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七微微颔首,说道:“内臣卑微,不足以和东凌国主成为朋友,谢过东凌国主。”
赵容七说完便径直走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楚臣尊见状,连忙解围道:“东凌国主莫怪,这赵公子性子直爽,通常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还望东凌国主谅解。”
“那是自然。”凌子绝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赵容七,心里有些不甘与酸楚。
“好了,各位继续尽情尽兴。”楚慎看着楚臣尊、明靖瑜和赵容七三人,觉得他们三人怪怪的,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公子,您没事罢?有没有伤着?”黄凝见赵容七脸色不好,连忙问道。
“没事,就是累着了。”赵容七接过黄凝端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才微微定神。
“那位东凌国主未免欺人太甚,咱又没有招惹他,他倒来为难咱们。”黄凝一脸担忧地看着赵容七。
黄凝虽说说话没有顾忌,但是每次说话都是直接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自己因为忌讳不能说出的话借着黄凝之口说出来,自己心里也舒畅不少,笑道:“就是。”
“公子刚刚肯定累坏了,多吃点。”黄凝把赵容七喜欢吃得都端到赵容七面前。
赵容七笑着调侃道:“我方才就已经吃了许多了,再吃就要吐了。”
“那公子多喝点茶。”黄凝又把茶壶端到赵容七身边。
赵容七看着黄凝一脸急忙的模样,笑了起来。
楚臣尊看着赵容七跟身边的侍女说说笑笑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无奈地笑了笑,方才还一脸烦闷,现在有说有笑的倒也不用他担心。
明靖瑜也看着赵容七这边有说有笑的,身上那股戾气缓和了不少。
擂台结束,众人各自散去,楚慎差人将孙念知送回去,他在明靖瑜、楚臣尊、赵容七等一干人的陪护下离开。
“靖瑜,你今日是怎么回事?说话怎么连尖带刺的。”楚慎说完,又看向楚臣尊,说道:“还有你,你不是最不喜欢掺和比武这种事情的么?怎么今日如此殷勤?”
“我……”楚臣尊轻咳一声,心虚地瞟了一眼赵容七,没有下文。
明靖瑜见状,立马说道:“臣是见那位使臣说话过分,才顶回去的,臣觉得他过于侮辱我朝男儿风范。”
楚慎听后,微微点头,说道:“言之有理,东凌总爱生事,今日顶回去一句也无妨,否则总叫人觉得咱们不敢回击。”
“多行不义必自毙,东凌迟早会因为自己的恶性得到报应。”明靖瑞愤愤说道。
“确实如此。”楚臣尊见话题成功转移,连忙附和道。
楚慎转头看着楚臣尊,叹气说道:“少转移话题,这两天皇祖母与母后总念叨你的大事,你呢?”
“我?我……”楚慎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楚臣尊有些措手不及,心虚地往赵容七方向瞟了一眼,“皇兄,这是臣弟私事,还是等回头臣弟去看皇祖母与母后时再仔细商说罢。”
明靖瑜与明靖瑞、殷良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楚慎回头看了一眼楚臣尊,说道:“你今日怎么如此扭捏。”
楚臣尊脸色一红,打着马虎说道:“有吗?皇兄多想了。”
夜深,明溯山庄临山近水,夏风炎热,卷着周围河水上的凉气吹到山庄里,已变得清凉沁人。
凌子绝回到住处,回想起白日里明靖瑜四人的面孔,与儿时熟悉的四张面孔重合比照,他让人私下收集了明靖瑜、殷良、明靖瑞与赵容七四人的画像,他翻身做起,将那四张画像拿出来放在一起,他仔细端摹着画像,心头突突跳了许久才平定下来,忽然对外面喊道:“来人,去叫张大人来。”
……
“杨浔,你过几日回皇城一趟,陆相说有几个未能处理的奏折需要奏明陛下,且需要跟陆相交接一下相关事宜,”楚臣尊看了一眼杨浔,说道:“还有,你的父亲杨涟这几日身体抱恙,你且回去照看关心。”
“是。”杨浔有些诧异,竟不想肃王对自己如此体贴细心,行礼过后便离开了。
文缘阁
赵容七坐在书案前,回想着白天里与凌子绝对战的场景,凌子绝的眼神幽深难测,她至今想起来都是毛骨悚然,儿时,她与凌子绝玩在一起,那时的凌子绝胖乎乎的,天真可爱,眼神透着清澈愚幼,十余年未见,如今的凌子绝城府极深,眼神透着绿幽幽的光,看什么都像狼盯着猎物看一样。
她打开军器库的奏折与档案,漫不经心地翻着卷宗,翻着翻着,忽然精神抖擞起来,她发现有几日军器库的器械往来的数量起伏甚大,与平日出入数量竟然差别近十余万数,她心里诧异,她为了保险起见,每个月都会查看军器库的卷宗账目,从前倒是没有发现,怎么今日才有这么多的不对劲的地方,她连忙翻看张嗣元交上来的公文,一个一个翻看出来,全是请安和平日的上报总结,没有任何提及军器库卷宗账目里的不妥,她眉头紧皱,心里逐渐不安烦躁起来。
第203章
“张嗣元年岁虽长你些,但还未至不惑之年,如此盛年能跟着令尊这个保守党已是怪事,竟还能委屈做你一个来路不明的黄毛小子的手下。真是万千世界,无奇不有。”
赵容七忽然想起楚臣尊曾经跟自己说过关于张嗣元的话,如今想来,她背后忽然发冷,连忙站起身,喊道:“白锦。”
“公子。”白锦见赵容七神色慌张,自己也紧张起来。
赵容七迟疑了一下,问道:“张嗣元的公文确定全数送来了?”
“确定,张嗣元派人送公文的时候,我们仔细盘问过了,应是无错的。”白锦答道。
赵容七看着桌子上的公文与卷宗账目,脑子急速飞转,说道:“我一会儿写一封信,你派人,不,白锦,你亲自跑一趟送给父亲,期间不可示给他人看,一定要亲自交到父亲手里。”
“是。”
赵容七提笔蘸墨,奋笔疾书,半柱香过后,她终于写完,用信封包起来,递给白锦,说道:“你跟青茗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是,我跟青茗快去快回。”
看着白锦离去的背影,赵容七只觉头晕目眩,她扶着椅子坐下,目前卷宗账目上的事到底是人为还是笔误也未可知,她也不知要不要告诉哥哥与楚臣尊,当下他们正在为东凌国的事烦心,若是乌龙一场……
赵容七顿觉一阵无助,一股阴谋凉意袭来,她手脚冰凉,坐立不安。
陆府
“哟,是杨公子,您不是在明溯山庄么?怎的今日来相爷府上?”陆府门口的小厮看见杨浔骑马下来。
“哦,我是奉命来办事,这事相爷知道。”杨浔将缰绳扔给陆府的小厮。
“需要小的给您通报吗?”
“不用,我先去找南铎。”杨浔笑道。
杨浔一路弯绕走到陆南铎院前,跟院里的小厮招呼过后,直接走到陆南铎的屋前,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面一声惊呼“什么?”
杨浔下意识停住脚步,接着便听到里面陆南铎的声音“爹,你说,那个赵容七是女儿身?”
杨浔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他顿住脚步,继续听里面的声响。
“对,方才那位差人亲自跟爹说的,他已经调查一番,已有证据,而且,赵容七就是先靖南王的小女儿,容紫苏。”
“什么?”
“如此便可大作周章……”
杨浔震惊不已,本能的想要逃离,刚退后几步,见院外进来几个小厮,他连忙装作正要走进去的样子,小厮见状,连忙上前问道:“杨公子,您是要找我们家公子吗?”
“对。”
“那小的给您通报一声。”
“好。”
看着小厮走上前,扣门询问,杨浔急忙稳定下来,看着屋门逐渐打开,他努力平复惊异的心,看着陆逵一脸祥和的笑朝自己走来,跟自己打了声招呼,他机械地回应着。
“杨浔?杨浔?”
“嗯?”杨浔回过神来,见陆南铎盯着自己。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杨浔一愣,连忙支吾解释道:“哦,我听说父亲生病,心里有些着急。”
“南铎,你们先聊,杨浔若是着急,我一会儿就把折子交给你,给你交代几句,你可快去看你的父亲。”陆逵说道。
“谢相爷。”杨浔渐渐回过神来,平定心绪。
杨浔见陆逵离去,心里的恐惧才彻底消去。
陆南铎见杨浔魂不守舍的,说道:“咱们快些说完,你可快去与父亲交接事宜,然后尽快回去看伯父。”
“嗯。”
杨浔怀着忐忑的心与陆逵说完话,他看着对面面带慈祥的陆逵,竟然觉得有些讽刺,方才陆逵口里说的“那位”是谁,为何私下与陆南铎说起也要避其名讳,而陆逵所说的“大做文章”是作何用?还有那个赵容七,身份扑朔迷离,到底是真是假,靖南王的小女儿?女扮男装混入朝堂,是要做什么?
杨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里,也不想那么多,连忙跑到杨涟的院子里,一跑进屋,便闻见浓浓的药味,他急忙跑到床边,见杨涟正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看书,杨涟因为生病,瘦弱许多,整个人都苍老了,杨浔顿时鼻尖一酸,喊道:“爹?”
杨涟听见声音,抬头看见风尘仆仆赶来的杨浔,一时激动,但是嘴里确实埋怨的口气:“怎么是你,你怎么跑回来了?”
杨浔知道自家老爷子嘴硬心软,说道:“我回来办事,顺道看看你。”
“哼,随你。”杨涟说完继续看自己的书。
杨浔想起今日陆逵与陆南铎的话,看了一眼正在看书入神的杨涟,说道:“爹,您知道靖南王吗?”
杨涟身体一僵,放下书,眯着眼打量着杨浔,半晌才说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有,就是问问。”杨浔笑道。
“靖南王?”杨涟抬头又忽然低头,说道:“靖南王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可惜……”
杨浔继续说道:“我之前看过我朝的国志,关于靖南王的记载皆是良言,可见靖南王的为人,怎么最后却不得善终?”
“后人的评价是后人的,谁又知道靖南王的心思?”杨涟心中忽然郁闷,说道:“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以史为鉴,以正自身。”
杨浔见父亲多加感慨,也便不再提起,怕杨涟病中积郁,支支吾吾说道:“你多注意休息,记得吃药,咳,你脾气又臭又倔,记得听医正的嘱咐。明溯山庄的事不能耽搁,孩儿先走了。”
杨涟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心里暖暖的,说道:“嗯,你路上跑马仔细些。”
“是。”
杨浔默默转身,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认真看书的杨涟,转身走了出去。
杨浔马不停蹄地往明溯山庄策马奔腾,走到半路便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他没有带雨具,只是奏折由几层油纸包着,他将奏折裹在衣服里,加快了速度。
等快要到明溯山庄时,见一个人影在雨中奔跑,他勒马停下细看,见是赵容七,有些诧异,追上去,对赵容七喊道:“世子殿下,不如和我同乘?”
赵容七见是杨浔,连忙点头,她搭过杨浔的手,借力便坐上了马。
两人乘马到了明溯山庄,在马棚处下马,等人牵过马去拴起来,杨浔看向赵容七,忽然想起陆逵的话,他的目光落在赵容七的脸上,仔细看时,夏季衣衫单薄,加上雨水浸透,赵容七女子姣好的玉体身材显露无疑,杨浔立马收回视线,回想着陆逵的话,眼神愈发坚定,看着侧对着自己的赵容七。
赵容七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她猛然回头,见杨浔步步紧逼自己,她顿时戒心四起。
杨浔盯着赵容七,将赵容七逼近死角,一字一句说道:“浔与南铎是朋友,被人视为一党,但殿下善解人意,知我一片赤诚之心全心为国,不以俗人之心看我。昔日殿下救过明曦的命,浔虽未与殿下深交,却已视殿下为君子之交,而浔却高估了殿下,赵容七,你到底是何人?心存何意接近朝廷?你若是对朝廷不利,我定不能饶你。”
第204章
赵容七被杨浔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住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杨浔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若是知道,是怎么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要暴露了,若是暴露,会不会牵连赵渠与楚臣尊,会不会对哥哥们不利,一连串的问题让赵容七眼前发黑,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头晕,扶着马棚的木桩才稳住心神。
杨浔见赵容七面色难堪,以为是赵容七心存愧疚的反应。
赵容七调了调内息,看着杨浔说道:“我不知你从何处听来,我虽手上沾染鲜血,但却不曾有过害人之心,只想求得世间公平,还人清白。”
杨浔诧异,联想到陆逵说赵容七是靖南王的小女儿,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靖南王是冤枉的?”
赵容七只以为杨浔只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却不曾想到杨浔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猛然站起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浔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言语。
赵容七见杨浔没有说话,思量许久,缓缓开口说道:“杨浔,我曾听闻家父遇难时,杨老大人曾不顾牵连为家父上书求情,而且两位长辈交情也不算浅。杨老大人刚正廉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跟杨浔相处下来,也深觉杨浔不是肤浅之人,如果我将实情告诉你,将来事败,你必会受牵连,我只能告诉你,我只是尽我绵薄之力,申我容家血海之冤。”
听到赵容七的话,杨浔浑身大为震撼,他惊异地看着赵容七,一介女流竟有胆识扮作男儿身,跻身入朝为官,勇为家族平冤,杨浔深吸一口气,说道:“怪不得,怪不得,西楚国志关于靖南王的记录皆为良言,无一谩骂言辞,想必靖南王真的是为人正直,才致使史官也不愿落井下石。”
赵容七感激地看着杨浔,她不求杨浔能理解她,只求杨浔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便可,哪想杨浔竟如此谅解自己,一时激动,忽觉眼前发黑,再也控制不住晕倒过去。
……
赵容七再次醒来,只觉得头昏脑涨,她总觉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就是想不起来,她努力睁开眼睛,见头顶是床幔,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自己的文缘阁,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便响起蓝浅的声音:“公子,您醒了?”
“快,公子醒了。”
随后,一阵人群涌动,赵容七忽然发现自己床前围了好多人,有楚臣尊、明靖瑜、司徒小殊、明靖瑞、殷良、蓝浅、黄凝,还有杨浔,都围着自己看马交、乘黄给自己把脉。
赵容七看到杨浔,猛然清醒过来,立马坐了起来,便觉得头痛欲裂,她用手扶着后脑勺,赵容七的这一举动让众人皆是惊呼,明靖瑜连忙问道:“可是伤着哪里了?”
赵容七头痛的说不出话来,连头都抬不起来,楚臣尊连忙问道:“怎么样了?她可是伤到哪里?”
马交说道:“回殿下,世子本就身体疲累,加上淋了雨,又似有受到惊悸,所以才昏了过去。世子殿下多加休息便可,现在殿下可能是惊虑过多,才致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