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国师的野心却远远不满足于此。
他让年幼的太子晏殷拜他为师,甚至自晏殷幼小时便将人带进花楼。
让年幼的太子在旁边观看他与花娘行欢作乐,一边听那淫靡之声,一边同晏殷传经授道。
国师令太医教授太子活剖兔皮,又令太子自幼修仙。
太子一一听从,且学了他那歪邪道法,比他都更会举一反三。
长此以往,太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擅长歪邪心术,使得国师喜爱不已,后来竟真心将太子当做亲传弟子。
因而在晏殷成年之后,国师又以鹿血酒磨炼他。
考验太子是否能够离成仙更近一步,须得饮下鹿血酒后,使得兴致蓬勃,却要控制着不勃不发。
行违背人性、倒行逆施之法,太子往往都能够令国师大为满意。
直到最后一次,国师让晏殷饮了鹿血酒后,便要奖赏他与三个女子轮流交欢,并称此为吸收女子元阴的修炼功法。
国师深谙男子品性本劣,只当自己大大奖赏了太子,对方只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曾想,只这一次,太子面上欣然接受后,却直接让手下人手起刀落杀了皇帝派来保护国师的侍卫和眼线后,直截了当地取了这位教导他十几年的“师父”性命。
国师盘踞于晏朝十几年,势力早就深扎庞大。
晏殷杀他显然需要动用手底下不少得力下属。
为的就是让那国师惨死之后,可在皇帝眼中还是安详离世,不走漏半点风声。
能够在一场对国师府的屠杀之后还维持表面风平浪静,可见这位东宫太子在京中势力也早已不可小觑。
倘若没有太上皇这块软肋存在,晏殷显然早有万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可以直接除掉那沉迷旧爱的昏庸皇帝父亲,直登帝位。
因而……
织雾须得抓住这日东宫势力松懈的难得机会,浑水摸鱼出宫去找晏殷唯一不会轻易忤逆之人,太上皇。
*
只说这日,宫中仍旧一如既往风平浪静。
涂奚口中叼含着一根草,对于太子殿下独独将自己武力值如此之高的下属丢在宫中看守那顾小姐,心中早已不满多时。
偏偏这时,那位顾小姐身边的宫女却匆匆跑来,泪眼汪汪寻人。
“不好了……不好了……”
涂奚掏了掏耳朵,语气懒散,“怎么了,你家小姐死啦?”
沉香顿时“呸”了几声,“不是的,我家小姐没死,但……但她掉进了一口枯井里,我害怕……”
涂奚脸色微微一变,顿时问她:“掉哪里了?”
他这样关心倒也不是因为担心顾小姐会死。
而是觉得她得罪他们太子殿下得罪的那么狠,就这么死了,太子回头折磨谁去?
他带着人就要过去营救。
却不曾想,另一边,织雾早就扮成了宫女从后门离开后,走出了极远一段距离。
许是运气使然,织雾朝着宫门方向离开,竟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偏偏到了宫门之前,却突然在宫门处同样看到了疑似东宫守卫的身形存在。
织雾不由微微僵住,自己手中事先准备好的出宫令牌多半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但……难保东宫的人不会不清楚她的模样。
在她生出犹豫之际,这时突然有一辆马车自身后驶来。
马车上一个穿着鲜亮的年轻男子诧异打量织雾,“哟,这不是顾小姐吗?”
织雾抬头看去,发觉对方是个生面孔,正迟疑此人是谁时,便听他自报家门道:“我是平昌伯世子呀,顾小姐该记得我才是。”
他笑得极为轻慢,打量织雾的眼神极其冒犯。
“顾小姐打扮成这样是想出宫去吧?”
织雾只作寻常语气,“难不成你能帮我?”
她话里隐隐的质疑似乎让对方略有些急眼,“我当然能啊,不过……”
他说着又慢吞吞地笑了起来,“上回请顾小姐喝茶顾小姐都不肯给我面子,不如这次我帮了顾小姐,顾小姐也陪我去喝口茶如何?”
织雾原还犹豫,在察觉他马车上的标志,竟就是那宋府标志,很快便猜到他也许就是宋良之子宋曜生后,心头蓦地一跳。
她不动声色地朝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似乎下定了决心点头答应,“好,世子既然愿意帮我,我自然也会给世子这个面子。”
她变得如此好说话,顿时惹得宋曜生大喜,当即让人拉织雾上了马车。
乃至到宫门口时,守卫照常要拦截马车检查。
宋曜生似乎习惯了和这些人打交道,他笑嘻嘻地隔着窗户同这些人闲聊之际,却忽然捉起织雾的手,捏于掌心慢慢揉抚。
织雾见状呼吸微窒,正要挣脱,却被他略显狎弄的眼神扫视,见他扭头对她无声做出口型:出声儿就会被发现。
于是下一刻,在对面的美人顿时僵住了手指,未再挣扎。
宋曜生更是心情大好,将那软嫩的小手揉了又揉。
他笑嘻嘻地同他们调侃了几句之后,又以公事要紧,便匆匆出了宫门。
大概他与他父亲皆属东宫阵营,那守卫竟也没有太过严苛。
待出了宫门,织雾再抽回手,那宋曜生也全然都不在意,只抬手搂住怀里一名女子,颇为得意地望着织雾笑道:“怎么,顾小姐对本世子的本事可还满意?”
织雾瞧见他怀里的少女哭哭啼啼,脸上还有被掌掴过的指印,心头隐约猜到什么。
她只觉掌心里皆是他肥厚手掌油腻的不适感,面上却只做出无所谓的模样,生涩地尝试用原身语气同他交流,“宋世子要去哪里喝茶?我却没有太多时间陪你耽搁。”
宋曜生闻言却笑得愈发轻佻,“自然是好地方。”
他捏起怀里颇不情愿的少女抬起下巴亲了一口,便仰头闭上眼睛开始哼起小曲。
此人竟同云舟描述的品性全然一致。
他父亲宋良是东宫一名极得力的下属,若宋曜生这个独子死了,对在外为东宫尽心尽力都不肯屈服的宋良来说,也许的确是一剂极大的冲击。
宋曜生是个品性恶劣的,所以他当然不会带织雾去什么正经地方。
而是将人带进了百花楼。
他侧头扫了一眼这位刁蛮任性的顾小姐后,发觉她竟毫无意外,对这百花楼既无恐惧,也不新奇,面色平淡的模样反倒像是嫌他拿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心头更觉有趣。
“顾小姐果真见多识广,来花楼这种地方也不觉得刺激?”
织雾哪里不觉得刺激?
他来的百花楼完全是晏殷今日要弄死国师的那间花楼。
他会选这个地方也绝非巧合。
旁人内心敬仰太子,多半会学习言谈举止,擅长之道。
宋曜生则就学太子嫖宿同一个地方,以此向对方学习。
织雾心里门清,可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毕竟原身也是个入过花楼还被点上过守宫砂的人,便是原身在此多半也只会觉得不屑。
“宋世子不觉口渴,我都觉得口渴,若再不让人端茶上来,我便要走了。”
她心慌意乱下便想趁机转身离开,却被那宋曜生连忙抬手拦住。
宋曜生赔笑道:“顾小姐切莫着急,我这就带你进去喝茶,让你喝个够。”
他说罢便有老鸨迎上前来。
宋曜生让老鸨将他惯用的那间厢房腾出来,接着便将人带去了厢房之中。
一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雅间里,四周飘着颜色鲜妍的红纱紫帐,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发腻的甜香,待久了难免使人昏沉。
过片刻一盏香茶送上来后,宋曜生给坐他对面的美人斟满一杯,笑眯眯道:“顾小姐请吧?”
可那看似娇香玉嫩的美人在捏起茶盏后,却忽然将茶水泼在他的脸上。
“花楼里不干不净的茶水喝了下去要是身子不适……太上皇他老人家只怕饶不了你。”
她说着便想翻脸走人,却让那宋曜生再度拦下。
“顾小姐这样可就不仗义了。”
“我是诚心诚意与你结交,你怎好怀疑我的心意?”
“你若这样胡搅蛮缠,大不了我再将你送回宫去就是!”
他自觉自己被泼了一脸水很是没面儿,说着就要转身去气愤喊人进来。
织雾始终绷紧了心弦,好不容易找准他背对着自己的时机,一双细手捉起桌上一硕大花瓶砸向他的后脑。
这宋曜生也是个脆皮的,一砸之下花瓶没碎,他倒是抽直了身体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
在织雾紧张想要再补第二下时,他人便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织雾连忙放下手中花瓶,屋里另外一名少女却瞬间呆愣住,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织雾见那少女实在害怕厉害,连忙轻声哄她“别哭”。
“我将他打晕了,责任也是我的,你快走吧。”
少女脸上浮肿起来的指印看着更显可怜。
可对方却只哭着摇头,“没……没用的,回头宋世子醒来后,会找到我家里去,找我家人麻烦。”
织雾见状不由心生怜惜,想了又想从发间取下一支簪子塞到她手中,同她轻声道:“没关系,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找顾府,让你家人可以先同你一起去顾府做些普通营生。”
“等过段时间他忘了这件事情你们再离开就好。”
那少女似乎觉这等际遇落在自己头上如做梦一般不可思议,当即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的金簪跪下给织雾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顾小姐。”
织雾让她快速离开之后,接着在昏死的宋曜生身上寻到一把匕首拔出。
运气使然,要逃出宫时竟就遇上了这宋曜生。
要完成瑾王交给顾盼清的任务,眼下也许也是最好时机。
可这送上门来的机会落在织雾手心底下,到了除掉对方这一步,织雾哆嗦着双手竟……竟不知要如何杀人?
直接抹脖子?
可要用多大力气去抹,又要抹得多深才能确保他死?
又或者直接捅入心脏……
要怎么避开被骨头卡住的情况,也要避开自己被溅得一身血……否则满身血的模样只怕根本连花楼都走不出去。
更重要的是,织雾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杀人。
在她人还惊惶心颤之时,门外却有一个年轻的花娘经过,透过窗口瞧见这一幕后,极惊恐道:“你在做什么?你杀了世子爷!”
宋曜生是花楼的常客,楼里的花娘几乎都眼熟他。
对方见她手中匕首尖利不敢进来,当即转身便要跑去叫人。
织雾见状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更觉头大,只能先搁置下这棘手任务,想办法先离开此地。
偏偏她才刚走出房门,方才那拿了她金簪的少女竟还未离开。
少女对此地极其熟悉,冲着她招手道:“顾小姐,这间屋一向没人敢来,顾小姐先躲在里面,我去替顾小姐将她们引开。”
这屋子往常少女瞧见时,即便没人在都无人敢靠近,有人在时,那些花娘连路过都恨不得飞起来走,不发出半点声响,可见此地对她们有多忌讳。
况且少女先前时常被宋曜生带来这里,老鸨是认识她的。
织雾对她匆匆道了谢后,便进了一间极冷清的厢房之中,反手将门拴上。
她见这屋子极其静谧,看起来不太符合一个花楼里的寻欢作乐场所。
待察觉什么之后,忽然间反应过来……
这整个花楼里,这般安全隐秘、又这般惹人忌讳的地方不是没有……
但也仅有那么一处。
便是那位东宫太子所在的房间才会令人如此得讳莫如深。
……
晏殷今日在百花楼中要除掉国师的秘密行动,除了东宫再无其他人会知晓。
因而为了迷惑国师,他一如既往都不令侍卫入内,在国师提出与三个女子合欢后的要求,亦是欣然答应。
三个绝色花娘围着太子喂酒,在承诺今日必然会让太子享受人间极乐时,国师才哈哈大笑揽着旁人离开。
接着,那三个花娘便在太子温柔和煦的吩咐下离开了房间。
花娘们不解,可太子的吩咐她们不敢忤逆。
而晏殷在她们前脚离开后,后脚便听见有旁人进来。
淡淡的花香洇入鼻息的时候晏殷都险些以为是错觉。
待听见那蹑手蹑脚的动作,在经过一个足以看清楚他容貌的角度时,便骤然好似受惊的兔儿一般,吓得顿住呼吸。
甚至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要抬脚往回走去。
这女子……
晏殷甚至不需要睁开眼,都知晓她是哪个。
“你好有本事。”
他今日饮了大量的鹿血酒,比上次被她撞见时,还要难以控制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