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亦宴【完结】
时间:2024-04-04 14:38:02

  她轻轻揉着伤口周围的肌肤,缓解着蔓延的痛意,咧嘴呵呵笑道,“佛子曾说他人不错,我自然就信了。其实,我还是更信佛子你啊。”
  蕴空揽袖瞧她,方才还是将他推开千里之外,现在又与他亲近起来了。他想起来什么,犹豫地看向她,“臣好像听见,方才公主骂了人?”
  浮玉脸色乍红起来,不就一句“田舍奴”吗,又没说出声,这姓房的眼神可真好。
  蕴空见她不吱声了,扬起下巴断然拂袖道,“臣提醒公主一句,臣的祖上曾任夏州令,不是种地的。”
  她只是说了声哦,抬眼见日头上来了,于是朝东一指,敷衍地笑道,“才下了朝吧,我就不扰佛子忙了。大典在即,宫里人人都等着热闹呢。”
  蕴空看了一眼幼蓉手里的木盒,盖子敞开着,里头是颗参,猜也猜得到是谁送的。
  主簿心服口服,连连再拜,道,“属下明白。属下受教。”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这话一下去,中书省里处理政务文书的节奏似乎快了起来,还不到酉时,事务已经几乎全数处理完毕。
  内侍们自案几上抱起大大小小的文件四下散去,送往六部,门下等地,而中书省里总算轻松下来。
  她看出来他的眼神,于是道,“那是子彦托人送进来的,正想着如何道谢。既然佛子要去中书省了,劳烦也替我传达一句给宁侍郎吧。”
  子彦?已经这样亲近了吗?
  他怔忡地看着她眉开眼笑起来的脸,一如往昔地如花似锦,仿佛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被她慢慢消解掉。有了热闹就爱看,有了朋友就高兴不已,她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一双眼睛总是偷偷看他了吧。
  想到这,蕴空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似的,只觉得万千宫阙都虚如空室般的惆怅.
  “臣知道了,会替公主告诉他的。”蕴空漫声道,自己介绍的人,她处的还不错,这是好事,“臣先告退了。”
  他不闻对面说话,起身时,见她已经做离去之状,依着宫墙慢慢往里去了。他目送她背影依依,直到她的鹅黄衫裙角消失在转角处,忽觉心生出有一种不知所以的况味。
  她果然像他昨天说的那样,再也没跨出延英门,从内禁里乱跑出来。
  蕴空对着宫门那头空落落的甬道沉沉叹气,看了一会儿,转身却往出宫的方向去了。
  今日不是朝参日,除了他们几个要臣为陛下召见之外,其他人不必入宫觐见。他拐到这头来,不过是想来送药。
  药已经送到,她还有别人给的人参,会好的更快。蕴空慢慢走到南北甬道上,往丹凤门那头走,只觉得看不见尽头,走不完这路似的。
  回了府邸已是正午,管家迎上来兴奋道,“佛子,公家发了这个月的羊肉了!今天午膳厨子做的是炙羊肉。烤饼已经出炉,您随时可以用膳。”
  蕴空抬头见回廊下,宋洵朝他行礼,看了他片刻,嘴唇一动道,“行吧。在正堂摆膳,我今日无事,与公子同食。”
  他平日回来的晚些,午膳或晚膳都独自用了,很少与宋洵一起吃饭。
  今日难得,父子二人对坐案几,谁也不说话,只有回廊的风铃声叮叮当当地传了过来。
  佛子的院子种了不少花草,夏日多了蚊虫也会多些,于是叫人做了这种护花铃,幽州定窑做的白瓷铃铛,中间穿过一根绳子,挂在檐上,很是好看。晚风一过,回廊上零零碎碎的响着撞击之声,犹如环佩,蚊虫也就散去了。
  别看大师待人严肃,可对花草倒是很温柔。很难想像这样的人,会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案上是刚出炉子的滋滋冒油肥瘦相间的炙羊肉,撒了盐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蕴空看着宋洵,宋洵垂视着桌子,仿佛在逃避。
  大概是大师审视的视线太压迫人,叫本就有点心虚的宋洵更抬不起头来。
  蕴空长舒一口气,终于面色缓解些,打破这奇怪的气氛,拿起一张胡饼,“快吃吧。凉了,就失去滋味了。”
  说着,他将饼递到宋洵眼前的盘子中,“你也不必紧张。永阳公主本就给了你请柬,你背着我的意思去了,也怪不得你。”
  宋洵面色微红,等蕴空动小刀切下一些肉,他才动手,低声道,“义父那晚斥责我,是对的。是我不好,没有听义父的话,丢了房府的牌符,差点惹祸上身。”
  蕴空停下手里的小刀,回道,“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你无意经过那里,也是偶然。只是,你确定你不曾看见什么人在那吗?”
  宋洵放下食物,目光诚恳道,“回义父。不曾看见。”
  蕴空嗯了声,却也不提,低头用正要将炙肉放在饼中,忽然盯着小银刀久久不离开视线。
  也不知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拿起那把切完肉的小银刀看了看,然后试着用饼擦了擦上面的肉末。
  宋洵看得目瞪口呆,一向说永阳公主做法奢靡的义父,竟自己这么试着做了起来,他怔怔道,“义父为何效仿公主?”
  蕴空回过神来,探究似的看了看小刀,皱眉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她这么做,如何想的。”
  宋洵目光有些茫然,似笑非笑道,“义父为何要了解公主所想呢?”
  蕴空顿了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转移起话题,“上次你从东市买回来的两个皮影,是送给公主的?”
  宋洵说是,像是被发现了,有些羞愧之色,“礼物粗鄙,只想博公主一笑。”
  蕴空不经意地轻皱眉头,道, “那她欣然接受了吗?说什么了吗?”
  宋洵老老实实答曰,“我是托人送过去的,不曾近身公主。遥遥一拜,见公主点头致意,倒是收下了。”
  蕴空没说什么,想不到她就算有些骄奢之名传于市,可还是很受欢迎的。宋洵,宁九龄,下一个还会有谁?
  吃了两张饼和肉后,他忽然神思清明起来,嘲笑起自己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大概是遇刺的事情让他想的太多了,脑子都糊涂起来,居然担心起自己的位置。
  “你可记得,当日有那些女眷在场吗?” 他拿帕擦了擦手后,端起青饮喝了一口,“就说说你见过的就好。”
  宋洵眨着眼回忆起来,说了几个名字,提及侯将军的几位娘子的时候,蕴空若有所思起来,“侯婉卢?是不是同永阳公主交情不错的那位?”
  宋洵一震,回应道,“是。正是侯府的那位庶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手速慢的我,感谢耐心~
  附注:
  1. 乌头门。唐朝的院子和四合院大概一样,加回廊等,中间不是空院子,而是一间正堂建筑,四面通风,招待客人用。乌头门是府邸最外头的门,进入乌头门后,是空荡荡的前院,用来停宾客拜访的马,马车,是前停车场。 人太多,停不开,只能去乌头门外等。(这个配置是当时权贵官员才有的房子,普通人不要想太多)
  2. 公家发羊肉。公务员五品以上,每月发免费的羊肉猪肉。羊肉比猪肉更普及。唐朝人吃羊肉最多。
  3. 其他:唐朝没有西红柿,土豆,青椒,洋葱……而且多是水煮,蒸,烤的做法,不会炒菜。所以穿越唐朝的话,没有小炒可以吃,也没有西红柿炒鸡蛋,洋葱炒羊肉这种
第30章
  候府的四娘子, 侯婉卢。
  蕴空的茶碗停在嘴边, 记忆从上辈子里又翻箱倒柜而出,他是依稀记得,有这么个女孩子。
  之所以大师能对将军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庶女有点印象, 全是因为那时候公主总是在他耳边念叨,“去了长安,什么时候再见到婉卢呀?”
  她当时一手拉着他的手, 一手举着刚买的面人, 仰头这么天真地问他。后来问过才知道, 候将军曾来拜访陛下洛阳府邸的时候, 带那个女孩去过, 一来二去, 这俩人也就成了朋友。
  如今侯将军破例拜为陈国公,侯家的四位娘子也成为了国公女, 只是这位唯一庶出的侯四娘子,似乎并不大得陈国公的喜欢。
  想到这,蕴空下意识地看了眼宋洵,想起他上辈子所做之事实在是让人费解, “洵儿, ”他唤道,“我曾与你说的话,是否还记得?”
  宋洵不知所谓,茫然地抬起头,“不知义父指的是哪方面的事?”
  蕴空放下茶碗, 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才对他道,“永阳公主的事。” 说完,他敏锐地看出宋洵眼中有些失落之色。果然啊,这孩子还是对她有些动心了。
  宋洵被戳中了心事,饭也停下了,毕恭毕敬地跪在垫上环袖埋首,“洵知道了。下次不会再那样做了。义父莫要生气。”
  生气?他能生哪门子气呢。蕴空看向他,宽大的青白色的广袖像紧闭的门扉似的将他的脸遮住,看不清神色。也不知广袖之后的他,此时是什么心思。他不是想破坏一个人的爱慕情愫,只是明知道此路不通,将来会祸害彼此,他不得不提前将其扼杀在萌芽的时候。
  宋洵那时候到底是有多恨她,才伪造了那些风月丑闻。如果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那为什么这一辈子,他又这样对她有些迷恋。
  蕴空轻轻嗯了一声,浑身松懈了下来,闲谈似的叫他不必这样,他温然道,“其实你送她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错。只是我担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事,你若是日后陷得太深,就不好了。” 他看他缓缓抬起脸,继续道,“你不了解她,其实她并不是你们看上去的那么娇弱,永阳公主的性子也有刚烈倨傲的一面。喜欢上她,很容易,可是要与她天长地久的相处,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宋洵很惭愧,低声说明白了,“其实我只是觉得,远远看她一眼,就足够了。”
  蕴空越听越迷惑,忍不住皱眉问道,“今日你我也算敞开门说话了。除了永阳公主之外,你没有什么属意之人吗?”
  宋洵一听,口齿含糊起来,“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很难说吧。”
  蕴空见他不好意思多言,也不再过多盘问。宋洵性格优柔寡断一些,左右两难的事情倒是做的出来。这样很不好,拖泥带水,谁都得不偿失。
  他的目光在宋洵的脸上打量一圈,他如今与越浮玉大概同岁吧。一个少年人,正是心雄万夫的时候。娶了公主,就是一步登天,直接做了皇亲国戚。很难完全否认,他没有这样的心思。
  暮春夏初的风有些湿热了,吹在太阳穴上阵阵跳痛。蕴空越想越乱,大概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叫他感到难以掌控。他仔细回想起种种后才发现,重活一世之后,很多事情并不是按照从前的轨迹重演。只要他改变一步,其他相关联的人或事,都在随之改变。
  大概逆天改命真的只是个妄想。可是如果命运不变,难道她会另遇险境吗?
  蕴空盯着冷掉的残羹剩食没了胃口,挥挥手,叫奴仆撤了自己的那份,独自回室休息了。
  ————————
  浮玉在宣政殿歇息了几日,陛下亲自来看了两回,很是心疼,叫她不要乱走动。
  大师送的药真的不错,她用了之后伤口愈合的很快,上头结了一道浅浅的结痂,脱落之后定然不会留下疤痕。至于宁九龄给的那颗参,她倒是没用上,叫人收起来,留着以后再说了。
  她闲得无聊,太液池那头是暂时不敢去了。不过听闻有人在东内苑打马球,一时来了点兴致,拖着白樱幼蓉两人就往那头去了。
  给使跑来通报的时候,她刚走到龙首殿,听见通报说,泾阳县君在命妇院求见,她又惊又喜,睁大眼睛问道,“县君怎么入宫了?可是一个人来的?”
  “回公主,陈国公入宫与陛下商讨政务,县君是跟着陈国公一起来的,说是想拜访公主。”
  浮玉开心地笑了笑,二话不说转头就往西边的命妇院去,一路拖着衫裙大袖,连走带跑,自言自语道,“我许久没见她了!也不知她这几年过得怎样!”
  白樱和幼蓉在后头小碎步跟着,也不好拉拽,只得气喘吁吁地喊道,“公主小心路,莫要摔倒!莫要摔倒!”
  命妇院就在中书省的西边,朝见礼会或是有人探望的时候,外命妇在这等着宫里的内命妇接见。
  泾阳县君立在外命妇院的廊庑上,柳叶似的眼睛平视着宫门,静候永阳公主的到来。
  果然不一会儿,远远地见公主笑着从外头跑来,一路踏过石板路小路朝她过来。县君立即上前迎了几步,行大礼,依着规矩拜见贵主,“公主殿下万福。”
  依旧是旧日的眉眼,只不过彼此都长大了,眸中因着各自的心事都多了几分风情,那是因为心有爱慕对象而生出的一种风情。
  浮玉像个小姑娘似的开怀笑起来,两手将她扶起来,兴冲冲道,“婉卢!你是来看我的吗?你能来,我真高兴!咱们很久不见了吧!陈国公还好吗?”
  侯将军封陈国公后,家中四女皆披了父亲的光耀,被封为县君。
  侯婉卢得的封号,便是泾阳县君。
  婉卢微微笑了笑,轻得像柳絮,道,“上次公主的花宴上人太多,郎君也不少,婉卢不方便上前单独觐见。” 说完,她朝她肩头望了一眼,问道,“听说公主受伤了?现在可无碍了?”
  浮玉听后咧了下嘴,朝她抬了抬手臂,说轻松的很,“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在石阶上。如今已经都好了。” 她其实也不想骗人,只是蕴空替她隐瞒了这件事,她也要和他统一口径。毕竟除了当日在场的人,没人知道真相。
  婉卢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立即消散在一片温丽的笑意中,曼声道,“那就好。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公主,公主若无事,我也放心了。”
  浮玉拉过她的手,望天回想起从前,“记得吗?从前在洛阳府邸的时候,你第一次来玩,咱们谁都不爱说话,谁想最后却玩到一起了。” 她想,大概她们的童年是很像的吧,彼此都默默无闻,总是有点孤独。
  婉卢说是,“我记得,小时候公主总是把我带的的小玩意不小心弄丢,我哭了,可是下一次公主又给了我一个更好的玩意。”
  浮玉被说的有点惭愧,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一转身直往内室走,道,“不提了不提了。” 说着,一挥手叫内侍上茶汤,然后二人坐在案几前,一言一语地说起话来。
  上辈子,她与婉卢自幼年别后,几乎很少见到了。她比婉卢先了嫁人,那之后,更是没有了她的消息。
  浮玉歪头拖着下巴,眼睛溜溜地仔细瞧她,直到将她瞧的低头了,才调戏似地侃道,“你瞧你,总是喜欢敷粉,从额到颈子,好一个——肌肤赛雪。”她说完,探身低声道,“也不知未来谁家的郎君会有福分。”
  婉卢柔柔一笑,却也没说话。
  敷粉的习惯是自幼母亲给她养成的,这并不是为了什么肌肤赛雪。婉卢回想起什么,不经意地苦笑起来。母亲出身低微,常被嫡母暗暗欺负。她出生的时候,脖颈后头天生带了一颗红豆似的胭脂痣,嫡母便借此说此女不祥,乃妖冶之像。父亲很不喜欢,母亲只好用粉给她遮盖上。
  佛子立在那,身后的内室还藏着当朝公主,那心情简直不敢细品,他负手颔首,一本正经道,“今日辛劳,本想早早忙完,早早地叫诸公放还归家,可见诸公,言笑嘤嘤,沸语不止,某无法插话,也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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