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引鹤转身飞掠而去,来至凌昼身边。
“这么说,你是打算自行处理了。”
“这件事,我有自己的判断,你无需插手。”凌昼侧身将他避开,目光浅浅滑落,“就算你禀告冥君,我也不会停止。”
“我本就无意阻止你。”陆引鹤唇边露出一贯笑容,“我同你一道前往。”
“你来做什么。”凌昼面露抗拒之色。
陆引鹤眼底一片灰沉。
“我不会管你,你也不要试图了解我的目的所在,追炎——”
此时的冥界依旧暗无天日,但一线之隔的人界已再次迎来白昼。
冷清的环境下,再次走进来第三个人。
“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陆引鹤凉凉挑眸,唇角挂着不可一世的笑,“这可不太妙啊,泽寒。”
泽寒身影一闪,站在他的面前。
“想要抓回红巫女,并非易事。她与十多年前的黑巫女不同,现今她的存在——不可小觑。”
“所以你要一起走?”陆引鹤清润的声音随他目光一道落下,闯进泽寒眼中。
“不是。”泽寒收起往日的温柔脸孔,面色严肃,“只是来提醒你们,不要大意。”
“你是在让我小心区区一介人类?”陆引鹤不明所以抬眸,眼睛亮了亮,装进不屑的笑,“就算她再厉害,只不过是一个巫师,别说抓她回来,就是当场杀掉对我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泽寒:“在几个月之前,封印魔王焱夜的同样只是一个巫师。”
陆引鹤跟着发出一声轻笑,眸中情绪玩味,并未继续应声。
泽寒同样板着一张脸,似是打定主意要僵持到底。
他们虽并称为冥界四神将,但关系并不友好。
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因不同理由各自听命于冥君,彼此并无关联。
这些年来偶有合作,四人互不干涉,已成为约定俗成的事实。
只是不知,为何泽寒这次态度如此强硬。
“人类听信流言,愚笨糊涂也就罢了,泽寒你又为何如此。”凌昼视线飘了飘,走上前去,面露不耐,“冥界谁人不知,魔王焱夜是被那巫师自愿封印的,若他真想抵抗,也只有冥君和众神能与之一战。区区红巫女,又有何惧。”
“不仅如此,妖帝溟宋也曾和人类除妖师缔结从属契约。”泽寒松开蹙起的眉宇,淡淡道:“这些,你们要视而不见吗。”
若是过于轻敌,恐怕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之前泽寒很少会插手星斩和追炎的事情,但这次不同。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没错。”陆引鹤收去脸上神色,声音沉冽,“除非真的有一个人类能伤到我,否则在此之前,我不会承认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第六十三章
虞念挥动红镰在屏障上一挥, 尖刃那端完全刺进去。
“得去帮助红巫大人。”
姜月霜望着无法再近一步的武器,整个人彻底慌乱起来,无措地站在原地。
“可我们出不去, 要怎么帮。”
虞念天生便具有令人害怕的毁坏力,且这股力很难被控制, 就连她自身都无法将其化解。
沉樱寻的十处居所, 皆被这股力所毁。
稍有不慎,这间客栈可在眨眼间土崩瓦解, 化为一地残骸。
在摧毁屏障的同时, 她也会毁了眼前一切。
所以方才一挥,虞念并未用力,轻手划下去的那刀,只为试探。
明明屏障已被刺穿, 却未显露出一丝裂痕。
这说明设置屏障之人,实力不仅在她之上,还懂得如何化解虞念的招式。
她们被完全困在这里了。
“不会让你们出去的。”一道白色身影突然立于两人身前,莹若白雪一般的发丝轻轻坠下, 护住消瘦脸颊。
那人仍是少女模样, 脸色却已十分苍白,气色极差。
见了那人, 虞念一瞬脱手, 眼瞳惊颤一动,清冷声线揉进几分嘶哑:“是你——”
郁洛遥落眸注视着她, 空洞的眼早被冰雪环绕。
“若想让我去帮红巫女, 你们就安分等着, 什么都不要做。”
“你是白巫——”姜月霜难以置信的上前一步,而后摇了摇头, 眼眸微转,“你是郁洛遥,亲手封印魔王焱夜的巫师。”
世人皆以为白巫女拥有一头白发,其实不然。
除了能挥动那柄无人见过的虚无剑外,白巫女模样与常人无异,同样都是黑发。
“是我。”郁洛遥看向虞念,神情阴冷,“好久不见了,晚菲。”
虞念闻声身形微顿,指节攥的发白,避开她的视线,声音克制冷静。
“你是来动摇红巫大人的?”
“不——”她目光静静下落,“我是来告别的。”
她话音落下,虞念眸光变暗,思索片刻,看回来。
“你还有机会回来吗?”
郁洛遥那双眼瞳依旧毫无波澜,似已将最后的牵挂看淡。
“不会再回来了。”
虞念跟着一怔,终于缓步上前,与她相望良久,没再落下半字。
郁洛遥赶到的时候,涟轲和沉樱已打成平手,难分难解。
而她稍一出力,打破了两人间的平衡。
在涟轲倒地的那一瞬,由沉樱勾勒出的幻境覆灭不见,被彻底粉碎。
眼前之景化作流沙散去,泯灭殆尽。
都结束了。
她下意识想去扶起他时,肩膀却被人按住。
“为何出手帮我。”沉樱话里带着不满,拿掉那只手,侧身抬眸。
“打倒他的人是你。”郁洛遥视线凝在她身上,口吻漠然,“你这样心软,可留不住他。”
她收回权杖,轻飘飘一声落下。
“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来的?”
郁洛遥垂下眼眸,神情淡淡:“我来见晚菲。”
“你要带她走?”沉樱跟着轻哂一声,神情冷的吓人。
“自晚菲舍弃郁这个姓氏之时,她便与郁巫一族再无关联,听你亲口应允会好好照顾她,我才可放心离开。”
“我虽行事做法,却并非无情,郁洛遥。”她微微一笑,清甜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我从未将晚菲性命至于我之后,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命不绝,她亦不会亡。”
“我相信你。”
下一瞬,一阵风在窗外极速刮过,将窗推开。
沉樱视线陡然转开,声音阴戾危险。
“为了见我最后一面,你还真是送来了一份大礼。”
就在不远处,正有人向他们快速靠近。
沉樱拔出坠进地面的长剑,冷声急唤道:“晚菲,苏音,离开这里。”
说完,她带着涟轲疾步离开客栈。
郁洛遥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静默几瞬后,在这青天白日下,悄无声息离开。
顷刻一眼,冷冽的风劲袭进林间,卷着尘土树叶猛然靠近,在地面刻出一条线来。
逃不掉了吗。
沉樱骤然收眼,步伐停了下来。
姜月霜和虞念同样止住脚步,一人挡在沉樱身前,另一人护在她身后。
无论是前进的路抑或是退路,都没有了。
虞念亮出身侧红镰,声音沉着冷静:“苏音,你带红巫大人先走,此处交给我。”
姜月霜微微蹙眉,手间轻转,幻化出红色长弓。
“我这边也走不掉了。”
“红巫女沉樱。”陆引鹤拔出身侧紫色长剑,锐利锋芒对向沉樱,“束手就擒跟我走如何,冥界中有一人——想要见你。”
虞念落手将红镰嵌进地中,微抬下颌,声线冷厉:“你既是冥界神将,就莫要来人界惹事。”
“又见面了。”陆引鹤挑眸看向虞念,目光里皆是挑衅,唇角肆意勾起,“不过这是你和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虞念微眯起眼,冰冷指尖攥紧手下武器。
“让我亲手将你送回冥界的意思吗?”
在她话音落下之时,沉樱忽地身体松了力,整个人摔在地上。
“红巫大人?!”虞念同姜月霜紧张的看过去。
“放心。”陆引鹤绕了绕手腕,扯唇冷笑,“这是附有冥君力量的符纸,让她安静睡一觉而已。”
虞念当即心绪乱开,握在镰刀上的手松了松。
他是什么时候靠近沉樱的?竟然都没让她发觉。
还是说——红巫大人又受了伤。
与沉樱相遇之后,虞念第一次见她接连不断受伤,甚至没有一丝痊愈的时间。
在她们都不曾发觉的时候,比之前强过几倍的还是对手出现了。
偏偏还是此时。
下一刻,虞念转向涟轲,话音急落:“带她离开。”
涟轲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姜月霜硬生生提弓接下凌昼一击,扭头冲涟轲喊道:“要不就帮忙,要不就带红巫大人离开,她死了,你身上的咒术就这辈子也别想解开了,你还在等什么。”
冰冷雾气转瞬间遍地散开。
如刀一般的冰结成棱状,似花般盛开。
待那白雾散去之后,沉樱和涟轲都不见了。
而虞念和姜月霜将会留在这里,拖延时间。
只愿沉樱平安。
虞念趁势提起红镰朝陆引鹤快速舞去,然而他足尖轻点地面,闪身离地腾空而起,姿态轻盈若迅风。
她再次出手,一下跟着一下落地,招招致命。
却没能碰到陆引鹤分毫。
“只会用蛮力的巫师,我第一次见。”陆引鹤一步落于地面,伸出两指钳住长镰,朝她歪头一笑,“那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他一瞬推开她,手中长剑跟着刺过去,直迎向她心脏。
电光石火间,虞念手中红镰化为权杖,艰难抵下陆引鹤的攻势。
红色法阵旋转于她身前,在挡下致命一击后变淡消失。
她倒吸一口冷气,将权杖握于指间:“冥界神将,不过如此。”
“是吗?”他像孩童那般开心笑起来,手中凝聚的紫色气息一下缠上她的手腕。
虞念冷着脸,极快抬手想要躲开,那道气息却钻进她体内,在手腕处留下一道紫色星星的印记。
“这是什么。”她面露不悦。
“是死亡标记。”他上前一步靠近她,阴沉眼眸含着笑意,“只要被我触碰一下,你的命就会被收进冥界。”
“什么……”她倒退开一步,冰冷眼瞳有过须臾动摇。
“这就是神将的力量。”他收回表情,神色未明,“依旧觉得不过如此吗?”
就在她迟疑那刻,身后突然落下姜月霜痛苦的呜咽声。
虞念转过身去,望见凌昼指尖扼住姜月霜纤细脖颈,表情狠厉。
她正要赶去,紫色长剑已在地上画住裂痕。
“我可不放心让你过去,因为那边,是条死路。”陆引鹤立于她身前,轻笑一声道:“不过在这里,结局都一样。”
“你说这是死亡标记是吗?”虞念冷眼从袖中拽出匕首,对准手腕那处,云淡风轻落下几字,“那我砍掉就是了。”
手起刀落那瞬,陆引鹤瞬移来至她面前,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匕首一瞬间旋飞出去,刺进树干之中。
“这么怕死?”他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唇边提着嘲讽的笑,“就算没了这标记,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她黛眉一蹙,眸中寒意更胜三分。
“你果真是在骗人。”
迷雾化开那一刻,一道白光刺向姜月霜。
她登时点地后退,身如轻燕,略一旋身,避开冷剑锋芒,栖身树上。
“你既效力冥界之主,又为何来人界生事。”姜月霜看着眼前身穿墨绿衣衫的男子,手握长弓在手。
稀疏阳光落在清俊面庞之上,将那肌肤衬得愈加冷白。
“少废话。”凌昼动了动脖颈,当即飞身而上。
姜月霜来不及出手,已被他从树上打落下去。
眨眼间,他又来到她面前,温热手掌钳住她纤白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的喉咙被他狠狠扼住,呼吸亦跟着瞬间抽紧。
喘不上气来。
姜月霜微微张口,呜咽两声,又发不出来声音了。
凌昼玉面冷漠,视线迫人,完全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告诉我红巫女的下落。”
姜月霜无奈挣扎两下,这回彻底将唇闭紧,摇了摇头。
她整个人同裙摆荡在风中,像极了将要凋零的花。
“不说?”凌昼眉梢微挑,眼瞳仿若淬了狠意,手上力气跟着加剧,像是要将她的脖子掐断一般,“那就这么死。”
她抓住他的手,心脏跟着揪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