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叫纪唯,林颂枝这样想着时,听见桌上的男孩喉咙间溢出一声嗤笑,听在耳朵里格外刺耳。
她放了筷子,本来她也没怎么吃感冒还没好,不适合吃这种重油重辣的食物,笑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纪唯这才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神,几乎像是打量一般地看着眼前这位姐姐。
林颂枝眼眸一弯,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但那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一种礼貌:“有话可以直说。”
“没有啊。”他收了手机,避开她的眼神,大概是处于变声期纪唯的声音沙哑得有点怪,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妈不是一直说你厉害,今天这么一见,感觉你跟她说得不是同一种厉害。”
她其实一直看得出来这个弟弟不喜欢自己,但林颂枝也无所谓,毕竟家庭关系摆在这她也不喜欢他。听见他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她心疑自己是不是跟人有代沟了?他到底是想说什么?
秦书玉见气氛不对,先出声打断:“对了妹妹,你毕业了打算去当老师还是做什么?”
“嗯。”林颂枝没打算跟他计较,低垂着眼吃碗里的鱼丸。
吃完火锅,她把脏碗留在池子里泡着,纪唯十分不耐烦地拉着秦书玉准备离开。
但后者似乎没打算这么快走,牵着林颂枝在家里转了一圈才准备出门。
电梯里纪唯在秦书玉耳旁说了什么,中途还看了她一眼,林颂枝不明所以地耸了耸肩膀。
林颂枝把母子俩送到楼下,又给两人叫了辆网约车,等两人上了车,她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转身往回走,她瞥见停车位上有一辆熟悉的车亮起了双闪。
深圳会开这种车的人并不多,更别提是这种张扬的深蓝色,林颂枝慢慢走过去,看见车门打开,谢淮京从车上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她笑,跑上前去。
谢淮京压根就没走,没跟她上楼是因为不合适,伸手捏了捏她的脖子:“正好在附近,就想过来看看你。”
“那你再早一点就好了,还能吃我妈做的火锅,不过你的胃可能不太行。”
他搭在林颂枝脖颈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她没有察觉,和他一起往楼里走:“你今年也回江宜吗?我妈刚让我大年三十回家,你也去江宜的话我们……”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嗬”的一声:“我就跟你说他们俩肯定有一腿!你还不相信!”
林颂枝被这么一吓,心头一颤,肩膀随着身体生理性的颤了下,谢淮京单手揽住她的肩膀,回头看见去而复返的秦书玉和弟弟,而后者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们,那表情像是拍到了什么明星恋情的狗仔。
秦书玉还在错愕中没回过神来,眼神落在她肩膀上的修长手指上,“妹妹,你们俩这是……谈朋友了?”
这母子俩的语气都让林颂枝感到不舒服,还没来得及说话,感觉肩膀一轻,身旁的人收回了手。
她看见谢淮京单手插兜,礼貌地垂首:“阿姨您好。”
“欸你好你好。几年不见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啊,这么晚了来找妹妹吗?”
“他那是来找她的!分明就是来跟她上……”纪唯剩下的话被谢淮京扫过去的一个冷冽眼神惊得吞回了肚子里。
林颂枝不明白她这个弟弟为什么对谢淮京有这么大的敌意,确实是听说过弟弟妹妹天生看不惯姐夫的存在,但他们俩压根就没有这么深厚的姐弟情谊。
她觉得很奇怪,但目前还有另一件事更为重要,揽住谢淮京的胳膊,笑眼盈盈:“妈,他是我男朋友,刚没来得及跟你说。”
谢淮京垂眸看她一眼。
秦书玉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唯像是终于得到了什么重要证据一样,激动得大喊:“我就说吧!你天天吹她学习好又独立又有本事,要不是抱了他这种大腿,她能一年到头都不跟你联系几次吗?”
“你看她的吃穿用度,说不定全是靠什么东西换来的?!不然她这么厉害怎么不把你接过去啊?!我他妈要有个这种邻居我也第一眼就缠上去啊,不就是当了十几年备胎终于成功上位了吗!有什么好得意的!他这种人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勤快!”
林颂枝被他一连串钢炮似的话语惊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愤愤不平她有个谢淮京这样的发小,在嗤她当年在街上第一眼看见他就缠上去,还非常正义对她“给发小当了多年备胎以后终于成功上位”的行为表示出不屑。
她一时间有些想笑,看见母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眼神,虽然这在她意料之中,可还是让林颂枝一颗心像是泡在柠檬汁般发酸发胀的。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她在心里问自己,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谢淮京攥住她的手,声线很低,隐隐带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阿姨,您就这样放任儿子对自己女儿这样大放厥词吗?”
第42章 是陆醒
秦书玉像是如梦初醒般去扯儿子的胳膊, “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给姐姐道歉!”
“我又没说错!凭什么要跟她道歉?我才没有什么姐姐,她不要脸我还要呢!”
谢淮京冷笑一声,说了句“替您代劳了”, 几步上前揪住男生的衣领,冷冽低眼, 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对着他面中就是一拳:“是我先主动的,能跟她在一起是我求仁得仁, 倒是你一张烂嘴比下水道还要肮脏恶臭!”
“你他妈也想跟我当朋友吗?”他下手毫不留情,将人扯到一旁的低矮草丛, 拳拳到肉, 直接砸在人鼻梁骨上,“一拳一万, 卸了胳膊五万其他的翻倍,医药费我出,看你这身子骨能跟我当多久朋友?”
秦书玉被他的动作吓得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在儿子惨痛的哀嚎声才回过神来,从小被她舍不得打骂娇惯着长大的孩子此刻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她只好红着眼眶去扯林颂枝的衣角:“你快让他住手呀!你弟弟都快被打死了!”
林颂枝被她晃得手酸,抬手挥开,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被同龄孩子说是被爸爸抛弃的小孩时, 母亲视若无睹,那时谢淮京也是这样语气平淡的同时毫不手软地将人压在地上挥舞拳头。
“别打了。”
她上前弯身去拉谢淮京的胳膊, “可以了谢淮京。”
他很少动拳头, 但他下手知道轻重,此刻纪唯鼻涕眼泪血渍糊了一脸, 疼得倒在地上吱哇乱叫,但其实就是皮外伤。
他停下动作,扭头看见林颂枝默然不语的表情,一瞬间有点慌,“我……”
“先送他去医院吧,不然解释不清楚。”
——
医院里护士给纪唯处理伤口时,来人在门口还能时不时听见几句鬼哭狼嚎:“我要报警抓他!”
隔着一堵墙,林颂枝听见一声响亮的“啪”,紧跟着男生的一声惨叫,还有秦书玉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么点事报什么警?你是觉得自己占理还是嫌不够丢人?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姐姐的?你看那人像是会怕警察的吗?你是不是觉得被打的不够?”
“我哪里说错了?”护士拿着医用棉签给纪唯上药,疼得他忍不住皱眉,“我都看见了,那男的车就停在楼下他们俩要是正常谈恋爱,怎么可能会避着我们?”
“你就对她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亲爹是什么人?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而且你给她交了那么多年学费,她呢?一年下来电话都没打几个!”纪唯这会儿倒是条理清晰地跟亲妈分析起来,“连自己亲妈都能抛弃的人,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人?而且你都说了他们俩四五岁就认识了,以前不喜欢现在就喜欢了?”
林颂枝在门口听见这番话忍不住笑,主要是这个弟弟讲话声音像唐老鸭,抑扬顿挫的,时不时蹦出来的反问句像八卦的狗仔。
她侧眸看见谢淮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五官立体,但其实有点冷感,此刻更像是覆了层霜,他起身想进去却被林颂枝拉住了手指。
她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仰头看着他,只那一眼便叫他顿住了脚步。
“你真在楼下等着?”
谢淮京又坐到她身边,强压住心头那股想打人的怒意,喉间滚出一声:“…嗯。”
“那你怎么不上来?”林颂枝抚平他的手,将五指扣入他的指缝。
她其实不太清楚他现在心里的想法,刚刚在她妈妈面前他收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她其实都知道。谢淮京好像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在给她准备好退路,如果哪天她想回头,随时都可以原路返回,更多清水完结最新文在气俄群思而而二无九依思其至于剩下的,他只会用一句“朋友当久了糊涂一把而已”揭过去。
可是她不想这样,跟他谈恋爱就是出于她自愿,因为她喜欢他,仅此而已。
“你们一家人吃饭,我一个外人上去算什么事?”
“鼻子变长了谢淮京。”她蹭了蹭他的指骨关节,故意逗他:“欸,你是不是因为心里憋着太多话,手才这么长?”
谢淮京没敢去看她,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收紧:“我以为你不想说。”
他觉得很正常,普通情侣在一起初期也不会告诉父母,感情不稳定时告知亲友反而会有反效果。另外,他也不确定林颂枝的想法。
她愣了两秒,似乎是意外于他会这样想。
“我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林颂枝牵紧了他的手,“我只是觉得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看我弟弟那个反应。”
“他是个奇葩就不说了,我妈的话她其实这两年变得挺多的,如果她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了,她可能会跟你提很多东西,然后找你帮忙。或许还会让我们早点结婚。”
秦书玉在家里对她的那番敲打就是,林颂枝并不觉得她没看出来她跟谢淮京之间的事,但她既不捅破又那样暗示,意思便很明显了。
“这哪是麻烦呢?”他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没听清,“嗯?”一声,又说:“而且我也跟她说你是我男朋友了,真没有不给你名分的意思喔!”
病房里又传出纪唯的声音:“反正我跟你说,你就别指望着她给你找个金龟婿了,先不说她跟那人不是正经谈恋爱吧。她这种人找到了肯定也赶紧跟你撇清关系!”
“我就说呢。”秦书玉叹了口气,“之前跟她提到这人她还挂了我电话,现在就突然在一起了……”
“妈,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就叫捞女,捞够了就找个老实人接盘!”
在他还没明白什么才是爱情的年龄时,谢淮京就已经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林颂枝,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喜欢了多年的姑娘被人这样编排。
谢淮京又恢复成以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戏谑地笑,牵着她起身:“我们进去看看吧。”
秦书玉见她进门,被抓包的愧疚神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目光下移到两人紧牵着的手上,她皱了皱眉:“妹妹,你跟我过来一下。”
她将林颂枝拉到医院过道里,左右看了眼确定人没有跟上来以后才说:“妈妈不是要干涉你的感情啊,只是觉得你这次真的要好好想想。”
“你看啊他这种人就真不是你能管得住嘛?你从小就听话,碰见这种放荡不羁的被吸引了也很正常……”
“可是妈妈,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管得住呢?”林颂枝轻声反问,“而且在纪唯当面或者背后编排我的时候,你都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举动不是吗?”
秦书玉被她的话问得一愣,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于这个女儿,她心里的确有亏欠,刚离婚的时候把气撒在她身上;再婚以后她性格独立,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她太过操心,她把身心全部放在小儿子身上;如今却连女儿恋爱都插不上话。
想到这,她一时间有点眼热,鼻翼翁动:“你弟弟他年纪小,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好了妈妈,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忍他到现在。”
而另一边的病房内,谢淮京见两人走了单手抄兜站在一旁等着,护士上完药又叮嘱了纪唯一些注意事项,离开时看了倚在墙边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