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七听着楚慎的安排,心里也慢慢平稳下来,说道:“陛下放心,臣定当全心全力协助肃王殿下。”
楚慎摆了摆手示意赵容七退回去,转身坐到龙椅上,威视着众人,说道:“好,朕特命肃王为主接待东凌国国主使臣,封杨浔为正三品鸿胪寺知节协助肃王,命世子赵容七一同协助。还有半个月之后的明溯山庄之行交给光禄寺和内务府,两个月之后的东凌国朝拜事宜交给鸿胪寺、礼部会同太师明靖瑜、少师明靖瑞处理,统合过后交由朕审理。”
“臣等遵旨。”
第188章
过了许久,朝议结束,赵容七跟着赵渠一道准备回去,突然太监吴良叫住自己:“世子殿下,陛下请您留步,往南书房议事。”
赵容七看了一眼赵渠,赵渠点了点头,赵容七说道:“好――父亲,您先回去。”
赵渠目送着赵容七远去,心里空落落的,他看着赵容七远离的背景,忽然感觉她像坠落深渊那般拉不住地往下坠,可命运的转盘和人心的意志又怎是他个人可以改变的,他只能尽力不让赵容七越走越偏远,仅此而已。
南书房
赵容七跟着吴良走了进来,见明靖瑜、明靖瑞和楚臣尊都以端坐在下座,她一走进来,他们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她,她用余光感受到楚臣尊炽热的目光,只愣一下便走进去,行礼:“臣参见陛下。”
“起来罢,”明德皇帝端起茶呷了一口,伸手示意赵容七坐下:“坐。”
赵容七见楚臣尊和明靖瑜一人一边坐在头列,而明靖瑞则是挨着明靖瑜坐在右侧,楚臣尊坐在右侧,而他旁边有一个空着的座位,她有些不自在,心里默默沉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挨着楚臣尊坐了下来。
赵容七刚刚坐下,楚慎轻笑,往后斜靠在椅背上,露出悠哉的神情,说道:“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吐露一下关于东凌国朝拜的事,不管好的坏的,今日一并说出来,只一点,东凌国朝拜的事务必做到事无巨细,让他们心服口服。”
明靖瑞先是开口,说道:“陛下,臣对于您启用杨浔心存疑问。”
“你说。”
明靖瑞得到首肯,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忧心地看了看窗外,说道:“陛下,据臣所知,杨浔平日与陆南铎交好,甚至是到了知己的程度。今日朝上陆逵见肃王主办东凌朝拜之事,觉得陆逵不便直接安排他自己的人,便间接让杨浔协助此事。”
说完,明德皇帝笑了笑,安慰明靖瑞说道:“靖瑞,别把事情看得太死,假若杨浔真的是相党,我们就不用了吗?满朝文武朕就不用了吗?圣君既用君子,也用小人。”
“是,臣过于小心了。”
明德皇帝点了点头,示意明靖瑞坐下,看了看赵容七,笑着说道:“容七,你知道为何朕特意让你去吗?”
赵容七本来以为楚慎今天在朝上说过了,没有想到还有理由,站起来说道:“臣不知,还请陛下赐教。”
楚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今天朝上说的自然是一方面,朕很欣赏你,也看好你。还有便是你的父亲从前是东凌人,既为了避嫌也为了证明咱们正大光明,所以有你带你父亲去迎东凌使臣,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他们小瞧了你去。”
赵容七瞬间明白了,原来如此,说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赵容七坐下的时候与对面的明靖瑜、明靖瑞对视一眼,看到了担忧的神色,心里在细想是怎么回事,思索着没有抬头。
楚慎看了一眼明靖瑜,继续叮嘱道:“靖瑜啊,这礼节礼仪的事就交给你了,朕明日下道谕旨给你,所有礼仪事务全权由你负责,不仅是这方面,还有护军部署也交给你,朕只把岳华、萧靖他们调给你用,你有什么命令只管下给他们。”
“是。”明靖瑜拱手行礼。
楚慎仰头想了想,又问道:“阿尊,你还有何事么?”
楚臣尊站起身,略一沉吟,说道:“臣弟暂时没有,若是想起来,臣弟奏折给皇兄。”
明德皇帝揉了揉脑门,说道:“好。”
“好了,今日便议到这里,你们先下去罢。”楚慎摆了摆手,靠在椅子上。
“臣等告退。”
退出南书房,赵容七几人对视一眼,便一起前往明府,明靖瑜与明靖瑞一乘,赵容七与楚臣尊一乘,一路上,马车里都是寂静无声,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明府,几人下了马车,又进府到了书房,明靖瑜觉得今日的气氛过于沉闷,闷在书房不舒服,又挪去了府内的凉亭上,着下人摆好了茶水点心,几人都没有怎么说话,明靖瑜与明靖瑞对视一眼,偷偷打量着楚臣尊与赵容七,见两人神色尴尬,好奇两人是怎么了?
“哟,茶水点心都备好了。”随着一声豪爽大方的犷音传来,打破了几人的沉默。
赵容七见周围没人,笑着对殷良喊了声:“二哥。”
殷良随即咧嘴一笑回应赵容七,转头说道:“怎么都没人说话?”
明靖瑜给殷良沏了一杯茶,递给殷良,笑道:“都在等你。”
一句似解释又似转移话题的话让气氛瞬间温和起来,几个人也都不僵坐着,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
明靖瑜看着无忧无虑、优哉游哉的赵容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赵容七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对赵容七说道:“容七,你可知东凌国主是谁?”
赵容七不知道明靖瑜突然来这一问,很显然的问题却回答的犹犹豫豫:“之前不是东凌太后掌权么,如今东陵国主亲政,便是叫凌子绝的。”
楚臣尊也疑惑明靖瑜问这个作甚,但是又见明靖瑜三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只好止了口,在一旁听着。
明靖瑜见赵容七还想不起来,扶了扶额,无可奈何地说道:“那你知道凌子绝和凌雀儿是什么关系么?”
赵容七一时想不来凌雀儿是谁,她低头沉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忽然一段记忆涌入脑海,她身体一僵,想起来凌雀儿是谁,但是凌子绝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之前认识的人跟她说过他叫这个名字,只是时间久远,想不起来是谁,只胡乱猜想的说了句:“父女?”
明靖瑜、明靖瑞与殷良三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看着赵容七,明靖瑞最先忍不住,着急地开口说道:“他们是一个人啊,凌子绝就是凌雀儿,你呀,我,悖真笨哪。”
赵容七听着明靖瑞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有些懊悔,懊悔之余更多的是震惊,惊得连手里的茶杯都没有端稳,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努力地甩着手以减轻疼痛。
明靖瑜三人连忙起身过来看,“怎么样,烫着没有?”、“疼不疼啊?”。
楚臣尊本来还在想他们兄妹四人在打什么哑谜,忽然见赵容七这般模样,他二话不说,抓起赵容七的手,用茶案上的凉水冲洗赵容七烫伤的地方,冲洗过后,拿过殷良递过来的药瓶,给赵容七涂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绢帕给赵容七包扎。
一顿忙乱之后,楚臣尊见明靖瑜三人用警惕又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他眼神飘忽,将手掩在唇边轻咳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赵容七只顾着回想那段久远的记忆,并没有对楚臣尊为自己包扎感到什么别扭或者不适,甚至已经忘了两人之前的不愉快,她只觉得手上烫伤的地方冰冰凉凉的,心里暖暖的,忽然她眼神一亮,看着几个人说道:“也就是说,那个东凌国主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凌雀儿。”
“我天,这可想起来了,看来这茶水没有白白洒在你手上。”殷良看着赵容七恍然大悟地模样,打趣道。
明靖瑜一记眼神扫过去,殷良收了玩笑的模样,嘿嘿一笑。
楚臣尊听到赵容七的话,大觉震惊,本来带着怀疑的态度,但扭头看明靖瑜三人的表情,知道赵容七的回想模样错,思考着一连串的对措。
第189章
赵容七想到之前明靖瑜与明靖瑞担心的模样,知道今日明靖瑜他们为什么将自己叫来又说了这么些话,于是试探性的说道:“我儿时是与凌雀儿玩得很好,可是…可是,我们又大约十几年不见,他应该不会认得我。”
“你自己都说‘应该’了,你也不确定对吧,”殷良双手叉腰看着赵容七,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再说,你小时候跟他玩比跟我们都多,你说说,哪有女孩子像你一样,领着别人家的男孩子到处乱跑的,而且他还是当时东凌国太子,我们替你背了多少罪,嗯?”
赵容七听着殷良酸酸的语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当时还小,哪里想得到这些利害。
他们商量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注意到楚臣尊此刻脸上的表情,五官不知扭曲到了何种程度,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只觉得肚里的酸气一股一股往上冒,头脑里只想象着赵容七与那个什么东凌国主玩得愉快的模样,胃里酸气加火气一齐往上蹿,他口干舌燥,端起热腾腾的茶水就往胃里灌,烧得舌头麻木,他几股气难以排泄,将茶杯重重甩在茶案上,愤愤起身,踱步走向凉亭的栅栏出,背对着几个人不说话。
赵容七注意到楚臣尊反常的行为,疑惑的看着明靖瑜三人,明靖瑞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方,笑着轻嗅茶水的芳香。
殷良看着不解的赵容七,知道是自己的话刺激了楚臣尊,心里一顿暗爽,嘴上也不饶人,调侃道:“没事,咱们今天中午吃醋熘茄子、糖醋里脊,多吃醋嘛,开胃还对身体好。”
殷良看着楚臣尊的身形一顿,傲娇得不肯转身,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明靖瑜看着似信非信的模样,也觉得可笑,说道:“容七,你也知道娘就是东凌国太后的亲侄女,后来为了两国安定,娘嫁给爹,有了我们,我们身上也流着东凌国的血,所以你不能掉以轻心。但是爹守着锦城,离东凌国很近,所以容氏一族被袭,西楚的人是尽信的了,而东凌国的人却不信,甚至东凌国还在传容氏一族还有余人。所以,当你出现的时候,我纵使觉得你的面貌熟悉,却也不敢往我妹妹还活着那里想。早些年我们跟着阿尊去边疆入营行军的时候,就曾打听过,东凌皇室还在寻找容氏一族的后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用心何在,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赵容七听着明靖瑜的一番言论,心里更觉得寒冷,他们与东凌皇室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罢,为何亲人之间也如此狠辣无情,不知不觉,她的背后起满了鸡皮疙瘩,惊恐之余更多是心寒。
明靖瑞看着赵容七还在发呆,怕明靖瑜吓着赵容七,拍了一下明靖瑜的大腿,笑道:“容七,不过还好是你去,要是我们去了,只怕是祸不单行了。”
楚臣尊看着想他们兄妹四人惊心动魄的商量,看着他们兄妹四人围在一起,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孤立了他们,他心里惋惜又同情,他惋惜的是容家四子个个优异过人,身世却如此悲惨,还要小心翼翼活在世上,上天没有给他们公道,他们却愿意以公道回报世人。
楚臣尊没有懊悔自己知道他们容氏一族的惊天秘密,反而庆幸自己遇到他们,他遇到过负心之人、背叛他的人、暗中害他的人、想杀他的人,但是也遇到了像容氏兄妹这般至情至性的人,他慢慢走到赵容七身后,坐在赵容七身边,听着四人的分析,见他们都在沉思,开口说道:“你们放心,有我在,她没事。”
明靖瑜、明靖瑞、殷良转眼看着楚臣尊,他们本不想连累楚臣尊,只想着今日将赵容七拉来是想让赵容七提高戒心。
赵容七本来在想对策,听到楚臣尊这样说,她扭头却没有看楚臣尊,目光落在被烫伤的右手上包着的绢帕,上面全是她身边这个人的气息,她透过绢帕看到一旁楚臣尊的紫棠色长袍,觉得踏实又安心。
赵容七不想让楚臣尊为自己而陷入这个深泥潭之中,她想开口拒绝,却听明靖瑜说道:“阿尊……”
楚臣尊知道明靖瑜要说什么,打断了明靖瑜的话,笑道:“要除掉陆逵,只靠一个祁施和祁锦添怎么够,而且你不是也查出陆逵或许与容氏一族被袭有关?你们报仇平冤,我铲奸除害。”
明靖瑜看了一眼赵容七,又看了一眼楚臣尊,说道:“阿尊,我们明白你的心意,毕竟十几年的兄弟了,你尽力维护我们,我们也拼尽全力维护你。”
楚臣尊端起茶杯,做干杯模样,笑道:“就是这句话。”
明靖瑜见状,连忙倒茶,五个茶杯碰在一起,说道:“我们以茶水代酒,干杯。”
殷良将茶喝下,放下杯子,指着赵容七说道:“阿尊,我们不求你怎么保护她,你只要看着她,别让她给我惹是生非就好。”
楚臣尊看了一眼赵容七,笑着点了点头。
赵容七杏眼怒_,说道:“二哥,这是茶水,不是酒,你可别醉了。”
说完,几人哄笑起来。
赵容七回到赵府,与赵渠在书房商议了足足两个时辰,两人谈了此次接待东凌国使臣的事,揣度着明德皇帝的用意,又猜测着相当的意图,再嘱咐赵容七一些对策和建议,赵容七本来在明府有些晕晕的,心里烦乱,经过赵渠的一顿分析和建议,赵容七豁然开朗,心里也有了比较清晰的计划,逐渐冷静下来。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饭点,等到两人出去书房,到达餐桌上时,赵灵笑已经昏昏欲睡,而陶堇铭也是疲惫地撑着头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两人一进去,陶堇铭母女精神起来。
陶堇铭连忙迎上去,吩咐下人端饭端菜,赵灵笑跑到赵容七身边,抱着赵容七的腿,赵容七一把抱起赵灵笑,赵灵笑很自然的将头放在赵容七的肩上,赵容七很久没有抱赵灵笑了,笑着对赵渠夫妇道:“许久没有抱笑笑了,倒是长高了不少,抱着也重了许多。”
陶堇铭则是笑着拍了一下赵灵笑的腿,说道:“别累着你哥哥,赶紧下来吃饭。”
“没事,我也很久抱笑笑了,不累。”赵容七将赵灵笑抱得更紧了,又说道:“倒是累了母亲跟着我们一起挨饿。”
赵渠坐了下来,看着陶堇铭,笑道:“下次不必等我们,到了饭点,你们该吃就吃。”
下人陆陆续续端着饭菜上来,陶堇铭张罗着布菜,说道:“吃饭,要一家人一起吃才热闹,也会吃得多,吃得香。”
赵渠同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话不错,那我们下次不让你们等。”
赵容七将赵灵笑放在自己旁边,陶堇铭挨着赵灵笑和赵渠,赵容七一边给赵灵笑夹菜,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今天动的脑子太多了,耗费了许多精力,早就饿了,看到这么多精美的饭菜,赵容七吃得虽急却也不失礼仪。
几个人利用吃饭的时间,将今天在朝上发生的事情讲了讲,又说了许多贴己的话,足足吃饭吃了半个时辰,赵容七将赵灵笑抱到自己院子里,玩了好一会儿,赵灵笑在自己房间里睡着了,赵容七躺在赵灵笑身边假寐片刻,便沐浴更衣,已是下午申时时分,她用了一些茶水点心,在白锦四人的陪伴下出门去了。
赵容七来到肃王府,恰巧遇见杨浔走过来,赵容七见杨浔是一个人,也没有侍从,对杨浔一拱手,说道:“杨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