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拿起林达准备的绷带缠在脖子上包扎伤口,“我暂时还不知道对方是几皇子,这些需要回到京城再行调查,眼下最重要的是我答应了对方帮他运送粮草到颐林别院。”
“公子,此事是不是太过危险?和皇家扯上关系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林达偶尔根据吩咐给几个世子送货到老王爷府,无意间会听到一些秘闻。但凡皇家之人无不心狠手辣,为了权力地位无所不用其极,正常做些买卖还好,可运送这么大批量的粮草到皇家别院,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我们已经没得选择了,”韩冰也不想和皇家扯上这种不干不净的关系,可当时那种情形,她要敢说一个不字,自己直接就被对方一刀宰了,“富贵险中求,反正已经和他们谈判好了,所有收购的稻谷分我两成,只要想办法把东西悄无声息的运到颐林别院就可以。”
林氏兄弟见公子心意已决,便听命行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有人前来敲门问候。林氏兄弟怕其中有诈,拔剑相迎。来人看见两把利剑并无任何胆怯,反而笑脸问候,“敢问韩老板是否起身,在下来交接一些凭据,还望二位好汉通传一声。”
“大人请进。”韩冰听到院内动静,从主屋出来就看到一个和昨日所见之人年龄不相上下的男子立于门外,正在试图与自己的两个护卫交流,就开口让林氏兄弟放他进来。
“大人称呼不敢当,鄙人姓田,是我家主子的一个账房而已,韩老板要是不嫌弃,称呼我为田账房即可。”
“田账房客气,请进。”
韩冰把来人让至屋内,这位田账房抬头轻点以示谢意,缓缓进屋后便把手中木盒外加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瓷瓶放置桌面上,“这是我家主子特意吩咐属下交与韩老板的疗伤用药,并让我转达他对昨日误伤之事的歉意。”韩冰对面前这位嘴上表达着歉意,神色完全自若的人非常欣赏,虽然与家中老掌柜年龄相差悬殊,但能感觉到其老成练达不亚于自家老掌柜。
“感谢殿下惦念,能为殿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田账房对韩冰的知进退流露出赞赏之色,他最爱和有自知之明的人打交道,自家殿下果然目光如炬。
昨日听说殿下把运送粮草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京城首饰店老板还怕其中有诈,今日一见,还算放心,至少不是所托非人,如果不是昨日皇上突召殿下回宫,也不会让一个小小商人捡了便宜。
“这是这几日收购谷物的凭证,韩老板点一下吧。”
“哈哈,殿下的东西我岂敢质疑,请转告殿下放心,做生意的最讲究诚信,我一定如约履行。”
“韩老板果然年少有为,木盒中有一对牌,可凭此进出颐林别院,当然,对牌已报朝廷失窃。”田账房说完就盯着韩冰不再言语。
韩冰听出话里警告之意,对牌只在颐林别院内有用,她要是敢在外拿着对牌打着殿下的名义,那后果就另当别论了。
“殿下真是思虑周全,心细如发。”
田账房看韩冰一点就明,便装作听不出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见目的达到就起身告退,“既然已经交接清楚,在下就告辞回去复命了。”
“田账房慢走。”韩冰把这位号称皇子账房的人送走后,对昨日那个皇子刮目相看,能招揽到这样的人才为己所用,那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收购粮草关乎征战,这么悄无声息的储备,不是要赚钱就是要造反,不过这么看倒也做实了朝廷要开战的传闻。
在送走田账房之后,韩冰开始整理木盒中买卖契约凭证,发现除漕粮外,几乎所有可以收购的谷物都已被收购,怪不得她无粮可收。
韩冰吩咐林氏兄弟拿着凭证找个仓库接收存放谷物。
“公子,”林海拿起厚厚的一沓账目翻了几页,“这些粮食如何运送至京城?怕是半路就会被官兵盘查。”
“这点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这几日你们就好好收货便是。”
韩冰留下林氏兄弟处理收购事宜,自己则骑马上了山。
转眼又十日过去,稻谷已经收的差不多,林氏兄弟每日都向韩冰汇报进度,眼看着仓库越堆越满,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被通知明日找人上山移树。
韩冰移的都至少是三人以上才能合围的树,并要求从侧面开一小口,挖空树干,树干内用油纸做好防水,树根和树皮需保持完好,这样的树共计挖了有五十余棵。
每挖完掏空一棵树,林氏兄弟就带人将谷物装入其中,开口朝下固定在马车上,不过几日,仓库储存的稻谷就全部藏在树中。
韩冰雇了一队人马押运这几十颗树,要求专人沿途保证树根湿润,对外宣称自己是为京城富商宅院修缮采购树木的买办,凡是沿途检查,均以此理由顺利过关。
大概走了有二十余天,眼见不日即将抵达京郊,韩冰感到腹部剧痛,熟悉的温热感袭来,韩冰知道自己的月事来了。
沿途找到一个客栈,和衣盖着被子缩在床上命令林氏兄弟继续赶路,她两日后就追上大队。
林海看着额头冒着冷汗的自家少爷,本想留下保护,可是这次偷运粮草实在兹事体大,不得不小心,在安顿完韩冰后就和兄弟继续上路赶往京郊。
躺在床上的韩冰腹痛难忍动弹不得,只能弓着身子蜷缩而卧。就在夜里难以入眠之时,听到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您说,年底就起兵是吗?”“对,年底就起兵,卢相让我转告你这次出兵他会奏请圣上任命封家那个老不死的为主帅,他儿子为副帅,你们务必要把封家父子斩杀于边境以绝后患。”“好的,请转告卢相,我等必会如他所愿。”
害怕被隔壁发现有人偷听,韩冰大气不敢出,在等了一个时辰再无动静后便忍着疼痛悄声起身半夜到马厩骑马出逃。
“……主子,属下还在隔壁见到了京城多宝斋的韩老板,他应该也听到些许对话。”一身黑色夜行装的暗卫单膝跪在双手背后正抬头赏月的男子面前,汇报着今日跟踪探听的情报。
“他可是卢元夫的人?”冰冷的月光洒在男子身上,让本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更蒙上一层寒意。
“据属下观察,韩老板应该是偶然间入住该客栈,与卢元夫并无交集,并且他之后连夜逃离了客栈,请问主上是否需要属下去探听调查一下。”
“暂且不用,继续盯着卢元夫和与他往来之人。”暗卫听完指示后又没入黑暗之中。
男子想起那夜明明害怕却还敢和自己谈条件的人,果然商人趋利避害的本事都不小。
林海看到赶上大队的韩冰非常意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能让韩冰连夜骑马出行。可韩冰只是淡淡的对他兄弟二人说这批稻谷太过重要,她不亲自押运放心不过。林海虽知道自家公子没有说真话但也只能听令行事,只是暗中对公子多加照应。
终于到了京郊,韩冰命林达把其中十棵最大、树叶还嫩绿的树木送至京城老掌柜处,自己则和林海护送余下稻谷树到颐林别院。
就在本以为一切会按照计划进行,安全把树交接到目的地的时候,在距离颐林别院还有半个时辰脚程的地方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
第5章
“三皇弟,父皇此次叫你去漠北视察边境你要万分小心,蛮夷之地,一定要多带一些侍卫保护,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见外。”
“多谢皇长兄关心,父皇已按制为臣弟配备侍卫若干,这次去边境臣弟一定不辱皇命,对边境多加视察。”
韩冰早就听到大队人马朝自己所在方向走来的声音,可她已进入皇家别院范围,放眼望去根本没有藏匿地点,更何况就算她找到藏身之处,身后押运的几十颗大树这么大的目标也无法隐藏。
抬手叫停队伍,指挥所有人员将货物整齐排列路边,并命令押运人员驻足而立,自己则站在最前端等待前方来人。
“前面这是怎么回事?”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暗黄锦袍为首之人拿着马鞭指向韩冰所在方向,命令身后皇家侍卫上前探听清楚。
韩冰遥遥望见自己被人拿马鞭指着,未等侍卫来问,便主动低头跑上前跪于马下,“回禀官爷,小的是来给颐林别院移栽树木的,这些树植都是今早刚从江南运回来的。”
“哦?三弟何时有这雅兴了?”马上问话之人看了看韩冰身后整齐排列的粗壮大树,扭头对身侧同行男子投去探究的眼神。
身侧男子笑着解释道:“臣弟别院太过空旷,想着栽种些树木花草可以美观一些,还望皇长兄不要见笑才是。”
“哈哈,三皇弟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走,看看三皇弟淘了些什么珍贵品种去,要是有好的,还希望割爱给皇兄几棵,到时皇弟不会不舍得吧?”
“皇长兄太会开玩笑了,看上哪棵告诉我,我着人直接送到皇兄别院去,现在就怕这些树没福气,进不了皇兄的眼。”
“哈哈,走,看看去。”
韩冰赶快起身让路,走在马匹旁边,引着二位皇子朝押运队伍走去。
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的抬头看了马上二位皇子一眼,结果正好与望向他的三皇子对视,那晚漆黑的眼眸再次看向她,警告意味明显。
韩冰呆在原地一瞬,原来那夜是三皇子赵子期!反应过来快跑追上马上二人,正看到大皇子在打量这些树。
“二位殿下,这次运送的树都是些江南平常之物,没有像紫楠、黄花等珍贵品种。”韩冰适时的向大皇子说明这些树的来历。
“怎么没有帝王木?”大皇子用看似平常的询问语气随意的问了一句。
“殿下饶命啊,”韩冰立即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在地上,“帝王木乃帝王方可使用,我等并不敢随意移植,何况三殿下当时命令小的只要些寻常树木即可,小的便从江南随意挑了些枝繁叶茂的树木运来。”
“皇长兄真是说笑,皇弟只是喜欢游山玩水、重些口腹之欲罢了。”赵子期不动声色的回避皇长子赵子伯的试探。
“我那里父皇上次赏给我的两广总督进贡的厨子饭菜做的还算可口,改天我打发他们到你府上去。”
“那臣弟就先谢过皇长兄了。”赵子期爽快的双手抱拳,笑容满面得感谢大皇子,就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你去收拾你的别院吧,我回府了。”赵子伯马鞭轻拍,带着一堆人马而去。
韩冰站在那里,感觉赵子期一直在盯着自己。她一个从小被父亲宠的无法无天的大小姐,还没有怕的事情。挺直腰板倔强的抬起下巴回看马背上低头俯视自己的三皇子,“怎么,三殿下关于树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大有敢再为难她她就鱼死网破的样子。
林海看到自家小姐与三皇子硬碰硬,持剑立于身后,计算着安全把小姐带回家的可能性。
赵子期对韩冰身后的护卫不屑一顾,简直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转身骑马带领侍卫往颐林别院走去。
韩冰看着赵子期的背影,想着刚才他在大皇子面前的样子和那夜在自己面前的气场,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告诉自己下次再也不要和他打交道了。
颐林别院内的交接很顺利,由于是三皇子亲自带人入院,韩冰甚至对牌都没有往出掏就把几十颗装有稻谷的空心树运了进去。
自从遇到赵子期就万事不顺的韩冰没好气的把票据等物交给田账房后就要离开,还没到大门口,就被人拦住,“怎么?杀人灭口。”
林海站在韩冰身前将她护在身后,“韩老板不要误会,”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远远的见这里剑拔弩张就朝二人喊道,“我家主子只是有要事相商,还望二位移步海棠苑。”
转眼间到了眼前,刚才传话的侍从规规矩矩的叫了声吴管家就退下了。
“二位请不要误会,我家主子并不会做什么,只是有些具体事宜需要和韩老板私下商量,可否请二位随我来?”
韩冰根本就不认为赵子期会安什么好心,他就是一头鳄鱼,在黑暗中张嘴静静的等待猎物的到来,然后突然闭嘴死死咬住到口的猎物,最后拆分下肚。她感觉自己正在被这头鳄鱼不怀好意的盯着。
本想拒绝,但看了看把颐林别院围的水泄不通的侍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她和林海两个人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那就麻烦吴管家了。”虽然韩冰从不吃亏,但明知是赔本的买卖她也不做,反正也打不过,不如去看看这个赵子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海棠苑,这里的景致和别院外围完全不一样,感觉这里就是别院中的另一个世外桃源,植被种植高低错落有致,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进了海棠苑屋内,就看到三皇子赵子期坐在屋内正中的案几前,拿笔批示着什么。
韩冰也没有请安了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侍从端来的茶水慢慢的喝了起来。
差不多半盏茶喝完,赵子期才从案边抬起头来。
“有什么事还请三皇子示下,不过小的能力有限,可能无法完成您的嘱托。”说完直接把茶杯重重一放,靠在椅背上一副你能把我怎么办的样子。
赵子期看到韩冰这样也没有恼怒,而是用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熟稔语气询问韩冰:“你知道当朝宰相卢元夫吧?”赵子期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就自顾自的继续说,“卢宰相也有一别院,我想给他送几棵名贵的树木装饰,韩老板有何建议?”
韩冰可是见过赵子期有多阴毒的,那晚如果不是自己对他有用,小命早就没了,她可没有蠢到相信这人是真心征求自己意见,索性挑明了自己的态度,“三皇子,我就和您挑明了,咱们之间的这笔生意是你我二人合作的第一笔也是最后一笔,我一个小商人就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真的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钱,您有什么吩咐我就一句话,干不了。”
赵子期端起茶水掩饰自己看向韩冰探索的眼神,思索着她刚才这句话的真假。在半刻后,决定暂且相信她和卢元夫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可以走了。”赵子期直接了当的赶人。
“啊?”韩冰满肚子的应付话被他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不敢相信这条鳄鱼这么容易的就放他们走,一下子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呆呆的望着三皇子愣在座位上。
赵子期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像个炸毛鹦鹉一样要和自己拼命的小家伙,下一刻就变成了个呆头呆脑的小奶猫顿觉有趣,这下他完全相信这个把自己伪装成小刺猬的小老板和卢元夫没有任何关系了。
韩冰反应过来三皇子说什么后,就看见他看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什么意思?三皇子在嘲笑我吗?我有什么可嘲笑的。韩冰在心里把自己刚才的表现回顾了一下,自认为没有破绽。管他呢,先溜为上,带着林海直接就离开颐林别院。这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赵子期看着急匆匆离开的韩冰,无声的笑了笑,拿起笔继续批示桌上各地的往来信函。
回到家的韩冰足足休息了十五日有余,身体和精神才缓过来。这趟出门赚的钱与预计大相径庭,没赚多少钱不说,还听到一个关于卢元夫和封家父子的惊天大秘密。韩冰懊恼,感觉自从与赵子期沾边后,自己的脑袋一直在掉和不掉的边缘疯狂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