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无视那些能吃人的眼神,重新拟定欠款落了程清远的印章,待新拟定的欠条干透,这才叠好收起来,刚行至御花园,就撞见皇帝和萧怀序在不远处下棋。
皇帝身边的太监已经看见了她,理应过去行礼问安,陆云蘅便只能硬着头皮前往,跪下磕头行礼。
皇帝虽因为这次的事情不喜程清远,却也不至于迁怒旁人。
“怀了身子就起来吧。”皇帝挥挥手让她起身,继续落子,专注于棋盘上的博弈。
萧怀序端起旁边的凉茶抿了一口,状若无意提起程清远来:“怎么是世子夫人来处理的此事?莫不是世子已经颓废到了这种地步?”
“他乃是咎由自取!”皇帝提起程清远就恨铁不成钢,冷嗤了一声。
萧怀序颔首附和,“父皇所言极是,只是可怜了世子夫人,从踏入世子府开始,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皇帝闻言皱眉,抬头看向陆云蘅,思忖片刻后开口,“世子确实荒唐,你若是真的对他死心,朕可以帮你做主,废了你们的婚事,不过你腹中孩子……”
陆云蘅暗喜,这会子才回味过萧怀序前几日的话,当即跪下谢恩:“孩子若是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是一生坎坷,臣妇倒希望能够独自抚养他长大,免得步入他生父的后尘。”
陆云蘅清楚,世子府现在已经彻底没救了,继续当个有名无实的世子夫人,除了惹人笑话再没什么好处,也是时候解决了这桩婚事。
若是由皇帝出面,程清远不愿意也得愿意。
皇帝倒是开明,并未为难她,便许诺了此事。
陆云蘅谢过后便准备离开,萧怀序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起身拱手道:“父皇,儿臣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皇帝随意摆手,任由两人离开。
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萧怀序主动相送,“没道理也让你一个有孕的女子独自回去,我送你。”
陆云蘅并未拒绝。
马车里,狭小的空间让气氛变得微妙。
陆云衡低垂着眉眼,思考应该如何打破僵局,还未开口,却听见对面传来冷漠的声音。
“怎么?舍不得了?”
陆云蘅赶紧否认:“当然不是,这本就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来得有些突然罢了。”
四目相对,陆云蘅看见萧怀序似笑非笑,意识到自个儿刚才的模样被他尽数看去,顿时有些尴尬。
“殿下的伤如何了?有没有让大夫看过?”陆云蘅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
萧怀序并未作答,而是伸手握住了她泛凉的手,将人拽到了面前:“你可以自己看看。”
两人离得近了些,马车时不时摇晃,陆云衡不得已伸手扶住萧怀序的肩膀勉强维持着稳定。
忽然一个急拐弯,她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倒去,眼看着就要磕到,被一只大手稳稳地禁锢住腰身,才免了摔跤的惨剧。
如此以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徒然拉进,她能闻到萧怀序身上清冷的雪松香味。
感受着腰上的手加重力道,陆云蘅赶紧抬手摁住,抬眼看着萧怀序,险些鼻子挨着鼻子。
“殿下当心伤口才是,若是伤口裂开就不值当了。”陆云蘅并未后退,反倒是勾唇浅笑,眉眼弯弯地望着他。
“值不值得,自然是我说了算。”萧怀序漫不经心道。
陆云蘅几乎贴在了萧怀序身上,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并未扭捏避让,反倒是大着胆子迎上去,主动坐在了萧怀序腿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吵闹起来。
萧怀序剑眉紧锁,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陆云蘅心下一惊,生怕外面的路人看见马车里暧昧的一切,迫不得已只能将脑袋埋进萧怀序怀里。
这一动作取悦了萧怀序,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外面人潮涌动,都聚集在了不远处的穿城河边上。
只一个眼神,跟在后方的侍卫朝着那边涌去,不多时回来,垂首立在马车外禀报。
“是世子醉了酒,一时间想不开在河边闹自杀,这会子已经被府里的人带回去了。”
闻言陆云蘅茫然看过去,觉察到萧怀序的视线,她只觉得丢人。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世子府门口,陆云蘅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今日的事情多谢殿下。”
“谢我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得拿出诚意才行。”萧怀序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薄唇勾起。
陆云蘅攥紧衣袖,扯出一抹笑来:“那便先欠着,日后肯定加倍奉还。”
说罢,她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目送萧怀序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朝着世子府里面走去。
刚到院子里,便听见了裕王妃哭天抢地的声音,好似程清远已经死了般。
她被吵得有些头疼,冷冷地看了一眼,并未前往,而是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也算是保全了体面。
原以为程清远还会再胡闹一段时间,却不想半月不到,要死要活的程清远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且天天朝着外面跑。
并非是出去花天酒地,而是日日都在墙根底下站着,陆云蘅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刚安排暗卫去寻萧怀序问一问,就听闻程清远被抬着回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圣旨。
陆云蘅眼皮子一跳,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好事。
第53章 救驾有功
一群人在世子府内进出着,甚至还有宫里的御医,陆云蘅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抿着唇跟上众人,到了程清远的院子里,远远地就听见了裕王妃哭天抢地的声音。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惨啊!”
白霜全程跟在裕王妃旁边,一瘸一拐地搀扶着她,同样红着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陆云蘅蹙眉,恰巧看见了人群中有萧怀序的人,趁着无人主意赶紧过去,“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侍卫如实告知:“今日皇上微服私访,不曾想半路遇到了刺客,程世子挺身而出,为皇上挡了剑。”
闻言陆云蘅挑眉,倒是没想到短时间内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程清远居然会在关键时刻出现?
“伤的严重吗?”陆云蘅追问。
侍卫刚准备说话,御医就从房间里出来了,陆云蘅抖了抖衣袖,朝着那边走去。
裕王妃已经红着眼冲了过去,整个人都在颤抖,声音哽咽地追问:“怎么样了?我儿怎么样了?”
“王妃不用担心,世子并未伤到根本,只是手臂受了伤,将养几日就好了。”御医将情况如实告知。
裕王妃松了口气,欣慰地拍了拍白霜的手臂,两人看上去反而像是婆媳二人,陆云蘅似笑非笑上前,打断了温馨的场面。
白霜看见她,脸色微变,显然是想到了前几日发生的事。
刚才还堆着笑的裕王妃当即板着脸,眼神不善地看着她:“自家夫君出了事,身为正妻却姗姗来迟,还比不得府中姨娘,也不怕说出去旁人戳你的脊梁骨!”
陆云蘅抚了抚鬓角,笑晏晏道:“旁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毕竟我怀着世子府的长孙,何等尊贵无比,旁人只会认为我对世子荣辱不离,感慨我们伉俪情深。”
裕王妃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陆云蘅在心里冷哼一声,余光瞥见太监上前,立刻垂眼接旨。
“世子救驾有功,传皇上口谕,恢复官爵,待养好身体后就可以去上朝了,因世子有功,特辞珍贵百草,珠宝若干。”
裕王妃听后大喜,赶紧跪下谢恩。
陆云蘅低垂着眉眼,黛眉微蹙,隐匿在宽袖中的手握紧,但也并未表现出来,深知自己和程清远的和离的事情,怕是要耽搁了。
程清远一夕之间便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变成了救驾有功的功臣,哪怕是受了伤,却也遮盖不住他的嘚瑟。
当天晚膳时,程清远就已经下床行走,和大家一起用膳,看见陆云蘅,直接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儿啊,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裕王妃一个劲儿给程清远布菜,喋喋不休询问他的英雄事迹。
程清远将白日的事情翻来覆去说,“今日皇上看见我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我从未见到皇上这么和蔼,还拉着我说了不少话。”
“那刺客厉害得很,还不是被我给打飞出去了。”
白霜在旁边激动追问,让程清远十分满意。
陆云蘅望着两人的模样,在心里冷笑,转瞬间想到这次的刺客不太对劲儿,皇帝既然是微服私访,怎会有刺客突然冲出来?而且还被程清远遇到了?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陆云蘅思忖片刻,坐在了程清远对面,抬手给他舀了一碗汤,“世子和刺客打了照面?那刺客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对皇上动手?”
程清远完全没有品出她的试探,而是趾高气昂地炫耀:“这不是你这种妇道人家能过问的了,不过就算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对我十分重视,从今往后朝堂之上必定会有我的一席之地,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现在还不是得巴巴的上来讨好?”
“世子当真是厉害,临危不乱,那么骇人的时候还能冲上去,皇上必定会感激世子救驾之恩。”白霜在旁边闭眼吹捧,把程清远捧得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陆云蘅朱唇微动,还想要问点什么,可看着程清远得意忘形的模样,知晓就算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索性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饭还没吃完,外面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
之前对程清远避之不及的同僚,这会子个个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前来,对程清远嘘寒问暖。
程清远以往只是个闲职,而今得了皇帝的重视,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程清远在那一声声恭维声中迷失自我,白霜巧笑嫣然地跟在旁边,完全一副当家主母地模样。
春醉看见后气得要死,陆云蘅却浑不在意,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这显然无法满足程清远,他当着陆云衡的面把同僚送来的一些珠宝给了白霜,“这些东西只有霜儿这般女子才配拥有,不像是有些人,看见就叫人倒胃口。”
白霜拿着珠宝满脸激动,还不忘看过来,“夫人,世子并非是故意的。”
陆云蘅皮笑肉不笑,她只惦记着刺客的事情,根本不想和程清远一般见识。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更是激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波澜,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救驾之事必然不简单,也许这次能彻底扳倒世子府。
换了身衣服,陆云衡出门。
抵达萧怀序的府邸,看见眼熟的侍卫在门口等待,陆云蘅略有些诧异,拾阶而上。
侍卫颔首:“殿下有请。”
猜测被证实,陆云蘅内心惊疑不定,程清远救驾之事果然有问题。
提着裙摆跟随着侍卫进入府邸,她很快就看见了坐在月下的萧怀序。
一身月白色直缀,周身凛冽和墨色混在一起,陆云衡从他身上看出了孤寂。
萧怀序抬眼,墨色的眼瞳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陆云蘅径直去到他的身边,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听说皇上今日微服私访遇到了刺客,程清远救驾有功,这事应该不简单。”
萧怀序淡定挑眉:“此话怎讲?”
第54章 严刑拷打
“怎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动手?况且皇上是微服私访,知道的人不多,对方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锁定皇上?是谁泄露了皇上的行踪?”
萧怀序抿唇不答,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石桌,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件事确实是漏洞百出,萧怀序也有在暗中调查,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居然也想到了这些。
狭长的眸子半眯,里面尽是探究,“你倒是一点也不信任程清远。”
四目相对,萧怀序勾唇一笑,伸手勾住她的一缕发丝,“陆小姐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很好奇,你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殿下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慢慢告诉你,我们来日方长,但是刺客的事情颇为严峻,容不得半点差错,能出现一次,就有可能会出现第二次,所以希望殿下能够更加重视此事。”
陆云蘅心里惴惴不安,连往日的拉扯敷衍都忘记了。
对上那似笑非笑地眼睛,她猛然间回过神来,红唇微动,想要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萧怀序便已经悠然起身,放下了茶盏。
“跟我来。”
说罢,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陆云蘅微微一怔,赶紧追了上去,一路跟着来到了大牢。
顷刻间便明白过来,今日哪怕是微服私访,皇帝也不可能独自出去,想必身边带了不少人,而行刺的人被抓了。
进入大牢,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让她下意识蹙眉。
越往里走,潮湿的臭味夹杂血腥味,隐隐还能听见惨叫哀嚎声。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陆云衡还是从心底生出了胆怯,特别是旁边牢房里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
“放我出去!”
一罪犯忽然大吼出声,吓得她踉跄后退,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下一刻,腰身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揽进怀里,雪松的气息瞬间压过了大牢里的恶臭味。
“你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可就真没办法仗着自己的肚子拿捏我了。”萧怀序轻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云蘅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原来萧怀序什么都知道。
脸不受控制的发烫,陆云衡感觉有些丢脸,原来他一直在默默看她表演。
意识到还有外人,她赶紧退出他的怀抱,“我们还是赶紧去看刺客吧。”
萧怀序扫了眼她红了的耳垂,唇角勾起。
他走在她旁边,偶尔提醒她注意脚下。
抵达审讯室,里面的凄厉叫声更甚,听得人寒毛竖起,还未靠近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云蘅咬着贝齿,有些不愿意进去,萧怀序并未为难,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审讯室内只点了两个烛台,昏暗之中能够听见血珠滴答落下的声音。
陆云蘅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架子上、打得不成人样的刺客。
这一幕冲击力不小,她脸色瞬间煞白,怔怔地看着,一时间忘记了收回视线。
温热的掌心捂住她的眸子时,陆云衡猛然间从血腥场景里回过神来,身体却控制不住颤抖。
“怕还跟上来?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萧怀序轻笑,轻松把人搂进怀里,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轻拍她的背脊安抚。
陆云蘅整个人都僵直了,半晌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还不忘嘴硬,“我……我只是初次瞧见这样的场景有些震撼罢了,这种人就应该被严刑拷打,最好是五马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