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有些无奈,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落在了她的脑袋上,轻声细语的哄着:“好了,该吃药了。”
魏云珠在厚重的被子下,早就喘不过气来了,没法子,她迟疑了会儿,还是探出了头。
还好,裴寂的确端了一碗药,表情也还算诚恳,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彻底将被子放下。
可殊不知,她此刻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早已经变了味了。
脸颊潮红,眼含泪意,黑色的长发贴在两边的脸颊,又湿又潮,粘粘乎乎的像极了……,唇瓣上若隐若现的牙印,也不是她自己的。
裴寂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想到了永安巷无数个夜晚,少女那些香汗淋漓的瞬间。
他微微靠近魏云珠,用勺子舀了些汤药,耐心的解释:“这是刚才微臣寻人在街边的药铺,抓的药,怕郡主嫌苦,顺便买了些饴糖,先喝药,喝了再吃糖。”
他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在哄三岁的小孩。
小汤勺已经抵在了少女的唇瓣,她只好张嘴,小心翼翼喝了,果然被苦到了,眉头小皱,可怜兮兮的。
“郡主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旅途劳顿,自然容易生病,不过,等过几日,到了兰陵,就一切都好了。”裴寂安慰着。
又喝了几口,魏云珠莫名觉得气氛越来越奇怪,给自己喂药的男人也离她越来越近,而且两人似有若无的触碰,叫她紧张,甚至冒汗。
同这恶蟒共处一室,太过危险,她从来都不觉得,裴寂会克制自己的欲念。
撇了一眼对面桌案上放的饴糖,用纸包着,还没拆开,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办是抱怨,半是细软的开了口:“太苦了,我想吃糖。”
裴寂只能将药碗搁下,起身去桌案上拿饴糖,他一边拆着外包的纸,一边回身:“吃了就乖乖喝药。”
可少女竟然趁着自己取糖的空隙,端起药碗,捏着自己的鼻子,咕嘟嘟一口将药灌了下去。
“郡主……”等他反应过来,那药已经被一饮而尽了。
这药极苦……
第97章 是不苦了,可近乎窒息
魏云珠重重放下药碗,她以为喝的快些,趁苦味没留住,就不会尝到苦了。
可没想到,苦涩还是瞬间充斥口腔,平日里一点苦都吃不得的少女,瞬间泪萦于睫。
她紧紧抿着唇,懊恼刚刚的自讨苦吃。
裴寂快步向前,俯身以唇封缄少女的抽泣,企图卷走她的苦涩。
魏云珠始料不及,呜咽两声,双腿死命蹬着,可在男人绝对的压制下无异于蚍蜉撼树,仍是纹丝不动。
可下一刻,那“鸣鸣”的反抗忽然停止,有一颗甜腻的饴糖被顶了进来,中和了那晦涩的苦味。
静谧的夜里,窗外的风声伴着尤红翠,羞涩又靡丽。
可糖都喂进去了,面前的人仍是孜孜不倦,食髓知味。
“裴寂!”少女含糊不清的恼怒。
终于,裴寂松开了那甘冽清新的唇,她随即张着口呼吸氧气,像快要溺死的鱼。
“别分心,先把糖吃完。”裴寂沙哑的警告。
少女下意识动了动嘴,发现怡糖竟然不在自己嘴里,可容不得她多想,薄唇再次重重的贴上来。
炙热的手感触着背脊,描绘着优秀的脊线,另一只手从中间窜上来,颈下的骨骼微凉,魏云珠呼吸一滞,脚底发软,下意识搂紧了男人的脖子。
重心无意间靠向他,结果就是任他为所欲为。
怡糖正在缓慢融化。
没有真正的在一起,无疑是煎熬。
但他狂热到甘愿被折磨。
糖终于彻底化了,少女鼻息堵的厉害,觉得自己差点要被憋死,索性,面前的人要够了。
魏云珠大口喘气,眼神有些迷离,面颊缺氧到比刚刚还要更绯红。
是不苦了,可近乎窒息。
抬眼,却见男人正仔细端详自己,眼里是熄不灭的火,叫嚣着要燎原,还有些隐忍的克制,她不觉得他能做到。
一颗心,急促的跳着,她忽然抓起空了的药碗,狠力的朝裴寂砸去。
铁了心要砸醒他!
裴寂微微侧身,那药碗斜斜的划过,“砰”的一下摔在桌案角,碎的彻底。
少女的呼吸不稳,眼尾挂着楚楚可怜的泪珠,但却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殷红肿胀的唇瓣一张一合的大口呼吸着。
裴寂甚至能看到里面小巧的齿尖。
“郡主,微臣只是想帮你解苦。”
“你真凶。”他倒是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魏云珠气极,一手指着门,恼气的呵斥:“裴寂,你放肆!”
“你立刻给本郡主出去!”
裴寂微微后退,正襟危坐的理了理衣袖,尽量的克制,企图埋下眼眸里的炙热与情动:“药喝了,郡主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颊,哄哄她,讨好她,但得到的却是少女的躲避。
裴寂笑了笑,收回了手:“夜深了,郡主快些将歇吧。”
“微臣……便不打扰了。”
他毕恭毕敬的讲着,没敢再去碰她。
毕竟,保持诚信,才有下次嘛。
魏云珠故意闭着眼,不肯理他,只听见了脚步声,收拾药碗的声音,最后……是关门声。
竟然听话了,算得上稀奇了。
不过她总算松了口气,拉上锦被躺好,只希望这次的兰陵之行能够顺利,寻到解药后就立刻回长安。
……
第二日,天边刚刚泛出了鱼白肚,魏云珠便醒了,也是因着船摇摇晃晃的,搅的她怎么都睡不好,索性早早起来了。
昨晚喝了药,身子果然清爽了很多。
她出了船厢,就见入画在悠闲的晒太阳,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趴在甲板上,胳膊撑头眯着眼,两只莹白小巧的赤足,徐徐的拍打着,像条美人鱼似的。
无意间垂落的纱衫,慵懒的斜斜堆砌在脊背,露出的左肩,修削合度,妩媚纤弱。
但肩头上,一个类似于印章的刺青,却十分明显,距离太远,魏云珠看不清楚。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入画,见到来人是她,第一反应是仓皇的将纱衫拉上去,掩盖那刺青,整个人都有些紧张窘迫。
魏云珠自然察觉了,立刻就意识到,那刺青,应该是入画不想叫旁人看见的,毕竟,每个人心底都有逆鳞,不愿他人轻易触碰。
她笑了笑,自然地走过,将手里的书递给她:“解闷儿的,要看看吗?”
入画见她未追问,顷刻就恢复如常,娇媚一笑:“打小家里就穷,十几个兄弟姐妹,加起来连半个字都不认识。”
正说着,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可以同莺娘说到一块儿了,她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的确,那位莺娘姑娘的确是知书达理,每夜从她房中传来的琵琶声,十分婉转动人,可就是听来叫人莫名悲凉。
两人说说笑笑的讲些平日里的趣事,直到有位消瘦的家仆前来唤她。
那家仆面色僵硬,绝对谈不上毕恭毕敬:“入画姑娘,该进去学规矩了。”
入画倒是见怪不怪,她俏皮地朝着魏云珠眨眨眼:“今日傍晚在这里等我,咱们烤鲫鱼吃!”
魏云珠点了点头,瞧着她的背影进了船厢。
三日后,花舟终于抵达了兰陵。
集运口,入画和莺娘站在一顶轿子前,同魏云珠挥手告别。
她今日一身烟罗紫的袍子,一只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固定着头上的轻纱,额间吊着孔雀绿翡翠珠链,两侧的头发被入画细心的编好,耳边垂着金镶紫宝石耳坠,摇摇晃晃,似是明艳动人的西域少女。
回身举步间,有淡淡的花香散发,已经有不少人远远的围着看了,裴寂有些不爽。
少女们相处了几日,已经有了感情,离别自然是不舍得。
魏云珠小跑过去,气喘吁吁的将自己耳朵上的坠子取下,塞到入画手里。
“耳坠为凭,你们以后定要来寻我。”
第98章 别怕,微臣在呢
到了兰陵,城郭巍峨,街巷开阔,马车华轿络绎不绝,虽然还未入夏,但这里已经骄阳似火,阵阵燥热,魏云珠心想,换上一身清凉的衣裳是对的。
因为这里属于陆运枢纽,道路四通八达,可直抵波斯国,时不时有金发碧眼的异域人路过,都是些做生意的商人。
各类运输生意,再加上是来往商队必经之路,便不乏大有险中求富贵之人,走私的,三教九流,亡命之徒……在此地捞金,蝇营狗苟,历代帝王都为此地的管理犯难。
宽敞的官道上,少女坐在马背之上,有些摇摇晃晃,前方是位顶俊俏的儿郎,稳稳牵着马,缓慢的行走。
魏云珠是第一次骑这样的高头大马,她小时候练过马术,但骑的都是矮种马,而且,她本就不喜骑马,加之上次在丘鸣山打冬猎坠马一事,叫她骑马时总是发怵。
此刻,她整个人都有些晃晃荡荡的,心跳加速,用力握缰绳的手早已发酸,抬眼,那人的背影映入眼帘,
她浑身忽然就放松下来了,既然牵马的是裴寂,就算自己真的摔下来,他也能稳稳接住自己吧。
街边两旁的人,纷纷好奇的瞧着这似是画卷的两人,风吹日炙,透过眼里发黑的光晕,牖中窥日,惊诧于马上的美人。
烟罗紫的轻纱婆娑起舞,随着颠簸,珠钗上的滑珠、额间的翡翠珠链,晃啊晃,头上轻纱小心翼翼的遮挡着面容,但却是掩映生姿,朦胧更胜一筹,一眼便可心旌摇曳。
这样柔桡轻曼的纤弱身段,像是江南水乡的柔枝嫩叶,似是西湖白堤的弱管轻丝,她们不由猜测,到底是何地,何样的山水,竟能养出这样霞姿月韵的女子。
而牵着马的男子,于人群中鹤立鸡群,腰跨一柄凶神恶煞的利剑,风刀霜剑,杀气腾腾,定然是矜纠收缭之人。
裴寂打眼瞧了瞧马上的少女。
在他心里,小郡主是一朵需要精心浇灌的芙蕖,无一不需细致周到,便以为她会受不了这兰陵的烈日。
现下来看,倒是多虑了,少女近乎雪白的肌肤在骄阳下发着光,脸颊微微发红,倒更显气色,眼眸清凉,嘴角笑意盈盈,更似一朵娇艳盛放的红玫瑰。
街巷两旁逐渐热闹起来,他们已经步入闹市区。
本来一切都其乐融融,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只见一道毛草的棚子底下,放置着大大小小的铁笼子,周围一切都脏兮兮的,来往的人将地上的积水踩的到处都是污泥。
最骇人视听的是,那笼子里可不是鸟兽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
里面有五六岁的小孩,各个都是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眼神空洞。
还有十五六的少女,被成堆的塞在原本关牲畜的笼子里,歪歪扭扭的瘫倒在污秽中,她们穿着甚少,基本都衣不蔽体,最好的也是裹件皱皱巴巴的袍子。
白花花的身子裸露在外,总有不怀好意的人瞌着荒淫无耻的眼神看过去,更甚者,有好色之徒过去将手伸进笼子里,恶意掐着少女的腰身。
可那些妙龄少女,本该是最青春洋溢的时光,却是不吵不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的呆滞,眼神中满是麻木与死寂。
她们如今的境地,哭是最没用的,哭只会换来毒打与挨饿,唯一能激起渴望的东西,只有食物。
魏云珠第一次瞧见,简直魂惊魄落,害怕极了,裴寂看在眼里,将人抱下马,虚虚的笼着她,手掌小心抚着少女的后背。
“别怕,微臣在呢。”
和那破败生锈的笼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边儿,一张摆满山珍肉食的长方桌,旁边坐了一个衣紫腰黄的男人。
那人身穿上好的蜀锦紫袍,腰佩金银鱼袋,肚子圆滚滚的将腰带撑圆,整个人肥头大面,虽然高冠博带可难掩粗鄙之态,面上满是颐指气使。
看他戴着的发冠样式,应该官衔不低。
“此人是谁?”魏云珠有些疑惑。
裴寂此刻同样的瞧着那男人,他嘴角的笑意暗含讥讽,鄙夷不屑中又带点切齿愤盈。
“郡主真想知道他是谁吗?”
“难道我认识?”魏云珠下意识的问着。
“哎,”裴寂竟是叹了口气:“微臣怕说出来后,郡主知道了会气结郁心……”
此时,有一队骑马而来的商队,在那男人面前停了下来,形形色色的人下马,似是同那人交谈着什么。
一个瘦弱的美人,从笼子里被暴力的揪出来,黑灰的布衣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从头到脚大片大片的裸露,她的左肩头,黑色的印章刺青清晰可见。
魏云珠眉头微皱,这刺青,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好生眼熟。
男人提溜着少女的后脖颈,和集市上挑选家畜并无二样,他粗粝的手掌来回摸着,似是在检查,然后一把捏住美人的脸,掰开嘴,瞧了瞧牙口,摩挲了几下光洁平整的牙齿。
他点了点头,看来很满意,接着随手将盘子里的几块肉扔在地上,美人立刻似小狗一般,伏在满是污水的地面,对着那肉狼吞虎咽,时不时还惶恐的抬头看看男人,生怕他反悔。
男人摊了摊手,有些嫌恶手上因肉留下的油脂,然后,少女莹白的脸颊就成了他的手帕子,被无情剐蹭。
“成色不错,洗干净了,可以卖个好价钱,路上避过官道,还要注意别给老子乱来,把人弄死了唯你们是问!”
等美人被拖走,男人又揪出一个裹袍子的少女,这姑娘瞧起来年纪更小,被吓得不轻,浑身颤抖,紧咬着牙关,不肯那男人查验。
那人立刻生疑,凑近瞧了瞧少女的嘴,立刻就明白了,二话不说便一拳挥了上去。
呕吐的声音响起,少女猛地一口呕出了鲜血,伴随着几颗牙齿滚落的,还有一些面饼渣子,人已经是被打的斜斜歪倒在地,气若游丝。
“妈的!”
“哪个王八羔子给她东西吃了!”
第99章 真是……猖狂至极!
一众人胆颤心惊,皆不敢多言。
男人穷凶极恶的眼神环视众人,气极了,只能把气都撒在少女身上。
中原的贵人,喜爱扶风弱柳的柔情媚态,讲究楚腰纤细的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之态。
因此,男人一直严格控制这些奴隶的饮食,往往吃一顿饿三顿,那些规矩都是饿出来,打出来的,才可在出卖前,教养的安静乖巧,弱管轻丝。
毕竟,这批美人都是上等成色,若是卖到青楼酒肆便是暴殄天物,她们其中一些,是要被长安城某些贵人挑走的,可不得精细些。
男人已经十分暴怒,他怒目圆睁,一脚踩在少女的肋骨。
“贱人!看看你这个腰身,肥了这么多,偷吃了多少,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吃吃吃,往死的吃!你以为你是牲畜,能论斤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