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悔不当初——二十天明【完结】
时间:2024-07-02 17:15:40

  “萧吟,这件事情,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正邪不同路,你同她,也不同路。”
  即便是正是邪说不清楚,可现下事实好像就是萧夫人口中说的那样。
  他同她好像不同路。
  萧吟拢紧了手,脑海之中不知为何,总是会想起杨水起没心没肺的脸来。
  委屈的……高兴的……
  不,他没想与她同路。
  没有想。
  对,没有。
  萧吟终是低了头,屋外的月光也不知道是从何时爬到了他的背上,竟莫名地添了几分落寞。
  萧吟道:“母亲说的,我都明白了。测验过后,我离她远些的。”
第十八章
  又过去三日,转眼就到了齐峰所说的测验那日。
  测验内容左右不超四书五经,儒学经典孔孟之礼,若再多,便也是多了些什么类似策论的辩题,论黑论白,论正论邪。
  杨水起粗略翻了下书卷,心中有了大概,盘算着该写哪些,该弃哪些,如此既能稳过,却也不至于叫人生了疑窦。
  杨家出身贫户,祖上底蕴便是不深,以至于,即便杨奕中了状元,如今又成了首辅,在众人眼中他们一家人,就是上不了台面,就是大字不识。
  杨奕的父母早年之间倒也没有如此贫寒窘迫,家中还有田地,日子过得也算舒心,只后来本朝土地兼并严重,富贵人家都喜欢买田占田,不管百姓愿不愿意卖田,总之,他们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穷人不愿意卖田,他们便强占。
  杨奕的父母就是如此糟了祸。
  他们从本来还有田地的农户,一步一步成了佃农,而后又一步一步成了贫户。
  其中艰辛苦楚,可想而知。
  杨奕的兄长还算赶上好时候,还曾上过私塾,读过书。
  可杨奕便没这般好运了,他一出生,便赶上家里头最穷苦的时候。
  书也不曾读过,就连因为日日吃不饱,连身形都较兄长矮上了许多。
  杨奕的父母尚有远见,也知晓唯有继续读下去,有朝一日当上了官才能有出路,不然,他们一家人,终将世世代代皆为人奴为人婢。
  或许是因为大儿子读过几年的书,便让他继续读了下去。
  他的兄长也不负众望,在县试,府试,院试之中大放异彩,只差进京参考秋闱,杨家就可苦尽甘来。
  但变故就在景辉三年,杨奕的兄长进京赶考那年发生。
  自此之后,没有人再会提及杨家的长子,世人之中也再没人记得这一个曾经大放异彩的青年。
  取而代之,只有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杨奕。
  从未曾有人听过此人,却不顾不吭地夺了状元。
  一个不曾读过什么书的人,夺了状元?!简直惊天彻地。
  世家之中,大多人比不上杨奕,却又瞧不起杨奕。
  清高的家世,便能叫他们心安理得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或许是随了杨奕,杨风生和杨水起两兄妹从小便比旁人聪明些许,两个孩子,五岁便能说诗。
  杨奕虽会教他们读书做人,可他大多时候也都要忙自己的事情,所以还有各种先生会登门杨府来教导兄妹二人。
  如此一番下来,兄妹二人懂的东西,早就已经超出常人所想。
  只杨奕这人,最不喜张扬,即便是有八斗之才,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尾巴夹着夹着,就把两兄妹夹成了草包。
  但好在,也正是因为这次机会,才让杨水起有了机会能多在萧吟身边晃晃脸。
  杨水起收回了思绪,眼看沙漏已经快要过半,回了神来赶紧提了笔来。
  待
  到沙漏见底,她也将将好完成了答卷。
  因着今日测验,放了半日的假,下午便没了事。
  杨水起收好了东西之后,赶紧去追已往外头去了的萧吟。
  “二哥哥,你下午可得空?若是得空,我们去游湖成不,你教我这些时日,定是受了累……”
  因着今日本打算和萧吟一同去游湖,杨水起一早就起来精心打扮,整个脸涂得粉扑扑的,便是连口脂都是精心挑选的,一身水粉长裙,衬得人更加明媚艳丽。
  分明说话的是嘴巴,然而那双扑闪明亮的眼睛却让人忍不住注视,若是细看,便能看见,满是期待。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萧吟冷淡至极的话。
  “下午我有事情要忙。”
  杨水起早就想过他会拒绝,毕竟她这要求实在有些得寸进尺。
  她本想着,萧吟面冷心热,若是再多闹一下,说不准就应下了。
  只可惜还不待她开口,就已听到了萧吟继续说道:“杨水起,我不会同你去游湖,以前不会,今日不会,以后也不会。所以,你不用再说别的了,很烦。”
  很烦……
  听到这两个字,杨水起耳边响起一阵轰鸣。
  “萧……萧二哥哥,你怎么了……”
  杨水起木然出声,嘴唇一张一阖,此刻,她什么声音都不听见了,旁边有人路过,看向这处,她也浑然不觉。
  为什么,为什么萧吟突然成了这样?分明先前不都还好好的吗。
  就在杨水起疑惑不解看向了萧吟之时,旁边忽然响了起来一声音。
  “表哥,姨母唤你过去,似有要事。”
  陈锦梨不知道是何时从旁边出来的,见二人有些僵持不下,便出声说道。
  见到陈锦梨后,杨水起却忽变地执拗了起来,竟动手拽住了萧吟的衣袖。
  “为何?”
  她执拗地问。
  为何前几日还是好好的,现如今却成了这样。
  但萧吟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狠心拂开了她的手,转身跟着陈锦梨离开了此地。
  洁白的衣袖擦过了杨水起手腕上的肌肤,杨水起看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终是红了眼。
  “肖春,为什么会这样子啊。”
  肖春也叫萧吟这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她道:“小姐,萧二公子他本就是个冷心肠,想这几日来也是为了守信才好了些,现如今,测验一过,便原形毕露。小姐,算了吧,这二公子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你会累的……”
  杨水起被肖春的话打击得更加难受,刚要悲戚出声,却被旁边一调笑声音打断。
  “倒没想到杨家还出来了个痴情种,真是奇了。”
  杨水起抬眼去看,就见杜衡在一旁摇着扇子,似笑非笑看着这处。
  “关你什么事情?!”杨水起剜了他一眼,眼中就差迸出火来。
  杜衡收了扇子,神色稍正, “你这人,真真是两副面孔,萧吟面前恨不能把脸笑烂,我也没怎么着你,你怎么每次都要把气撒在我身上呢。”
  他就不明白了,这萧吟究竟哪里好?整日板着张脸就将一堆人迷得团团转,尤其是面前这个,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就差六亲不认了。
  “谁叫你每一回都在我气头上的时候来,你不来招我,难不成你光是站在路边我还能上去打你一巴掌不成?我也没这般不讲理!”
  杨水起懒得跟他掰扯,她本就因为萧吟态度的突然转变而心中难受,转身就想离开此处。
  “喂,杨水起,你爹呢,不在家吧?”
  杜衡忽然凑到了杨水起的面前说道,将她吓了一跳,杨水起赶忙看向了四周,好在也没人在看这处。
  毕竟杨奕是称病在家,悄悄出的门,杨水起可不想叫人知道她爹不在家里头了。
  她的眼中生出了几分警觉,看向了杜衡,“你怎么知道。”
  杜衡看她这样难免觉得好笑,又看她今日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一样,一时之间难免生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他笑道:“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但是……”
  杨水起看他这副小人模样,牙都要咬碎了,“但是什么。”
  杜衡道:“你不是要去游船吗,萧吟不去,我要去。”
  在杜衡一边的小厮几乎都看愣了神,自家这世子爷,从前也不见有调戏小姑娘的癖好,怎么几次三番去逗这杨水起?杨家这小姐嘛……虽然生得是好看,但她心悦萧吟,是整个京城都晓得的事情啊!
  世子爷……莫非是就好这口不成了?!
  生怕杨水起不同意,杜衡紧接道:“你同我去了,我便同你说我是怎么晓得的。”
  杨水起无法,只能应道:“好。”
  *
  那边,萧吟和陈锦梨离开之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了廊庑之下。
  萧吟道:“母亲并未找我对吗。”
  陈锦梨跟在他的身后,没有狡辩,应声道:“我只是看表哥和杨小姐说不清,姨母并未找过,我确实撒谎了。”
  陈锦梨垂着头,本来以为萧吟又要说出什么责难的话来,然而等了许久,却并未曾听到他开口。
  她试探性地开口道:“先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杨小姐,是我的错,我只是……”
  只是不想要看到了杨水起在他身边晃,只是……只是不喜欢她。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知错’,可是你的行为举止,却从来没有认下。”萧吟淡声道:“表妹,她对我如何,是她的事,也是我的事,可独独不是你的事。”
  萧吟忽地顿了步,转过身去,一双如黑玉的眼睛正盯着陈锦梨看。
  他问道:“你难道不能明白吗?”
  不能明白吗……
  她怎么明白。
  萧吟此话,是想要彻底和她划清干系吗?
  陈锦梨岂能甘心,但她不能再惹得萧吟不快了,事不过三,若她再来一次,恐怕萧吟,彻底不再理会她了。
  她强压下了心头的不甘,笑着道:“表哥说的,我自然懂,表妹不敢奢求些什么,从前是叫鬼迷了心窍,可是往后,再也不会了,我对天起誓……”
  “不必。”她还未曾立誓,就叫萧吟打断,“既你当真认错,我又何故咄咄逼人。”
  因她先前之行径,她的话在萧吟这处已经不再可信。
  她心不诚,起了毒誓又有何用。
  萧吟末了只留下一句,“表妹还请知道,你若知错就改,我自当你作亲妹,可你若再做谎,这些年你我之间的情谊,也只能作罢。”
  萧吟话毕,便大步离开,只留下了愣在原地的陈锦梨。
  亲妹?作罢?
  萧吟的话若针一样刺在了她的心口。
  他将她当作妹妹,可她如何能够甘心!
  不……她才不要当他的妹妹。
  都是因为杨水起,若杨水起不出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陈锦梨只想要将错全都推到杨水起身上,好像只要没了她,便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第十九章
  两人很快就到了京城南地,杨水起所说的游湖之地。
  京城里头的贵人们平素都有不少消遣的玩样,游船、打马球、赏花宴、诗会等等不知凡几,马球赛倒也还好,不用怎么拘着人了,但凡是赏花宴、诗会那些的,只恨不得一举一动将你框死了。
  杨水起也不是个喜静的性子,除非是不得已,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这回她本是想同萧吟一起游湖,便叫人包了条船下来,本想着是和萧吟一起,再无趣的事情,她也能忍了,谁晓得到了最后竟跟了杜衡来。
  光是如此想着,她又开始觉着浑身不自在。
  “杨水起,你这船是要去给人办丧事吗?”杜衡仰靠在船椅背上缓缓开口。
  杨水起:???
  见她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杜衡开口解释,“谁家好人把这个船弄得像是灵船一样?帘子是白的,船艄上挂白帆,就连桌上也放一束白玉兰,你脑子有坑是不是,萧吟爱穿白衣,你也上赶给他办丧事不成?”
  萧吟爱穿白衣,杨水起自理所应当以为他喜白,况又说,如兰君子,像萧吟这样文质彬彬,儒雅风流的君子,喜白也没什么不对。怎么到了杜衡这张嘴巴里头就成了发丧了??
  这人,这嘴,能安然无恙至今,也是多亏了
  他的家世。
  杨水起美目圆瞪,警告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要把你丢下去了。”
  杜衡满不在意地顶嘴道:“成,一句都说不得。”
  杨水起也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不耐烦道:“行了,你我已经来了,快些同我说,是如何知晓?”
  杜衡淡淡道: “急什么,船都没走就开始急,急死你好去投胎。”
  在碰见杜衡之前,杨水去也从来不知道有人说话能如此难听。
  这人,同他说话也只能叫自己气生气死,杨水起不欲再争,瞥了头去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在另一艘船上,正有一人盯着此处。
  此人衣着华贵,身着赤色盘领窄袖服,头戴乌纱翼善冠,此等着装,唯皇太子朱澄能穿。
  朱澄二三年岁,体格不太健硕,有些许瘦弱,下巴处已经蓄上了一小撮胡须,眼角稍稍向上吊起,看着些许犀利。
  坐在朱澄对面的萧煦,也同他一样,此刻正往杨水起与杜衡的方向看去。
  朱澄今日邀萧煦出来,本有事相商,结果好巧不巧,就撞见了这一幕。
  从他们二人的方向,正好将那两人的一举一动收到眼底。
  朱澄看了两人良久,收回了视线,他拿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意味不明地道:“听闻杨家这个,近些时日和则玉走得挺近,他们的事情还传得不小吧,京城里头的人都知晓了,这杨水起怎么如今倒又和国公府的世子爷坐到了一处?”
  听到朱澄谈起萧吟,萧煦神色微凛,变得些许肃然,他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小情小爱的本也就没什么,若萧吟真能开了窍倒也不错,只可惜他现下一心扑在了功名上头。”
  皇太子一党同杨党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近来杨水起和萧吟之间的事情,自然是叫他心中不大爽落的。
  若是真叫萧、杨两家走到了一起,那算是什么事情?
  但现下听到萧煦此番话之后,他心稍宽了些许,也是,萧吟是何许人也,如何会看得杨水起这般的人?况且他素来正直,杨家人,更叫不可能入了他的眼。
  “也是,则玉的性子冷得很,普通胭脂俗粉自是难入他眼,况且……谁又让杨水起姓‘杨’呢,他们能有什么结果,那也真是奇怪了。” 朱澄不再说那两人了,又转了话题,道:“近些时日杨奕称病不出,你说,我们或许能借着这次机会……”
  他顿了顿,很快又继续道:“行上回张琦之事。”
  “只要北疆死些人,我们再将他们的死推去杨奕贪污,届时,即便是父皇再想要维护他,恐怕也再遮掩不下去。依我之见,就让北疆的将士苦一苦,就算是死了的话……也算他们有除杨之功。”
  想起张琦先前的计谋,萧煦神色越发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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