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电光火石间,一道如箭的影子窜了过去,敏捷极了,并且异常阴狠毒辣,反脚一踢,那人高马大的昆仑奴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无反应。
封文显猛的站起身子,嘴里吼骂:“废物!”
一旁的何正笑了笑:“封大人,找个乐子而已,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在场众人,没人敢说话,谁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二人都是首辅大人最为器重的左膀右臂,三日前,封文显因为赈灾有功着升为枢密院枢密使,可谓风光无限。
而右威卫大将军何正,是他的老对手了,这二人明明属于同一阵营,可封文显历来狂妄自大,明里暗里都要同何正比较。
也是,二人都手握军政大权,可谓一山不容二虎。
封文显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瘦弱的随从,厉声道:“你上!”
众人吃惊,这人瞧着如此瘦弱,哪会是那些专门养来和野兽相斗的昆仑奴的对手,不得一掌就被拍死了!
裴寂看的饶有趣味:“封文显什么时候回京的?”
“三日前。”李义应着。
“好啊。”裴寂盯着楼下的封文显,忽而笑着感慨。
回京竟然不先来首辅府拜访请示,看来封文显的野心和胆子,的确是越来越大了,兴许是自己给了他太多好处,叫他迷失了。
“那人是谁?”
裴寂问的是封文显身边那瘦弱的随从,李义瞧了一眼:“此人原先是封大人的马奴,因为养马驯兽的功夫极好,便被提拔上来,训练那些昆仑奴,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
怪不得封文显会迁怒于那人。
这间,那随从已经上了场,眼里竟然是没有一丝畏惧,甚至抱拳向对手行礼。
下一刻,他猛的窜了过去,动作敏捷,叫那原本还不屑一顾的昆仑奴措手不及,奋力甩着膀子,企图以力道将人摔下来。
可那瘦弱的少年,却像是条阴狠的毒蛇,绞住了猎物就不会再松口了,而且招招猛狠,打蛇打在七寸上。
裴寂嗤笑,有意思。
一轮下来,人高马大的昆仑奴竟是有些招架不住,众人拍手叫好的同时,看着少年的眼神也暗含赞赏。
封文显死死盯着台上的少年,他府上何时有这样的人了?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木椅手把,半眯起眼,翻滚起了别样的情绪,太强的人,他从不会留。
可第二轮,局势却完全反转,少年竟是丝毫没有了斗志,被打的凄惨至极,看来是惹恼了那昆仑奴。
封文显眼中的情绪也渐渐平息,或许,刚刚只是凑巧罢了,不过一个奴隶而已,第一轮纵使赢了,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是他紧张了。
裴寂略带赞赏的瞧了眼少年,是个聪明人。
“安排新的昆仑奴,替封文显打赢,还有,一定要救活那个随从。”
傍晚的时候,一众贵人散去,众人还在津津乐道,今日封文显的昆仑奴是如何转败为胜的。
没人注意到,一个浑身是伤,瘸了腿的少年,逃过了封家的眼线,费力的朝前走着,终于望见了不远处那华贵的马车。
马车上,首辅府的标牌异常明显,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他确信,那人是在等自己。
第71章 再说一遍,他是你的谁!
顾延翊的命,吊回来了。
魏云珠这几日却陷入了自责,顾延翊坠河,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她,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登门探望一番。
马车驶进永安巷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今日她故意叫念霜寻了一顶平常的轿子,不想太过张扬,毕竟,去顾家是要经过……
她正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是怎么了,可手刚触上,便有人从外面掀开,猛的一下跨了进来。
下意识朝后躲去,待看清来人,她双眸迸发出巨大的恐惧,活像是瞧见了鬼一般。
“你……你……”
裴寂瞧着少女被吓坏的模样,好整以暇的笑着:“郡主躲什么?微臣又不是厉鬼。”
何止不是厉鬼,他是比厉鬼还可怕!
裴寂由下至上扫了她一眼,懒散的往后靠了靠:“郡主好兴致啊,竟然有时间来这永安巷?”
魏云珠戒备的瞧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裴寂轻笑一声,摊了摊手:“前面就是我的外宅,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魏云珠微微直起身子,声音有些恼:“裴寂,你无缘无故上来做什么?”
“本郡主命令你,立刻下去。”
“郡主是吃酒吃傻了?”裴寂凑近在少女颈间嗅了嗅:“闻着没有什么酒气啊。”
魏云珠吓了一跳,要后退,却被男人一把抓住腕子。
“这样的命令,微臣可是从来不听的。”裴寂见她躲,反倒欺身而上。
“你……你大胆!你敢折辱本郡主!”
裴寂轻声笑着,笑声意外清脆悦耳:“折辱?什么叫折辱?”
“这样吗?”
男人一手禁锢着少女纤细的腰肢,不断逼近两人的距离,含笑讲那些带着匪气的调子渡进她的耳畔。
他简直爱死小郡主一本正经指责他的高贵模样了。
“你给我放开!”
魏云珠抽了两下手,非但抽不出,还一脑袋撞在男人的喉结上,反倒更亲密了。
她错愕不已,而裴寂却顿住了动作。
刚刚的温热擦肩而过,他抿唇,喉间的弧线下意识划过。
魏云珠如梦初醒,想立刻拉开距离。
可是来不及了。
裴寂抓着那纤细腕子的手微微发紧,将少女往后一按,仿佛整个马车都震晃了下。
她被低在马车内壁,眼睁睁看着他靠近来,捏住了自己的下颚,低头,重重的吻便落了下来。
裴寂托着少女的后脑勺,指缝间她的发丝不住缠绕,微凉的唇,禁锢着她,仿佛在诉说这些时日那些尖酸的思念。
魏云珠呜咽了几声,全都被他吞咽下肚。
刚开始是急切的掠夺,现在速度且缓缓慢下来,是缓慢而有力的攻伐,少女腰间的手还在不断发力,不住的往他怀里紧推。
魏云珠脚底发软,头昏脑胀,想推开,却又完全无路可退,背靠硬板,空间狭小的可怕,只好攥紧了裴寂的衣襟。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魏云珠立刻张着嘴大口呼吸,类似于濒临干涸的游鱼。
缺水,缺氧。
裴寂瞧着少女迷离的双眼,暗含泪意,眼尾被迫生红,美的惊心动魄,他没办法再忍耐了。
头低的很下,来到她的脖颈,鼻尖萦绕的淡淡香气叫他沉沦。
“他给你什么,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去他身边?”
裴寂滚烫的鼻息侵噬着少女的意识,蛊惑她的心跳异常急速,叫她大脑一片空白。
“嗯?你在说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忽然意识到他刚刚指的是什么,可还未反应,抵在腰窝的手开始游弋。
瞬间,头皮发麻的质感,叫她下意识惊呼:“你碰哪里啊!”
“凡是顾延翊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而且比他给的多。”
男人固执的声音近在咫尺,魏云珠微微发冷间,全然忘记他手心灼热的气息,已经在何处。
紧急着,她猛然反应过来,尖叫着一掌拍在男人的脸颊,力道不小,连她自己的手都撞到了马车角落。
空气骤停,裴寂抬眼,眸色深的可怕。
魏云珠却对他刚刚无理的大胆行为,有些恼羞成怒,她忍住不稳的心跳,一字一顿,生怕他听不清似的:“裴寂,你给我滚下去,我说过了,不想再见到你!”
“不想见到我,那么是想见顾侍郎?”
裴寂脸颊上的指印清晰,浑身都是戾气,他自然知道小郡主今日来永安巷,是为了什么。
魏云珠脸色冷的厉害,她以手背用力地擦着嘴唇,仿佛厌恶到了极点。
“是,我是想见顾哥哥。”
裴寂眸色暗不见天日,下颚轮廓绷紧,死死的盯着少女,诡异的唤了一声。
“魏云珠。”
魏云珠下意识缩瑟,每次裴寂用这样阴沉冷漠的调子叫她名字,她都生出自己是可怜的猎物,下一刻就要被他碾碎在唇齿间的错觉。
“嗯?”她故作镇定,轻轻应了一声,看向裴寂的眼,全是冷漠。
四目相视,周围一切都被排除在外。
裴寂黑眸中窥不见一丝光亮,平静之下悄然酿造着一场惊涛骇浪,那蓄意喷发而出的海啸,已经亮起了红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魏云珠目光平淡,“我去看我的未婚夫君,不可以吗?”
“未婚夫君”四个字,推动了狂涛巨浪,似猛兽张开血盆大口,要撕咬摧毁人世间的一切。
“你再说一遍,他是你的谁!”裴寂一把拽过魏云珠,眼眸猩红,似要充血。
可几秒钟后,他却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暴怒,逼迫自己放手,语气微微变缓:“你今日不清醒,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裴寂,”魏云珠打断了他:“真正不清醒的人是你。”
“你告诉我,你那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苑悦亭?”
裴寂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没有回答。
“你根本就是提前计划好的,为了杀他!”魏云珠讨厌他满手沾血的模样,她由身到心都害怕。
裴寂忽然笑了。
他语调冰冷,似蟒蛇吐芯子:“他要和你成亲,我就叫那碍事的家伙从此消失,不好吗?”
魏云珠心间猛的一颤,冷血,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第72章 探望
“所以,你就下手杀他,把一个活生生的,不会水的人推入河中?”魏云珠明晃晃的质问着。
“是。”
顾延翊分明就是在河边故意挑衅自己,他有些懊悔,自然不是懊悔动手推顾延翊,而是懊悔竟然被小郡主发现了。
见他承认的如此干脆利落,仿佛对人命丝毫不在乎,魏云珠简直血涌心头。
“要怪只能怪他不自量力,想要我和抢。”
的确,在裴寂手下抢人,无异于虎口夺食。
魏云珠此刻只觉得,他从身到心都黑透了,眼里只有血腥和厮杀。
“明知结果,却还要赴约,非蠢即笨,那样杀死他,也算是便宜他了。”裴寂故意恶狠狠地说着,他不介意让小郡主更清楚的认识自己。
魏云珠眼眶湿润,更多是愤怒使然,果然,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怀有悔恨之心。
冷血的像是一头蟒蛇。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我呢?”
沉寂,死寂般的沉默。
最后,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男人攥在她腕子上的手,大力甩开,声音冷漠又残忍:“首辅大人,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请您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裴寂固执的再次握紧那手腕,黑眸阴鸷沉沉:“魏云珠。”
“你敢去找他,我玩儿死你。”
魏云珠听了这话,条件反射颤了颤,可还是扯出一副寡淡薄情的笑:“就是死,我也不愿意再同你纠缠。”
裴寂终于松开了手,他嘴角的笑甚至有些扭曲,叫人读不懂:“好,以后再管你的事,我不是人。”
男人离开后,魏云珠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永安巷一处角落缓了好久,将衣裙拾掇妥帖,直到念霜过来。
“郡主,要不今日就算了,咱们还是回宫吧。”
魏云珠吸了几口气,郑重其事:“走吧。”
由顾府管家引着,魏云珠穿过了前院,向正厅走去。
顾府很大,完全不似首辅府那样金碧辉煌,珠围翠绕,瞧着是言情书网的简朴大气,可这其中又散发出庄重之气,看来这里的每一处横梁,都采用上好的木料,恐怕比那些金银浮雕的造价,也是过犹之而无不及。
等跨入顾延翊的房间,四周都是些浓重的草药味,墙上挂着的书画字句,处处彰显儒雅风流。
忽而,连续不断的低咳声传来,魏云珠便立刻上前,这次顾延翊可伤的不轻,听旁人说,半条命都险些没了。
“顾哥哥,你没事吧?”
躺在病榻上的顾延翊,见到少女的身影,以及那关切的声音,眸子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由下人搀扶着艰难起身。
“郡主……”突然,又是几声压抑的低咳。
魏云珠有些伤情道:“顾哥哥,都是我连累了你。”
顾延翊却笑得温柔,他摇了摇头:“只是呛了些水而已,昏沉了这几日,见到郡主,就好多了。”
魏云珠声音低低的,郑重其事:“若不是我,他……他怎么会三番两次……”
顾延翊却截了她的话头:“郡主,你莫要自责,不关你的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可回府后,我仔细回想那日的情景,仍然是后怕不已。”
“不是怕自己会怎么样,而是怕郡主出事,那日你跳下河亲自救我,此举实在是太危险,若是连你也遭遇危险,我一定会后悔终生。”
“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等情况,郡主千万不可再冲动,否则,我就算万死也不会心安。”
说完,他因为太过激动,甚至剧烈的咳嗽起来,久久无法平息。
魏云珠微微皱眉,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病的这样厉害,可却依然温润诚恳,处处为别人着想。
见他如此,顾延翊还温声安慰她:“郡主不必挂怀,再养几日也便好全了,不打紧的。”
他越是如此,魏云珠就越是愧疚。
她低下头,自责极了:“对不起……”
她在半路上,原本还思索着该如何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是现下几度启唇,瞧见他虚弱苍白的模样,又深深无从开口,想好的腹稿,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郡主愿意舍身相救,我已经很感动了。”说到这儿,顾延翊下意识握住了少女的手。
魏云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抽出手,张了张嘴,那些就卡在喉咙眼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末了,她想着,缓一缓吧,等他把病养好了,再告诉他。
“顾哥哥,我出宫已经太长时间了,该回宫了,你且好好养病。”
顾延翊没有阻拦,只是柔声道:“好。”
他瞧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眼神里的情绪,由病气转化为莫辨的光影。
仆从此时端过来一碗汤药:“公子,该喝药了。”
顾延翊微微直起身子,抬了抬手:“端下去吧,不需要了。”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赶过来,对着顾延翊道:“大人,不好了,贺先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