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悔不当初——二十天明【完结】
时间:2024-07-02 17:15:40

  张琦先前提出,干脆现下趁着北疆战事吃紧之时,使些手段断了北疆的军需,抑或者是拱些火,让北疆那边再乱一些,只要这样,战事越来越乱,再拖出杨党曾行贪腐之事,将矛盾集中到杨奕一人之身,将事情闹到无法再去遮掩的地步…… 还怕杨家不倒吗。
  但事情能不能成先不说了,即便是成了又能如何,助涨了北疆鞑靼嚣张气焰,残害了大启军民,这样的事情,代价实在是太大。
  “苦一苦北疆的士兵”,这句话从朱澄口中说出来轻飘飘一句,可代价恐怕是生灵涂炭。
  萧煦劝解道:“殿下,此事,万不可。张琦死在了这个节骨眼上,怕只怕,杨奕那边的人已经知道此事,若再出手,恐怕只会叫他们反将一军。”
  “他们如何知晓我们的事情?”
  萧煦道:“只怕,有奸细。”
  相比较萧煦的淡定,朱澄听到这话便坐不住了,他扬声道:“奸细?!”
  萧煦道:“殿下莫急,奸细慢慢找总能找出来,但张琦的那个法子,万不能再想了,他们只怕早有了应对之策,若不留神,反倒要叫他们咬死了。”
  朱澄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左右杨奕那边有了应对之策,若再进,得不偿失,一不小心,还要背上了千古骂名。
  朱澄见想办的事情办不了,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待船靠到了岸边,便打算离开此。
  下船前,朱澄又想起来了件事情,他转身对萧煦道:“对了,祁明,你这的也是老大不小了,萧阁老还没替你相看人家不成?”
  萧煦见朱澄提起了婚事,稍显无奈,他插科打诨道:“这事,急也急不得了,就算是我想要,也不见得能有啊。”
  “祁明,你这便是自谦了,萧家大公子,求谁求不得,婉儿那里有几个相识的贵女……”
  婉儿,是皇太子妃。
  眼看朱澄是当真想要点谱,萧煦急忙掐断话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祁明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
  若真由不得萧煦自己,他又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还没成婚?萧夫人如今最愁的便是萧煦的婚事,急得夜不能寐,偏萧煦一直推脱。
  见萧煦这样说,朱澄也不再勉强下去,他道:“成成成,我怕是说不动你,不说了,先走了。”
  萧煦拱手,“恭送殿下。”
  送走了朱澄之后,萧煦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他在原地默了一会,又看向了不远处湖中央的杨、杜二人。
  他们的船只还在湖上晃悠,算起来,距他们来此处,差不多已经游了半个时辰的湖了。
  萧煦抿了抿唇,只觉奇怪,他们二人是何时相识的……
  湖面上。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杨水起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坐着的杜衡说道:“杜衡,差不多得了,还不肯说?”
  眼看她是真生了气,杜衡也不再继续为难她了,他笑了笑,“其实再简单不过。”
  “你没发现吗,你爹每年这个时间都要生一段时间的病。我倒是不曾听说,这世上有什么病,能这么刚好,好巧不巧,每一年的这段日子,都会发作。这么正正好好,不像是病,倒像是……”
  “谁的忌日。”
  杨水起听到杜衡的话,心中警铃大作。
  杜衡……也不大像是个草包啊。
  杨水起也算明白,杜衡这人,恐城府极深。
  她爹同她说过,同杜衡这样的人在一起打交道,说得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因为,若一不留神,就要被其攻心。
  她定了定神,笑了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阖家上下,活着的人凑不出一只手来,我爹走到了如今,身边死了的兄弟亲朋更是不知凡几,他重情重义,便是谁的忌日,想来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难不成,你管天管地,这也要管?”
  “杜衡,我家可同你家没什么交际,你想把手伸到杨家来吗?”
  她抬眸,看向了杜衡,嘴角竟还勾起了一抹笑。
  她警告道:“你小心断手。”
  说罢,她不看杜衡是何反应,便抬声喊道:“船夫,靠岸。”
  船靠了岸后,杨水起头也没回就下了船,末了,又想起了什么,停了脚步,回头看向杜衡。
  “还有,下次再说二哥哥坏话,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即便杨水起生得实在没什么攻击力,就连说这话的时候,两颊似还气得圆滚滚的,但那眼神却着实硬气了一会,带着同她丝毫不相符的清寒。
  待到杨水起走后,杜衡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唇。
  “这人,怎么能这么有趣呢。”
  他这话,是切切实实发自心底所说。
  若不是方才看见了杨水起瑟瑟发抖的手,他还真当她是有几分硬气。
  合着硬了半天,全是装的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杜衡才觉得,更加有趣。
  “她究竟瞧上萧吟什么了啊。”
  实在叫人费解。
  杜衡的小厮倒没看出来杨水起的“色厉内荏”,还只当这杨水起是个脾气暴躁的大小姐,他道:“世子爷,你别管她看上萧二公子什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叫她霍霍他去,倒也不错呢。”
  杜衡瞥他一眼,眯着眼睛笑问,“不错?”
  小厮再傻也能察觉出来不对劲,缩了缩脖子就没敢继续说话。
  两人没一会也离开了这处。
第二十章
  杨水起好不容易强撑着从杜衡的视线中消失,双腿一软,就差瘫倒在了肖春身上。
  肖春知道杨水起是被吓到了,忙扶了上去,她忍不住抱怨,“这世子是想要做些什么?没见过这样不知礼的人,要不要去同公子说此事?”
  杨水起只觉杜衡这人心机深重,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试探,光是同他说话都要费劲去应对,只怕被他寻了纰漏。
  她大口喘息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对肖春道:“现下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国公爷这几年来不像要争,同我们家也没什么交际,不是敌更不是友,暂且没必要因为杜衡这人而去烦扰哥哥。哥哥他平日里头也很忙的,便不烦他。”
  两人也没什么心思再在外头待下去了,没多久就回了家里头。
  *
  学堂里头的测验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五日,就知晓了结果。
  公布成绩前夕,萧正找来了齐峰。
  月夜之下,两人面对面坐在院中石桌上。
  萧正先行开口,他问道:“齐先生,我想知道,杨水起可曾过了您这一关?”
  他心中还有些许希冀,只期望这杨水起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才好。
  但齐峰的话确实彻底叫他死了心。
  “大人,杨水起,非等闲之人。”
  若说一开始,齐峰对杨水起的情绪,也多为讨厌,可是从此次测验之后,他确实对她改观了不少。
  萧正眉头蹙成了一团,“先生,此话何意?”
  齐峰知道萧正今日找他来是为了何事,所以还特地带上了杨水起的考卷。
  他将试卷摊到了萧正的面前,用手指了几处,道:“这杨水起,哪里是个呆子,这脑子随她哥,活泛。你看她错的这几处,难吗?也不难,若一开始我倒也以为她是真不大会,但你看看她写的‘论六国’的那一部分,便知,前面的那些,她根本就不可能写不出。为何不写?在那里把控名次成绩呢。既不叫自己掉出书院,却不又能太过显眼。”
  “你说,这人能笨吗?”
  听到齐峰这样说,萧正看起了杨水起所论之处。
  他看了许久,第一反应便是,其文笔思想全然不像是她这样的年龄所能成之论。
  若非年深岁久,经年感悟,何来此番见解?!
  这写得实在是好,好到便是让萧正一瞬间都没了对杨水起这人的不满,而去沉浸于感叹其文采。
  但萧正很快就回笼了理智,他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不能逐她出去?”
  齐峰虽受萧正所邀,也曾亲口答应萧正去设测验,可如今测验成绩都出来了,他总不能言而无信,硬是把人赶走吧。
  这样晚节不保的事情,他可不做。
  齐峰道:“答应大人的事情我已经办好,只是,若罔顾事实而背地行不公之事,恕某不从。”
  齐峰说罢起身离开。
  既都已经和萧正行了这些事,现下又说不公?
  还有什么公平与不公的。
  萧正知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强行逼迫齐峰,他也不一定能做。
  他看着杨水起的卷子想了许久,最后让人去喊来了萧吟。
  萧吟到了之后,萧正让他坐下,又将杨水起的卷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萧正道:“这是齐峰给我的,杨水起的卷子,你自己看看。”
  萧吟不明白萧正是何用意,但还是依言拿起了卷子,他越看眉头就锁得越紧,那双黑眸仿佛沾了水的墨,在月色之中,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晦暗不明。
  “呵。”
  一声淡薄至极,带着几分讽刺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兀地响起。
  又骗他。
  这次的测验对她来说分明不算什么,甚至说是轻而易举,可前些时日,还一副要为此而急哭的模样作态。
  是吃准了他说不会拒绝吗。
  她这人……
  当真是爱作谎。
  不知不觉的,纸张在他的手上都被攥皱了。
  萧正见他如此,趁机说道:“则玉,非父亲诓你,早同你说过,这杨家的人,最是不可信,只要是有机会,就会叫他们不择手段利用。杨水起她分明不是传闻之中说的那样无用,但她却在你的面前故作不知,吃准了你是个君子,定不会坐视不理,是以才如此裹挟于你。你说,这样的人,你当真要同她亲近?”
  少年面上没什么神情,只是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也能看出他内心所想。
  想来,叫人这样戏耍,他当是不快的。
  “则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千万千万莫要再叫她蒙骗了。”
  *
  月光撒满了地面,顷刻间被人踏碎。
  萧吟走在回居所的路上,却见前方树下站着一人。
  “兄长。”
  萧煦见到萧吟,便朝他走近,他道:“等你许久,父亲找你去是说什么。”
  萧吟不愿再提起方才的事,光是想起都叫他没由来的烦闷,是以,听到萧煦的话,他也只摇了摇头。
  见他不愿说,萧煦也不再勉强,便问道:“近些时日看你和小水都没什么来往了,前段时日不是还好好的吗,近来可是闹了什么矛盾?我上回还见她和国公府的世子坐在一处游湖呢,他们又是何时玩到了一处去。”
  这几日萧吟依旧不愿意搭理杨水起,杨水起没了法子,便来寻了萧煦。
  游湖?和杜衡在一处?
  萧吟记得,那日测验结束之后,杨水起来找过他的,但是那日,他拒绝了她。所以,之后便和杜衡去了吗。
  “她的事情同我无关,她愿意和谁交友便和谁交友,兄长不用同我说。”
  萧吟话毕,却良久没有听到萧煦的回答,只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叫萧煦这眼神看得不知所以,刚想问他何意,就听萧煦先开口道:“则玉,你不高兴了。”
  萧煦像是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越发开怀,他道:“你是为什么而不开心呢?是因为小水同杜衡在一起游湖而不开心吗。”
  萧吟难得发愣,过了片刻,他马上道:“没有。”
  可萧煦仍旧不依不饶,“当真没有吗?可为何我一提到他们二人游湖,你的脸色便这样难看呢。”
  萧吟:“我没有,兄长胡说。”
  眼看萧煦还想要继续说下去,萧吟抢先开口道:“若兄长无事,我便先走了。”
  “成,不打趣你了。今日来,是有正事想要同你相商的。”萧煦正了正神色,道:“前段时日,我翻看大理寺卷宗之时,发现一桩旧案。”
  “是什么。”
  “科举学子失踪案。”
  萧吟不解,萧煦为何要提起这事来。
  萧煦道:“你可知道,失踪那人是谁?”
  萧吟问道:“是何人?”
  “杨奕的兄长,杨平。”
  萧吟哑然,此事竟同杨奕有关。
  萧煦道:“这事年深岁久,据闻报案之人是杨平的妻子,唤做宋冉,听闻杨平的失踪之时,她还身怀六甲……”
  也姓宋……萧吟记得,杨奕已故夫人,也是姓宋。
  “那最后人找回来了吗。”
  萧煦看着萧吟,吐出了二字。
  “悬案。”
  *
  过去了这么些时日,入了五月份,杨奕也已经从京城赶回了长都老家。
  过了立夏,天气也逐渐回暖。
  同京城不大相同,江南水地,空气潮湿,多草多木。
  时至傍晚,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处极为不起眼的院子后头,这坐院子,破烂流丢,看着便是说不出的穷苦,虽看着不大入流,穷寒至极,但能看出来,这院子是被人精心大理过的,虽破破烂烂,但却不脏。
  车夫掀开帘子,对杨奕道:“老爷,到了。”
  杨奕睁开了眼来,淡淡应了一声。说罢,起身下了马车。
  一年没有回来,抬眼去看这坐破落的院子,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恍惚。
  在他发楞之际,已经有下人陆陆续续将东西搬了进去。
  杨奕看着院门,嘴边浮现起了一曾淡淡的笑来。
  “爹娘,阿兄,我回来了。”
  他进门,轻车熟路跪到了杨平的牌位之前,接过了手下人递来的香火,又磕了三个响头。
  其他人见此,也都自觉往外退去。
  “昨日在马车上梦见你来见我,可为何不肯多与
  我说一会话,你怎能这样狠心。你昨日说好冷,我今日多给你烧些衣服下去,你全往身上套去,想来,就不大冷了。你和冉冉在下面过得可好?她生前最喜打扮,我也连着给她烧些首饰下去,你可别叫她委屈了自己,使劲往身上戴吧,我现下有钱了,你喊她别心疼钱了。”
  “风生这年已经有二十一岁了,生得很好,体格也好,人也聪明,你和冉冉也不用得担心他了。还有水起,你转告一声冉冉,这孩子随她,性子活泼热闹的,今年看上了个公子,闹得厉害。这几日,我不在京城,恐怕又是要闹翻了天去。”
  昏暗的堂前,只有杨奕低喃的声音,又轻又沉,不过是一些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话,竟像是带了一阵垂老悲绝之意。
  他又笑了笑,继续道:“阿兄,当年害死你的人,我都已经杀了,死了干净。可是即便过了二十多年,我也时常在想,若当初,你没有上京城,或许也挺好的。我们一家人,便是穷得挖土了,也是好的。至少,你们都还在不是吗。昨日困顿,今又蒙昧,分明四五年岁,却还困顿人常。阿兄,我很没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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