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一下就明白了,现在时局动荡,老皇帝穷奢极侈、贪图享乐,边境蛮夷蠢蠢欲动,朝廷宰相卢元夫多次不顾民生,主张征战。
近日朝廷舆论逐渐形成,出兵打仗是早晚的事,而卢元夫一定会通过战争大肆敛财,而层层克扣后方补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等士兵和百姓伤亡惨重战败之时,到时京城必然动乱,那时最值钱的不出意外是药品和粮草,而战争打响会等到秋收之后。
“老掌柜,我后日启程去湖广。”韩冰从小就被父亲教导湖广熟天下足的道理,只要湖广丰收,天下粮食就无忧,韩冰要利用这次机会屯粮大赚一笔。
“少爷,你很聪慧。”老掌柜赞许的看向这个凭一己之力在京城这个虎狼之地打下一片天下的女子。
不愧是韩希墨的女儿,就凭这商业嗅觉和做事胆大心细的手腕,假以时日,一定会成就一块比她父亲还要大的商业版图。
“多亏老掌柜教育的好。”韩冰并未看到老掌柜眼中赞许的目光,只知道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双手抱拳向老掌柜行礼。
脑海中盘算着这票干好了就可以把自己的商业资本至少扩大一倍,至于国家兴亡,那些个老匹夫都没办法,不会指望她一个弱女子去上阵杀敌救百姓于水火吧。
回到家的韩冰向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听闻女儿要做这样一个胆大包天危险的事情,韩母极力反对。
可惜韩冰从小决定的事情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更是被韩希墨宠的无法无天。韩母无奈,只能嘱咐韩冰路上小心,第二天开始给韩冰准备出行的东西。
一晃到了出行的日子,韩冰看着眼前硕大的两个包裹顿时目瞪口呆。
“冰儿,你这次又要骑马出行,为娘的不能给你准备太多,权且就准备了这些。”韩冰看着母亲关心的眼神只能咽下原本要说的话,“谢谢娘,儿子出发了。”林海和林达沉默的一人拿起一个包袱并自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几件换洗衣物驮到马背上跟随者自家少爷。
“路上小心。”儿行千里母担忧,韩母满肚子的牵挂只化作了四个字出口,看着韩冰拉着缰绳英姿飒爽的模样,想起老爷当年何尝不是人中龙凤。
“娘你放心吧,最多两月,我就回来,你在家安安心心等我消息。”韩冰双足踩上脚蹬,拉紧缰绳,马鞭轻笞,带着林氏兄弟二人骑马出发。
这次韩冰图谋的事情干系太大,不得不做好万全的打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密的危险,为了保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只带了林氏二人前往湖广。
一行三人不急不缓的在路上骑着马,韩冰心理盘算着到了湖广如何能不引起怀疑的大量收购稻谷,收购价格如何确定,还有这么多的稻谷存放到哪里,如何运送的问题。
韩冰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天晚些时候城门快要关闭时,一行数十人的队伍出城向湖广出发,速度要比他们快的多,可以说是快马加鞭的在赶路。
。
第3章
韩冰估算稻谷至少还有二十日才成熟,便安心以正常速度赶路,在前行一天后,找到一家小客栈暂且歇息,打算第二日继续朝湖广地区前进。
常年男扮女装在外,韩冰非常警觉,在半夜听到旅馆一阵喧哗时迅速起身趴在门框边通过门缝观察旅馆大堂的动静。
只见身着黑色劲装数十人跟随店家上二楼客房,为首之人在烛火摇曳下勉强能够看出身材高大。数十人同上楼梯却脚步轻快无声,可以看出都是练家子。
在到了二楼之后,所有随从训练有素的把之前上楼为首之人保护在中间。就在路过韩冰所在房间时,韩冰感觉一双眼睛透过门框盯着自己,吓的她往回一缩,等再看时,楼道里已空无一人。
“少爷,您睡了吗?”韩冰听到林海的声音从门外悄声传来,应该是这行人同样也惊动了在隔壁休息的林氏兄弟。
“没睡,进来吧。”韩冰打开门让林海进屋。林海熟练的屋内门旁打好地铺,“少爷,您安心休息,属下为您守门。”
“好的,辛苦你了。”
韩冰夜晚怕黑的毛病是和母亲被族中亲友赶出后在一个破庙休息时吓出来的。
儿时的韩冰从不怕黑,因为卧房内都是用父亲排列整齐的特制夜明珠灯盏照明。在被族人亲友赶出后,有一日在破庙避雨时,黑暗中一个闪电照亮了歪倒在地上的佛头,从那以后就有了怕黑怕闪电的毛病。
和母亲在京城安置下赚了些钱后,原本想复刻儿时的夜光照明灯,奈何在得知一个夜明珠价值万两黄金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氏兄弟的兄长林海心思细腻,在一次他们外出谈判风雨交加的夜晚,一行人被困在客栈时,林海发现了自己夜晚怕黑的秘密,也是那次以后,林海总是能在黑夜自己最害怕时出现,守在门边让韩冰安心睡觉。
第二天一早,客栈恢复了平静,昨夜数十人未留下一丝痕迹,如果不是韩冰亲眼所见,简直要怀疑昨晚所见是自己的一场梦。
接下来的路途异常顺利,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三人顺利到达了湖广地区。
“少爷,房子已经租好,三间房屋院落,随时可以入住。”林达办事总是很周到。
“今日先安置吧,明日再从长计议。”韩冰在林达租房期间已经视察了周围的田地的长势。
今年风调雨顺,稻谷收成不错,看样子可以用极低的价格收购大量的稻谷,就是不知道这些湖广两地的富商和地主好不好打交道。
韩冰晚上入睡很快,林海和林达两兄弟各在主屋两侧厢房休息,静悄悄的夜连田间的蟋蟀都停止了聒噪,万簌俱静,掩盖了赋税的繁重和统治者的穷奢极侈。
一夜好眠的韩冰第二日在装扮成粮商与几个小的地主表明收购稻谷的意向后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先他们一步与各大地主联系收购稻谷。
韩冰心有不甘,在接连几处碰壁后,意识到有人和他们一样在暗地里接触富商和地主。
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想等到战乱大赚一笔。跑了一天颗粒无收的韩冰沉默的回到了院中。
“少爷,先吃饭吧。”林达早就预备好了饭菜等少爷和哥哥回来。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韩冰这次感到深深的挫败感,回到房间就紧闭房门和衣而卧。
“大哥,咱们还吃吗?”林达从来没见少爷这么郁闷过,面对饭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吧,咱们吃饱了才能继续保护少爷。”林海味同嚼蜡的咽着饭菜。
韩冰躺在床上想着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更加好奇的是究竟是谁在和自己抢收稻谷,而这个人抢收如此大量稻谷的目的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思来想去,这位和韩冰争抢收购粮食的神秘人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韩冰暗笑,数量这么大的谷物,根本就掩盖不了,一定会留有蛛丝马迹。
韩冰决定直到谷物收割完成都停留在湖广地区,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此兴风作浪。
一连十日,韩冰都带领林氏兄弟二人在稻田周围调查。终于等到大规模收割打包的日子,韩冰看着稻田旁堆码整齐等待运输的稻谷,嘱咐林氏兄弟紧盯这些打包好的粮食究竟押送到哪里,注意观察这些人打算通过何种方式押运出去。
在留下林氏兄弟二人后,韩冰去漕运门口的酒家二楼蹲点,这么大批量的运输,如果想一次性运走,不是路路押运就是水路押运。可是几天下来,韩冰观察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路路押运的苗头,如此大张旗鼓还不急不缓的,那就只能走水运。
韩冰在漕运门口守了一天都没收获心中生疑,感觉其中有诈,返回住处打算带领林氏兄弟离开此地,谁知刚一进门寒光一闪,便被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公子,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韩冰心中暗骂,敢光天化日大量收购粮草绝非一般人所为,看样子她调查时行踪已暴露。
“我说不跟你们走如何?”
“那在下就只有得罪了。”
韩冰看着对方肃杀的眼神,知道这次碰到的绝非善类,“有劳兄台带路了。”
双眼被黑布蒙住,害怕黑暗的韩冰手脚冰冷,偷偷拿拇指和食指死命捏住一点腿根软肉,钻心的疼痛让她保持住清醒。
韩冰内心盘算林氏兄弟应该在这些人手上,大家都是求财,没有必要闹出人命,至于为什么要绑架他们,等见了他们主子自然就知晓。
马车大概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韩冰就被赶下马车步行前进。
“主子,人带来了。”
韩冰被踢一脚直接跪下,膝盖磕到坚硬的地板只能趔趄倒地缓解疼痛,在腰还未直起时便感到冰凉的寒刃再次架到脖间,紧接着黑布撤去眼前一亮,等适应亮光后恍恍惚惚见眼前端坐一人,而他两侧各有三名护卫持剑肃立。
“你叫什么名字?”面前男子从容不迫的拿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待放下后韩冰才看清此人长相。
锋利的眉形、高挺的鼻梁和凉薄的唇形无一不预示着主人的薄情寡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沉眼眸仿佛能够看透人心、洞察一切。
就算距离此人稳如泰山所坐的椅子至少两丈之远,韩冰仍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寒意和久居上位者的王者之气。
与京城各大高官公子哥儿混的脸熟的韩冰此时就算不知面前所谓何人,也明白此人必定位高权重。
“草民韩冰,是多宝斋老板。”
对方黑色眼眸一眯,杀意顿起,冷声道:“你认识我?”
韩冰匍匐在地,感觉到面前之人对她动了杀心,不敢再抬头,“草民一介商贾,自然没有机会认识像您这样高门显贵的官人,只是感觉到您尊贵的气质,求官爷网开一面,饶恕草民。”
“饶恕?”坐上之人玩味的看着面前跪的脸都已经快贴到地上的韩冰,慢慢问道,“那你说说你何罪之有。”
韩冰心里把这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趴在地上小心的翻了个白眼,“草民不知,但一定是有不足之处,望官爷指正开恩。”
“多宝斋?可是京城制作首饰的多宝斋?”
韩冰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对方是京城权贵。不敢隐瞒,痛痛快快承认,“是,京城多宝斋老板正是草民。”
“多宝斋的首饰做工虽比不上内务府,但却胜在花样新颖,在宫中很是流行,只是不知韩老板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到这湖广两地是有何打算?”那人斜眼一睨,警告意味非常明显的加了一句,“你最好说真话,我的耐心可不好。”
韩冰心里暗骂,看样子对方官位不小还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回官爷的话,草民家中亲友仆从太多,每年饭菜伙食消耗巨大,小的为节约开销,只能趁着秋收之时来这湖广两地收购些便宜谷物,给家里省些开支。”
“是吗?既然韩老板如此精打细算,那帮我个忙可好?”那人语气明显不相信韩冰所言,但并未过多计较。
“官爷有事尽管吩咐,能为官爷分忧,草民三生有幸。”韩冰一听这话,就知道有些碍于身份、见不得台面的事情需要借她的手去办理,这下放了心,只要自己有用,这条小命就能保得住。
“我要你帮我把这些稻谷运回京城,送到城郊的颐林别院内。”
颐林别院,但凡京城有点消息渠道的都知道,京郊周边除个别是朝廷里权势滔天大臣卢元夫的别庄以外,剩下的颐字开头的都是皇家别院。
韩冰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哪位皇族中人,心里暗暗盘算。对方年龄估计二十上下,又是京中权贵,全京城符合条件的只有几位老王爷的公子和皇帝的几位儿子,老王爷们的公子她都认识,那除去老王爷们的几位世子和公子哥儿,面前的就只能是皇帝的某个儿子,不管是哪位皇子,收购粮草这么大的事情都是不能暴露的,只要一丝风声出去,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韩冰脑袋飞速运转想着如何才能掌握主动权。
“敢问官爷,小的两名手下是否在您手上?”
“在。”
“请问官爷,可否让小的两位手下随小的一同回去?”
“可。”
多说几个字很费唾沫嚒,韩冰在心里诽腹,“那小的为官爷办事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韩冰耳边传来轻蔑的笑声,“还没有人敢管我要过好处,你倒是胆子大。”
“官家您位高权重,小的贱命一条,小的请问您为何不自己派人走漕运押送,反而要命小的送到京郊颐林别院?”韩冰见对方未打断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颐字头都是皇家土地,您要草□□送的又是粮草,这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小的管您要些好处不过分吧?殿下。”韩冰最后两字故意放缓咬的清楚。
说完殿下二字的韩冰感觉架在脖子上的刀又用了几分力,血顺着刀刃缓慢的滴到衣摆上。侍卫的动作让韩冰更加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过到底是哪位皇子还有待考究。
“殿下既然找到我,那就表明您无法将这么大批量的粮草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运到京郊!”韩冰抬头直直看向上位之人漆黑的眼眸,“小的有办法,但小的要殿下全部收购的两成稻谷,我按市场价收购。殿下,这笔买卖您不亏。”
上位之人在盯了韩冰一会儿后回答:“好,本王信你。”
第4章
韩冰在与皇子达成协议后便像来时那样被黑布蒙住眼睛送回住处,一同被丢下马车的还有林氏兄弟。
伸手摘下黑布,只见到林氏兄弟五花大绑的躺在地上,嘴中塞满布条,韩冰赶紧给他们松绑。
“都没事吧?”还未等到他们回答,韩冰就感觉脖颈的伤口在马车的颠簸作用下又裂开了些,疼的她直吸气,拿手按压住希望可以缓解些疼痛,不过之前流的血已经把衣领染红一部分,从外面看有些可怖。
“少爷!”林氏兄弟并没有受什么伤,对方人多势众且各个都是好手,绑架他们的时候下手干净利落,一掌被劈晕后直接牢牢捆绑直到刚才被丢下马车。
在看到韩冰毫无血色苍白的脸和指缝间的血迹,林海立刻扶着自家公子回到卧室躺下,林达则快速去取出行时韩母给少爷准备的伤药。
林海打湿一块帕子举手犹豫该不该替少爷擦掉血迹,毕竟男女有别身份悬殊。
“给我,”韩冰沙哑的嗓音让林海立刻双手奉上手帕,“你们有没有受伤?”
“属下二人并无任何损伤,对方也未为难我们,只是找了个地方被关着,”林海双膝下跪,向韩冰请罪道,“我兄弟二人办事不力,连累公子负伤,还请公子责罚。”林达此时进屋就见大哥跪地请罪,赶紧同兄弟跪在一起。
“这事不怨你们,”韩冰忍住疼痛擦拭血迹,“从我们视察田地开始就被人盯上了,对方一心谋求此事,我们挡了道,自然要被绑了去,伤药给我,”林达赶紧把伤药递上,“只是我没有想到和我们争抢的居然是皇子。”
林氏兄弟听到对方是皇子时就知道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人,看着拿起伤药往伤口撒的公子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