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渔断然拒绝。
这也太离谱了。
江童:“哎呀,重点哪里是这个,重点是你们家周叙白啊,你努努力,激发他身为男人的占有欲,嗯?”
池渔:“不行不行,我觉得这样对我们三个人都很不公平。”
江童气死:“你个死脑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自己翻翻聊天记录,数一数你给他发几句话,他回几句,再这么下去,你直接跟文件助手发都能得到一样的效果,反正慢慢也没人回应了。”
池渔沉默,再沉默。
江童这段话不亚于在她伤口撒盐。
不知是新鲜期退却,还是周叙白发现她这个人其实很无聊,总之,他现在对她的回复已经从一行字精简到了三五字,且观望下来,还有再简略的趋势。
好像,真的,要点一首凉凉送给他们。
江童趁热打铁,“渔,你就是道德感太重,实际上,这有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男人嘛,真没必要太心疼,反正你还是自己想想吧。”
池渔扯过被子盖住脸,慢吞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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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池渔出门时没忍住拍了下天空发微博营业。
尽管她还是不太认同江童的看法,但等真的到了这天,她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腿。
主要班长昨天特意加了她的微信,三令五申让她一定要来,话密得池渔根本没办法拒绝。
她有点困惑,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在她的记忆里,这位班长分明十分腼腆且沉默寡言呢。
事实上,时间魔力无限大,不光能改变人的性格,还能摧残其相貌。
当年瘦小的苏程苏班长,如今已变成一位面色红润,小肚腩微显的中龄男士,正面露微笑,手捧公文包,站在饭店前充当接待。
池渔愕然,跟同为颜控的江童咬耳朵,“你在怂恿我之前,有没有看过他现在的照片?”
江童噎了下,“这……这这这……”她兰花指做作翘起,“这还是一个人吗?”
池渔:“呵呵。”
江童:“我还特地把咱们的毕业册扒出来了,谁知……算了,人算不如天算,随缘吧。”
江童很挫败,但池渔很轻松。
怎么说呢,她原本就没想过用这招。
池渔始终认为三个人的爱情太过拥挤,没必要,也不应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大不了,就不谈恋爱呗。
呜——突然有点悲伤是怎么回事?
……
这次同学聚会安排在南城大饭店,挺出名的老字号,可见苏程是真的用心想招待好大家。
池渔跟江童从前就要好,如今一进门便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那里面有善意有看热闹的。
池渔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一瞬间,搞得她社恐都犯了。
江童则游刃有余得多,“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江大美女,越来越漂亮了。”桌上有人开始接场面话。
江童笑笑,“你也不赖。”
“哎,我不行,这些年公司业务忙,根本没空倒腾自己,现在光往横的长,胖得跟猪没两样。”
果然,池渔默默低头,同学聚会存在的意义如今已变质,大家卯着劲过来,然后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
这不,简简单单一句话,重点在公司业务忙,这人要么是老板,要么便受器重。
反正,混得还凑合,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自信,她们一落座就开口。
真真假假过一圈,话题很快又回到江童和池渔身上。
江童为人张扬,出门名牌包混着背,一伸手便是钻戒手表,而池渔则低调得多,休闲打扮,舒适随性,唯一瞧得出值钱的便是江童硬给她套上的小扇子项链。
有人问,“你俩毕业就没声,现在干嘛呢?”
池渔没说话,因为她知道江童即将开始胡说八道模式了。
江童风情万种得撩一下头发,“我嘛没什么稀奇的,毕业结婚又离婚,也就分了十来个亿吧,反正这辈子是够花了。”
说完,江童看向池渔,话锋一转,“但我们家渔可比我厉害多啦。”
池渔瞪大眼,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童接着说,“还在上学的时候,她就瞎捣鼓那个什么,害,反正我也不懂,赚可多钱,现在在她们那行,咱们渔这地位杠杠的。”
“哪行啊?”
江童神秘一笑,“就是——”
还没说完,门口忽然又呼啦啦涌进来一批人。
江童眼尖,“谁啊?”
刚进来的苏程接话,“比我们大三届的那个班,理科的,他们今天也聚餐。”
说完,苏程招呼大家,“别光聊天,都吃,吃啊。”
池渔快饿死,见状,赶紧闷头干饭。
进程过半,苏程突然端起酒杯站起来,挨个给同学们敬酒,等轮到池渔,半大个男人竟有些卡壳,“池渔,我记得你是不是不能喝酒来着?”
“没有。”池渔扯唇笑了下,“早好了。”
毕业那天,池渔怕江童喝多没法自己回家,便索性谎称自己酒精过敏,全程都保持着清醒。
也是那天,苏程对她表白,她礼貌回绝。
少年慕艾总是美好,但她无法回应那一份心动。
两人碰杯,凡尘过往,皆为种种。
结束后,苏程似有话想说,但在瞥见门口突然进来的那个人时,便一下子吞回去,他端着酒杯朝他走过去。
两人看起来闲谈甚欢,苏程频频点头,而周叙白则偶尔微微颔一下首。
池渔目光顿时有些移不开了。
周叙白一身黑,姿态懒散,步履随意,推门而过的一刹那,视线便似乎在池渔脸上停留了一瞬。
如今说话的工夫,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掠过她的脸,仿似不经意,又好似刻意为之。
池渔指尖扣了下掌心,耳廓微微发烫,有些热。
周叙白长得好,天生便有成为焦点的能力。
更别提,他身上那股积淀出的沉稳气质,格外吸引人。
他方才那一瞥挺明显的,桌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帅哥刚刚是不是往我们这看了?”
“好像是,他看谁啊?”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嘿嘿,其实是我,就有鬼啦。”
“……”
江童扭头,朝池渔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池渔打了她一下,此刻难免坐立不安。
这些天,因为两人交流由多转少,池渔便刻意压抑自己,没有再主动找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她觉得周叙白可能嫌她烦。
但好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感觉……她怎么好像从周叙白的眼神里品出了一丝哀怨?
正想着,手机忽然“嗡”得震了一声。
池渔似有所感,拿起,正是周叙白发来的微信,“一会等我,有事跟你说。”
江童凑过来,“喔哟”一声,得意洋洋,“你看吧,这方法行之有效,那我过会就先走咯,你就乖乖,等你的……”
池渔踹她,“走你!”
吃饱喝足又忆完往昔,落日西沉,大家彼此打个招呼,慢慢散回自己在这座城市的栖息地。
唯独池渔,一人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玩手机。
苏程结完帐出来先是一惊,继而被难以言状的惊喜击中,“池渔,你是在……等我?”
池渔摆手,“不是……”
苏程哪里肯听她讲,急急诉说,“池渔,其实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忘不了你,真的,哪怕我现在事业再成功,我都遇不到像你这么让我心动的女孩子了,当初,当初我没能力,可是现在我有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刚刚在里面的时候,我就在想,太可惜了,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这个心情了,看到你在这等我,我特别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苏程今天酒喝得有点多,因而口不择言,语无伦次,深度袒露自我。
池渔有点懵,没想到她只是站在这,却能给苏程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她觉得她应该好好解释一下。
“我……”
刚说出一个字,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想你搞错了。”周叙白站在台阶上,冷眼瞧苏程,分明只是简单几个字,却叫人听出满满敌意,他下颌微抬,指了下池渔,面无表情,淡声开口,“她等的人,是我。”
第16章
六点不到, 城市已披上墨黑外壳,沿途骤亮的灯恰如一瞬亮起的星辰,银河晃荡天际。
池渔两手交叠, 脊背挺直,紧张使她一直在吞咽口水。
口干, 舌燥,面热。
“那个, ”她主动开口, “其实我跟他不熟。”
尽管不知这解释有无必要,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说。
话落,周叙白面不改色打转向灯, 变道, 回,“我知道。”
随后,他也没就这个问题再度探讨。
池渔迷惑了, 她捉摸不透他是生气, 还是真有事同她讲, 又或者, 仅仅只是占有欲一时的作祟?
这种不确定感好烦……不对, 是忐忑。
她忐忑他为何主动约她, 忐忑他为何约了又不说话。
他们俩现在跟一尊静默的雕塑也没什么区别。
池渔将车窗揿开一条缝隙, 小股寒风灌入,周边景物在眼前倒退成斑驳光影, 她在这光影里大口呼吸, 汲取赖以生存的氧气。
“不舒服?”周叙白从后视镜窥见, 开口问询。
池渔下意识摇头,但想到他在开车, 不应分出过多精力,她还是将窗关上,小声回,“没事。”
不过脑袋确实有些胀,也不知是烦的,还是恼的。
反正有点燥。
池渔仰靠后座,伸手扯了扯勒得有些难受的领口,鼻息滚烫。
周叙白微微挑眉。
她酒量似乎一般,喝了容易上脸,后视镜上隐约现出面颊两晕酡红。
像盛开的大片桃花,粉灿灿,惹人驻足,流连。
他喉结滚了下,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逼仄狭小空间,无人开口,心思各异。
池渔手撑脑门,痛苦倚在窗沿,这酒的后劲好像有一点点上来了。
她难以正常思考,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他不想跟她说话,那为什么又要在苏程面前,讲那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没有将这条编纂进去。
她思绪飘远,小声呢喃,如果有《爱情之三百六十问》就好了。
可惜没有,池渔深觉气闷,脑袋不由撞上玻璃,唔好痛,她捂住脑门,忽然闷闷开口,“前面便利店停一下可以吗,我想下去买东西。”
她此刻尤其讨厌酒精这种让她游走于清醒与糊涂间的感觉。
她要醒过来。
池渔去买了两瓶酸奶,将其中一瓶随意递给周叙白时,她忽然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周叙白,你没喝酒吧?”
周叙白闻言微笑,语气平和,变相回答她的问题,“这辆车里,只会有一个酒鬼。”
灯光下,他的面容变幻莫测,回过头与她说话时嗓音酥酥,笑容勾人,像黑夜里会吃人的美丽妖孽。
池渔“咕咚”咽下一大口酸奶,不行不行,还是没醒。
她好像又要在美色里晕过去了。
池渔愣怔,抱着酸奶,一瞬好似过电,她脚下飘飘,没踩稳,几乎是跌进周叙白后座。
还好酸奶盖子是拧紧的,不然又是另一出悲剧。
周叙白见状轻微摇头,似对她的冒失习以为常,他轻笑声,兀自打方向盘,继续往铂御湾驶。
池渔拍拍扑通乱跳的心,偷偷从侧后方观察他。
周叙白俨然是开车老手,多数时,仅一只手便能稳稳操控方向盘,车速虽快但稳,近乎感到不到颠簸。
从她这个角度,她恰好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经过隧道时,一瞬立体的侧影,以及那微微滚动的喉结。
还有,池渔发现,他的手腕在用力时,腕骨会有一个微微向内的凹陷,此时青筋则更加分明。
池渔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她没有。
一路无言。
但池渔狠狠饱了眼福。
下车后,她想了又想,就当是残存酒精作祟吧,她忽然上前拦住周叙白,眨下眼,“你不是说有事找我?”
周叙白似这才想起,倚在车边,低低“嗯”一声。
停车场光线一般,甚至有种冷森感,但很神奇,他的脸在阴影中反有更深轮廓,看上去格外有气场。
池渔与他目光对上的那瞬间,便自觉矮半头,额不对,实际上,她矮他一整个头。
气势比不上就算了,连个子都差这么多,池渔莫名有点挫败,又低头喝了口酸奶,期望能再长高点。
而周叙白无情启唇,“你瓶子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