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他起身就往外走。
高安叹息一声，赶紧将他的披风拿上追了过去。
这一个月来，陛下时常去庑房那边张望，高安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陛下明明在意郭姑娘得很，却就是不肯直说？
反而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郭姑娘误会呢？
可他不敢问。
因为他现如今侍候的，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萧峥在云挽的庑房前站了许久。
他几度想要推门进去，将满心的怒火都发泄出来，可是一想到郭云挽从前在他膝下做出一副承欢模样，满足他的索求，甚至还甘愿主动献身……都是为了给萧嵩报仇，他便强压住要和她亲近的冲动。
他不能让郭云挽看轻了去！
他得要她自个来求饶，认错！
高安在他身后站得打哆嗦，正想着夜露越来越重，要不要劝他回去歇着，就见他忽然怒气冲冲的扭头走了。
高安愣了愣，又只好飞快的跟上。
萧峥走得极快，高安刚进偏殿的门，便听见“啪啦”一声。
他心头一叹，陛下又砸东西了！
结果刚叹完，一个茶壶就冲着他飞了过来。
他踮着脚尖飞快躲过，刚刚舒了口气，便瞧见前头已经满地的狼藉，就连屏风都倒了……
“陛下，您当心伤着自个！”
眼见萧峥拿起一个玉盏又要砸，高安赶紧冲上去拉住他。
“滚开！”
萧峥将高安挥开。
反正郭云挽都不在意，他受不受伤，又有什么区别？！
高安被他推的一个踉跄。
这时候秦青岚忽然冲进来，“陛下，您就算当真受了伤，挽挽也看不见呀……”
第42章 有事求娘娘帮忙
萧峥顿住。
秦青岚和高安这才就着昏黄的灯光，发现他眼底泛着红。
她心疼极了，走过去，小心翼翼将他手里的玉盏拿下来。
“之前末将就与陛下说过，挽挽性子倔，陛下的计划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若陛下信得过末将，明日除夕宴后，不如听末将的建议，兴许，能让挽挽有不同的态度？”
她说完过了一会儿，没听见萧峥回应，也没见他有别的动作，便知道他应当是想考虑考虑。
云挽性子是倔，而萧峥的要强和自卑，也更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偏偏，云挽嫁给废太子前，曾将萧峥贬低得一文不值，将他所有的信心和期望都打破，如今，想要让萧峥放下那件事情，重拾信心，简直是难如登天。
所以秦青岚也不急，她默默后退，行了礼，便示意高安侍候萧峥就寝，自己先退下了。
云挽一直没有睡意。
因为她想起了十五岁那年，和萧峥、秦青岚一起过的除夕。
那时候，她和秦青岚对酒高歌，恣意快活，萧峥就在一旁看着她们闹，眉眼里满是温柔，秦青岚还和她约定，等她和萧峥大婚时，一定要提前给南疆去信，好让秦青岚能赶得过来。
她闹得累了，便依偎在萧峥身边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似瞧见秦青岚和萧峥立于不远处说话。
当时她并没多想什么，可如今见过了萧峥对秦青岚的温柔体贴后，再想起那两道离得极近的人影，她才恍然大悟，暗怪自己怎么没能早些看明白萧峥对秦青岚的感情……
若能早一些放手，成全他们，那他们三个是不是就都会好过许多？
虽然她会伤心难过，可至少，峥表哥还是峥表哥，青岚，也还是青岚……
想着这些，她彻底没了睡意，索性披着衣裳踏出房门。
哪知道她一抬眼，却好似看见树荫间有人从这边离开……
那身影……像极了萧峥和高安？
云挽枯竭了多日的心忽然就动了动，她忍不住快走几步去追，想问问他为什么来了却又不找她。
但这念头只生出一瞬，她便又想起了他冷傲着，说她不配跟他谈感情，说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就这么一晃神间，那两道人影已经不见踪迹。
云挽怔愣愣的呆在原地半晌，才笑了笑，在心底跟自己说：“看错了吧，陛下千金之躯，又有心爱之人作伴，怎会来奴婢所住的庑房……”
现如今，萧峥又不似从前秦青岚不在时，需要找她这个替身来纾解……
……
虽然这一夜没歇好，可第二日，云挽还是卯时就起了身，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去正殿等候吩咐。
经过昨日种种，她给自己想了另一条出路。
从前，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听太皇太后的，逃出宫去，可那样她的亲族必定被牵连，她做不到那么自私。
另一条，是听邓海的，放下对萧峥的感情，让自己可以时刻保持清醒，利用对萧峥的了解做一个风风光光的宠妃，也就可以解救自己的亲族。
可是……这条路于她而言太难了。
如今，她倒是觉得站在秦青岚身后，好好侍候秦青岚，让秦青岚的地位稳固，也是一条路。
秦青岚待她好，旁人就轻易欺辱不了她，她的日子比之前好过了不少，而且，秦青岚也一定不忍见到她为亲族而伤心，定会慷慨帮助她。
而她要做的，就是将差事办好，不再惹萧峥动气，再将计划都安排好，让秦青岚可以更轻松的帮她。
反正她除了萧峥，也没想过要跟别人，否则那三年里，也不会因为抗拒萧嵩遭来那么多折磨，所以她也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出宫重获自由，只要能救下亲族，她就心满意足了。
秦青岚见她侍候得格外尽心尽力，甚至比沉香她们还要乖觉认真，却反而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在她的侍候下用完早膳，她紧跟着又亲手捧了香露来，请秦青岚漱口……
秦青岚接过她手中玉盏，顿了顿，冲沉香和凌霜挥了挥手。
待沉香和凌霜退下后，秦青岚才问：“挽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云挽当即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秦青岚将玉盏放下，拉她起来，严肃道：“挽挽，我说过，私底下你与我不用这么生分，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就好，你若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也只管说就是。”
云挽轻轻抬眸，看着秦青岚。
那双眼里的真情的的确确和从前一样……
这让云挽心里充实了更多勇气，她低声说：“奴婢……是有事情想求娘娘，但现在恐怕还不是时机，奴婢不愿娘娘因为奴婢的事情惹陛下不喜。”
“什么求不求的，你直说，若我能做到，我绝无二话！”
秦青岚听见云挽这话，还以为云挽终于想跟萧峥求和，要找她帮忙呢。
虽然……秦青岚深知萧峥和云挽一旦和好，她就再没了用处，萧峥温柔的目光再也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可这本就是原来的样子，她一直都清楚自己该在什么位置。
云挽踟蹰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那……娘娘明日可带我一起去慈安宫么？”
明日是年初一，按规矩，后妃是该去给太皇太后磕头的。
这些日子，云挽时常惦记着太皇太后的病情，所以跟着秦嬷嬷学习时也格外卖力，只盼着能早日当差，将差事办好后能跟萧峥或秦青岚讨个赏，可以去探望太皇太后。
“原来是这事……”
秦青岚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
她想了想才说：“如今陛下还将慈安宫幽禁着，我也不知明日陛下能不能同意我去见太皇太后，只能尽力一试。”
她知道，萧峥一直在用郭家人的安危牵制云挽，让云挽不敢逃出宫去，也不敢不顺从，所以，她能不能去慈安宫，还得看今日云挽和萧峥的关系能不能有所缓和……
昨夜萧峥虽然没有直接回应秦青岚的提议，可今早萧峥去上朝前，却是跟秦青岚留了话，让她看着办。
第43章 给她擦鞋
秦青岚无法直接给云挽结果，脸上有些过意不去，但云挽听她这么说就已经感到很开心了。
“娘娘只消跟陛下提一提就是，若陛下不让，也不必勉强，一切以娘娘的安危为重，毕竟，之前陛下在慈安宫中搜出了太皇太后联络废太子旧部的罪证……”
虽然后来这件事情也随着她被发落回浆洗局而不了了之了，萧峥没再提她要谋逆的事，也罚了李昭仪禁足，可却没有解除太皇太后联络废太子旧部的嫌疑。
而秦青岚跟太皇太后也没什么旧情，犯不着非要去拜见，她担心若秦青岚太坚持，会让萧峥察觉是她找了秦青岚帮忙，反而害了秦青岚和太皇太后……
秦青岚见云挽提起萧峥时，如此的小心翼翼，就连眼神都黯淡几分，不由得心疼，试探道：“挽挽，依我看，陛下对你还是有旧情的，这段时间陛下之所以没召见你，也是因为我与他说过你的身子还需将养，他虽对你有气恼，却也听了进去……要不，我给你们制造机会，让你与陛下好好聊一聊？”
原本昨夜她已经想好了除夕宴结束后，要制造一个小小的意外，让萧峥和云挽看见对方对自己的在意。
但若云挽能被她说动，到时候能不那么倔，可以多哄着萧峥一些的话，效果定然能更好。
云挽听见这话一下就想起了昨夜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但挣扎片刻后，她还是摇了摇头，“娘娘难道还不了解陛下的性情么？他认定的事情本就极难改变，更何况当年那些伤人的话都是我亲口说出，如今，就算还有机会，我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才好……娘娘既然已经入宫，便还是好生顾着自己的日子吧，往后，宫里终究是要添人的。”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秦青岚也不好再劝。
只想着，恐怕晚上得加把劲才行。
今年是萧峥登基后的第一个除夕宴，虽然他经常在前朝和大臣们不欢而散，也没少打杀别人，看似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秦青岚知道，他心里在意得很。
因为他皇位得来不正，也因为他自幼被先帝，和其他皇室中人忽视，而往往越是被忽视的，便越是希望能做出一番成就来，让人另眼相看。
所以即便他登基后以雷霆手段镇压群臣，但在政事上却是兢兢业业，一心为百姓谋福，日常用度也都十分简单，除了将云挽接入宫中这件事之外，再没有其他惹人诟病之事。
因着这份了解，秦青岚尽心尽力在筹备这场除夕宴，生生在旧制的基础上开出花儿来，既不显得萧峥不顾祖宗礼法，却也能让群臣感受到新朝的风气。
云挽跟着沉香等人在承恩殿忙活了一天，见到处处精心的准备，就连大臣们的座次都依照现如今的朝局来花心思，不免更感慨秦青岚对萧峥之用心……
到入夜时分，已经有大臣来了，云挽才退至后殿回避。
哪知道她刚进后殿，便险些撞到一个人。
扑鼻的脂粉香袭来，云挽知道必定是来参加宴会的嫔妃，当即就跪了下去。
虽然嫔妃入宫后就不得轻易与外男见面，但这种宴会上，都会特意准备一个屏风，将嫔妃们和官眷们隔开，让嫔妃们既能和君主一同贺岁，又不违背礼数。
“奴婢没长眼，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云挽毕恭毕敬的。
如今后宫里，除了秦青岚和位居九嫔之首的昭仪李春茹之外，其他人都还不是一宫之主，只能称封号，若像这种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的情况，最妥帖的便是唤一声贵人。
哪知道云挽说完后，对面的人却好一会儿都没吱声。
云挽不由得纳闷。
王婕妤昨日才跟她达成合作，刘美人和许宝林都看王婕妤的意思行事，她们几个没理由跟她发难，至于林才人，昨日见面也是个和气的……
而她的反应也没有不妥之处。
她寻思了一圈下来，才听见那人冷哼一声：“真是巧啊，郭云挽，你是真觉得本宫好欺负，所以每次都故意往本宫身上撞么？”
李春茹？
云挽听见这人的声音，才想起来之前秦青岚叮嘱过，今日为了给李家一个面子，萧峥同意将还在禁足的李春茹放出来，和大家一同贺岁。
她暗道一声糟糕，赶忙更加恭敬道：“奴婢治罪，请昭仪娘娘降罪。”
反正，李春茹不过就是想在她身上找点优越感，今夜是萧峥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她料李春茹也不敢太拿捏着不放。
李春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听说陛下派秦嬷嬷去亲自教导你，看来果然是有点成效的，本宫也不是非要让你怎么样，可是，本宫的鞋被你踩脏了，今日贺岁，这鞋可是本宫精挑细选才配上的，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让本宫消气呢？”
上次在慈安宫发生的事情，让李春茹见识到了郭云挽的手段，更加确定应该要尽早除掉郭云挽。
这已经不是关乎争宠了，而是因为郭云挽知道她暗害太皇太后，若她不趁着郭云挽还没复宠时将其除掉，等萧峥和郭云挽的误会解除，郭云挽岂会放过她？
更何况，现如今宫里还多了一个秦青岚。
那秦青岚跟郭云挽的关系有多好她当年是亲眼见过的，听闻，如今秦青岚对郭云挽也依旧很好，若是秦青岚和郭云挽联手，就算郭云挽没复宠，她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她要故意在秦青岚安排的宴会上找事，也最好是让大臣们知道，秦青岚护着郭云挽而不顾今日的场合。
如此，秦青岚的声望就会降低，萧峥没准也会因为秦青岚不懂事而厌弃秦青岚，她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云挽听见李春茹的话，抬眼往她鞋面看去，瞧见上面果然有些赃物，想也不想就说：“奴婢这就为娘娘擦拭。”
“你说什么？”
李春茹着实愣了一会儿。
之前她用没抄好的经书污蔑郭云挽时，郭云挽分明是还有傲气在的，她看清了郭云挽那险些要发火的眼神。
可这会儿……
竟然连给人擦鞋这种事郭云挽都能说得这么顺溜？
却不知，云挽故意在防着她生事。
这是萧峥登基后的第一个宴会，也是秦青岚精心准备的宴会，她虽然明知道是李春茹自己撞上来，故意要挑衅，却也不可能因为给自己争一口气，而让宴会出了岔子。
更何况，若秦青岚知道李春茹为难她，也八成是会向着她，若真闹起来叫前殿的大臣们听见，对秦青岚也没有好处。
她语气平静道：“今日是除夕宴，奴婢不敢误了娘娘参加宴会，请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取水和干净的布巾来。”
“等等。”
李春茹却喊住了她。
“不过是些灰罢了，你就用衣袖给我擦擦吧，沾了水只怕反而显得更脏。”
第44章 休想欺负云挽！
云挽一回头，就瞧见李春茹似笑非笑的，满是挑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