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池渔突然觉得连他的声线里都染了几分阴冷。
她哪里还控制得住,当即“啊啊啊”从长凳上跳起来,尖叫出声。
“别回头。”周叙白继续压着嗓音。
池渔闻言都要吓哭了,指尖发颤,尤其此时,远方又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在夜幕的掩映下格外瘆人。
不行了,完全撑不住。
池渔两腿瘫软,险些坐地上。
周叙白眼疾手快上前拉住她。
“呜……”
“呵……”
两人都没忍住,一个哭,一个笑。
嗯?笑?
池渔反应过来什么,深吸一口气,猛的向后转。
“……”
眼前黑乎乎一片。
什么都没有。
池渔又看向周叙白,他嘴角明显上扬,分明是在逗她。
池渔:“……你。”
她还没说完,周叙白看过来,懒懒散散笑,“就这胆子,晚上还敢出来?赶紧回家。”
……
再次回去时,屋内连奥利奥都在沉睡。
池渔推开窗,仰头望天边的一轮月,明明还是那一轮,但感觉似乎竟没有那么冰冷。
思绪放空,心情转好,她不禁想到方才楼下的那一幕。
池渔后知后觉意识到,周叙白刚刚,是在哄她吗……
她不由抿唇,这招数也有点……太别具一格了……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行为,池渔鬼使神差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我们看的是同一轮月亮吗?」
池渔躺在床上,不停看手机,熄灭又揿亮,没等来那个人的一丁点消息,倒是把云舒给炸了出来。
云舒:“祖宗,你还不睡啊?”
池渔:“气到睡不着。”
云舒乐了,装模作样学她的口吻,“哦~那你是跟我们烦人的甲方看的月亮咯?”
说到这个,宁枝赶紧正色,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军师,你说,他是不是有一点点关心我?”
可能是“军师”这个称呼取悦了云舒,哪怕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依旧分析得头头是道,“怎么说呢,喜欢不知道,但反正是记住你了,我觉得起码是有点兴趣的吧……”
“真的?”池渔欣喜问。
云舒犹犹豫豫,“大概吧,但是渔,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有没有可能,这些只是你一厢情愿幻想出来强加在他身上的滤镜?”
池渔:“怎么可能,我是这么盲目的人吗,我就是觉得……觉得他好像无论什么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就……根本没办法不关注他啊。”
云舒叹气:“那你就是看上他那张脸了。”
池渔:“才不是,不对,不全是啦,他身上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很独特的气质,反正很吸引人。”
云舒无语:“你是不是想说他身上还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池渔猛点头,“对对对。”
云舒心有点累,换了个姿势拿手机,“我跟你说渔,在爱情届,有两种男人不能碰,一个是装逼男,一个是文艺男,这是大忌,我看这人两项全占。”
池渔急了:“你怎么老说丧气话,你这是偏见!”
云舒:“那咱们说点实际的,我问你,他什么学历,平常做什么工作,收入来源有哪些,铂御湾的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还有,除了你们偶然碰面的时候,你还知道他日常都在做什么吗?这些,哪怕一项,你了解吗?”
池渔不做声了,她全都不知道。
云舒就知道会是这样,隔着屏幕,她声音听起来格外恨铁不成钢,“长点心吧渔,你又不是小孩子,谈恋爱跟结婚一样,都要慎重,不然被渣男碰上,影响自己不说,还耽误你挣钱。”
影响赚钱?那万万不行,池渔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您有何高见?”
云舒:“刺探敌情,挖挖他表现出的讯息,看他到底是孙悟空还是六耳猕猴!”
池渔:“明白!”
电话挂断前,云舒又想起最近看的反诈宣传,郑重嘱咐,“还有渔,人都有缺点,男人更是,如果突然出现个男人完美符合你的所有喜好,除了是真爱外更有另外一种可能——”
池渔:“什么?”
云舒煞有介事,跟说相声似的,缓缓道出那三个字,“杀、猪、盘。”
池渔:“……”
云舒见她不信,不服气,为自己证明,“真的,现在可离谱了,听说还有那种跟目标对象谈几年恋爱,又见面又嘘寒问暖,最后再骗钱跑路的,你稍微有点防范意识哦。”
池渔:“画你的画去吧!”
挂完电话,正准备睡觉,池渔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没完成。
蓦地,微信突然有条新消息提醒。
池渔点进去,发现是那条朋友圈的点赞信息。
她翻了翻,想看看都是谁半夜不睡觉偷偷刷朋友圈,结果突然在那群人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啊啊啊啊。
就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头像。
池渔一瞬间,仿佛血冲上脑,想尖叫,想呼喊,还想在草地上尽情打个滚。
妈妈,你看到了吗!
他给我点赞哎。
呜呜呜,看来周叙白坏掉的手机终于修好了。
现在没草地,池渔索性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她抱着那个赞,越看越开心,忍不住又踢了两下腿。
成年人的世界,这个赞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池渔已然兴奋,才不管什么杀猪盘,什么小心,他就是,或许,可能,大概,也许,还是有一点点关注她的嘛!
-
激动的情绪会随着时间慢慢平息,等第二天醒来,池渔想到云舒的话,又开始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她对周叙白的了解真的很少。
池渔想了半天,觉得只能从他的公司入手。
叫,叫什么来着?
池渔点进两人对话框,再次看到那三条至今未被回复的微信,她默默叹一口气,莫名觉得昨晚的自己实在太乐观。
爱使人成为愚者。
她还没享受到爱,智商便已极速下滑。
她扫一眼,记住公司名,“无序”——嗯……不像个互联网名字,倒像个什么文艺书吧——池渔点进某招聘软件,搜索这家公司的评价。
可能是出于曾经的社畜思维,池渔看一家公司时,总是会先关注保险是否齐全,是不是双休,会不会加班……
结果,竟然没有一条是不符合的,寥寥几条评价也都是好评。
而且,一路拉下去,这公司福利好像很好啊。
不光有下午茶,还有姨妈假,更重要的是,没有臭名昭著的35岁分水岭!
池渔看着看得都有点心动了。
她微微抿唇,点进去看正在招聘的职位。
竟然有跟她符合的哎。
虽然薪资比在北城低一点,但是她住家里,省掉房租这笔大开支,完全能够接受啊。
……就很意外。
本来是来摸底的池渔越看越心动,她努力按耐着那一丝丝骚扰HR的好奇心,正准备点出去,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发送简历。
难道这是天意?
池渔忍不住停顿,抱膝思考,在不加班的情况下,她是不是能够身兼两职。
谁知——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便收到了HR的回复。
「您好,经考虑您与本岗位不太匹配,祝您早日找到心仪的工作。微笑脸.jpg」
池渔:?
哪里不匹配,明明她都符合啊。
池渔有点生气,又有点不甘心。
如果面上她没去没关系,但就这么把她给拒了是怎么回事,她履历又不差,大厂出来的呢。
静静思考几分钟。
池渔抱着手机,两腿盘坐在椅子上,绷紧脸,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的职位都唰唰唰投了个遍。
她就不信了。
她这个履历,现在这点时间暂时也算不上空窗期,怎么就连简历关都过不了。
外面的社会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按照方才那秒回的速度,池渔估计用不了多久她便能知晓结果,她索性就保持这个反人类的姿势等着。
结果,她等啊等,等到腿都有点麻,那头却还是没消息。
但,她的微信随之一震。
池渔点开,瞳孔放大,凑近一看,手机差点没拿稳。
周叙白发来一张她kuku投简历的后台截图。
随之,附赠一个显眼的问号……
第11章
因为周叙白的这个问号,对话框内看起来终于变得有来有回。
池渔该高兴的,但她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此举不仅傻缺,还有些挑衅意味。
简而言之,像一个求职被拒后破防发疯的打工人。
回想自己见到周叙白的这一系列操作,好像无论哪一件,都跟她想呈现的端庄、优雅、大方,毫不沾边。
甚至越来越有往跳脱、中二、戏精发展的趋势。
池渔不禁拊额,自觉前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由盘改为蹲,盯着面前符号,眉头紧锁,思考该如何回复。
「要不你就当我发错了吧。」
不行不行,这也太儿戏了,搞得好像她没事在家骚扰对方故意给他增加工作量似的。
「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按到的,你信吗?」
信你个鬼,按一个可以,按这么多,还真是够“不小心”的呢。
「其实我最近想找个工作……」
啊啊啊这么听起来,显得她好三心二意做事没恒心啊,再说,周叙白都知道她在画画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拿无序当备选吗?
池渔薅了把头发,好愁好愁,好难好难,她究竟该怎么回呢……
没曾想,没要她费脑筋,周叙白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真这么想来?”
诶?诶诶诶?
池渔抓着手机,拂开垂在面上的那一缕头发,又确认一遍。
真的是这五个字没错。
但……他这是邀请她去面试的意思吗?
池渔不敢自作多情,小心翼翼,也回过去一个“?”。
对面的周叙白显然没有她这样纠结,解释的话紧随其后,“最近确实缺人,你如果真的想,可以来试试。”
池渔:“啊?”
周叙白:“啊什么啊,昨晚嘴皮子不是挺利索?”
池渔挠挠头,心想这人可真记仇,不就是变相猜了下他的年纪吗。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那我这算不算走后门啊?”
坦白讲,池渔挺讨厌这种行为的,明明都是一样的水平,一样的流程,却总有那么几个人捷足先登,占尽便利。
她有点犹豫。
周叙白:“不算。你自己投的简历,自己面试,行则过,不行则拒,没什么特殊的。”
对了,说到拒,池渔耿耿于怀,多嘴问,“那你既然让我去面试,刚刚又为什么秒拒我?”
窗外不知什么鸟叫唤了两声。
嗓音不大动听,听起来格外的一言难尽。
而周叙白顿了好一会,在这叫声结束后才回新的讯息。
总感觉似乎经历了一番艰难的心理挣扎。
周叙白:“……我点错了。”
明明也没几个字,池渔愣是从中品出几分类似尴尬的情绪。
池渔:“……”好吧。
本来心思只有10%,但经过周叙白这么一怂恿,池渔有些蠢蠢欲动了。
怎么说呢,就像周叙白讲的,这是她应得的机会,行不行全看她的个人能力,而且找工作本来就是一种双向选择,公司有拒绝她的机会,她也有拒绝公司的机会。
心理负担实在没必要这么重。
池渔想了想,回,“我考虑一下哦。”
周叙白:“嗯。”
一如既往的能少说则少说,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
池渔撇撇嘴,对着那个“嗯”明目张胆做了个鬼脸。
-
在考虑清楚这件事情前,池渔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她的酬劳到账啦!
她要开始兑现承诺,给管彤和池致远买东西啦。
可能因为这笔钱是自己熬着夜一点一点画出来的,池渔格外珍惜,决定这次先不奖励自己了,哄好家里这两位比较要紧。
她想了好几天,最终从购物车里挑选了两件当下较为流行的鹅绒羽绒服,为了讨好管彤,她又给她额外买了件羊绒衫。
衣服到家那天,池致远格外高兴,嘴咧到耳后根,“嘿,还是闺女好,你看看,闺女在家多好。”
池渔忽然想到,自己毕业后光顾着奖励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池致远买过什么,见他那一脸开心样,池渔不禁有点鼻酸,小声说,“爸,我以后还给您买。”
池致远直点头,“哎,好,好。”
相较而言,管彤则理智多了,“多少钱呐,自己钱还有的花不?”
池渔点头,“有的。”
管彤有些心疼,“乖乖,还是鹅绒,好不容易挣几个钱,一天天净瞎花。”
池渔闷声,小心嘀咕,“那您还笑成这样……”
池致远在一旁听见,笑着说,“别理你妈,她就那样,矫情。”
管彤:“嘿——你倒是给我说说,我怎么矫情,哪儿矫情,明明是心疼闺女,怎么在你嘴里就成矫情了,就你脸皮厚,孩子才毕业多久,就拿孩子东西,啊?”
池致远见状赶紧求饶,“哎哟祖宗,姑奶奶,老婆,我说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管彤:“哼。”
池渔忍不住捂嘴偷笑。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家具体的排序,但如果有,池致远一定是最后一名。
管彤对他有夫妻压制,两人从她小时候便这样吵吵闹闹着相处,但说真的,在她的记忆中,他们俩还真没怎么红过脸。
大概这是一种既定的相处模式。
又或许,一个家里,总要有个人在闹有个人在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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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金钱的魅力无穷,还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自从池渔给管彤买了新衣服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就她的职业选择有过任何的意见了。
这很好。
但与此同时,她跟周叙白约好的日子倒也越来越近了。
其实,除了面试,池渔也很好奇“无序”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
经过她这几天的了解,她发现“无序”成立的时间不算长,但发展速度却十分惊人,不只在南城,甚至在行业内部,它都算是异军突起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