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网上几乎没有“无序”的差评,相反,问的最多的便是,“无序什么时候招人”“到底怎么样才能进无序”,以及还有一些分享“无序”面经的。
池渔搜集信息的时候,偶然瞥见,在这些正儿八经的公司反馈里,还夹杂着一些花痴语录,比如,“老板今天来公司了,好帅……”“天呐,周总不光年轻有为,私下里也没有架子,简直太完美了呜呜呜!”
“……”
到这,池渔感觉自己的探查其实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周叙白没有夸大,没有吹牛,是真的有两把不错的刷子。
池渔正这么想着,电梯门忽然“叮”一声开启,她抬头,嘴巴因惊讶而微微张开了一瞬。
她竟然见到了穿正装的周叙白。
这一瞬间,池渔脑中闪过的第一念头是,好帅,第二,则是……这个跟小说里好像有偏差嘛,一般这种霸道总裁不是都有个专用电梯嘛。
他竟然跟人挤?
不过……这样也挺好,人群里的他,似乎更为耀眼哎。
池渔忍不住又看一眼。
男人姿态慵懒,两腿交叠,随意靠在电梯厢壁上闭目养神。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衬衫扣至顶端,两条修长的腿包裹在同色系西裤里,那西裤因他的动作而有微微褶皱。
这打扮不光好看,还透着股难以忽视的沉稳气息。
池渔微微吸了一口字。
周叙白身材本就好,这套更衬得他肩宽腿长,腰身窄瘦,看上去沉稳中又莫名浸着丝禁欲。
她握包带的手下意识紧了一下。
如果说,现在的周叙白开了十足十的气场,那她之前见到的实则连一半都不到。
池渔在偷看两眼后,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一种员工见到老抠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每天追更柔柔文板的慌张,别说目光不敢逗留,就是连靠近她都做不到。
而且,总觉得在这里被他认出来怪怪的。
她并不想接受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不然她可能前脚刚走进面试间,后脚就会被传走关系了。
池渔努力向靠外的地方站,电梯里人多,她往前只能越站越往外,几乎快挤到按楼层那里。
池渔觉得,这里的空气略有一些浑浊……
叮——
又是一声,电梯再次开启,又一波人下来。
池渔“哎”“哎”,还没“哎”几声,她便被拥挤的人流顺带着一起挟出了电梯……
期间她不停反抗,小声抗议,然而不知是她个太小,还是群众的力量太强大,她的一切挣扎,无果。
池渔只能被迫站到门外接着等下一班。
几秒后,电梯门关闭,池渔站在旁边理自己微乱的刘海,突然,她似有所感,猛的抬头,忽然于缝隙中对上周叙白的目光。
池渔怔了一下。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这是在笑吗?
笑她被拎出电梯?
池渔瞬间变气鼓鼓河豚:可恶!
……
“无序”顶层,庄熠撞了下周叙白的胳膊肘,“叙白,今天穿挺帅哈,跟孔雀开屏似的。”
周叙白正两指屈起,拆解颈端领带,闻言,他动作稍顿,毫不留情怼回去,“你第一次见我穿这身?”
今天两人要去见客户,因而为表郑重,穿西装打领带是常规操作。
庄熠歪头看了看,撇嘴,“不是,但是吧,我就是觉得你今天不大一样。”
这人私下里时常没个正形,周叙白懒得理他。
屋内暖气开得足,他解完领带,顺手将外套一并脱下,搁在沙发后背上。
门外忽然有人轻叩。
周叙白沉声,“进。”
助理恭敬道,“周总,人力那边问,您上次提过的那位候选人即将开始面试,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周叙白有时会亲自上后台招人,因而庄熠并没有在意,只当又是他从茫茫人海里看中的哪一位。
这种事情,他一向只做个头,后面的一概不管。
那人能不能进来,也全凭本事。
是有些给个机缘再展神通的意思。
人力那边,倒也挺会做人,每回只要周叙白在,总要来问上这么一回。
但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嘛。
庄熠见周叙白没说话,便索性替他拒了,“他不去,你让她们直接开始面吧。”
“好——”助理话还没说完,周叙白突然开口,“等等。”
他没系领带,只俯身捞过外套,重新套上。
一刹,屋内两人齐齐因他的一反常态而微微瞪大眼。
庄熠猛然领悟,他似乎找到了周叙白不对劲的根源……
因为他此刻,正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抬腿向外走,说,“我去看看。”
第12章
“无序”内部与其名恰好相反,从员工到工作流程,处处都井然有序,透着威压。
尽管并非第一次经历如此正规的面试,但池渔端坐会议室,还是莫名感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紧张。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背包拉链,以此平缓内心忐忑。
对面HR小姐姐似看出,朝她歉意一笑,“抱歉池小姐,我们等一会再开始哦。”
池渔笑了下:“没事。”她想了想,接着问,“请问这边卫生间在哪里?”
她从小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这毛病已许久未犯,但现在欲望决堤,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小姐姐扬起招牌微笑,“出门右转就是。”
池渔:“谢谢。”
淡定推门,向右,而后深深深呼吸。
池渔捂住胸口,该死,为何她如此紧张?
是因为撞见周叙白还是因为暂别职场再度又相逢?
……
五分钟后,池渔躲在洗手间进行好一番心理建设,再回来时,已恢复淡定神色,她面带微笑,轻巧推开玻璃门。
然而,微笑顿住,定格,撕裂……她刻意伪装出的淡然在看到室内多出的那个人时瞬间破功,如纸糊老虎淋透雨般,蔫蔫歪倒,气势荡然无存。
池渔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不同于小区、商场亦或其他地方,这里的周叙白与她之间天然横亘一道界限,他是拥有生杀大权的上位者,而她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离水鱼。
彼此悬殊实在过大。
池渔有点点后悔了。
她不该来的。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在庄熠走进来且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不停来回时达到顶峰。
池渔已经可以想见,当她走出这栋大楼时,江童打电话刨根究底使劲八卦后那略带谴责的语气了。
天呐,她只是一个弱小的面试者,为什么突然加了这么多戏?
池渔有点崩溃并且想临阵脱逃。
但生活并没有予她怯场的权利。
——“池小姐,那我们现在开始?”
HR的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池渔只能调整好心情,抚平裙摆,慢慢入座。
她今天内搭一件米色长款针织裙,因室内温度过高,她将羽绒服脱下,挂在椅背上。
周叙白目光不经意往她这扫了下,而后瞥开,上移,再落至面前的面试单上。
其实问题万变不离其宗,无非谈谈对运营的理解,讲讲工作经历,如果碰见这类问题会怎么做,为什么选择无序,无序是怎样的一家公司,等等等等。
乏善可陈,但很奇怪,并不觉得无聊。
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天生具备令人捧腹的能力,周叙白禁不住也弯了下唇。
天知道,在周叙白就在面前的情况下,池渔语言付出多大的努力。
心口胡乱跳动,呼吸不顺,后背冒汗。
她甚至不自在到开始抖包袱。
在此过程中,池渔还需要忽略周叙白那过强的存在感,试图有条不紊,尽量不出错得作答。
还好,谢天谢地,唯一庆幸的是,上一份工作的摧残使她现在勉强算得上对答如流。
池渔一时心酸酸,竟不知该不该“感激”前司的高强度压榨。
最后一个问题,HR微笑,“池小姐,请问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池渔心突突跳,指尖扣包带,忽然咬牙,视线偏转,看向周叙白,“周总,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似乎没戴领带,但这丝毫不显狼狈,反而瞧出成年人身上的一丝少年心性。
蛮神奇的。
他总是能将这两种气质融合得很好。
周叙白挑眉,微讶,似乎没想到她还有这份胆量,他微微颔首,两手于桌面交握,“可以。”
池渔抿唇,再度开口,“请问您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创立无序的呢?”
“您有想过,它会发展成今天这样吗?”
-
池渔面试完已是晚餐时间,她索性在园区食堂蹭了顿饭才走。
——这也是无序提供给所有面试者的特别补助。
无序不同于某些公司,态度敷衍又浮于表面,它很有温度,每一项福利都落于实处,令人熨贴,有归属感。
这家公司的企业文化实在对得起它在外的口碑与赞誉。
池渔离开前,回头望了眼。
面前大楼巍峨耸立,很难想象,这只是一家成立不足十年的企业。
周叙白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
厉害到,她那份悸动间竟莫名衍生出一缕名为自卑的情绪。
池渔吸吸鼻子,钻进出租车。
车窗雾气弥漫,伸手一擦,仰头可见最高层,就在池渔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周叙白时,她的电话响了。
垂头看了眼,不出所料,江童虽迟但到。
“喂。”池渔弱弱道,说不心虚肯定是假的。
江童声音听上去则有些激动,“渔,你怎么回事,庄熠跟我说,你去他们公司面试了?”
池渔更弱弱,“算是吧……”
江童:“算了,这不是重点,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跟周叙白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啊?”池渔懵了,“我什么时候跟他……”
江童:“你再装,咱俩还是不是姐妹?庄熠都说了,周叙白平常压根不管面试这事,今儿你去他也去,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
池渔:“哈?”
她还以为周叙白在场是既定流程……
池渔懵懵的,反问江童,“……是因为我吗?”
江童真服了,“你的事你自己不清楚,跑来问我?”
“等等,所以你俩还没勾搭上?”
池渔揉揉脑袋,“没有……就是聊过几句而已……”
江童:“你接着编……”
池渔:“好吧我承认,我对他是有觊觎之心啦,但这也得人家肯搭理我不是?”
江童:“人家都去看你面试了,这还算没搭理你?”
池渔:“他又不一定是来看我的……”
江童性子急,“那你去问啊姑奶奶,你这搞纯爱呢,喜欢就上啊!”
池渔:“……”怂。
……
挂完电话,管彤打电话让她顺道去菜市场买点西红柿,她晚上要用来炒鸡蛋。
池渔爽快应下,索性直接修改目的地。
南城菜市场普遍藏得深,一般位于某个极易被忽略的犄角旮旯里,拐进去后,眼前便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池渔还未进入,便听到售卖各类食材的小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以及附近居民的闲聊或砍价。
当地方言特色足,池渔一边走一边乐。
好久好久,都没听过这么热闹的乡音了。
还挺怀念。
这儿摊位挨得紧,蔬菜摊旁边恰好就是卖鱼的摊位,池渔付完钱,正准备离开,那老板喊住她,“小姑娘,你爸昨天买那么多鱼干啥去了?”
池渔从小就喜欢吃鱼,每到一个地方,最先熟识的肯定是鱼店老板。
她停下来叫了声“叔”,然后下意识道,“没啊,我爸说……”
话刚出口,池渔顿住了。
自从上次两人出去钓鱼,池渔见到池致远的糗态后,他总想一雪前耻。
然而——
大概是冬天鱼儿也犯懒不肯上钩,池致远总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久而久之,池渔有事没事总想揶揄他两句。
谁曾想,昨天池致远一反常态,特别给力,居然拎了一大桶活蹦乱跳的鱼回家,那神情,恨不得炫耀得方圆百里都知道。
池渔还以为,他是撞了狗屎运,合着……全是他跑这来买的啊?
这也太搞笑了吧。
谨慎起见,也为了家庭和谐,池渔问,“叔,昨天我爸来买鱼的时候,桶是空的吗?”
“昂,可不,除了水啥都没有。”卖鱼大叔语气肯定,无半点犹豫。
池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她揉揉笑僵的脸,回答方才那问题,“您不懂,我爸买的那哪是鱼啊,是男人最重要的面子!”
池渔拎着西红柿,一路晃荡到家。
管彤等得焦急万分,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一边数落她,“整天磨磨蹭蹭,都这么大了,做事情还这么慢!”
这番言论,池渔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要起老茧,她也不生气,左耳进右耳出,顺便朝管彤做个鬼脸。
管彤:“嘿——”
池渔不给她发作的机会,小跑两步,跑去正在逗狗的池致远面前犯贱,“爸,昨天那桶鱼,真是您钓的?”
“咳咳。”池致远手一抖,零食砸到奥利奥的鼻子,奥利奥“嗷”了声,以表不满,池致远扭头,“当然是我钓的,我是你爸,我还能骗你?!”
池渔意味深长得“哦”了声,“那您怎么之前就不行,昨天跟开了挂似的呢?”
池致远嘴硬:“什么叫之前不行,那是意外,意外懂吗,现在才是你爸我的真实水平!”
“小姑娘家家,连自己爸都不信,还得了!”
池渔两臂交握,倚在墙边,语气幽幽,“那我怎么听说,您昨天去菜市场了呢?去干嘛的啊,该不会是去买鱼的吧?”
一秒,两秒……
池渔清晰感觉到,当她说出这句话时,池致远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不仅如此,他稳稳站立的身形亦晃了一晃。
有信念崩塌,摇摇欲坠之感。
池渔:“……爸?”
池致远大声,“画画完了吗,就在这叨叨叨,别以为你妈当你面不念叨就是没事了,我跟你说,你要想干这个,就别整天三心二意,拿出点成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