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宠辱不惊,有国母风范,应该不会为这事儿难过太久。”季雨棠道。
谁料章太医啧了两声,神秘兮兮道:“难说哦。”
这是还有大瓜喽?
季雨棠凑近,一脸吃瓜的表情:“怎么?还有内情?”
章太医纠结道:“我这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当讲当讲。”季雨棠急坏了,“哎呀,章太医你不说的话憋着也难受是不?再说了,你既然能起个头,就说明这八卦并不是什么大机密,能讲的。”
章太医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后说道:“确实不是什么大机密,你这几日也会听到些。贤妃又有身孕了,瞒得很严实,现下三个月胎稳了才透出风声,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把了脉,打包票说是位皇子。贤妃虽然家世不大好,但她颇得官家喜欢,从前在雍王府的时候,官家就力排众议给了她一个侧妃的身份,还给她父亲封了个盐铁副使的肥差。她诞下的第一位公主——寿昌公主本来就够得官家宠爱了,现下又怀着头一位皇子,日后的造化就说不准了。”
季雨棠不解:“就算她的这位皇子日后有大造化,也越不过皇后娘娘去啊?这又怎么会让娘娘不开心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娘娘与官家成婚多年一直未有所出,这是娘娘的心病。贤妃仗着淑贵妃已薨,她现下在官家心里排第一,又怀着皇子,所以对娘娘几番挑衅,娘娘劝官家不能做什么,她就反其道而行撺掇官家偏要做什么。娘娘再好的心性儿也受不了这档子气啊。”章太医连连叹息,为皇后打抱不平。
季雨棠吸了一口气:“我入宫晚,还不知道里头有这关窍。从前淑贵妃一枝独秀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过贤妃,现下她可是抓到冒头的机会了。”
“谁说不是呢。贤妃这么一冒头,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活靶子,多少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呢。这会子正是求娘娘庇佑的时候,她反而来了这么一出。”章太医连连摇头。
这倒是更棘手了,季雨棠暗叫不好,贤妃表明态度是要远离皇后娘娘了,那肯定也会对与皇后有关的人提高警惕心。偏偏她是在皇后那边过了明路的,大家都自动把她划为皇后党了,那她该怎么接触贤妃和她的父亲张禄丰呢?
不过季雨棠并没烦心太久,皇后很快就派了人来找她。那人正是她的心腹冷香,她大约三十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梅花纹样衣衫,头上盘着个简单的发髻,面上略施粉黛,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温和的笑容下隐藏的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冷香开口就是通知:“娘娘身体不适,你跟我去看看。”
“啊?我吗?”忙得热火朝天的太医院顿时安静下来,季雨棠指着自己向她确认。
“是,季太医,跟我来。”冷香说完就走了。
章太医朝季雨棠使眼色:“快跟上啊。”
季雨棠环顾四周,有疑惑的目光,也有无所谓的、讥讽的、嫉妒的目光。它连忙整了整官服,小跑着跟上冷香。
“知道找你做什么吗?”冷香够冷,说话也是冷不丁的。
“不是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吗?”季雨棠怯怯开口。
冷笑轻笑一声:“傻的可怜,不过娘娘亲口说要用你,我也没办法。”
季雨棠心中警铃大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面上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老老实实的跟在冷香后头。
到了皇后宫中,冷香屏退了众人,殿中只有她、季雨棠和皇后三人。
皇后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一盆珍贵的绿菊,她手指上染着红彤彤的蔻丹,看着有些骇人。
“来啦,坐。”皇后没给季雨棠一个眼神,只淡淡吩咐了一声。
季雨棠心惊胆战的道谢,腿脚发抖的坐在软凳上,手和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别怕,找你来是想单独和你聊聊。”皇后转过身,笑意不达眼底。
“娘娘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好了。”季雨棠狗腿的答道。
“我听说你这几日休假的时候,和大理寺正谢淮初走得挺近的。”皇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觉得谢淮初这个人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题?按照正常的套路不应该是忽悠或者威胁她卖命,把贤妃肚子里的孩子给折腾没吗?怎么一上来问谢淮初?
哦!她和谢淮初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季雨棠目前还不知道皇后就是谢淮初的亲生母亲,但她已经能确定两人关系匪浅了。
“我就是想报答一下谢大人帮我洗脱冤屈,所以才想着帮他的忙。至于谢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跟他相处不久,只看出来他是位谦谦君子,“汴京玉面郎君”的称号当之无愧。”没的说的时候,还是捡好话说吧,季雨棠弱弱的想着。
果然见皇后嘴角扬起弧度,面容也变得柔和些。
第52章 吃吃皇后的瓜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嗯?季太医。”皇后终于正眼看了季雨棠。
找我来给贤妃打胎?总不能是平白无故赏我的。季雨棠暗暗吐槽,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下官愚笨,还请娘娘明示。”季雨棠摆出招牌傻笑。
皇后轻笑一声:“别怕,我没那么小气,不会让你去给贤妃下药害她腹中的皇子。她那点子小伎俩还不够看,不足以成为我的威胁。”
心中所想的事情就这么被她直白的点出来,季雨棠有点尴尬,只得应承道:“娘娘母仪天下,自然谁也不会是娘娘的威胁。”
“你不用拍我的马屁。”皇后伸出手指朝她点了点,“你这丫头被宫里的一点儿的腌臜事吓破了胆子,放弃了辛辛苦苦入太医院的名额,我虽觉得你不成大器,但也不好苛责你。这样吧,你不是想出宫吗?我刚好有件重要的差事想交给你去办,办好了,我就准许你出宫,还能给你在汴京立间医馆。”
若是办的不好嘛,皇后不说季雨棠也清楚,那就是咔嚓一声,脑袋搬家呗!
皇后这就不是商量,是明晃晃的威胁,季雨棠有选择的余地吗?她要是不办这差事,也就只能选选埋在哪里了。
“娘娘您请开口,您就如同九天神女下凡,我这个俗人能给您办事儿那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您放心,您的吩咐,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办好。”季雨棠表现得十分狗腿,一旁的冷香都有些佩服。
皇后的嘴角抽动,莫名觉得季雨棠不靠谱,但她这个差事也只能交给季雨棠。她道:“我希望你能接近谢淮初,并挑拨他和家人的关系,最好让他厌恶他的家人,和他们一刀两断。”
越往下听,季雨棠的眉毛就皱得越紧。不是,皇后啥意思啊?听着怎么像是让她当个红颜祸水去祸害谢淮初呢?就算你和谢淮初的便宜养父有过一段不伦之恋,那也过去好多年了,不至于记恨到现在要整得他家破人亡吧?
“娘娘,下官实在愚钝,您为什么让我挑拨谢大人和他家人的关系啊?”季雨棠询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好了。”冷香插嘴训斥道。
季雨棠老实的闭上嘴,眨巴着眼睛茫然的看着皇后。
皇后无奈的叹气,扶额道:“若不是和谢淮初亲近的小娘子不多,我也不至于找你这个憨傻的。唉,让你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我对他有什么恶意,而是我发现谢禛做事不太光明,可能日后会牵连到谢淮初,我不忍心看他苦读多年被父亲牵连,所以才让你从中作梗。且我让你作梗也只是让谢淮初疏远他的家人,并没有让你搞得他家破人亡,我是没有恶意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娘娘真是心善,为谢大人考虑了这么多。”
季雨棠眼睛放光,虚伪的夸奖皇后,实际上心里已经跟系统吐槽一大堆了:丫的皇后天天在脸上贴着一张假面具不累吗?不就是想让谢淮初家破人亡嘛,扯什么为他着想的旗帜?
“你能做到吗?”皇后追问道。
开玩笑,你没说之前我就打定主意让谢淮初远离他那个虚伪冷漠的便宜养父了!季雨棠连忙表忠心,殷勤道:“下官定能做到,娘娘宽心。”
眼看要说的已经说完,皇后干净利落的让冷香送客。季雨棠有点儿闷闷不乐,没机会接触皇后提取她的八卦啊,可惜了。不过冷香在引着她离开的时候,她趁机快走几步撞到冷香身上获得了她最近的几条八卦信息:
【娘娘越来越厌烦和官家接触了,这几日故意给官家找不痛快,就是为了不让官家留宿。】
季雨棠有些惊讶,皇后和官家两人是少年夫妻,据说皇后年少时对官家一见倾心,从此心心念念嫁与官家,心甘情愿为他打理后宫、侍奉长辈、照料孩子……结果告诉她真相是皇后很厌恶官家?皇后这么能忍的吗?
【贤妃有孕后故意刺激娘娘,还嘲讽娘娘从未有过身孕,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呵,她个蠢货,娘娘怎么可能不会生育呢?她入宫前和那状元郎就有过一个儿子,她只是厌恶官家,不愿意为他绵延子嗣罢了。】
这个瓜的信息量有点大啊!季雨棠呼吸都凝滞了。皇后真是胆大包天啊,入宫前就有个儿子?还是和状元郎?她没记错的话,谢禛不就是状元郎吗?那么谢淮初就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哦,也不对,系统说过谢禛不是谢淮初的亲生父亲。不过爹可能不是亲爹,娘肯定是亲娘!皇后是谢淮初亲娘的这事儿绝对板上钉钉了!谢淮初他爹的事儿还有疑云,等后续再验。能有个二十岁的儿子,皇后的年龄最少也是三十五岁了,官家现下才三十二岁,那就是说皇后隐瞒了真实年龄,还隐瞒了婚前史!
【谢禛这个心思毒辣的混账!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呢?明明是他和娘娘商量换了柳眉娘的孩子,后续却把娘娘的孩子养成如今这副模样,空有一腔热血,没什么心机,也不管这孩子的前程。我有时候真怀疑这个谢禛到底是不是孩子的亲爹,怎么能狠下心给孩子养废呢?】
季雨棠不用怀疑,她能确信谢禛不是谢淮初的亲爹,不过好像皇后和冷香这些知情人都觉得谢禛是他亲爹哎。这里头肯定有猫腻,看来只有接触到谢禛还能弄明白了,季雨棠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件事,想着有机会要查查谢禛的八卦。
“你到底要靠着我到什么时候?”冷香一把推开季雨棠,脸上满是不耐烦。
季雨棠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走路总是冒冒失失的。”
冷香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对她叮嘱道:“你一定要把这差事办好,不要冒冒失失的。”
季雨棠答应后,她又嫌弃的说道:“你这几日做事小心谨慎些,不要与贤妃有什么牵扯。虽然娘娘不会对贤妃动手,但止不住别人有这个念头,据我所知,这几日就要有所动作了。神仙打架,你离远点看戏就成,别引火烧身,牵扯到了娘娘。”
“自然自然。”季雨棠点头如捣蒜。
冷香莫名觉得心神不宁,她直觉季雨棠这小傻子肯定会惹上麻烦。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为福康公主庆贺的宴会上,季雨棠又又被暗算了!得知这个消息的冷香两眼一抹黑,气得直笑。
“这小傻子,还得捞她!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第53章 接触顾禄丰
事情是这样的,官家册封兰珠为福康公主,并专门为她举办了一场宴会,通知了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携带家属前来赴宴。官家打了为兰珠铺路的主意,想让她立起来公主的威严。但兰珠过了那么多年宫婢的日子,这些习惯和气质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纵使有嬷嬷对她进行特训,也没能改掉她卑微瑟缩的性子。
兰珠硬着头皮套上华服,被众人簇拥着完成册封的流程。大夏的礼仪繁琐,这样盛大的册封仪式更甚。仪式结束,回到房间的兰珠身心俱疲,不只是因为太劳累,还因为她害怕面对众人打量探究的目光,那些复杂的目光好似要透过她的身体,令她一阵颤抖。眼看已经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刻,她纠结了许久也没有勇气踏出房门。
她的贴身侍女梅溪劝慰道:“公主莫要害怕,不管别人怎么说,您都是实打实的公主,是上了玉碟的,别人再怎么议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的,而且还有官家为您撑腰呢。咱们快快收拾去赴宴吧?去晚了总归不好。”
不管梅溪怎么劝说,兰珠还是害怕。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是公主的时候,抱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法,敢犯下杀人的罪行。现在知道自己是公主后,她却变得异常惜命,也异常的在乎别人的看法,害怕自己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梅溪还想再劝,忽然听到有人叩门。她前去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素色长袍,头戴直角官帽的女太医,身后没有跟从的药童,只能自己拎着个硕大的药箱。见到梅溪开门,女太医绽放笑颜,如微风拂过杨柳岸,温暖清新。
梅溪呆愣了一瞬:“哦,您就是那位季太医吧?这是要给谁看诊啊?不认得路吗?我帮你指路。”
“不不不,我是来找福康公主的。”季雨棠笑着打断她,朝里面喊着,“公主,官家命我前来为您诊治。”
屋里的兰珠听到季雨棠的声音,高兴的走出来:“季太医,见到你真好!”
梅溪不明白自家公主怎么会和季雨棠关系这样好,不过她是个会来事儿的,忙请季雨棠进去。
兰珠的脸色好了些,她现下谁也不想见,甚至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觉得隔了一层,但心里总觉得季雨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对她亲近一些。
“季太医,一别数日,原谅我没有好好向你道谢。这些日子爹爹找了许多嬷嬷教我规矩,我分身乏术,所以一直没能表达我的谢意,请你不要怪罪。”兰珠道。
季雨棠还没回答,梅溪就蹙起眉头:“公主,您说这话怎么感觉把自己的地位放得那么卑微呢?”
兰珠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季雨棠见状拜托梅溪去泡一壶热茶给兰珠提神,打发走了她。
“公主,官家已经替您感谢过我了,赏了我许多银两,您不必再谢了。您现在是金枝玉叶,是官家心坎上的女儿,您不必再把自己代入到以前那个卑微的侍女身份了。”季雨棠一眼看出兰珠的心结,对她进行开导,“我之所以前来为您诊治,也是官家所托,让我来开导开导。官家对您很是疼惜,您可不要因为顾忌太多而疏远了官家,这反而会让一些见不得您好的人阴谋得逞。”
兰珠思索片刻,掉了几滴眼泪,又在季雨棠的劝说下振作起来:“你说的对,我这个公主的身份当之无愧,谁若是质疑我那就是质疑官家。我背后有大夏天子撑腰,我才不怕呢!”
季雨棠欣慰一笑:“好了,既然想通了,就快些补了妆容,我们一齐去碧凝堂赴宴吧。”
兰珠笑着答应,完全没注意到季雨棠利用她加入了这场宴会。一旁的梅溪察觉到了不对,但碍于兰珠对季雨棠有些依赖,她便没有说什么。
此时的碧凝堂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堂中一应器具全部按照官家的吩咐布置。大到房梁结构,小到碗盘杯碟,全部都是金雕玉琢,异常华美。堂中已经坐满了宾客,除了官家和皇后还未前来,其余皇室成员和朝臣及家眷都已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