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七几人跟着白泽到了清荣酒楼,安置好慕容与李大锤,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走出酒楼,赵容七看了看酒楼,看着就像楚臣尊在身边一样,感到很安全。
“世子不必在意,能够结识四季山庄的庄主与夫人,殿下也会感到荣幸。”白泽坦然道。
赵容七知道白泽这是让自己别扭,她会心一笑,便离开了。
……
“主子,慕容、李大锤他们,”此人咽了咽口水,害怕道:“他们跑了。”
座上的人笑得慈祥,听到这话脸上依旧笑着,手上的茶具突然掷向跪着的人,那人被用如此内力一击,忍着剧痛,不敢吭声。
“跑了?那你们的脑袋是不是也想跟着跑啊?”坐上的人脸色微怒。
“主子,派去的弟兄们都被杀了,他们现在住在肃王手下的清荣酒楼里,不好动手。”跪着的人忍着疼痛,脸色逐渐苍白。
“哦?”坐上的人微微皱眉。
“主子,他们是不是跟肃王认识,如此一来,我们便不好下手了。”
坐上的人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先不要动手,现在派去的人无一人生还,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先观察观察再说。”
“是。”
……
宣德殿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嗓音,宣德殿大门打开,大臣们朝衣朝冠,鹭序鸳行,进入宣德殿。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吴良尖着嗓子喊道。
过了许久,底下无人说话,楚慎面无表情地扫视殿堂站着的众大臣。
“众臣公可有本要奏?”楚慎不恶而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殿堂下寂静了一会,忽然,一个大臣站出来,说:“陛下,臣有本奏。”
“说。”楚慎看着吴中行,眼里闪着精光。
“陛下,如今西楚四边异族突起,边疆多年来局势不定,陛下虽说为国考虑,没有扩充后宫,可如今陛下膝下无出,也让周围小国动了异心。如今,还请陛下扩充后宫,也好早立国本,笑了那些蕞尔小国的异心。”吴中行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瞬间让整个大殿充满硝烟。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陛下,吴御史所言有理,陛下虽天龄尚浅,但还是早立国本,以安民心,以平异心。”赵用贤也站出来说到。
楚慎冷笑一声,傲然看着两人,缓缓开口:“国本立嗣自然是大事,只是边疆不稳,除了朕的失察,又何尝不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失职呢?”
无人说话,楚慎再次开口:“这些年战事连连,朕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现在国库紧张,前几日,赵容七跟朕讲了军器库的情况,军器库虽不是重中之重,但也是不可或缺的,朕才下达命令,让各地方整顿军器库,至于后宫的事不必着急。”
“陛下英明,”陆逵站出来,微微行礼,说:“陛下龙华正茂,而且肃王殿下勤勉于公,德艺双馨,陛下自然不必担心。”
这话一出,大部分人冷气吸一口气,不敢喘气。
楚慎冷眼看着陆逵,没有说话。
“肃王殿下不仅克己复礼,而且忠心耿耿,陛下确实不用担心。”岳国公岳书继站出来,虽是半头白发,说话仍然中气十足。“也难为陆相,官拜宰相将近四十年,帮助陛下把朝中重臣治理得井井有条,都听丞相的话。”
楚慎故作脸色缓和,说:“丞相辛苦。”
“臣不敢当,臣做这些都是为了国家,为了陛下。”陆逵瞥了一眼岳书继,只得向楚慎行礼谦虚。
赵容七听着朝中“硝烟弥漫”的对话,心里忐忑起来,没有想到党派之争原来如此厉害。
当着陛下的面,陆逵一番言语明摆着就是挑衅楚慎,并且挑拨陛下与肃王之间的关系,陆逵说楚臣尊“勤勉于公,德艺双馨”,不就是说肃王有能力并且有心僭越么?
而且吴中行和赵用贤的话连皇后都斥责了,“无出,悍妒”,否则陛下怎会不纳妃立厮,而皇后孙念知的父亲孙承宗乃是当朝大学士,是后党的人,他们的意思很明显。
“如今肃王北行桐城,朕很忧心,不仅担心边疆民事,还担心肃王身处险境。没有去的人应该做好你们分内的事,若是肃王出
了差错,便是你们让他有了后顾之忧,届时,朕定饶不了你们。”楚慎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声音坚定,再也不似几年前刚登基的那个少年了。
“臣遵旨。”
“退朝。”
朝臣们等明德皇帝离开后,也退出宣德殿,三三两两散去。
“容七,你昨晚没睡好么?怎么无精打采的?”明靖瑞走到赵容七身边,问道。
赵容七心虚,因为她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她眼神闪烁,说到:“可能是第一次在军器库过夜吧,有些不习惯,睡得时间长了就没事了。”
说着,赵容七又掩面打了个哈欠。
明靖瑞见赵容七眼眶下面乌青一片,心疼道:“一会到了军器库,你先睡一会吧,这事咱们这两天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剩个收尾了,倒也不急。”
“好,”赵容七想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便答应了。
到了军器库,赵容七本想浅浅休息一下,哪知自己一下睡了一个上午,醒来都有些不好意思,明靖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宠溺地弹了一下赵容七脑瓜。
用过午膳,两个人休息片刻,便开始忙碌起来。
“三哥,今日朝堂如此大的阵仗,这个陆逵是不是仗着肃王没有在都城,所以,才如此大胆。”赵容七说着,手里也不停歇。
“那是自然,陛下跟阿尊自小要好,陛下自登基以来,在朝中羽翼渐丰,也少不了阿尊忙前忙后。”明靖瑞想着,也为两人感到心疼。
“可是这陆逵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众挑衅。”赵容七愤愤不平道。
“换了旁人还不敢有这样的胆子。陆逵的丞相是世袭罔替的,他先祖是咱们西楚开国功臣,生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滔天,荫子封妻。祖上就有不少的产业,到了陆逵这里,陆家的产业可要抵得上一个东凌国了。”明靖瑞放下手中的笔,眼中充满担忧。“只是,贪欲难填,陆逵的野心也没有掩饰过,陆逵可以贪财,但不能贪权。”
“原来如此,所以,陛下与殿下才这般讨厌陆逵罢。”赵容七想着原来政治立场不同,他们的信仰也就会不同。
“陆逵城府极深,他不仅挑拨陛下与阿尊的关系,还离间先帝与阿尊的父子之情,那时阿尊还小,上了陆逵的当,以至于……”说到此处,明靖瑞多了几分伤感与不甘,“以至于阿尊未见上先帝最后一面,这一直是阿尊心里的遗憾,也一直自责。他本想舍去肃王这个头衔,过个闲散自在的日子。但先帝没有怪他,陛下当时也是极力劝阻,他不忍楚氏一族皇权旁落,所以,留了下来。”
赵容七听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原来,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自己不好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正如楚臣尊说的那样,在这万般的身不由己中,自己是否忘了初心。
“而陆南铎也算是荣耀中长大的,自然不把阿尊看在眼里,小的时候就跟阿尊做对,长大了,知道收敛了,但还是藏不住他们的野心。”明靖瑞严重透出芥蒂。
“这无论才华,还是能力,陆南铎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却为何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三品大员?”赵容七很是疑惑,江苏一行,她也亲眼看了,并没有觉得陆南铎能力有多出众,也不过是任由肃王调遣。
“陆逵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除了给他赏钱,那就只能封赏陆逵的儿子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明靖瑞叹息。
“原来如此。”赵容七陷入沉思。
赵容七跟明靖瑞忙了一下午,各自分开回府去了。
匆匆忙忙过去半个月,军器库的事也越办越大,各地方呈上的公文越累越高,赵容七原先还不适应这些公文,无从下手,在赵渠和明靖瑞的帮助下,她越来越得心应手。
桐城
“臣李君羡参见肃王殿下、太师萧将军。”李君羡领着桐城的众官前来迎接楚臣尊等人。
“李知府请起。”楚臣尊搀齐李君羡。
“殿下一路风尘仆仆,臣早已为殿下备好住处,殿下屈尊先歇息片刻。”李君羡行礼。
“那便劳烦李知府了。”楚臣尊跟着李君羡进府。
……
这几日,倒是有几个夫人来找陶堇铭,总归是一些妇人之间的事。
这天,几人坐着正在说笑,赵容七不知道,闯了进去,见那几个夫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赵容七连忙道歉,正想要出去,一个夫人叫住了自己。
“我说堇铭啊,你家这孩子多少岁了?”
陶堇铭放下手中的正在绣的手帕,笑道:“已经有十五有余了。”
那妇人与其他妇人对了一眼,拿起手帕掩面笑了起来,说道:“十五也不小了,年轻有为,堇铭可有意为你家世子找个贤惠人儿伺候着?”
赵容七一听这话,瞳孔瞬间放大,正准备退辞,一旁的陶堇铭替自己开口了:“找什么人啊?阿七现在还小,不急。”
“哎呦,哪有你这么当娘的,人家都是巴不得给自己孩子找,”说着,那妇人悄悄看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说:“你看人家陆丞相家的大公子,还没有娶妻,妾倒是添了不少。”
“按说你们家又是堂堂侯爷,这容七又是世子,想嫁进来的一定不少。”另一个妇人说道。
“对呀对呀,要不然咱们两家做个亲戚,我看我家小女跟你家世子挺配的。”又一个妇人脸上笑开了花。
赵容七一脸惊奇地看着这几个人,他还在这呢,怎么感觉要给自己安排好了似的。
陶堇铭一脸严肃,语气里带了点怒意:“打住打住,我们家阿七现在正是男儿读书时,哪有心思想这些,你们就断了这份念想吧。”
赵容七见自家母亲一直为自己推辞,倒也放心了,行了礼赶紧出去。
听着里面说说笑笑的声音,赵容七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这些妇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百三十章
“阿七。”
赵容七正从陶堇铭那里出来,听见赵渠叫自己,应了一声,跟着赵渠进去书房了。
“父亲,有什么事找孩儿吗?”赵容七扫视一眼赵渠的书房,很是典雅大方。
“阿七,听说这几日你都会教笑笑功课,倒是听她师傅夸奖了不少。”赵渠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明显了。
赵容七笑了笑,说道:“倒也没有什么,我没有时间陪笑笑玩耍,只能在趁着教她功课的时候多陪陪她。”
“爹的意思是你别为此劳心,最近,陛下把军器库的事交给你,笑笑那边若是顾不上,我可以再请一个夫子来教她。”赵渠看着赵容七,又说:“爹见你这几日脸色不好,定是操心过度了。”
“父亲,这些是我应该做的,父亲也曾对我说过,在其位,谋其事,陛下与父亲信任我,才将这些事交给我,我不能辜负了你们的信任。”赵容七想了想,又道:“笑笑聪明伶俐,可能是国子监的课程太紧,一个师傅顾不了那么多人,才致笑笑有些跟不上罢。”
“若是笑笑真的跟不上,想着晚几年再去。”赵渠思考着。
“哪能晚几年?如今笑笑周围都是同龄人,在一起也能说说笑笑。再晚几年,只有她比别人大,会让笑笑心里不舒服,可能也会影响学业。”赵容七说着。
“那好,你们兄妹二人难得如此和睦,为父甚是欣慰。”赵渠看着赵容七笑,赵容七看着赵渠的笑,她低下头,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阿七,陪为父下盘棋罢。”赵渠起身,去拿棋盘。
“好,”赵容七见赵渠拿了棋盘坐下,自己也坐在他对面。
两人摆好棋盘,开始对弈,屋内只剩下“啪嗒”的落子声,也只有香炉内燃烧的香烟飘出来,香味弥散在书房各处。
“肃王这一走,都城内又开始流言四起,挑拨离间陛下与肃王的关系。”半晌,赵渠沉闷的说。“你在这个关头上要小心,莫要叫别人当枪使。”
赵容七低头看着棋局,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皱眉:“这些人真是大胆,肃王殿下不过是暂离都城。”
“他们大胆自然有人给他们撑腰,不然这流言如何能传得出去,又如何能长久不灭?”赵渠道。
赵渠忽然坐直了身体,声音低沉:“几年前,靖南王造反,不就是他们造的谣?”
赵容七睫毛微颤,一个分神,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盒里,她不动声色地重新拿起一颗棋子,声音略微嘶哑:“造谣?可我听说是靖南王造反是板上钉钉的事,为此,全族被屠。”
赵渠眼中略带惭愧,看着低着头的赵容七,说道:“正是因为背后之人权利滔天,才导致了这样的惨案。”
“父亲无凭无据,也不过是猜测罢了。”赵容七眼神渐渐充满冰冷。
“这件事是为父亲手处理的,”赵渠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中尽是厌恶,“但事实是……”
赵渠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事实是,为父接了一道假圣旨,在无可奈何之下,杀了容氏一族。”
赵容七手指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渠,眼里充满了恐惧,她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感觉身后有万丈深渊。
赵容七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苦笑道:“可天下人知道的最终也是父亲杀了容氏一族,而容氏一族也是反臣。”
“哪日若能沉冤得雪,也不枉我心有负罪这么多年。”赵渠敲击着赵容七,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衷与无奈。
赵容七长指夹起一个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赵容七苦笑:“时移世易,过去了这么多年,沉冤得雪又有用处,容氏一族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赵渠沉默,终究是自己没有察觉,害了一个忠臣,也害了一个原本和和睦睦的家。他将棋子随手放在一旁,掩盖不住的失落道:“那到圣旨我还保存着,为父还是希望容氏一族有朝一日可以沉冤得雪。”
说完,赵渠离开了,赵容七眼神无光的看着眼前的棋局,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不是赵渠,那会是谁?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赵渠的官职不高,怎么可能会动摇西楚的靖南侯。
圣旨?靖南王当时正是西楚的肱股之臣,对抗东凌,是谁会不想靖南王好过?若是假传圣旨,又是奉谁的命?
赵容七揉了揉眉心,头疼的厉害,赵渠的一番话让这个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赵容七觉得现在她陷入一个沼泽地里,动弹不得,越陷越深。
不如,她把那道圣旨偷出来?
赵容七这个想法一出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若是把假圣旨偷出来,那爹爹就会沉冤得雪,如此一来,赵渠岂不是……
赵容七摇了摇头,尽量不使自己心软,现在就是老天都在帮她,如果不是上天注定,今日自己哪会机缘巧合的得到这样一个重要的物证。自己先把这道圣旨偷出来,交给三哥,然后再做决定,若是赵渠阻拦,那就别怪她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