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京跟她不一样,他们有个群每天东拉西扯聊什么的都有,他是不想说么?
之前见室友周媛谈恋爱的时候会怀疑男朋友发的“官宣朋友圈”是不是仅她可见,她还能宽慰人家,等轮到自己的时候也忍不住想东想西。
林颂枝不喜欢一个人胡思乱想,抬起眼睫问:“陆醒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你是不想告诉他们么?”
“当然不是。”她突然冷下来的眼神让他心生紧张,生怕她误会,揽在她腰上的手都收紧了几分,一开口就打了个磕绊,“你觉得可以说么?我怕有些人说话不过脑子。”
比如周嘉见和尹炀,大家没事就喜欢凑在一起聚一下,他们知道了,也就等于那个圈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
但谢淮京很清楚,那个圈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管得住嘴。
他从来没遮掩过自己有个认识了十多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异性朋友,但大家都以为两人对彼此没感觉,忽然得知他们在一起的事,大概会传出些不像话的猜想。
在他面前是不敢说,可谢淮京还是一点都不想让她听到那些话。
“我有什么不可以?我妈都知道了。”林颂枝耸了耸肩,反问他,“你为什么觉得不可以?”
其实她大概猜得出来谢淮京在顾虑什么。
少女时期的时候也听过关系要好的女生跟她说喜欢班上哪个男生,忍不住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想方设法想靠近一点,希望他知道又不希望他知道反复纠缠的小心思,暗恋的酸涩光是听起来就让人难受。
可她不希望也不想要谢淮京有这样的顾虑,好像她做了决定想要跟他走下去试试,他却以为她是感动的被暗恋者,一直在给她铺后路,让她随时可以回头。
可是林颂枝不喜欢这样,她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就像秦书玉所说的,以为她是被谢淮京那股自由散漫吸引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节奏,她始终自由自在,可以为了自己的选择负责,不需要任何人为她预设后路。
“我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谢淮京看着她那双清凌坦然的瞳眸,轻声问道:“陪我去个地方怎么样?”
——
周嘉见给谢淮京发去了那张照片以后又发了个定位,说今晚在这做东请他吃饭,他回了句:没兴致,不去。
他觉得稀奇,之前他在林颂枝那里吃了暗醋都是几个朋友凑在一起吃饭喝酒消遣过去的,也没见他推脱过。
结果这会儿菜都点好了,又一条信息弹过来,让多加两个座。
周嘉见骂骂咧咧地搁了手机,抬手让服务员加两分餐具。坐在他旁边的尹炀倒是说了一句:“两份?京哥不会还带了家属过来吧?”
速冻水饺的味道一般,林颂枝换了衣服跟着他出了门,看见饭店招牌时还以为谢淮京带自己过来觅食。
下车后他习惯性地来牵她的手,这段时间下来林颂枝发现他好像格外喜欢她的手,她以前没有牵手的习惯,现在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娉婷迎上来,被谢淮京隔着距离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引路,上了二楼,他牵着林颂枝推开了包厢门。
“你谢公子的排面现在是越来越大——”周嘉见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神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惊得眼睛都睁圆了点。
尹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乎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我靠?你们俩?”
谢淮京松开手,搭上她的肩膀半推着她前走,拉开椅子,接下来的话他说得自然又熟稔,“我女朋友,你们都见过的。”
包厢里有一瞬间的寂静,另外两人像是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说了几句恭维和问候。
这是林颂枝第一次以谢淮京对象的身份参加饭局,一顿饭吃下来,他的状态不见半分尴尬不适,往夸张点说,简直算得上春风得意。
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间,见她离开,尹炀才敢委婉地问谢淮京:“哥,你一会带她回她家还是你家?”
他实在是好奇是这俩人怎么就走到一块儿去了,到哪个地步了啊?是认真的还是谈着玩玩的?
如果是后者,那他们这些都认识她的,以后见了林颂枝多尴尬啊?
谢淮京撩起眼皮睨他一眼,眼神有些冷,具有威慑力:“不会说话就闭嘴,她跟我在一起改变什么了吗?她不还是林颂枝?”
他特别讨厌别人把林颂枝放在他的客体位置上。
饭局散了以后,林颂枝忽然来了兴致,朝他伸出手:“今天让我开车行不行?”
她大一寒假就拿了驾照只是一直没有亲手上路,这会儿她想试试,谢淮京也就随她去把钥匙放进她掌心。
眼看着林颂枝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几分钟后,身旁的男人忍不住侧眸看向她,手指在车窗上轻敲:“林颂枝,你看见那个骑单车的了吗?”
他嗓音带笑:“你加把劲,超过他。”
林颂枝剜他一眼,“讽刺我?”
“我哪敢,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熟悉谢淮京吊儿郎当满嘴跑火车的样子,懒得跟他多说,只是在前方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缓缓停下来。
“你会不会觉得我对那个便宜弟弟太宽容了?”这句话堵在她心里很久了,她叹了口气,终究苦涩。
林颂枝自认没什么孝心,她知道自己跟秦书玉之间的母女情分可能也就到这了,往后再见面的机会估计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没有。我知道你不能对他做什么,不然你妈肯定要哭天喊地找麻烦。”谢淮京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放纵浪荡,“但是我又不怕麻烦,我看不惯他那样说你,我就要打他,大不了赔钱。”
——其实他前两天又去找了秦书玉,即使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一两句话就改变对他的看法,但更重要的是谢淮京不想让她和纪唯再来打扰林颂枝。
“你真好啊……”林颂枝叹口气,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小声嘟囔。
第45章 焰火年年【修】
年底的时间过得很快, 林颂枝到底还是要去跟秦书玉吃那顿饭,哪怕她心里再不情愿。
进门打过招呼,坐在沙发上的纪唯像是收到了母亲的信号, 收了手机坐直身子,别扭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你一个男孩子跟姐姐忸怩什么呢?”秦书玉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男生立马挺直腰板。
“阿姨,您先去忙吧,说不定您在这他更不好发挥。”谢淮京好整以暇地看着母子俩。
秦书玉低声跟他说了什么, 进厨房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唯低垂着头来到林颂枝跟前,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眼挤出来似的:“姐, 我不应该在那样说你, 更不应该恶意揣测你的事情,对不起……”
“好了。”这场景过分诡异, 林颂枝听不下去了,这些话大概是秦书玉让他说的,跟写剧本似的打好了腹稿的台词,或许和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大相径庭,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纪唯像是被释放了一般拿起手机就跑进自己房间。
“你跟他怎么了?”她有点儿讶异,看向谢淮京,“他好像很怕你。”
“估计是不想挨打了吧。”谢淮京从碗里挑了颗成色好的樱桃给她,“这个好吃,你尝尝。”
上桌吃饭的时候, 秦书玉眼疾手快地往她面前放了碗艇仔粥,顶上还堆着几块小排骨, 林颂枝感觉疲惫的神经突突直跳。
还没等她说话, 继父先拉着秦书玉坐下来:“行了,人家想吃什么自己会夹, 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联系几次,说不定人换口味了你都不知道。”
林颂枝算是知道纪唯那副阴阳怪气的性子是从哪来的了,原来是遗传。
秦书玉又给儿子舀了一碗,“我是她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爱喝艇仔粥,爱吃排骨和玉米的!”
她没多说,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瓷碗,避开顶上的排骨,执起勺子喝了一小口。
趁秦书玉去照顾纪唯的功夫,谢淮京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和她的碗对调了一下。
等吃完饭,林颂枝想去洗碗,挽起袖口后被母亲拉到一旁,她往外看了眼:“妹妹,要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要是跟他谈得开心也就随你,但你要受了气肯定要跟妈妈说的!妈妈给你撑腰!”
“我是觉得过日子嘛找个条件差不多的、性格好的才好过。要是结了婚他欺负你,妈妈立马去跟他理论!闹得多难看也要!”
秦书玉声音大,皮肤已经泛黄发皱,手臂粗短说到情绪上头时在空中挥舞着,看上去十分有力。林颂枝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会为自己出头,直觉告诉她这只是秦书玉出于母女情谊说的话,不能当真。
但她还是弯起眼眸,发自内心的笑了:“我知道的妈妈,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让我吃亏的。”
她看见谢淮京站在洗碗池前蓄水,这种事情似乎是他的初体验,面上覆着一层冷意,林颂枝轻声笑了,“就算真的过不下去了,也可以分开嘛,你想哦,万一分开了,我还可以拿好多钱呢!”
难得见她说这么多话,哪怕是满嘴跑火车,秦书玉也扑哧笑了,轻拍她胳膊,“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呢!见到你外婆帮我问声好,是妈妈对不住她。”
秦书玉没让他俩帮忙,硬是把两人推出了厨房,林颂枝跟剩下的父子俩面对面也尴尬,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谢淮京习惯性地拉她的手,唇边攀起笑意,颇有兴致地问她:“你妈妈是不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林颂枝没明白。
“同意……你跟我在一起啊?”被她这么一问,谢淮京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低声道,“我听见她说,万一结婚了我欺负你,她就过来跟我理论。”
林颂枝有些好笑,这人听墙角就算了,怎么还带自动脑补的呢?
谢淮京见她没说话,反应过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在心里暗骂多余的脑回路,努力想着怎么找补。
“那你听见我说的了吗?”林颂枝故意逗他,“没想到你连结婚都想了喔?我跟我妈说,万一分开了,我还能拿一大笔钱呢!”
他见她一双杏仁眼里满是笑意,知道她在开玩笑,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那你想分多少?”
“共同财产平分啊!”她眨了眨眼,想到另一件事情,“你说你妈妈会不会跟电视剧一样,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你远点?”
谢淮京捏她的脸,想到自己的父母,其实这几年关系缓和了不少只是仍然算不上亲昵,童年的隔阂难以跨越,但他们也知道林颂枝的存在:“不太行,你要是跟谢庭初一块还有可能。”
话落他又抓紧了她的左手,“不过你还是别想了。”
幼稚鬼!林颂枝在心里暗嗤。
两人闹了会儿便准备坐车回江宜,林颂枝被他按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把中间的扶手拉起来,他捏着她的左手揉捏了一会,从兜里摸出来一条盒子。
“你刚刚没吃多少。”
林颂枝惊讶地看着他手心里的健达奇趣蛋,是她小时候才有的包装,一整条有概率能够开出灰姑娘套装。
当年这个系列一出来就受到了同龄女生的追捧,大家都是为了开盲盒似的附赠品去的,林颂枝曾经跟他说过:“等我发达了我就把超市里所有的健达奇趣蛋都买下来!”
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被他记在心里好久。
林颂枝在手里比了比,撕开包装纸,挖出一颗巧克力球递到他唇边,歪着脑袋看他。
“我知道你喜欢吃巧克力。”
口腔里的巧克力球蓦地被咬碎,甜腻的糖浆爆开,林颂枝怔了几秒,看着他,猛地张开手臂绕住他的腰,头抵在他怀里。
——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喜好,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你的位置。
谢淮京的手抬到半空中顿了下,轻轻覆上她的后脑勺,像安抚小猫似的揉了揉。
——
这几天气温上升,也是他们运气好,抵达江宜的时候天还没黑,林颂枝回到家时发现唐素不在,问了住在隔壁的秦婶才知道她去找人下棋了。
“那我们去寺庙还愿吧?”谢淮京把她的行李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可以啊。”
两人上山时距离寺庙关门还有一个多小时,和前两次过来时的冷清不同,今天寺庙里香客熙来攘往,盘旋迎风而飞,大风扬起宝鼎里红纸与香灰,像是吹起了许多人的宏愿。
她似乎在其中看见了谢淮京,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每一年都会来到这里虔诚地为她祈福。
林颂枝跟他一起跪在皮垫上,双手合十,她这次的愿望多了一个:“希望温迎万事如意,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距离她跟自己说回乡下外婆家已过去半个多月,这期间温迎跟她保持联系,没再提过离婚的事,至于盛玠,听谢淮京说他这段时间老实了很多。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站起身,看见谢淮京望着前院里的一个古钟出神,这段时间香客繁多也跟它有关系,据说情侣将写有双方姓名的木牌挂在钟下,便能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认识多年让林颂枝跟他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有的时候她在想,他们好像一直都没变,谢淮京对她来说不仅是恋人,也是这世上难能多得的知己。
她走到他身旁,轻声问:“你想挂啊?”
没等谢淮京回答,她自顾自来到一旁的木桌上了解流程以后付款,扯开笔帽后递给他:“我字不好看,你写吧。”
“真的?”谢淮京看她一眼,他确实是也想挂一个上去,毕竟在某件事上他已经不能说是愿望成真,而是求仁得仁。
见她点头,他在木牌上写下两人的姓名挂在古钟之下,被一阵穿堂风吹得飘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