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在朱雀大街上积攒的郁气,在水云居里看表演时积攒的火气交织成一股无法言说的渴望,身体里的酒气翻腾得厉害,他的身体也叫嚣得厉害。
他必须在这方窄榻上将自己的意愿释放出来,就在此刻,非她不可,若不奔泻,便要痛煞他的五脏六腑,熬煞他的三魂七魄。
虎口下是她腰部深邃的曲线,呼吸间满是她的诱人体香,她又气又怒又怕又羞,若白珍珠似的肌肤变成了粉红。
他的声音比往日粗粝,似含着沙砾在人的耳际厮磨:“你想要那个东西?那你比一比就知道。”
说完,一低头含住了眼前不断晃动的红唇,也吞没了她的抗拒和惊呼,引着她的手往下。
……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满足了,身子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翩翩浑身抖得厉害,将他奋力一推,她颤抖着从他身侧爬了起来,刚站起腿软得跌了一跤。
她头发散了,衣襟乱了,脸如火烧,眼眶红唇都红肿着,锁骨处有一道很深的牙印,她的神情无助飘忽。
一只手火烧火燎,他竟然如此!他竟然如此!
翩翩用尽全力扶着小几站起来,顾不得t其他,拢了拢衣襟,抬起虚浮的脚步走了出去。
***
翠玉那晚也一直等着翩翩回来,回来时见她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还来不及询问一二,就见她在装了水的铜盆中使力搓洗着双手,直至将一双手搓得通红,她才瘫坐在椅子上。
晚上发生的事让她惊惧异常,她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之后,她连着两日都缩在房里,哪也没去,就连画花样子都提不起精神,翠玉见她靠着迎枕,躺在美人榻上,脸色苍白,羽睫微颤,有种说不出的脆弱侬丽之感。
翠玉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恍惚,她从小被父母卖给牙人以换取一些口粮,这翩翩姑娘也是父母皆亡逃难至江南,她们都不是被命运眷顾的人,因此她很容易在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姑娘身上找到一种惺惺相惜之情。
她虽跟着燕翩翩的时间短,并不妨碍她心疼她,都说国公府是京都豪门世家,忠臣翘楚,它未来的接班人裴湛更是风神如玉,揽尽天下辉光,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样一种人。
姑娘这两天精神恍惚的模样,翠玉也知道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
又到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翩翩领着翠玉往鹤寿堂而去。
夏季的国公府,遍植翠竹与花树,亭子多桥又多,一路分花拂柳,九转十八弯,空气中花香隐隐传入鼻尖。
刚行至一岔路口,翠玉轻微拉了拉翩翩的袖子,翩翩微抬头,岔路口上走来俩人,不是裴湛主仆二人又是谁?
翩翩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抓住了翠玉的一只手,眼前根本就有退路,若返回则显得太过刻意,何况他已经看到了她。
仅仅是一息的时间,翩翩就镇定了下来,状若寻常般朝裴湛行了礼:“世子——”
裴湛在离她一米处的地方站定,双眼在她脸上梭巡了半晌,翩翩亦缓慢抬眼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二人眼里皆是不动声色。
他身形高大,冷峻慑人,无形中给人一股压力,翩翩垂下眼,不敢再看他,就怕露出破绽。
裴湛轻笑一声:“那晚听玄影说你去了书房,但我当时……喝醉了,让燕……妹妹白跑一趟了。”
翩翩眼皮瓮动了一下,淡淡道:“无事,见世子醉的不省人事,我就先回了。”
裴湛没有回话。
只要翩翩抬头看一眼的话,就能发现裴湛正抿着唇角,眼底有着泠泠冷色。
“我这人酒品不好,没唐突到你吧。”语调含着微微讽意。
翩翩依旧没看他,慢慢摇了摇头:“世子多虑了,没有的事。”
裴湛眯了眯眼,心里冷笑一声,甩袖扬长而去。
翩翩松了一口气,复又提腿往鹤寿堂而去。
鹤寿堂里热闹得很,小一辈的除了裴湛,其他都在。
太夫人精神奕奕,脸色红润,一看见孙辈就高兴得很,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
裴潇正歪坐在罗汉榻的一侧,和太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太夫人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成日里就好玩,你娘可没少为你操心,如今秋闱在即,左右你之前也过了院试,你如果有意愿,不妨去试试。”
裴潇懒洋洋道:“祖母,我这两年多来都没看书,我肯定考不上的。家里有大哥一个出息的就行了,何必强求我。”
太夫人好气又好笑:“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祖母可得跟你说,你许久未入学堂,这倒罢了,咱这样的家庭,也不是非得费劲去科考,但男子也得多读书,博闻强记多读经史才能处事豁达,可别玩疯了。”
裴潇好玩,溜猫逗狗,探巢爬树,饮酒射猎,执棋听曲,无所不能无所不通,幼年时还爱学习,随着年龄渐长,愈加不耐听夫子说道,渐渐的连学堂也不爱去了,其实他聪明的很,但不愿意走正途。
李夫人每每被气得无法,程潇只嚷着大树底下好乘凉,靠着祖宗的荫庇就能过好一辈子,把李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裴潇嬉笑道:“祖母,大哥以前比我玩得还疯呢,我会的,大哥都会。”
一旁的裴筝嗤笑道:”那你倒是学学大哥现在呀。“
裴潇也不恼,拿扇子敲了敲裴筝的头:“你这丫头也敢编排你哥,你瞧瞧你,眼尾抹的什么,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自以为好看呢?你这是跟谁学的呢?”
说完,眼珠子提溜一转,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燕翩翩,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故意拉长声调:“噢……我知道了,你是学了燕——”
“哥哥!”裴筝怒气冲冲打断他的话。
裴筝上次见燕翩翩眼尾泛红,是她打死也不愿承认的好看,有股子妩媚感,因此今日特特用胭脂抹了抹眼皮子,自以为好看。
没想到被自己的亲哥无情嘲笑,又见裴筠捂着嘴偷笑,觉得特没面子,又气又臊,眼睛都红了。
太夫人瞪了一眼裴潇:“有你这么打趣自己妹妹的吗?还不哄一哄筝丫头。”
裴潇正要说什么,就见大哥裴湛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姿高大挺阔,墨发高耸,脚步是世家贵胄养成的从容不迫,透着流云飞态的风流。
第55章 千杯不醉
裴潇一见裴湛,站了起来,给自己的大哥让位,还不乏打趣道:“大哥,幸好你来了,祖母一直念叨我呢。”
裴湛在裴潇刚坐的位置上坐下,嘴角含笑道:“祖母定是看不下你这贪玩劲,怎么样?要不在我跟前行事公干,你去锻炼锻炼。”
太夫人眼睛一亮,接着裴湛的话题道:“经你大哥这么一说,祖母也觉得甚好,如今你大哥刚被圣人授封执掌羽林禁军,你正好随你大哥一起去羽林卫,也好过整日无所事事。”
裴潇立马哭丧着一张脸:“大哥,你饶了我吧……你比祖母还狠。”
话刚落,大家都笑了。
太夫人一脸慈爱地看向裴湛:“我瞧你前几日眉宇间似有不郁,想来是天气的原因,在宫里头酒喝多了,心头燥热导致上火了吧,我让阿芙给你端去的莲子泻火汤你可都喝了?”
裴湛肯定不说实话,那汤都进了玄影的肚子:“劳祖母挂心,孙儿都喝了。”
太夫人看着他笑:“你啊,该谢的是阿芙,那汤是阿芙特特为你熬的。她这些时日时常陪着我老婆子,也亏她不嫌闷。我夏日胃口不好,她就翻各种医书给我做开胃的吃食,又是煎药又是抄佛经的。还有你娘,阿芙也是照顾得细心。”
立在一旁的楚菡儿自裴湛进来,就眉眼含羞,眼角眉梢皆是情意,她轻声道:“这些都是阿芙该做的,陪着祖母,阿芙一点也不觉得闷。”
裴湛抬眼看向楚菡儿,笑意疏淡:“有劳表妹了,表妹也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别累着了,左右这些事都有下人打理。”
楚菡儿心里微蛰,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
太夫人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他孙儿这副客气有加的模样,想来当真是对阿芙无意。
她只好转移话题:“那汤水果然起了作用,我今日瞧你眉间开阔,想来火气郁气全消了。”
恰巧大丫鬟云雯给大家沏了热茶来,给姑娘们和公子们每人都递上一杯。
这茶是今年豫州进贡的“婺源毛尖”,除了宫里少有的几位贵人有,圣人还命人给自己的姑姑——长乐大长公主,也就是太夫人送了些过来。
这茶用蓝底白釉的汝窑瓷盏盛着,茶烟袅袅,清香四溢。
裴湛含笑不语,只低头喝了两口茶。
太夫人又道:“我看你从西北回来,三天两头得圣人命令进宫参加宴饮,祖母也知道,推辞不得,但酒席上还是少喝点酒,自个儿的身子得知道保护。”
一旁的裴潇笑道:“祖母何须担忧,我大哥可是千杯不醉。”
就连裴筠也插嘴道:“是呢,我从未见过酒量比大哥哥还好的人。”
“啪嗒”一声,一只茶盏从翩翩手里掉了下来,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那茶盏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堪堪停住。
翩翩自己的手也被几滴飞溅的茶水烫了一下。
众人的注意力都朝她看来。
“哎呀,燕姐姐你没事吧?”一旁的裴筠喊道:“有没有烫伤?”
说完,抓住她的手就要检查。
翩翩呐呐摇了摇头:“无事无事。”
太夫人忙让盛姑姑去取烫伤膏,又对着翩翩关切地说道:“近日可是没有休息好,你进来的时候祖母就见你神思不属,一会让府医给你瞧瞧。”
翩翩哪里敢让府医给她把脉,国公府里的府医医术高超,一把脉就能把出端倪来。
翩翩忙道:“不碍事的,多谢祖母挂心,只是没睡好罢了,一会回了院里,翩翩补个觉就好了。”
太夫人这才点了点头:“祖母这有安神丸,是府医用酸枣仁、百合、五味子等安神的药材制成的,一会让盛姑姑给你取上几丸,睡前吃上一粒,睡眠能好些。”
翩翩自然是t忙不迭地应了。
只裴筝冷笑撇嘴,心想:十岁小儿都端得住茶盏,偏她搞出这等子意外,样样都想博人的眼球,倒是小看了她。在那安公子面前如此,现在在祖母面前又是如此,莫不是……
裴筝心思微动。她悄悄打量了下自己的哥哥和大哥,只见自己的哥哥正盯着燕翩翩看,大哥则低头喝茶,裴筝就气不打一处来。
哥哥果真没有大哥能沉住气!
这燕翩翩若想打她两位哥哥的主意,她可是不依的,凭她,给她哥哥们提鞋也不配。
翩翩回到院子后,又做了两天的噩梦。
想来,碰见那裴湛后,她做噩梦的次数是越来越多,翩翩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这日,翠玉神秘兮兮,脸带笑容地走进内室,对着还趴在床上养神的翩翩道:“姑娘,奴婢打三房院子那边过来,听一婢女说那安公子昨日里已向三夫人表明了想求娶您一事……”
翩翩嗖地抬头,从床上爬起来,胸腔跳动:“你说的可是真的?”
翠玉见翩翩一副活过来的样子,笑道:“自然是真的,剩下的奴婢也就不清楚了。”
翩翩的心口怦怦跳动,这国公府,她是越待越害怕,简直恨不得明日就和安公子双宿双飞,只盼望着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如玉想求娶燕翩翩一事很快就悄悄传入了大家的耳朵里。
就连成日里极少出院子的陈嬷嬷都听闻了此事,她拉着翩翩进了内室,才开口询问:“外面传的可是真的?”
翩翩自然不会瞒着嬷嬷,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神情有些羞涩,轻轻“嗯”了声。
陈嬷嬷在椅子上坐下来,眉头微蹙,“可他……只是个商人,走南闯北的。”
翩翩拉着嬷嬷的手,娇声道:“嬷嬷,他……挺好的,虽说是个商人,但常年和府里三爷在一起行走,又有国公府三房做依仗,有什么可发愁的呢?”
陈嬷嬷听她这样一说,眉头舒展了些,略略思索了会,脸上浮起了丝笑意:“这样想,确实还不错。刚才还是怪嬷嬷太着急了,也好,这样也好。”
传到裴筝耳里的时候,她正在李氏身边腻歪着,田嬷嬷将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李氏听,穆筝倏地站了起来,脸色气得通红,咬牙切齿就要往外冲去。
李氏忙喝住她:“站住!你要去哪里!你这几日频繁往三房跑,莫当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思?那安如玉哪里好就吸引住你了?值得你这样?!无父无母的,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商户而已!”
田嬷嬷吓了一跳,又暗自叫苦,忙出声制止李氏:“哎哟,夫人,这话可小声点。”
说完,用手指了指三房的方向:“三夫人和三老爷都经商,您这样说,要是传到太夫人耳里可怎生是好?”
李氏按捺住全身翻涌的气血,站到裴筝跟前,伸出一根指头不断戳她的额头:“你是国公府堂堂正正的二房嫡女,天生高贵,以后要嫁的也是豪族,你的目光怎这么短浅?你以后要是……要是嫁给那种人,你这一辈子都要被人看轻!京都贵女贵妇举办的各种诗社、宴会等,谁都不会邀请你!”
李氏恨铁不成钢。
第57章 亲事
裴筝被她戳得额头生疼,连忙躲闪,红着眼睛嫉恨道:“安公子再不好,配燕翩翩那个卑贱的人也绰绰有余。我早就知道她不安分,不然安公子如何能看上她!”
于裴筝而言,她也许没有很喜欢安文玉,顶多也就是少女的遐思,但那安文玉视她为无物,对她最为厌恶的燕翩翩却青睐有加,这简直是在戳她的肺管子。
这种心理,好比看见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过。
燕翩翩那种卑贱的人,就只能配癞蛤蟆似的男人。
李氏冷笑道:“她要嫁人不是更好,省得跟朵花似的开在我们二房,碍眼得很。”
说到这,李氏又对着裴筝道:“你给我乖乖回房里去!若叫我知道你再往三房跑,看我不打拐你的腿。”
说完,叫来丫鬟盯着裴筝回房去。
那裴筝不情不愿地走了。
李氏这才坐下来,接过田嬷嬷手中递过来的茶:“三房妯娌是已经应下她外甥了?”
田嬷嬷摇了摇头:“虽没有确切消息,但也没听三夫人反对,想来……大差不差吧。”
李氏将手中的茶杯随手往案上一搁,杯里的茶水晃晃悠悠:“哼,倒真是小看她了,她居然攀上了三房,若不是靠着国公府的名头,她能嫁给谁?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讨生活呢,她就应该像她那姨娘一般,嫁人为妾才好。”
田嬷嬷道:“那安公子和她都是无父无母的人,自然也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就成了,嫁出去了也好。夫人何必和他们计较,没得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