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琼华阁多日的星言和子霄,终于在一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本有相关记载的典籍。
依照法诀,他们很快掌握了能现身的技巧。
子霄那张一贯凶煞面容上难得有了笑意,眼下唯一的困难只剩琼华阁之外的结界了。
星言收起那本典籍,率先走出去。
守在外面的将士猛然看到他,均都不敢置信揉揉眼睛。
“是我,无需怀疑。”星言停在结界之前,命令:“帮我打开结界。”
蝾螈将士虽心有疑虑,可也乖乖上前,打开了结界。
子霄忙跟出去。
离开琼华阁,星言和子霄直接去了石室,石门大开,哪里还有星知的影子。
这时,远处一队巡城军路过。
“首领不在,大少主受伤,你们今晚都警惕些。”
“是!”
十几名将士异口同声应答。
“不在?”
“受伤?”
星言和子霄同时呢喃出声,视线交汇间,他们心里均都咯噔一下,转身急匆匆赶往星耀所居寝殿。
前来照顾星耀的晚姝,看到他们,愕然瞪大眼睛,好半晌才问出一句:“桀塰说你们已经身… … ”
“没错,我们的确已经身死,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们的魂魄。”星言也不瞒她。
晚姝记得祖母曾说过蝾螈看不到同族身死后的魂魄。
星言瞧出她地疑惑,大致解释了琼华阁的那本典籍。
“我们本不该逗留至今,奈何星知执意前往陆地寻仇,我们只能进入琼华阁。”
“鲛族大乱,君父前去援助,星知趁乱逃走,不知君父可否寻到她。”星耀声音自内殿传来。
星言对晚姝颔首,转身进入内殿。
星耀在石榻上端坐着,脸色有些苍白。
不待近前,星言便急切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鲛皇和樊将军身陨… … ”星耀简略叙述一遍蛇妖复仇之事。
不过短短数日,星言没想到竟发生这么多事。
“对了!”星耀上下打量弟弟几眼,“你既已是魂魄,又是如何回来的?”
“蝾螈身陨不会入轮回道,而是会回到深海选一颗蛋附着其上,静待新生。”星言解释。
第170章 联手报仇
星耀惊愕, 琼华阁万千典籍中,他从未看到过有关蝾螈身陨后的记载,一直以来, 他都认为蝾螈和人族没有区别, 死后都是要前往度朔山入轮回的。
看出兄长疑惑, 星言在石榻另一端坐下,拿出那份典籍递过去。
“实则蝾螈魂魄同样不被同族肉眼可见, 两万年前,蝾螈第二百八十七代首领意外觉醒前世记忆,才知晓蝾螈魂魄不入轮回, 后来那位首领将此事单独记载下来,并创造出一种可以令魂魄现身的术法。本以为这份典籍已在万年前那场屠戮中损毁, 没想到会被保存下来,这些时日, 我和子霄在琼华阁翻了一个遍,才找出这份典籍。”
星耀不解:“近代首领为何都未提及过此事?”
“这份典籍被积压在琼华阁角落的最底层,兴是他们也不知。”星言猜测。
了然点头, 星耀翻开那份破损古籍, 简略扫视几眼,随手搁置在一旁, 侧身看向旁侧飘忽不定的魂魄。虽早就得知星言身陨之事,可当他真的面对, 内心比想象更加沉重。
幼时听闻世间有不少兄弟姐妹会因争夺权势地位反目成仇,从前他不理解, 而今仍然不理解。他们三个自小关系亲近, 从未因任何东西争吵过,星言性子洒脱, 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兄弟不会成为威胁,这于星耀而言是幸事,只是他没想到星言最终会死于人族术士之手。这些时日,他亦想找人族术士寻仇,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身为蝾螈继承者,他若出事,后果极其严重。
“抱歉,我终究不如星知勇敢。”
“兄长不必自责,理智才是对的。我和子霄之所以想办法现身,便是想提醒你们,那些人族术士手上有大量雄黄粉,没有把握,还是不要直接与他们正面交手。”
星言弯唇浅笑,神态坦然。比起报仇,他更希望蝾螈全族上下平安,永远不要再遇见人族术士。
候在外面的子霄这时探进半个身子,表情有些急切:“首领何时会带三少主回来?若是他们遇上那些术士怎么办?二少主,不如我们前去寻他们?”
星言颔首,欲要随子霄离开。
星耀及时喊住他们:“你们迟迟不去选择新生的机会,可会有影响?”
“理应… … ”星言笑:“不会。”语毕,他头也不回,与子霄一起离开。
待议政结束,长老们和占卜师退下,万华殿便只剩了琉璃一人。
举目环视寂静空旷的殿宇,她一时有些恍惚,幼时每次来万华殿,君父都在批阅政务。
方才长老们提议让她尽早即位,几位占卜师也赞同附和,然而她却有些排斥。历代鲛皇即位最早的也在五百岁,还不足四百八十岁的她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继任鲛皇之位。
新皇即位,便昭示着上一任鲛皇陨落,她不想也不愿接受君父不在的事实。当初离开前,君父还十分康健,而今归来,那份庇护却已不在。想到这场变故,悲恸再次袭上心头,她单掌撑额,闭目掩下情绪。
行至大殿外的楹婳身形顿住,上首主位上的鲛人少女还是太过单薄,如此年少,要如何肩负起一族责任!在她眼中,琉璃永远是孩子,女鲛各方面本就不占优势,她又哪里忍心让女儿承受一族重任。
收起思绪,进入大殿,她轻声问:“可是不舒服?”
琉璃闻声抬眸,不答反问:“君母,您难过吗?”
楹婳呼吸一滞,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被搅乱,作为妻子,她怎能不哀恸。
“樊尔说,万君击碎了君父和樊将军的魂魄,他们再无转生可能。”
琉璃声音低哑,双手无意识纠缠在一起。
楹婳并不知此事,听到这话,霎时红了眼眶。魂魄被毁,这世间再上乘的法器也难以凝聚。她没奢望过能和琉年有来生,然而他的来生却成了奢望。
“君母,这世间可有办法凝聚君父的魂魄?”琉璃仰头问。
楹婳摇头。
“海渊阁那么多典籍… … ”
“琉璃,你理应明白魂飞魄散的意思,你君父他… … 回不来了。”
楹婳声线颤抖,她及时咬住下唇,忍回哽咽。
刚燃起的希望被瞬间浇灭,琉璃唇角抿成一条线,默默挪过去,抱住母亲腰身,将侧脸贴上去,轻轻蹭了蹭。一只温柔掌心落在头顶,让她恍惚想起多年前,一位醉酒少年,也曾这么抱着自己的腰身,倾诉心事。
垂眸瞧见琉璃似是在沉思,楹婳问:“在想什么?”
琉璃摇头,松开双臂,坐回案前,“大长老提议即位之事。”
听出女儿的不情愿,楹婳严肃提醒:“从你君父身陨的那一刻,鲛族便是你的责任,你别无选择。”
听到熟悉地说教,琉璃耷拉着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明白的。可是君母,我没有资格即位。”
“你是唯一的继承者… … ”
“我曾向一位人族坦白过身份,我不知鲛族变故是否与他有关,但错了就是错了。”
楹婳脸色一变,严肃问:“那位人族品性如何?与蛇妖术士可有往来?”
琉璃摇头,那日嬴政的坦然不像是假装,相识二十年,他只算计过想要杀他的侧夫人,以及处处压制他的吕不韦,他是有野心,可那些野心只建立在对乱世的痛恨之上。他曾承诺,绝不妄想长生,当时他那般言辞恳切,应是真心的。
“他是我选择的历练考题,自小受尽屈辱,却仍旧会为了结束世人的苦难而努力。我不知他是否为了长生,而生出贪婪之心。”
楹婳没见过对方,不好断定,沉默须臾,她柔声宽慰:“既然选择了他,就要相信自己的选择。”
琉璃惊讶仰头,“您不怪我坦白身份。”
“说到底,鲛族这次变故,是你君父千年前那场陆地历练引起的,与你没有直接关系。对方若有心寻仇,纵使没有你的坦白,他一样会伺机报复。”
听到母亲这番安慰之言,琉璃内心愈发愧疚。
夜已深,服下解药的鲛人们,纷纷熟睡过去。
一位发丝散乱的女鲛拼命摆动鲛尾,游向浮碧宫方向。
看守宫门的将士看到她,忙低头行礼。
“君母,您先回去歇息吧。”琉璃话音未落,一抹孱弱身影便冲了进来。
楹婳及时托住对方手臂,问:“如此急切作甚?”
“樊尔!”白婼来不及喘.息,一把握住楹婳手腕,“因得知人族术士将君上和他阿父炼成了鲛人油,他说要寻人族术士报仇,我修为尽失,拦不住他。他伤还未痊愈,万一不敌人族术士,是会有危险的。”
琉璃倏然起身,留下一句‘我去寻他’,便消失在大殿。
星知抵达纪山时,天边已然泛白。她仰头望着耸立的高山,缓缓吐出一口气,子霄和兄长皆因她而死,今日纵使豁出性命,她也要杀了武鸣谦。
朔风凛冽的晨曦,她踏上最后一层石阶,抬手把鬓边乱发拨到耳后,脚步沉重走向那处令她心生恐惧的庭院。
“星知!”一道浑厚嗓音响起,她本能回转身。
降风落于地面,冷脸盯着任性的女儿。
“君父~ ~ ”星知声如蚊蚋,垂下脑袋。
妖化后的武鸣谦性情大变,动辄发怒,事后平静下来又暗自后悔,可在体内那股力量的驱使下,他又难以控制自己。
近来,其他术士私下对他的反常议论不止,可又无人敢出头询问,那些术士来纪山都是为了长生,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炼丹之人。明白那些人的心思,他从不主动解释。
一阵疾风呼啸而过,武鸣谦又一次自梦中惊醒,没了睡意,他索性起身穿衣出去。
溜达到院外,远远瞧见星知那张脸,武鸣谦禁不住感慨自己晚年运气好,不用下山,便有蝾螈亲自送上门。只是… … 另一位魁梧男子看起来不好惹,因清楚蝾螈软肋,他也没有胆怯。
乍一看到年轻的武鸣谦,星知先是愣了愣,才蹙眉试探问:“武鸣谦?”
武鸣谦摸着自己光滑的脸,似笑非笑道:“好眼力。”
星知不想跟他废话,拔剑便要刺过去。
降风掌心翻转幻化一条无形的绳索缠绕住星知,将她拉到身后,“不可逞强,老实待着。”说着,便出手袭向武鸣谦。
妖化后的武鸣谦修为大涨,完全不惧降风。
一时间术法交错,双方纠缠在一起。
被绳索束缚的星知拼命挣扎,反而越来越紧。
睡梦中的术士们很快被吵醒,纷纷出来查看情况。这些时日,他们还没见过武鸣谦那张恢复年轻的脸,此刻看到纠缠的两道身影,众人一时没认出来。
其中一人率先认出武鸣谦的身形,低低惊呼一声:“难怪近来武先生总是包裹严实,原来是恢复年轻了。”
其他人在这一句惊呼中反应过来。
另一位诧异道:“武先生是何时炼制出长生丹药的?”
“他服下丹药恢复年轻,却不告诉我们,这不是在防着我们嘛!”
“对啊!这般防着我们,是没想过要给我们长生丹药吧!”
“… … … ”
“… … … ”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点脾气的,已经急了眼,竖起眉毛大声质问武鸣谦。
“武先生为何骗我们?”
“是啊!为何骗我们?”
“… … … ”
不少人都跟声质问。
武鸣谦正忙着对付降风,听到那些质疑,根本没有时间狡辩,只是命令:“快去取雄黄粉来。”
这种时候,那些术士心里都有怨言,哪里会任他驱使。
听到雄黄粉,降风脸色沉了几分,出手愈发狠戾。
武鸣谦连连后退,及时凝聚一道结界,才勉强抽空喘.气。术士们地质疑声更大,他深知这种时候失去人心后果是什么。
“不是老夫有意欺瞒诸位,当时只炼制出了两枚丹药,且是用鲛人炼制而成,不能确定的情况下,老夫只能亲自试吃。虽然服下丹药后,老夫恢复了年轻,可也因此妖化,成了不人不妖的怪物。”
那些术士借着天边亮光看清他而今模样,对那些话信了大半。付出妖化代价获得长生,他们还是有些抵触的,不是说做妖不好,只是他们一时接受不了那样大的改变。
而降风听到武鸣谦用鲛人炼制出长生丹药,立时变了脸色,“鲛人?哪位鲛人?”
“自然是鲛皇和鲛族将军,那些修为低微的鲛人可炼不出丹药。”武鸣谦也不瞒他。
降风愕然睁大眼睛,本以为琉年和樊胤是死于蛇妖之手,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人族术士掺和其中。
“今日,便两族恩怨一起算。”他说着,双掌结印劈开那道结界。
武鸣谦飞身后退,不解:“老夫与你有何恩怨?难道是因为她?”他目光转向还在挣扎的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