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弥补
涂希希听到后半句话,手哆唆了下,在西南的时候,天行就提到了这个,当时他们都以为东西在老侯爷手中,傅长熙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回盛京料理这件事。
谁能想到,老侯爷竟然一早就把东西给送出去了。
老侯爷当年不是为了查清楚儿子儿媳身亡真相才答应天行他们在犒赏宴上行动的吗?为何一年后在态度上变化那么大。
她强自缓了口气,不解地问:“老侯爷怎么会把这个重要的东西,给那些人……”
殷鸿和邹启明对看了一眼,说:“老侯爷为何这么做,我等不知。但有一点,我想必定是为了救人。谁想到半路竟有人劫了信,让这封信到晚了一步。”
邹启明跟着说了一句。
“要我说,老侯爷这一手做得是真的不漂亮。那些人拿卫显英他们当垫背是为了活命啊,他们能因为这封信,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殷鸿无奈地直摇头。
“老侯爷到底还是宅心仁厚了些。他顾念这些沙场生死相随的情谊,可人啊,当真一门心思要作死,便是一叶障目,除了自己想要的,什么都看不到。”
涂希希心道,可能并不是这样。
她低声问:“老侯爷当时将这封信是直接送往谁的手里?”
邹启明略微停顿,疑惑说:“江行。”
涂希希正色转向殷鸿,问:“那老先生是如何认为老侯爷这封信是给利用他之人看的?”
殷鸿看向她,说:“小姑娘是觉得不对吗?”
涂希希没有迟疑地点头。
“嗯,很不对。天行那一批人依照当时的处境,盯得最紧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老侯爷。老侯爷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得第一时间做好反应,随时撤离藏身之处。倘若老侯爷要将这封信给这些人看,出门就能给。”
“所以我认为老侯爷他应该是知道了我爹的事情后,打算将所有事情全部都交给江行。”
“毕竟那个时候,江行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说完了之后,她又看向殷鸿。
“那么殷老先生那番话又是什么人同您说的?”
殷鸿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徒自沉思了片刻,看向邹启明。
邹启明大惊失色,说:“别看我啊!我可没说!”
殷鸿无奈地摇头,说:“我殷家实际上和长亭侯府并没有直接联系。红夫人亡故之后,我们便由现在兵部尚书接手了。”
涂希希诧异。
“钟大人?”
这答案着实让人意外。
殷鸿看她神色,低笑了声说:“想不到吧。”
涂希希确实完全没想到,钟信在她眼中,一直属于没有任何靠山之人,虽然后来之后他实际上是文和帝掌控之人后,她对他的做事手法也没有任何改变。
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他是受红夫人所托,但在立场上,他一直坚守着守着文和帝的交代。
她着实想不到钟信手中还掌握着这么一手。
可仔细想想,钟信还要在文和帝眼皮底下保护好穆景天,红夫人即便对他放心,也不会放心文和帝,自然会有人留给钟信用。
倒也说得过去。
但让托孤这件事说不过去的,是钟信插手长亭军旧部这件事。
涂希希满心疑虑,却也将这份疑虑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说破这些的时候,她还在殷家的地盘上。
倒是殷鸿开了口,说:“钟大人不会针对你们,两位且放宽心。”
邹启明自嘲道:“我要庆幸一下我不是那边的人了。”
涂希希心想当务之急,她还是要先把他爹相关的事情捋清楚才是,于是开口问。
“那我爹的案子……当时我爹是看了信才认的罪吗?”
邹启明皱了眉。
殷鸿看着她,说:“不是。你爹若是看到了这封信,必定不会认的。这封信实际上半路被人劫过,后又被送了回来。邹启明当时不敢将这封信交给你爹。只是半夜去了一趟牢狱,想拖延一下时间,好让他有时间去和老侯爷确认信件的内容。”
涂希希屏住了呼吸,她直觉那一晚很关键。
“那晚……发生了什么?”
邹启明喷了口气道:“我能不说吗?这辈子都没受过那样的气。”
殷鸿和声和她说:“你爹问邹启明,要是他不认这个罪,会如何。当时圣上催得异常的急。江行当时还没看到信,但私底下却说只要你爹不认,哪怕是丢了官,他江家也能替他顶着。”
“他……忽然又问了一句,潘季辽是不是已经死了。接下来还有谁?”
涂希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口莫名一窒。他爹分明知道了这是在挨个找人顶罪,只要有人认下来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殷鸿继续说:“我们都是不知情当中的人。但其实已经在怀疑有人在故意往文和帝手底送人。文和帝一日不平息怒气,一日追着那些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死。”
“你爹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心里大概已经有数了。所以他第二天便认了罪。”
涂希希红了眼眶,她直到现在才直到他爹临死之前到底在想什么,也忽然明白了当时在京兆府看到那封临摹的信件上所言之意。
但她现在只想一件事。
“龙椅的那位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
殷鸿和邹启明不敢吱声。
他们都怕一个字没说对,这姑娘真就冲去跟文和帝对峙了。
知道了真相之后,涂希希反而平静下来了。
她只知道一定要让躲在黑幕底下的人付出代价,首先得让明面上他爹的案子查清楚。她低声问:“陛下那边小侯爷已经去请话了,我这边的任务是找到我爹当时判案的卷子,随时准备翻案。”
邹启明当即道:“哦,那案卷在我这,江行在判下案子之后,便将案卷交给我。他说日后必定用得到。这已经是他判的漏洞最大的案子了。”
屋里的人都在看他低头在自己身上翻找,殷鸿问:“你怎么还随时在带身上?万一有人找你麻烦,弄丢了怎么办。”
邹启明从贴身衣物中摸出一只陈旧的锦袋,冲他们皎洁一笑,说:“不然我怎么会答应你躲这里来?真当我怕死啊。”
他抬手招呼涂希希过去。
“小姑娘过来。”
涂希希起身要过去,被流星警惕地拦住了。
邹启明便说:“行吧,那小毛孩也一起过来。”
流星不满地嘟囔。
“我不是小毛孩。”
邹启明顺着他的话说:“不是小毛孩就护着这位姐姐过来,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
流星紧抓着涂希希的手腕,带着人过去,站在邹启明面前。邹启明拗不过小毛孩,只得先把袋子递给他,接着侧头和涂希希说:“江行说他这辈子只在这件案子上办得不够光明磊落。但也只盼着自己做的这点事,可以弥补一点你们卫家。”
涂希希低头看着从锦袋里拿出的小巧卷轴,沉默地点了点头。
江行的案子是她和傅长熙合力破的,她不能说对江行这个人有很深的了解,但她清楚江行这个人做事风格。
这确实他唯一一次善解人意的破例了。
她对江行并没有多大的恨意,只是很不喜欢。说实在的,现在她也依旧喜欢不起来。可是她能理解了。
第204章 搭线
盛京
傅长熙从东宫出来没多久,碰上了跟随他一起出来的陈庸。起先陈家的轿子还是默不吭声的走着,甚至行至半路和他岔开了道。
若非半个时辰后,傅长熙在前往大理寺的半途中被陈家的下人拦住了,他都不知道陈庸在有意跟着自己。
他心想这半路拦人的路数和杨明慧也有的一拼了。念在陈庸这行径比杨明慧低调的份上,他便点头,下了马车,跟过去见人。
陈庸在一处昏暗僻静的巷子深处等他。轿子立在另一头的出口处,有些远。傅长熙见着他之后,带路之人便请他进去,自己则守在了这一边的入口处盯梢。
傅长熙迈步,寻思着这自动送上门来的肉不知道好不好啃。
“陈大人。”
陈庸闻声回头,他身形白纸,混身上下透着一股刚硬凝练的气息,武人出身的姿态上比杨明慧要硬许多。
但见他来了,身板却比杨明慧软了。
傅长熙看他疲惫地叹了一声,带着歉意道:“抱歉,让小侯爷挑这种地方来谈事。”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傅长熙也不好摆架子,客套道:“无妨,我喜欢站着和人说话,”
陈庸性子死板,不会接傅长熙的玩笑,便直来直往说:“那我们长话短说。现今情况,想必小侯爷也想找我商量事。”
傅长熙不知道他和朱沥谈了什么,但他知道朱沥倚仗这个舅舅,多半很多事情会经过他点头才会着手去办。
朱沥知道的东西,他必定也知道,朱沥想办的事,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未迟疑,自当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问:“殿下和您说了?”
陈庸看了他一眼,旋即摇头说:“殿下仁厚,他知道陈家现在被他父皇盯着,许多事不好替他出头。我也想着我确实也用不着不给他出头,他头上还有文和帝提着。可我不能不给嫣红出头。”
傅长熙一顿,心说懂了,为了红夫人的事来的。
陈庸侧头看他,说:“各取所需,如何?”
傅长熙笑笑,说:“那要看陈大人这个各取所需指的是什么。”
按理说,陈家和杨家在大盛朝中的势力根本无法比拟。陈家只是过气的皇室姻亲,而杨家即便是没有亲戚这层关系,在朝中确实权势滔天。在文和帝面前,杨明慧和陈庸两人说话的分量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可傅长熙总是不自觉地将这两家放在一起比较。
就好比现在,在他眼中陈庸和杨明慧完全是两个不同类型之人。杨明慧总是迂回,陈庸却相当直接。
傅长熙说完之后,陈庸便立刻单刀直入了主题,直截了当道:“我知道圣上让你查红夫人的死因。我也要知道真相,包括常韦保在内,所有牵扯在内的真相。期间你需要牵扯的势力,查不到的线索,或者你想要谁的命,都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傅长熙听了半晌,迟疑道:“……您的意思是,我可以提另外的要求?”
陈庸道:“长亭侯的势力我想即便没有我陈家你也能在大盛稳坐。但是文和帝身边没有人,让你们吃了多少亏,小侯爷心底应当很有数。要和帝王博弈,怎能没有拿捏帝王心思的方法。所以小侯爷才能殿下走得近。”
傅长熙想起了陈家在宫中排布下的线索,因为杨家而毁于一旦。
“可您之前在后宫布下的眼线,不是被圣上都清理干净了吗?”
陈庸笑了笑,说:“能被发现的,自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眼线。”
傅长熙先前没和陈庸打过交道,不过就这几句言辞之间,便可以感觉得到这人做事看上去做事干净利落,但毕竟在官场沉浮,不缺算计。
只是要比杨明慧那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要让人舒服得多。
即便如此,和陈庸站一起,风险相对来说也要高许多,傅长熙想了想,说:“这种阴湿之事,可是一把双刃剑。”
陈庸无奈道:“小侯爷,在朝中当官,谁又真的能做到光明磊落。想要保全自己,该有的一点都少不了。毕竟对手很多,手段比你更高明。”
傅长熙叹了声,说:“为什么选我?大人不怕我回头把您卖给圣上。”
陈庸却道。
“小侯爷和殿下感情深厚,您不会做不利于他之事。”
话说到了这份上,傅长熙好像没什么可以试探了,他点下了头,说:“那正好,我有事想要求陈大人帮个忙。”
陈庸问道:“什么忙?”
傅长熙道:“过几日,便是我爹娘的忌日了。我娘生前和皇后的感情不错。我家老侯爷年纪大了,不会操办这些东西。我想劳烦皇后和太子妃一起为老侯爷出个主意。”
陈庸想了许久,道:“……好说,今晚上我便去传个话进宫。”
傅长熙别了陈庸之后,便回了大理寺。
进门他下意识看向右侧,见那张熟悉的脸冰雕地杵在那,见他进来也保持着纹丝不动,连起来给招呼一声都没有。
他回当即神,心道哦,这是殊途。
秦茂和应明远都在西南,平时这些人全都在的时候他就嫌值房太小,这会冷冷清清,又觉得怪寂寞的。
“什么时候到的?”他径自往前走,敷衍地问了句。
殊途板着脸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
“刚到,晚了几日。把姐姐送到漳州才过来。”
傅长熙有心想问那边的情况,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问什么都不合适。知道得多了,心就越发得定不下来。
而且涂希希远在漳州查案自己也插不上手。
他点了点头,说:“正好……”
他刚想说这几日的盛京中的情形,殊途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说:“圣上那边允了吗?”
傅长熙心道你可真够不客气的,要不是看在涂希希的面子上,现在就给他小鞋穿。
“圣上让杨天颖彻查长亭军旧部的事,就是已经允许卫家翻案了。”
殊途愣了好一会,半晌松了口气。
“……那就好。”
傅长熙看他绷紧的姿态一瞬间骤然松懈了下来,问:“圣上松口了,不代表他允许出现意外。漳州那边有情况的话,还是要尽早掌握。”
殊途垂着头说:“我吩咐过流星,每日递送消息过来。小侯爷若是有其他事吩咐便是,属下会照您的意思好好办。”
傅长熙左右打量殊途,发现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冷漠的神色不见踪影,似乎生出了点他从前不曾见到过的干劲。
第205章 生变
今日流星的消息比前几日晚了一点。傅长熙看到殊途抱着鸽子进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流星不是他家的吗?怎么消息要递给殊途,而不是自己。
他下意识起了计较的心,敲了敲桌。
殊途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仿佛没看到似的,小心翼翼地抱着鸽子躲自己桌子后面去了。
傅长熙不由得想起来当初涂希希从他桌子搜找出来的那些日志――这小子阴湿劲儿简直绝了。由此看来,即便是出了天大的事,估摸着他也不会想着要跟自己提一个字。
年纪不大,主意倒是不小。
“殊途啊,”他脑子里想着涂希希,心说念在这张长差不多的脸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耐着性子说:“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关于你姐的事。”
殊途立刻眉头皱了起来。
“我姐的事您不用管。”
傅长熙深吸了口气,执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