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悔不当初——二十天明【完结】
时间:2024-07-02 17:15:40

  杨水起看着险些气急败坏的杨风生……当然是没将他的话放耳朵里了。
  而且,倒是杨风生提醒她了,萧吟的肚子也是会饿的。
  这样想着,她心里头又盘算起了自己的小九九来了。
  杨风生看出她在走神,拍了掌她的脑门,道:“又在憋些什么坏屁。”
  “哥哥!!”杨水起挨了一脑门,气得大喊,她道:“哥哥能不能给我娶个嫂嫂回来,成天管我做甚!”
  “杨水起,我管不得你了是吧?”
  眼看杨风生想要撸袖子,杨水起趁他不备,从他面前钻走,还没跑出几步,就听到杨风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会用完膳,同我去给娘,还有祖父祖母上香。”
  杨水起“嗯”了一声,算是应下这话。
  用完了膳后,杨水起去了祠堂里头的时候,杨风生已经跪在里头,杨水起上了香之后,也跪到了他的身边。
  “哥哥,娘是什么样子啊。”
  杨水起的母亲是在她出身后的一年去世的,算起来的话,她就是连她的面也不曾真正见过。
  “娘吗?记不太清楚了。”
  杨风生的记忆中,他们的母亲宋氏,总是苦着一张脸,他不常常见她笑。
  直到杨风生五六岁那年吧,杨奕中状元,入翰林,宋氏喜极而泣,他们后来在京城还没待多久,宋氏生下了杨水起之后,竟就一直卧病在床,后来没过一年,就撒手人寰。
  当年杨奕本一贫如洗,就连怀着杨风生的时候,还得没日没夜的刺绣来补贴家用,宋氏一直跟在身边不离不弃,可好不容易,杨奕有了前途,她却再没能享福。
  宋氏的棺椁不在京城,也在长都老家,和杨奕的哥哥他们埋在一起。
  宋氏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杨风生只记得,宋氏即便后来每天以泪洗面,却还要总是在他们面前强打起笑。
  她的泪眼,杨风生现在都还清晰记得,却始终不敢回忆。
  他道:“
  娘,爹爹这些年,过得也很好,你不用再担心了,小妹也长大了,很好很康健。”
  杨水起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巴掌点大,险些夭折。
  后来,杨奕带着他去一个香火旺盛的寺庙里头不吃不喝跪求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救活了下来。
  杨风生用手肘拱了拱杨水起,道:“你呢,每次来都不吭声,好歹也说些话。”
  “说……说什么。”
  宋氏对于杨水起来说,太过陌生,她即便是想要说,却也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杨风生知她心结,也不逼她,只道:“好,陪陪她也成。”
  祠堂外头刮着夜风,屋内,兄妹二人静默无言,就这样跪了许久。夜晚寂寥,石暖苔生。
  杨水起因着明日里头还要早起去学堂,便先走了,只留下了杨风生一人在这。
  没有一会,正为从外边进来,他禀道:“公子前些时日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方家小姐的相看对象不是京城本地人,好像来自杭州府申家,申家家里头有个举人老爷,在杭州府当知县,后来那家的公子进京科举,也不晓得是怎么同方小姐认识上了……然后那申夫人就从杭州府来了,现下正住在王家……”
  说到了这里,正为的声音越来越轻,悄悄地觑着杨水风生的神色。
  只见得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申家……知府……
  好大的派头。
  杨风生知道王家那些人的秉性,便道:“继续查,查清楚了,姓申的为人脾性……一清二楚,皆要查。”
  *
  翌日,散学之后,杨水起和萧吟先后脚到了水榭之中。
  杨水起的手上还提溜着一个红花梨木食盒,她在萧吟翻书之前先开口道:“萧二哥哥,昨日我归家之后,发现肚子饿得厉害,想来二哥哥也是要饿肚子。今日我带来了桂花糕,二哥哥先吃几块吧。”
  眼看萧吟想要推拒,杨水起忙补上一句。
  “这是起了个大早做的呢,萧二哥哥吃几块吧。”
  杨水起本就要早起,若是要再做个桂花糕,那便要起得更早些。
  萧吟不喜甜食,可看着杨水起眼下一片乌黑,又是想到她今日在课上频繁打瞌睡,还是抬手拿了一块放到嘴巴里面。
  桂花糕的外表晶莹剔透,拿到嘴边依稀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本以为杨水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做出来的糕点应当也是不尽人意,又加之萧吟本就不喜甜食,本想吃一口便罢了。
  不想出乎他的意料。
  糕点入口带着一股浓厚的桂花香,糕体细腻可口,却没有想象之中的甜腻。
  萧吟用完了手上这块,还动手拿了一块。
  少年的手很好看,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宛若莹润通透的白玉,就连那桂花糕拿在他的手上,品相都无端高出了几分。
  杨水起则就在一旁弯着眼睛看着他。
  她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便爱捣鼓这些吃食,给杨奕吃,给杨风生吃,因杨风生的嘴巴叼得很,杨水起这技艺也越发精湛。
  总之,吃过她糕点的,还不曾有说不好的。
  她猜得出来萧吟不喜欢甜食,便特意将其做得淡了些,看得出来,这盘桂花糕果真是对他胃口。
  杨水起也自顾自拿了一块放到口中。
  微风拂过水榭,少年少女的发丝被轻轻吹动,交织在了一处,不远处却站着几人,正在看着这处。
第十七章
  陈锦梨对身侧的萧夫人道:“表哥这些时日都跟这杨水起待在一处,前日杨水起不曾来,表哥还在这处等了她半个时辰。”
  陈锦梨光是想到萧吟愿意花半个时辰去等杨水起,心中便是一阵郁结,又看他们二人如此和睦相处模样,心中更是泛起了酸水。
  杨水起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真能哄得萧吟同她同席而坐,甚之督导课业。
  萧夫人听闻了陈锦梨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几分。
  “你说这几日来他们皆是如此相处?”
  萧吟这样的态度,全然没有平日里头生人勿近模样。再说这桂花糕,她从前何曾见他沾过一下!
  这萧吟,莫不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女追男隔层纱”,萧夫人恨不得掐把大腿,只觉自家好白菜要叫猪给拱走了。
  陈锦梨道:“姨母,莫要责怪表哥,他想来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我看他那个样子,全然没有一丝被逼无奈,倒像是心甘情愿!”
  陈锦梨的话非但没有让萧夫人心情好转,反而更生怨怼,她不愿在这处多待,光是看他们二人坐在一起都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陈锦梨看着萧夫人被气走的背影,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很快就跟了上去,她搅着手中的手帕,不安道:“姨母莫要怪梨儿多嘴,若是表哥真叫动了心可怎么办,过几个月便是秋闱,只怕是要叫杨小姐耽搁了可不好。”
  萧夫人只当陈锦梨一心是在为着萧吟着想,她也不想在陈锦梨面前发脾气,收敛了脾气之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又如何不知晓,只这萧吟,平日里头也从不曾叫我操过什么心,怎就这件事情拎不清楚呢,真真是愁死人不偿命。这杨家就是个乌七八糟的地方,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情,我这心里头就慌得不行,好在上一回杨水起也没真朝你低了头,不然真要叫他们撕下一口肉来。你姨父也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想出来测验的法子,想着赶走那个杨水起,偏你表哥要这样跟他对着干。”
  当年的事情,当年究竟是何事,陈锦梨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萧夫人只是一时感怀,想起来了当年之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闭口不谈,末了,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摸了摸慈爱地替陈锦梨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她道:“你莫要知道,只是,离杨水起远一些。姨母知道你的心思,你别担心,你表哥,还是听我的话的,你又是从小就在姨母跟前长大的,姨母自然会帮你的。”
  陈锦梨闻此,面色稍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厢两人离开,而水榭之中,萧吟谨记事不过三之礼,用完了第三块桂花糕之后,就不再动了。
  他边用手帕擦手指,边道:“下回不要再做了。”
  杨水起愣了,连嘴巴里头的桂花糕都忘记咽下去了,张嘴含含糊糊说道:“为什么……不好吃吗?”
  可是她分明看萧吟吃得还算开心呀,她本以为他喜,还盘算着明日再做。
  萧吟抬眼,看了杨水起一眼。
  兔子。
  萧吟竟莫名地觉得,杨水起嘴巴里头含着的东西的样子,像他曾经见过的兔子。
  眼睛红红,嘴巴鼓鼓。
  他收回了视线,道:“好吃。”
  可很快又淡淡补充道:“可是我不喜欢吃。”
  杨水起叫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既好吃,为何又不喜欢吃,他这话,逻辑有误。
  “你撒谎。”
  萧吟这人口是心非,若是不喜欢吃为甚要吃三块。
  萧吟却不想要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没有什么撒谎不撒谎的。快些看书吧,不然一会天又是要黑了,如今快入了五月,蚊虫牛虻也多了起来。”
  见到萧吟都这样说,杨水起也不执意再问,最后也只是闷闷道:“萧二哥哥不是不喜糕点,是不喜我吧。”
  “你嘀咕些什么呢?”萧吟瞥她一眼,又道:“我若饿了,自己也会叫人给我端来吃的,犯不着你去弄东弄西。”
  萧吟不明白这杨水起哪里来的精气神,每日温习功课不说,还得挪出力气做糕点来,她的手艺固然不错,可实在是没必要……若是直接说叫她别做,她定然不听,只能说自己不喜,好叫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杨水起似听明白了萧吟的话,她马上道:“所以,萧二哥哥是怕我累着了吗?!”
  萧吟叫她这话一噎,无语了半天,连翻书的手都停在了原地。
  “你又是从哪里得知?”
  “萧二哥哥明明喜欢,却非要说不喜欢,难道不是怕我累着了吗。”
  萧吟嘴巴素来利索,不论什么事情都能迅速有所反应,可偏偏在杨水起面前,嘴
  巴都变得笨了几分。
  她总是要说这样直白的话,从前倒是不曾见得,如今叫她寻到了机会,便得寸进尺到如此境地。
  萧吟轻咳一声,道:“看书,莫要再说虎狼之词了。”
  杨水起见他这样,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长长地“哦”了一声,道:“我晓得了,但我还是要带,明日要带,往后每一日都要带。”
  萧吟见她如此,只后悔自己一开始自己非要起那个头,去同她掰扯这些,这杨水起,油盐不进,他不欲多说,越说她越来劲,到了最后只丢了三字,“随你便。”
  今日结束之后,萧吟出了水榭,却被萧夫人唤了过去。
  冷白的月光照射在堂前,萧夫人面色冷沉,坐在主位之上。
  “萧吟。”
  萧吟已经猜到萧夫人唤他来是何事,听她如此语气不善唤他,也依旧恭恭敬敬躬手行礼。
  “母亲可有何教诲。”
  见他如此作态,萧夫人更是火大,她冷哼一声,道:“有何教诲,如今我的教诲你还会去听吗。我问你,你整日同那个杨水起厮混在一起做些什么,她若是真过不去测验,你应该欢天喜地去鼓掌知道吗!还在那头闲得慌帮她?我问你,你心中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萧吟依旧没甚情绪,立在那处,月光洒在他的脚边,一片莹白。
  “儿子没想什么,只是想,人不能出尔反尔罢了。若非母亲与父亲非要这样,儿子自也不会有机会同她私下接触。”
  好好好!现如今萧夫人是看明白了,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情在和他们怄气呢!
  她猛地起了身,走到了萧吟面前,质问道:“我问你,你是铁了心想要和杨水起不脱开关系了是吗。”
  萧吟只静静地看着她,竟没有说话。
  萧夫人不可置信,步伐都晃了晃,她道:“你……你还记得二皇子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徐家怎么亡的吗!”
  她光是想起来,就觉通体生寒,“皇二子死的时候,只十岁!十岁的人,他杨奕都下得去手,徐家……当初有多昌盛,一夜之间,就那样萧条了下去,你……你当真不怕吗?杨家的人,那骨子里头都是沾染了恶欲邪念的人,杨风生也同他爹一个样子……杨水起?我说都不想说她了,哪家的女子会像是她一样厚颜无耻……不知廉耻!”
  景晖帝本不只皇太子一个独子,当年,本还有个二皇子的,二皇子的母亲皇贵妃,正是徐家女,二皇子死后,徐贵妃疯了,而后徐家也在杨奕的打压之下,一点点没落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人人都说是杨奕杀了二皇子。
  因为,那年宫宴,二皇子和杨奕一同出了门,而后,不过一刻,就传出来二皇子淹死在御花园塘中的消息。
  虽二皇子死的时候,杨奕不在场,可还是有许多人将这件事情推到了杨奕的身上。
  徐贵妃见到二皇子的尸体之时,当场吐了一口血来,恨不得手撕了杨奕,但,终究是没有实质证据指认他,又加上景晖帝作保,杨奕毫发无伤,而徐家,没了皇子,没了贵妃,又加之杨党后来的可以针对,如今已经苟延残喘,只凭借一口气吊着了。
  二皇子是不是杨奕推下塘,尚待商榷,但杨奕针对徐家一事,是板上钉钉,无可置疑。可杨、徐两家之间究竟有何仇恨,恐怕除了当事人也无人知晓了。
  见提起了当年之事,萧吟的面上终于有了些许松动,若论奸邪,算上过往之事,杨家种种劣行,确无人能比。
  “萧吟,你就当母亲求你了,你别再……别再和她有牵扯了行不行啊!待到皇太子上了位,他们杨家,该亡了啊!你来日光明灿烂,何苦多她这么一个污点?”
  “污点……她不是污点,没有人是污点。”
  她算什么污点,就算是两人真扯上了什么关系,她也不会是什么污点。不可否认的是,在萧吟心中,即便不喜欢杨水起那样稍显顽劣烦人的行径,可从来也没想过“污点”二字。
  好像,她不该和“污点”二字沾上关系。
  “她就是!萧吟,只要是人活在世上,就要‘脸面’二字,若是连脸面也不曾要了,那还是人吗?”
  萧吟忽觉头疼地厉害,萧夫人的声音在他的耳中也变得十分尖利。
  世间纷纷扰扰,若什么事都想要去用一张嘴巴说清楚,那也是不现实。可唯一能叫人明白知道的,便是:正邪不两立。不管杨家是不是真的邪,而萧家又是不是真的正,总之,萧吟和杨水起就是不能有一点的关系。
  如此,对谁来说,都是劫难一场。
  杨水起不明白的事情,萧吟他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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