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神色慌乱,瘫坐在地上,曲即揽先是叩头,说道:“属下叩谢主子恩慈。”
菱荇已是满目萧然,说道:“奴婢叩谢主子恩德。”
“肃王殿下,就在这儿审呗,大家都可以做个公判,以防误了两人。”说这话的是东凌使臣,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摸着自己的圆肚笑道。
凌子绝看着行礼的二人,说道:“听闻肃王殿下行事严恪,难得今日有幸一见。”
楚臣尊瞄了一眼凌子绝,身子微倚在椅子上,有看戏之嫌,他眸子波光潋滟,踱步坐在正殿之上,正视着大殿里的每个人,说道:“按照肃王府的规矩,曲即揽罚俸一年,每月月初去肃王府祠堂前跪足三个时辰。菱荇,罚去做苦役。”
此话一出,有的为二人分离而叹息,有的则是惊叹肃王狠辣,有的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楚臣尊呷了一口茶,看着面如死灰的二人,笑道:“不过,前两日皇兄才提过本王有时不近人情,才指教过本王,本王今日就破例一回,为你二人正名,你们若是有心走到一起,本王也可以为你们赐婚。”
楚臣尊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是震惊地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肃王殿下,只见他依旧说道:“但是,本王赏罚分明,该赏的赏,该罚也得罚。”
两人激动得不能自已,皆是愣在原地,像是梦里一样。
杨浔见二人傻得一动不动,连忙笑道:“怎么了,都高兴的忘记给殿下谢恩了?”
两人回过神来,连忙叩头:“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嗯,下去吧。”
待两人下去,楚臣尊才说道:“好了,如此,各位可都尽兴了?”
“好。”
方才瞧见楚臣尊的一番作为,竟还有人鼓掌喝彩的,楚臣尊摆摆手示意众人接着宴饮。
凌子绝轻笑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宴饮过后,众人各自散去,楚臣尊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顿时一阵头疼,被白泽扶着进内殿休息。
大约休息了一个时辰过后,见已是接近用晚膳时刻,更了衣,洗了漱,顿时觉得一阵油腻,喝了一口茶,便觉得舒畅许多。
白泽悄悄走进来,说道:“殿下,可要用晚饭?”
“先等等吧,今天宴上用的过于油腻,晚饭挑清淡的端上来。”楚臣尊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荷包,皱了皱眉。
“是。”白泽瞧了一眼楚臣尊的脸色,正在犹豫之际,便听见楚臣尊的声音。
“还有什么事吗?”楚臣尊觉得有些头晕,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属下,属下还想为曲即揽说些话,”白泽边打量楚臣尊的脸色边道:“殿下,曲即揽与菱荇纵然犯错,但是属下们对殿下是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还请殿下不要对曲即揽心存芥蒂,曲即揽平日确实嘴欠了一点,但是他的为人属下们也都看在眼里,今天宴会上事败之时,他与菱荇互相认错,也见二人真心,所以还请殿下宽心。”
楚臣尊笑了笑,说道:“嗯,知道了。”
白泽见楚臣尊的模样,放下心来,他们家殿下越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越证明是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或者是认可了自己的话。
“去把那两个人叫过来,本王有话要交代。”
“是。”
楚臣尊随手打开一本书,随便翻着,听到有人打开门,随后是走进来人的声音,“属下(奴婢)叩见殿下。”
楚臣尊没有说话,心也不再书上,只是“哗啦哗啦”翻着书,倏然,他停了下来,看着眼前跪着不敢吭声的二人,长叹一口气,说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人本来紧张兮兮的,忽然听到头上的声音,二人没有反应过来,好长时间以后曲即揽连忙答道:“回殿下,属下与菱荇相识甚早,一直互相陪伴扶持,不过我们,我们是从一年前才互相确定彼此心意。”
“嗯,”楚臣尊故意停顿一下,又道:“怪不得去年你总是主动请意去来明溯山庄,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殿下……”曲即揽一听楚臣尊调侃自己,一时间有些害羞,还有些尴尬。
“你们都是陪着本王长大的,菱荇跟着本王的时间也长,你们的心本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本王也并非绝情之人,你们若是有情有义,跟本王如实告知,本王也不会棒打鸳鸯,以至于闹到今日两国交宴看笑话的地步。”楚臣尊虽说饶恕了他们,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生气。
“是属下的不是,属下也想提早告诉殿下,可是属下顾及太多,所以拖着直到现在。”曲即揽愧疚的低下头。
楚臣尊眉头紧皱,若有所思,说道:“罢了,本王的心思你同他们说一声,若是有了意中人,大可光明正大的告诉本王,本王会为你们赐婚,不许藏着掖着。”
“是。”
“对了,这是你们的荷包,荷包虽小,情义无价,好好收着,别辜负了本王对你们的祝福。”楚臣尊拿起桌子上的荷包,递给曲即揽。
“谢殿下。”两人皆是叩头感恩。
“对了,曲即揽你家中有个生病的老母亲,断你一年俸禄也是有些不尽人意,你若是用钱,可在府上秦叔那里自行借取,等你俸禄正常发放的时候再还。”楚臣尊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至于菱荇,你且先服苦役,等到了时间,本王会找个由头调到肃王府做事,也不至于你二人相隔甚远。”
“谢殿下费心周全。”曲即揽本是铁骨铮铮,被肃王的一番话感激涕零,他跟着肃王一路走来,最能体会肃王的心意,肃王的话触到心里的软处,不自觉落下泪来。
肃王看着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曲即揽,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菱荇还在,你也不怕丢人。”
本来凝重的氛围,被楚臣尊的一番调侃的话,顿时三人相视一笑,曲即揽说道:“属下万谢殿下。”
“好了,下去吧。”
“是。”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楚臣尊瘫坐的椅子上,心里一直回想着曲即揽的那句话,“属下也想提早告诉殿下,可是属下顾及太多,所以拖着直到现在”。他跟赵容七之间会不会也会因为自己的估计太多而不得善终呢?
第201章
几场风波过去,终于迎得和谐的日子,明德皇帝喜欢阅军与擂台赛,既能为朝廷挑选精英人才,又能及时戒训士兵,一举两得。
下过雨之后,终得这几日清凉,明德皇帝想着为了宽解众人闷热的烦闷心情,决定举办一场比武擂台赛,两国能人异士皆可参赛,可任意指认人上场挑战,三轮选出一人,最终赢者可夺得擂主。
皇后自怀孕四个月以来,因为天气闷热,也只能待在宫殿里,明德皇帝为了缓解皇后的郁闷,专门为皇后设立一个清凉的座位,可在上座一同观看擂台赛,舒解心情。
明溯山庄的石骏园,里面有各种奇珍异物,在石骏园有一座大擂台,就是明德皇帝建起来为比武所用。
两国朝臣各列两边,座位上放着美酒佳肴,供朝臣观看时解闷。
“今日,朕特举办比武擂台赛,一则以武会友,增进我朝与东凌国的交情。二则解众朝臣之闷,看看两国的人才本事。”楚慎一身龙袍绣得活灵活现,头戴金龙王冠,愈发显得天子尊贵。
凌子绝看着上座的明德皇帝,虽然面上无所表情,但是心里却对这位青年帝王有了忌惮与一丝自卑。
“是,臣谢陛下赏赐。”
“各位不必拘束,同往常一样,大家尽兴就好。”明德皇帝摆了摆手,便坐了下来。
“在下苏长安,从小爱武,愿以武会友,同各位切磋切磋。”苏长安身材健壮,声音雄浑,抱拳相邀。
“这是哪家的公子,倒是直白诚恳。”楚慎对座下的楚臣尊问道。
楚臣尊微微仰头,笑道:“这是礼部尚书苏文谦家的大公子,现在在军中是一个七品领军。”
楚慎眉头一挑,一双丹凤眼微笑着看着苏长安,说道:“苏文谦家教也是好的,没有给他儿子铺路走后门。”
楚臣尊见一位东凌使臣走上擂台应战,两人预备赤手空拳相较量,笑道:“皇兄,苏文谦老大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虽是礼部尚书,一个文管,但是脾气跟个武官一样火暴刚烈,有一次苏长安在军中聚众赌博,他的参领碍于苏文谦的面子不敢训斥,被苏文谦知道后,拔腿便冲入军营里,将苏长安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骂,苏长安虽说在军里刚强,但是也是个极有孝心的,对于苏文谦的打骂也没有一点还手,后来人拿这事打趣苏长安,苏长安不但不计较,反而自嘲一番,人缘也是极好。”
座上的楚慎、孙念知与凌子绝几人听后,各自一笑,孙念知说道:“怪不得这几年来朝里的大臣礼仪规矩了许多。”
座下又是一阵哄笑。
经过几个回合,苏长安胜出,台下人也极为高兴,热烈地为苏长安鼓掌。
台下除了有各家大臣和各家公子哥,还有各家未出阁的小姐,也可成全男女之谊。
半个时辰过后,已然胜出几个,大家看得尽兴,互相敬酒说笑,时不时鼓掌喝彩。
楚慎看着一脸兴致的孙念知,笑道:“朕见你都看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休息,你如今怀着孕辛苦,可要去歇息一会儿?”
孙念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看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觉得累,笑道:“臣妾没事,臣妾今日难得有兴致,还不想去歇息。”
“好,你若是累了,及时跟朕说。”楚慎握了握孙念知的手。
凌子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嫉妒,说道:“西楚陛下与皇后当真是伉俪情深,羡煞小王也已。”
楚慎笑了笑,说道:“这几日与东凌国主相处,觉得平易近人,想必待弟妹也是极好的。”
凌子绝低头一笑,梨涡露了出来,便没有再说什么,看向座下与侍女说笑的赵容七,眼里不自觉地露出笑靥。
赵容七本来跟黄凝说着案上的好吃的菜肴,忽然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抬头便对上凌子绝的目光,背后一凉,顿觉恶寒,胃口也没有了,看向擂台上拿着长枪比划的两个人。
等到一轮比赛结束,赵容七端着脸索然无味,她时不时地瞄着凌子绝,她总觉得凌子绝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犀利,有些刺透。
“西楚皇帝陛下,小王也酷爱武功,也想亲自试试贵朝的精英才子。”凌子绝忽然站起来说道。
凌子绝的话一出,底下说笑的人顿时没了言语,看着台上。
楚臣尊大约猜到凌子绝的心思,站起来说道:“东凌国主可愿与本王切磋切磋?”
凌子绝没有看楚臣尊,笑道:“寡人虽说酷爱武功,但是武艺却不太精练,肃王向来刚直不阿,也不会给寡人放水,寡人若是输了,也显得脸上无光。今日不过是以武会友,寡人也想找个武艺相当的,找一些成就感。”
楚臣尊一时语塞,凌子绝这一番下来他也无可反驳。
凌子绝怕楚臣尊生事,便抢先说道:“寡人前几日在肃王殿下的文渊殿曾得赵容七世子指路,颇觉亲切,想与赵公子切磋一下长枪技艺,还望赵公子不要拒绝。”
楚臣尊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但是却无话可说。
赵容七一见提到自己,本能站起来,听凌子绝的话,没有拒绝的余地,她见明靖瑜与明靖瑞想要站起来为自己说话,她怕人多口杂,立马说道:“好,内臣拙艺,还望东凌国主不要介意。”
“请。”
赵容七拿起长枪,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只精通容家枪法,若是耍起来会不会被凌子绝看出破绽,凌子绝从前跟着爹爹学过容家枪法,对容家枪法也甚为熟悉,她抱着侥幸的心里握着长枪。
“嗬”,随着凌子绝一声大嗬,赵容七回过神来,身体本能的使出容家枪法回挡,她回过神来,生硬地变换枪法技艺,却来不及进攻,只能一味防备。
两人几个回合下来,皆是气喘吁吁,凌子绝用手抹去头上的汗,说道:“听闻赵公子武艺超群,今日招法似乎是在避讳着什么。”
赵容七一心二用,心思被凌子绝猜中,更加心虚不已,她瞟了一眼凌子绝的眼神,那眼神里似有挑衅,似有嘲笑,也似有怀疑,说道:“内臣不善枪法。”
“是不善枪法,还是心有旁骛呢?”凌子绝心里的想法被证实,语气里带着些得意。
赵容七紧握拳头,容家枪法曾是西楚王朝最为精妙的枪法,从她的祖父开始兴起,至爹爹这一代凭借一手好枪法征战沙场,夺得帅印,迎得王侯爵位。既然躲不过去,那就用它打败对手。
赵容七紧握长枪,主动攻击,直击凌子绝面门,台下的人皆是目瞪口呆,凌子绝偏身躲过,却不曾想赵容七杀出一个回枪,打得他措手不及,赵容七力气惊人,两支长枪抨击在一起,发出闷响的声音,震得凌子绝手里的枪差点掉落下来。
台下见凌子绝惊慌的模样,有些人掩嘴偷笑,凌子绝也没有想到赵容七只一招就让自己应付不来。
第202章
赵容七没有给凌子绝反应的时间,接着就是轮刺,她左右夹攻,愣是让凌子绝忘记了手里还握着长枪,只顾躲闪。赵容七眼疾手快,长枪一挑,凌子绝手里的枪被挑得极高,在空中翻转几下,赵容七一手接住掉落的长枪,一手握着长枪直刺凌子绝喉咙,众人惊呼之余,赵容七已经停了下来,枪尖与凌子绝喉咙的肌肤只有分毫之差。
凌子绝看着赵容七眼里的坚定,心里一瞬间竟有些惧怕。
赵容七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放下枪,抱拳说道:“内臣失礼。”
凌子绝回过神来,调整好神色,为赵容七鼓掌,下面的人也反应过来,跟着鼓起掌来,说道:“赵公子果然武艺超群,是寡人高估自己了。”
明德皇帝看到这里,很是骄傲说道:“东凌国主莫要介意,这是我朝越南侯的公子,别看他身体弱小,他可是前一任擂主,不知打败我朝多少能人异士。”
“西楚陛下说的极是,正所谓短小精悍嘛。”一位东凌使臣走出来调侃道。
众人都听出这位使臣话里的涵义,不过是暗含赵容七面相虚弱,不能行使男子的权利。
明靖瑜面色铁青,站起来,说道:“这位东凌使臣怕是喝醉了罢,若是赵公子短小精悍,方才比武赵公子巧胜东凌国主,那您的意思岂不是暗含您国国主连我们赵公子的短小精悍都不如了?”
“你……”那位东凌使臣看了一眼凌子绝的脸色,说不出话来。
“靖瑜。”楚慎听明靖瑜言辞激烈,阻止道。
“臣下失言。”明靖瑜对明德皇帝行礼道歉。
“无妨,本就是寡人技不如人。”凌子绝面露尴尬,回瞪了一眼那位东凌使臣,说道:“寡人好久没有遇到像赵公子一样高强的对手了,今日真是畅快淋漓,算是与赵公子以武会友了罢。”
凌子绝看向明靖瑜,又看向旁边的明靖瑞,接着便是后面的殷良,他心下惊异,他纵眼全观三人,觉得似曾相识,看了一眼赵容七,眉眼紧皱,他不着痕迹地再次看向四人,心里已有决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