什么?”
“沈姑娘若是在皇姊身边做事,认识是早晚的事,还是别让人知道你我私下有联系的好。”
更何况,他曾经穿着这身衣裳在沈兰面前出现过。
未等永安再问,荀瑾已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永安听得“噗通”一声下水,心里更生疑窦。
沈兰日后跟了她,的确是早晚会与荀瑾认识,可那个时候,她必定也会知道自己和荀瑾私下联系的事,荀瑾今日便更不需要躲了。
不过,想到荀瑾要闷在水里一路跟着他们,永安又觉得心里爽快。
也让这小子尝尝苦头。
这可是他自己脑子没转过来犯得蠢,活该。
“阿尹,靠岸。”永安解下黑色披风,放到了船舱的格子里,露出了那丰满诱人的窈窕身段。
一瞬间,她又成了上京风闻轶事满天下的风.流公主。
第49章 轻看
河岸上,夜风拂柳。
沈兰强忍着痛,被杜允的搀扶着走下河堤。
她腿上受了伤,几乎没什么力气,整个身子都靠在杜允怀里。
杜允嗅到她青丝间散出的缕缕幽香,小腹间不禁升腾起一股热气,心口里更仿佛有一只纤长的玉手在轻轻挠抓,让他心痒难耐。
他一手撑着沈兰的手臂,另一只手绕到后来,揽上了那纤瘦的腰肢。
沈兰被碰到敏.感的腰部,诧异地抬眸看了眼杜允。
但见他一脸担忧心疼模样,默默又低头垂下了眸子。
沈兰脑海里不由闪过之前在定远侯府遇到的那个黑衣男子,他亦在她受伤之时出现,送她回了落雪斋。
可一路上,他手脚干净,从未做过多余的动作。
那个人,是一个君子。
沈兰暗暗咬唇,忍下心里的感伤。
来到岸边,乌篷船也已靠了过来,她们立刻认出了站在船头撑杆的男子,竟是永安公主身边的那个男侍。
他一袭青玉长衫,身形高挑,儒雅俊秀,清瘦温润的面庞恍如柔和的春风,让人自然而然便对他生出亲近感。
锦书记得这位公子,忙到沈兰身边来,“姑娘,这好像是上次领你去见永安公主的那位公子。”
沈兰也认出了他,正想着如何开口,乌篷船的帘子便掀开了,永安公主从船舫里走出来,艳丽至极的容颜一下子使得这黑黢黢的乌篷船上蓬荜生辉。
“好巧啊,本公主还想着是谁深更半夜拦河上的渡船,没想到竟是沈姑娘。”她站在小船的甲板上,晚风抚过她披散的青丝,带出缕缕风情。
沈兰忙要行礼,“民女叩见公主。”
但她刚一动,便是一个踉跄。
原本要行礼的杜允和锦书慌忙扶住了她。
“沈姑娘这是怎么了?”永安问道。
“是民女自己不小心,在路上摔的,本想请渡船的船家帮忙把民女送回金鱼坊,没想到竟然叨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永安打量着她,看她面色惨白,额间沁着细汗,知她定是在忍痛,道:“本公主也只是一时兴起,和佳人同舟夜游。能够遇到沈姑娘也是有缘,本公主就送你一程,上船吧。”
“多谢公主!”沈兰感激地道。
若是没有遇到永安,他们今日定然会误到宵禁时辰,到时候就麻烦了。
沈兰在杜允和锦书的搀扶下上了船,每动一下,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拧碎她膝盖的软骨,疼得她四肢发软,阵阵眩晕,进入乌篷船中坐下时,额间的细汗已经将发丝都沁湿了,樱红的唇瓣更是被她咬的几乎破开。
“沈姑娘怎会这么晚在外面?”永安依靠在船壁,给阿尹做了个手势让他开船,问道。
沈兰听到问话心里颤了下,她刚才竟没有想过该如何解释。
难道如实说萧瑞换了萧贞的尸体,让俞越与萧贞冥婚吗?
此事传出实在不好听,而且也有极大的可能会误了俞越的前程,至于定远侯府那里,萧瑞更无法交代了。
见沈兰犹豫,永安顿时没了兴致,“犹豫了这么久,就算说出来也是谎话,本公主没兴趣知道。”
“公主恕罪。”沈兰歉意地道。
永安目光又看向甲板上的杜允,“这位是……杜公子?”
杜允忙躬身行礼,“学生太学院院生杜允,字廉卿,拜见公主。”
“今科进士的名单里好像没有你。”她瞥了沈兰一眼,悠悠然地道。
“学生不才,今年未能中榜。”杜允神色窘迫,方才刚刚被萧瑞嘲讽了一番,如今永安公主竟然也提及到他的痛处,可他得罪不起萧瑞,更得罪不起永安公主,只得憋屈的应下。
永安风情万种的眸子蕴出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有些薄冷,“杜公子是打算留在上京,三年之后再应考?”
“是的。”杜允应道。
但他说的却并非心里话,在衡州府时,他是世家公子,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随便做出一篇文章来,都有人夸得天花乱坠。
可到了上京,他在上万太学院生里实在太不起眼了,几乎每个举子拎出来都是一方权贵,家族中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再没有人吹捧他,他甚至要对别人卑躬屈膝。
杜允不喜欢这种生活。
他如今留在上京,只是因为沈兰,等到沈兰孝期结束,与沈兰成亲之后,他还是想回衡州府。
至于科举……等到三年后再来上京就是,而且,就算不到上京来,以杜家的实力,也完全可以让他在衡州府一生衣食无忧。
但这些心思,他自然不能说出来,否则会让人觉得他没有志向。
“如此,沈姑娘至少也要在上京呆三年了?”永安向沈兰看去。
沈兰垂眸,薄唇微抿,“若是成婚,沈兰自然是与夫君共进退,夫君在上京,沈兰便在上京。”
永安对沈兰这话不太满意,“沈姑娘不会是忘了你之前对本公主的诺言了吧?”
“沈兰自不敢忘。”沈兰忙道。
“就算成婚,本公主还是希望沈姑娘能把本公主的事放在第一位,君臣之后,才是夫妻,明白吗?”永安提醒她。
“沈兰明白。”
永安看她一副听话乖巧模样,心里才算满意,换了个话题,道:“你从定远侯府搬出来,怎的没告诉本公主一声?”
沈兰道:“这些小事,沈兰不敢叨扰公主。”
“你的事,对本公主来说不算小事,明日本公主差人去帮你收拾,以后你就住到公主府附近的梅园……”
永安是想让沈兰搬到公主府的,但她的名声实在不好,不想影响了沈兰。
梅园虽与公主府相邻,但中间又隔着几座宅子,不知情的人自不会把那梅园和永安联系起来。
沈兰住到那里,于她日后来往,十分方便。
永安心里安排的妥妥的,但沈兰却面有难色。
永安向来会察言观色,“怎么?你不愿意?”
沈兰薄唇轻抿,终是道:“沈兰不愿,请公主恕罪。”
“为何?”
环境清雅的梅园,要比她现在住的西城金鱼坊好了千百倍不止。
“沈兰不愿束之高阁,市井百态亦是人间清欢,沈兰以为,公主也许比沈兰更想知道市井百姓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但又有几分忐忑,担心自己的拒绝会惹怒永安公主。
沈兰的解释让永安笑出声来,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更加赞赏。
她表面上恭敬、谦卑,但做事却极有自己的判断和章法,哪怕永安身为公主下令,她也能坦言拒绝。
“那好吧,既然你愿意住在西城,本公主便不强求于你。”她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永安让阿尹驾船,将沈兰直接送到她宅院后面菜地的空坪处,这里什么都没有种,此刻还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
她看了眼,道:“虽然杂乱,但若是好好修整一番,这宅子倒也算清雅,衬得上你。”
沈兰谢过永安,在锦书的搀扶下从船舫中出来。
下船时,杜允又要来扶沈兰,被永安拦住了。
“杜公子便不用下船了,天色已晚,你若是从金鱼坊这里赶回太学院,定然会误了时辰。待会儿本公主将你送到淮清桥,你到那附近找个客栈暂住一晚。”
说着,她便主动牵着沈兰,扶她下船。
沈兰忙道:“怎敢劳烦公主,沈兰自己就可以的。”
“别客气了,本公主是习武之人,怎会看不出你的腿伤有多严重?”她说着,竟直接俯身将沈兰横抱起来。
沈兰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脸色通红地慌张道:“公主,我……我很重的……”
刚才杜允背着她都背不动,两个人还一起摔了。
“是吗?本公主倒觉得还好。”
她故意坏笑了声,竟还在怀中把沈兰颠了一下,如此两个人更贴近了。
沈兰的胸口也几乎贴在她胸前的丰满处。
沈兰感觉气氛怪怪的,耳根顿时烧得通红。
永安抱着沈兰大踏步下了船,步履潇洒地便到了院子的那扇小门处,锦书慌忙的上去开门,几人一同进入宅内。
院内一直焦急等着沈兰回来的苏福,听到动静忙跑了过来。
“去开门。”永安令道。
锦书跑去刚开了正厢房的屋门,永安已大踏步走了进去,她直接抱着沈兰进了内室的床榻上,放下后,微微轻喘。
“劳烦公主,沈兰罪该万死。”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被永安公主一个女子抱了这么长的一段路,而且永安也只是轻轻喘.息。
永安蹙眉,“私下里,沈姑娘不必和本公主如此客气。”
转而,她问锦书道:“有没有热水?”
“奴婢这就去烧!”锦书忙跑了出去。
永安俯下身,掀开沈兰的裙摆,将她里面的青绸裤子卷了起来。
“公主……”
沈兰觉得现在的情况太古怪了,永安贵为公主,竟然在照顾自己。
永安利落地将裤子卷到膝盖处,露出那摔得黑青淤紫,沈兰肌肤本就瓷白如雪,越发显得着淤伤可怖骇人。
“可惜了,我没带药膏。你可有淤伤药?”
“没……”
之前钟大夫开的淤伤药,已经用完了。
“等会儿锦书烧了热水,让她给你用热水敷一敷,晚些我让阿尹给你送药来。”
此刻的永安半点没有公主的架子,与沈兰相处起来好似深闺蜜友。
沈兰抿唇,忍不住道:“公主对沈兰如此关怀,实在让沈兰惶恐。”
永安抬眸看她,轻握住她的手,“本公主为何对你如此,难道你不知晓?”
沈兰怔住,其实,她隐隐猜到了几分。
“本公主从未在你面前隐藏什么,沈姑娘是聪明人,想来早已经猜到了。”永安顿了顿,“不知,我可否唤你兰娘?”
她没有再自称公主,而是与沈兰平辈相称。
沈兰对上她的眸子,“其实,沈兰从定远侯府出来,住到这金鱼坊中,正是因为公主。是公主在沈兰迷茫之际,给沈兰指了一条道路。”
“这条路,你可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她殷殷期待。
沈兰目光坚定,“公主若为天下女子谋生路,沈兰愿为公主赴死。”
永安笑出声来,“我怎会让你死?兰娘,我一直想找一个聪慧的女子来帮我成就大事,可一直没能遇到合适的人,天下有才华的女子何其多,可醒悟何其之少。兰娘,你有着一般女子难以相比的气魄,正因如此,我才看中了你。”
“是因为,我在上京府衙骂了府尹大人?”沈兰都没想到,那件事竟然会让公主关注到她。
“除了那件事之外,还有梅绫。你烧了梅绫的尸体,我想,除了你,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女子敢这么做。还有……”
“还有?”
沈兰觉得自己没再做其他的事情了。
永安握着沈兰的手攥得紧了,“我要坦白告诉你,我一开始的确是想要利用你,因为你和太子的那一层关系,我希望你能去接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