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韫枝【完结】
时间:2024-06-09 17:20:25

  借着夜色,郦酥衣看清楚他的面容。
  是沈顷……不,是沈兰蘅。
  他左手掌心被包扎着,身上有着浓重的酒气。
  郦酥衣自不知晓,就在一刻钟之前,帘帐外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兰蘅“醒”来后,甫一睁开眼,便看见身侧放着一坛酒。
  酒香逼人,佳酿于夜色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他未多想,见状,便伸出手,随意饮了两碗。
  酒水下肚,沈兰蘅站起身时,脚下就有些摇晃了。
  与此同时,他体内竟生出一阵迫切的热意,令男人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那一道靓影,让他想也不想地,便朝郦酥衣军帐那边走去。
  沈兰蘅脚下晃了晃,那身形仅顿了少时,转眼又朝她拥上来。
  男人嘴里喃喃:“郦酥衣,我好热……”
  他好热。
  他的身子,从未有这般热烫过!
  她眼疾手快,抱着被子侧身躲过他。
  沈兰蘅身子发重,竟一下子栽过来。
  他栽在少女的榻上,一双迷蒙的眼中,写满了恳切的索取。
  郦酥衣微惊,伸出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
  只一下,她反应过来。
  沈兰蘅这是――中了媚药!
  在这军营之中,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沈顷下媚药?!
  不等郦酥衣回神,对方已探出一双滚烫的手,将她纤细的小臂拉扯住。
  千钧一发之际,郦酥衣用另一只手取出藏在枕下的匕首。
  “沈兰蘅,你莫再碰我!”
  寒冷的刀光于夜幕中一闪,将男人混沌的目色映照地清醒了些。对方面上亦是一晃,沈兰蘅他眼睁睁瞧着那锋利的刀尖,下一刻,竟委屈兮兮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好,我……我不碰你……”
  “郦酥衣,你莫动……莫要乱动……”
  他退得有些急。
  “咚”地一声,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玉冠微斜,如瀑的青丝就这般散了下来。
第63章 063
  似乎怕她真用匕首伤到自己,对方声音里亦掺杂了几分急切。
  帐内夜烛未燃,暖盆的香炭却烧得正旺,为这偌大的帘帐内送来星星微弱的火光。
  夜光落在那一顶玉冠之上。
  白玉无暇,被夜色映衬得愈发清莹。光影摇曳之际,只见那微斜的玉冠随着身形倾倒而下,“啪”地一声,竟就此摔落在地。
  价值不菲的玉冠,“哐当”一声,于地上摔成两截。
  沈兰蘅浑不顾,宽大的袖摆无意拂过地面上的齑粉,一双眼十分紧张地望了过来。
  见身前少女正攥着匕首的手指松了松,他才顾起自己,缓缓道:
  “郦酥衣,我好难受。”
  男人声音沙哑,此时此刻,一张脸更是涨得一片通红!
  郦酥衣有些被他所吓到。
  她稳下心神,见对方确无威胁后,才稍稍向前倾了倾身。
  少女声音平缓,却如一缕春风,穿过这漆黑的夜,轻柔地拂至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底。
  她问道:“你方才乱吃了什么东西?”
  那言语声似带着几分责备,面前男人竭力抑制住燥热,有些委屈:“我没有……”
  郦酥衣又问:“那可曾喝了什么?”
  “酒。”
  沈兰蘅神色无辜,“我刚刚在沈顷帐中,见他桌边有一坛酒,便倒着喝了两杯。”
  有人在酒水中下了媚药。
  在沈顷的酒水中,下了媚药。
  郦酥衣倒吸了一口凉气。
  军营之中,除了她,再无旁的女子。而以自己与沈顷的关系,根本不需要这一碗肮脏龌龊的媚药。
  所以沈顷,或者说沈兰蘅,他必是误食。
  那这媚药究竟是何人所下,那人的矛头又是在何时开始,于暗处对向自己?
  郦酥衣不敢再往下想。
  “郦酥衣,你听我说,”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中了春药,现在先莫要乱动,我先唤人取来温水,先用手巾给你降降温。”
  闻言,身前之人的眼底里闪过一寸疑惑,他目光愈发无辜与无措,微哑着声音问道:“何为春药?”
  沈兰蘅被他问得一噎。
  她的脸红了红,缓了片刻,才有些结巴地同他解释:
  “便是……令人思春之药。”
  说这话时,因是羞愧难当,沈兰蘅的声音很轻。
  她也不知郦酥衣有没有听见,更不知对方有没有听懂。
  只见男人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他竟痴痴笑道:
  “思春……嘿嘿,我是思你,好思你……”
  沈兰蘅没有理会他的喃喃自语。
  她站起身,欲绕开正瘫坐在地上的男子,起身去为他打水。
  甫一自榻上站起,便听闻自帘帐外传来的欢喜喧闹声。铜锣紧接着鼓点,一声一声,真是好生热闹。
  郦酥衣面上更是一片绯色,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迎新岁的红火。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身侧男人忽然抬手,将她袖摆拽住。
  沈兰蘅跟之顿足,微微侧首:“郦酥衣?”
  他的嘴唇动了动。
  她正抬着手,右手将帐帘掀开浅浅一个角儿,银白的月色就这般倾泻而入,映于他那张愈发赤红的面颊上。
  男人微眯着眼,眼底光影迷蒙,有些紧张地问她:“你要去何处?”
  沈兰蘅耐心地答:“我去为你打些温水。”
  他如今中了药,身体燥热。
  只能用水来降温。
  郦酥衣将她的袖子攥得愈发紧。
  “你要去多久?”
  他继续问,“可否还会回来?”
  “会。”
  “好。”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后,郦酥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月光莹白,他面上神色更是恳切,低声同她道,“那……那你快一些回来。”
  他不舍得离开她。
  他如今很是难受。
  郦酥衣从未体会过这般感受,自指尖开始,他那每一寸肌肤都是燃烧着的。从手指、到四肢,再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肤……他仿若被人架在干柴上炙烤着,那火焰烧得旺盛,甚至要发出“滋啦啦”的声响。
  他浑身的力道都被烤烬,身上沉甸甸、软绵绵的,唯有那一处坚实得透彻。
  他嗓子眼很干,像是要冒出烟来。
  当沈兰蘅端着净水掀帘而入时,郦酥衣已躺在了她的床榻上。
  素白的床帘微垂着,男人解下外氅,乌黑的发便这般迤逦了一整张床。
  沈兰蘅步子微滞。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察觉到她,艰难地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
  “沈兰蘅,我好热。”
  他的声音愈哑。
  “我好热,我好烫……沈兰蘅,我好像生病了。”
  沈兰蘅垂下眼,将手巾浸泡在净水里。
  片刻之后,少女端着手盆,走至榻边。
  轻缓的步子,伴着一缕淡淡的馨香。
  令榻上的男人不禁抬起头,一双眼中带着期许,凝望而去。
  他不要手巾。
  不要温水。
  更不要什么盛满了温水的手盆。
  郦酥衣贴近她。
  深吸一口气,便有幽香自少女身上传来。那淡淡的香气,却裹挟着寸寸缕缕的凉意,让他一时之间有几分着迷。
  郦酥衣将脸贴得愈发近。
  他的声音沙哑。
  “我热得受不了了。”
  沈兰蘅将手盆放至床榻边。
  “咣当”一声轻响,伴着身前之人灼烈的目光。
  榻上之人仰起脸。
  他乌发i丽,如瀑般披垂于身后。那光洁的下巴微抬着,与月色之下,凝白而漂亮。
  郦酥衣道:
  “可以让我亲亲么?”
  他的言辞恳切:
  “沈兰蘅,我好想亲你。”
  沈兰蘅立在床榻边,低垂下眼睫。
  看着他用跪坐于榻上,迎着这旖旎的夜色,缓缓膝行过来。
  从前未嫁入沈府时,她便听人说起过,国公府的那位世子爷,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生了一副美人骨,兴许是这碗春药的缘故,竟让郦酥衣此时面上更生媚态。他面颊烧烫,愈显得唇红齿白。
  他仰着面,语气近乎于祈求。
  “我只亲亲你,旁的我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料峭的夜风拂过少女雪白的衣袂。
  她低下头,俯视着半跪在榻上的男人,声音平静:
  “你中了春药,需净心凝神,辅以温水。待身子凉下来,便能好受许多。”
  “好受不了。”
  郦酥衣摇摇头。
  “我思你,我想亲你。我静不下心来,我好想亲亲你。”
  “我不光想亲你,我还想抱你,想紧紧地抱着你。沈兰蘅,我好难受。”
  “我好想,好想……拥有你。”
  说到后三个字时,他的声音与情绪明显低下来。
  只因身前少女神色平静,她那一张冷白的面颊上俨然写着三个字:
  ――不可以。
  如若面前的是苏墨寅,如若是苏墨寅中了情毒。
  她一定毫不犹豫,为他解毒。
  可面前之人是郦酥衣,是让她既害怕,又憎恶的郦酥衣。
  是先前对她行迹恶劣,百般欺负过她的郦酥衣。
  她做不到,做不到能完全忘却先前发生过的种种,做不到看着身前此人这一张脸、将其想象成苏墨寅。
  每每与郦酥衣欢愉,于她而言,皆是一种折磨。
  一种痛苦的折磨。
  她受够了。
  更何况,今夜她的身子亦是疲倦不堪,已没有多少精力能同郦酥衣周旋。
  沈兰蘅将手盆往床榻边推了推,将手巾递给他。
  “我不要。”
  “咣当”一声响,水盆被人打翻。
  满满一整盆温水就这般被倒在地上,水渍凌乱,将少女的衣摆溅湿。
  郦酥衣固执地摇头:“我不要温水,我想要你。”
  此情此景,沈兰蘅明显被他气笑了。
  她弯腰,将地上手盆捡起来,声音冰冷了些:
  “郦酥衣,你莫再胡闹。”
  “我没有胡闹。”
  夜色落于男人滚烫的面颊上,再出声时,他的嗓子眼已干涩得发紧。
  那声音低哑,更是不成样子。
  他的喉舌热烫。
  “沈兰蘅,我想与你――”
  “可我不想。”
  少女斩钉截铁。
  “我不想,我不愿。郦酥衣,你是想要继续逼迫我吗?”
  即便是中了毒,以他的身体,以他的力气,强迫沈兰蘅为自己解毒,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闻言,男人面上明显一怔,他的神色呆愣着,一双漂亮美艳的凤眸就这般痴痴地凝望着她。好半晌,郦酥衣才回过神,他声音愈干涩,语气之中,俨然多了几分挫败感。
  “倘若此时面前的是苏墨寅呢?”
  “倘若是苏墨寅中了毒呢?”
  沈兰蘅别开脸,不愿再理他。
  所幸妆台前空置着一张椅,她将手巾扔进手盆里,不愿意再管他的事。
  “我知道了。”
  自床榻那边,传来极轻的一声。
  郦酥衣赤着足,走下榻。
  “你去榻上睡罢。”
  看着少女面上的疑色,他顿了顿,尽量克制着身体的躁动。
  “你放心,我不动你。”
  他伸出手,“我发誓。”
  郦酥衣重新回到榻上。
  地面冰凉,男人解开衣裳,只着了一件极薄的里衣,将整个身子贴都上去。
  他闭上眼,听着军帐外将士欢喜的喧闹声,还有北风卷过帘帐的声响。
  床边,火盆内暖炭烧得正旺,滋滋啦啦的,热意寸寸弥散,汹涌不绝。
  郦酥衣垂下眼,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沈兰蘅。
  她抿了抿唇,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先前,她也曾退让过,也曾心软。
  可一味的退让,只能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行迹。
  她将床帘拉下去,侧过身,蒙头盖上被子。
  身后,那人动作虽是轻微,却是一整夜未眠。
  他难受了一整夜,直至清晨。
  第一缕晨光乍破之前,沈兰蘅仰起脸,望向帐中的少女。
  即便他烧了一整晚,即便他将身上的躁动生生抑制了一整晚,可那燥热的感觉却未曾得到半分压制,甚至愈演愈烈。
  黑夜一点点透亮,天际将要明白。
  他拉起肩上的衣裳,坐在一片昏沉沉的光影里。
  床榻之上,少女转醒。
  她也坐起身,抬手掀开帘帐。
  只一眼,沈兰蘅看见她面上的慵懒与淡漠。
  而她亦看见,当那清晨将要来临之时,身前男子面上忽尔染上的,那一寸寸痛心与绝望。
  他垂下眼帘,眸光动了动,终是没说出那句话。
  郦酥衣,你好绝情,好狠心。
第64章 064
  郦酥衣也未想到,经过这么一整夜,沈兰蘅面上仍是烧红一片。
  两颊是灼烈的绯红色,眼底亦熊熊燃烧着无法掩饰的渴望。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就在昨夜,眼前这男人忍受了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一整晚。
  郦酥衣吃了一惊。
  这情毒的后劲,比她所想象的要大上许多。
  昏昏的光影忽涌入帘帐,带来帐外料峭的寒风。风微微吹掀少女眼帘,她眼看着,再一缕晨光落进来时,身前男子的神色不受控制地一变。
  此种情形,郦酥衣很清楚――
  是沈顷“醒”来了。
  沈顷正中着情毒,“醒”来了。
  彼时他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那件外氅被随意地披挂于身上,氅衣衣带未系,衣襟微垂着,露出胸口处那一片凝白。他的玉冠更是坠在脚边、碎成两截,束发的发带不见踪迹,使得他那青丝如瀑,便这般倾泻而下,盘旋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一整个人,更是瘫坐在地面上,四肢酸软无力,仿若有百火烧心。
  男人抬了抬沉甸甸的眼睫。
  细密的睫羽如一把小扇,沈顷眸光微掀,望向榻上。
  “衣衣?”
  这一声,他的声音沙哑,带了些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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