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在他身后已聚起成百上千根冰棱,时刻准备着将他撕成碎片。
沉樱被抓进了皇宫,因为灵力尽失而无法脱身。
地动山摇之际,涟轲再次出现在沉樱面前。
此时正是她灵力尽失的第六日。
皇宫中的人四处逃窜,皇室之人皆被保护起来。
无人记得此处还有一个红巫女。
她像一个玩偶,可以被随意丢弃,抹去存在。
可那些人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只觉得吵。
如今只剩她一人,倒也算难得安静一回。
“你为何要跟过来。”盯着那扇半开的窗子,她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
解下的红纱带落于床边,无人留意。
“我来带你离开。”涟轲只身进入空旷的大殿,走到床边朝她递出手去,声音十分温柔,“有我在,不会有人再伤到你。”
“我不会走的。”她极快别开眼,羽睫微垂,“趁还没被人发现,你走吧。”
等七日时尽,她定会再寻他回来。
“为何不让我助你离开。”他眸色清寒,冷冷地注视着她。
明明只要他出手,任何人都带不走她,亦伤不到她。
可她不愿接受他的保护,之前执意将他抓走多时,却在此刻让他离开。
他读不懂她的心思,但也不会再二再三的违背她的意愿。
涟轲不会强迫她,同时亦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我的生死与你无关,更不需要你来出手相助。”沉樱深吸一口气,轻捂住伤口,“等我杀了他,自会离开。”
他面色一沉,巍然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厌烦我了。”
沉樱不想让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来时的路上,画念在梦中告诉她,苏音和晚菲皆已脱身,正往此处赶来。
所以她改了心意,打算在这里待到灵力恢复。
她也不懂自己为何心里想要他留下,嘴上又说让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我又怎会厌烦你。”她轻声一笑,瞟了眼面前之人,神情莫测,“皇宫里多的是能人异士,你呆在此处反而不安全。若是碰上了伪装成人的妖魔,也会让我头疼。”
等苏音和晚菲到达皇宫,留在涟轲身边,她也可以安心。
她现在身上已然没有红巫女的气息,就算碰见妖魔,也不至于会落入险境之中。
而此处凭空出现的涟轲,反倒会将两人置于危险之地。
她站起身,“苏音和晚菲不久便会抵达此处,你此时走,正好会撞见她们……”
还未等她说完,涟轲突然上前,将她打横抱在怀中。
她跟着背脊一僵,神色怔忡:“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若想杀人,不日后回来便是。”他话音刚落,人已飞身出窗外,“我已委托山神大人相助,由她制造乱境帮你我离开,如今这景象便是她的杰作。”
涟轲现下已知晓她心中所想,无需再违背自己的内心行动。
他不会再看着她受伤了。
同样的失误,不必犯过两次。
“我没说让你带我一起离开。”沉樱指尖攥住他衣襟,声音缓了缓,“算了。”
不费吹灰之力,涟轲就将沉樱带离了皇宫。
而在他们离开之时,皇城中的震动——停歇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看见了并肩赶来的姜月霜和虞念。
“大人为何受了伤。”姜月霜一瞬闪至涟轲面前,眉头蹙起,“何人伤了她。”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虞念紧跟上来,抬手抓住姜月霜,“先送大人去安全的地方。”
不远处的树林里,两道高瘦身影隐掉色彩。
“红巫女已经与她们汇合,你就这么让他们走?”凌昼板起脸,声音阴沉沉的。
他话音落下,步伐一致迈开。
“你以为他们能走掉?”陆引鹤蓦地笑了声,那声冷笑卷着戾气,如一把锋利的弯刀,“没在此时出手,只因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他脚步一顿,看回来,冷嗤了声。
“你要此时罢手。”
“失去灵力的巫女带回去也是徒劳。”陆引鹤轻抹着唇上的血,眼神沉了下来,“姑且陪他们玩上几日也不迟。”
“玩?”凌昼顷刻间瞬行回来,手中长剑顿出,一身阴郁森然气息加剧,“此时杀了她们我都嫌晚,你竟然还要玩。”
“不急,再过几日,红巫女当然要活着带回去。”陆引鹤视线陡然一转,笑的薄凉,“至于那两个护法,只要你高兴,都随你杀掉。”
涟轲带她们到了冰神府邸后,姜月霜重新帮沉樱包扎了伤口。
如今涟轲不在此处,她们自是将心中疑惑尽数抛出。
在听完沉樱讲述因何受伤后,姜月霜顿然幻化出权杖,气上心头:“他竟然伤了你,大人在此等候,看不不把他绑过来见你!”
“你心急什么。”虞念淡淡和她对视了一眼,脸上没有表情,“此事红巫大人自有打算,你我只需在这两日保护她,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可是……”
“你在这里只会打扰大人休息。”虞念握住她手臂,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出去。”
“那好吧。”她回视躺在床上的沉樱一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们就在门外守着,大人你有事就叫我和虞念。”
沉樱闭上眼,算是默认。
她们两个出去后,终于还了此处一份安静。
自遇见沉樱后,她受过很多伤,这不是她伤的最重的一次。
可这次,她不仅不愿见涟轲,甚至都没留住她们。
沉樱有她自己的倔强,即便不可理喻,也不该被其他人干涉。
姜月霜是这样想的。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姜月霜收了权杖,抱臂倚着门,看向虞念。
她眼睛一暗,手抚上脖颈的伤处,坦荡作答:“我以血祭阵,而他将屏障斩开了。”
“血祭对身体损耗极大,怪不得你脸色又苍白了些。”姜月霜阖上双眸,似是在回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魔阵中出来的,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他。”
“想不到冥界神将不仅会杀人,还会救人。”她面色平静,话锋一转,“但你不要会错意了,苏音,他并不是为救你而来。”
姜月霜闻声轻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啊,他们的目标是红巫大人,人不到手,他们就不会罢休。”
虞念仰首望向层层迷云,清眉微动。
“你守在这里,我去买糖葫芦给你。”
姜月霜眼珠转了转,喜出望外道:“你竟然还记得。”
她一瞬背影停住,声音冷清落下。
“只要是曾许诺过的,我都不会忘。”
不过须臾,她已离开冰神府邸,途中,不曾看见涟轲。
沉樱不在身边的时候,姜月霜和虞念可以掩盖住身上的巫师气息,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可沉樱不行。
凡人兴许无法识破她的身份,群妖却能一眼看穿她的真实模样。
只因她是红巫女。
但此时不同了。
失了灵力,她就与普通人无异,哪怕明目张胆的走进人群,也不会被众人惧怕,同样不会被妖发现。
毕竟所有的妖都知道红巫女的样子。
“请给我两串……三串糖葫芦,谢谢。”虞念给了银两后离开,下一瞬,一道紫色身影来到此处。
“你这是在做什么。”凌昼狠一蹙眉,语气不耐问他。
“我?”陆引鹤给凌昼递过去一串糖葫芦,自己手里还握着一串,“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滋味而已。”
“你该看住的是红巫女,而非巫女的护法。”凌昼将那糖葫芦拍在地上,幽幽对他道:“你跟着她,万一被发现了又该如何。”
他咬进一口糖葫芦,挑唇一笑:“那就杀了她。”
虞念刚走到门外,就听见姜月霜大声喊叫:“晚菲,你快来啊。”
她一瞬闪行至房间,呼吸乱了片刻。
“何事。”
“你快看看,大人的气息好像……”姜月霜声音抖的叫人听不真切。
她转手丢了糖葫芦,抬手探上沉樱手腕。
奇怪,气息平稳。
无事发生,虚惊一场。
姜月霜眼疾手快接住糖葫芦,吃上一串后又说:“你也发现了对不对,大人的身体已经痊愈了,明明才过了这样短的时间,她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你开不开心。”
虞念沉吸一口气,将手撤开。
愿意相信姜月霜的话,是她的失误。
她没再理会姜月霜,而是温柔扶沉樱起身:“大人可是想要出去走走。”
“帮我找一条红纱带来。”沉樱俏容苍白,声音已有了底气。
“要红纱带做什么。”姜月霜一边嘟囔,一边翻手打开身边的箱子。
虞念一言不发,拿着红纱带递到她面前。
她从容接过,熟练的将用纱带蒙住双眼,系好。
这回姜月霜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神,沉思片刻,才又问:“大人你遮住眼睛,不就是看不见了吗。”
“不是我看不见他们。”沉樱轻笑着打断这句话,红唇一开一合,“是无人再能看清我。”
“对啊!”姜月霜双手一拍,跟着开心的笑起来,“这样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无法看出你的真实模样了。”
虞念在另一边看着沉樱,却陷入了静默之中。
有关于沉樱的故事,她曾听过不少版本。
听闻在两年前,沉樱曾用白纱蒙眼,装哑装瞎,将自己藏身于一个小村庄内。
无人知晓她就是红巫女。
可后来,她却在某一日突然撇弃了费心经营起的假身份,以真面目示人。
同村一个被掳走的女孩失而复还,亦招来了群妖。
妖要屠村,人想逃亡。
那日,沉樱以一己之力护得他们平安,也在同时再次被视作异类。
就是那一日,虞念和姜月霜第一次见到沉樱。
这是她们的初遇。
第六十五章
沉樱从皇宫消失不见后, 梁诉收到命令,要立刻将红巫女寻回。
接到命令后便即刻出发了,没有片刻的犹豫。
谁知他刚出城外不久, 身后的军队已一同倒下,失去了意识。
“谁!”梁诉心念一动, 拔出利剑一挥, “何人在装神弄鬼,出来!”
“真叫人伤心。”沉樱笑了笑, 红色纱带轻抚过脸颊, 像是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我说过要让你加倍奉还,你却将我忘了。”
梁诉寻声看过去,瞥见一红衣女子立身于树的枝干之上, 迎风而动。
他眯了眯眼,握剑的手一紧。
“太子命我抓你回去,不想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既然想要抓我,我怎么舍得让你失望。”转瞬间, 沉樱已来到梁诉身边, 刺了他肩膀一剑。
梁诉抬剑一挡,被她一瞬拧住手腕, 气力全无。
长剑脱落那瞬, 她松开手,又是一剑刺过去。
梁诉毫无招架之力, 连连后退几步, 又中了两剑。
沉樱避开他要害之处, 却在他肩膀和腹部各刺了两剑。
梁诉震惊的跌倒在地,早看不清她出剑的动作。
“你……你怎么可能。”梁诉双手捂住腹部的伤口, 指尖全被鲜血若浸染,“我明明打败过你。”
“我说过了,要你加倍奉还。”她甩掉剑上的血,眼里划出冷淡的笑,“这很公平。”
“大人还是心肠太好了。”姜月霜从另一边走出来,来到沉樱身后,“若是我来,定要让他一辈子困在巫术中走不出来,才算解气。”
“他这样的蝼蚁鼠辈,配不上大人的巫术。”虞念站在姜月霜身边,面容冷漠。
“你,你们……”梁诉还没说完后面的话,就被瞬间一剑封喉。
凌昼利落收了手,阴鸷的眼正对向沉樱几人:“浪费时间。”
“这下没有人碍事了。”陆引鹤环臂在虞念对面站定,视线很快投降沉樱,“红巫女,我们今日前来,要带你走。”
“你们一直在跟着我们?”姜月霜不悦的皱眉,拿出长弓握在手里,“晚菲,你带大人离开,我拦住他们。”
虞念面沉如水,手掌打开幻化出红镰。
“要走你走,如今大人走了反而会丢了胜算。”
陆引鹤笑着移走目光,一动不动盯着虞念:“若我是你,会选择逃跑,越快越好。因为你此时不走,丢的不是胜算,是命。”
虞念举起长镰挡在身前,语气平平。
“若是我留在这里才让你感到恐惧的话,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先跑。”
陆引鹤脸上慢慢褪了笑,转头对凌昼道:“红巫女我来带走,其他两个人,随你杀了吧。”
“不用你来说。”凌昼避开他,身影向后退去,眉目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