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多想。
陆灼果然吩咐李妈妈带着夏安安。
李妈妈的微表情显示,她并不愿意。
但是,主子的命令她自然是不好违抗的,还是带着夏安安过去了。
她还带了彩环一起。
魏妈妈带着珊瑚、宝钏,东篱等几个,则跟着陆灼去前厅男客那边。
第40章 曲水阁
今儿是定国公的母亲,林老夫人的七十岁寿辰。
府里大办宴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男宾都在前院,女眷则来了后院。
后院举办寿宴的地方,并不在老夫人的吉祥苑,而是在专门办宴的曲水阁。
里面占地很大,假山湖泊、细竹花圃,戏台桌椅,构成了一副休闲惬意的绝美画卷。
在那湖边,搭建了大宴厅,黑瓦飞檐,内置巧匠精心引水搭建的曲水流觞。
这宴厅颇为讲究,天气好时,可撤去活动的墙板,临湖赏景看戏,好生惬意。
若是遇到雨天,又可以把墙板装回去,办室内宴。
夏安安进了曲水阁,仿佛看到了活过来的古代仕女群像图。
女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身后至少站着三到五名侍女婆子,所以总是密密麻麻一团团的人,穿着五彩缤纷,首饰钗环精美动人,夏安安感觉自己得了脸盲症,看了一圈,一个不认识,也一个没记住。
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女客中,她们来到了宴厅里。
夫人跟几个妯娌亲戚,还有些上宾,簇拥着一个老夫人,正在一起说笑。
那位老夫人头发花白,精神健旺,穿着很隆重,又坐在主人位,想必就是这府上的老夫人了。
李妈妈带着夏安安和彩环两人,静悄悄来到了夫人身后站着。
夫人身后站着好些人,其中包括夏安安见过的梅英。
见到夏安安,梅英便转头看她,眼神貌似有些惊讶。
夏安安冲她礼貌地点头笑了笑,不知是场合不方便还是怎么的,梅英却没理她,没什么表情地转过头去。
夏安安:“……”
趁着夫人得空的功夫,李妈妈给夫人请了安。
夫人冲她点了点头,又看了夏安安和彩环一眼,继续跟客人们说笑。
......
李妈妈此行,有一个任务:代主子给老夫人献祝词和贺礼。
按照当地习俗,人来齐后,正式开宴前,家里的后辈当着客人的面向老人献贺词贺礼。
当然,重礼昨日就送过来了,今日送来的,主要是诗词字画技艺,展示后辈才华的东西。
因是女眷的生辰,所以,献礼的,都是儿媳孙媳,并家里的姑娘们。
至于尚未成亲的孙子,则由贴身的女使或掌事婆子之类的过来,代为敬献。
本来,应该是李妈妈代陆灼去献最为合适。
但是,她却把手里的画筒交给了彩环。
当真是非常提携她。
彩环紧紧抱着画筒,貌似有些紧张。
但眼神很坚决,有股子破釜沉舟必须好好表现的决心透出来。
今天她还上了妆,看起来气色也好了,颇为漂亮。
夏安安站在夫人身后,暗搓搓地寻找蓁蓁姑娘的身影。
她很快就找到了,蓁蓁姑娘在不远处,正陪着些女孩子一起说话,招呼着她们。
那些女孩子一看就是出自公侯之家,穿着打扮一个赛一个精致出众。
其中有两个,尤其出众。
一个活泼可爱,顾盼生辉;
一个如娇花照水,含蓄又得体,微微一笑,嘴角两个笑涡,非常好看。
这些女孩子中,指不定将来哪一个就是陆灼的媳妇儿......夏安安心里暗想。
第41章 福
到了献礼的环节,老夫人的儿媳、女儿们轮着来。
一个接一个,夏安安谁也不认得,但是好歹数明白了这位老夫人的儿女有多少个。
那可真是儿孙满堂。
国公爷是她的嫡长子,另有两个嫡次子、三个庶子家的媳妇来献寿。
然后是四个女儿。
接下来轮到孙子辈。
不过,孙子辈里,就只国公府的孙辈挨个去献礼,其他家都是一礼代全家。
先是国公府的大奶奶。
大奶奶看着很端庄富态,身边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
然后是二奶奶。
二奶奶上了浓妆,但看着还是病歪歪的。
夏安安突然想起透过菜园子花砖看到过的那位二公子。
这位就是他的夫人吧?
哎!真可怜,这一身病,莫不是是绿帽子叠带造成的吧?
接着又是老三老四家的,眼见着四奶奶退场了,夫人看了李妈妈一眼,于是李妈妈就冲彩环使了个眼色。
彩环出列,过去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双手奉着画筒,微笑说:“老夫人,奴婢是五哥儿院里的女使,五哥儿派我们来送贺礼,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她打开画筒,从里面倒出一副挂画来,上下天地用皂绫织就龙凤云鹤背景图,金花笺引首,中间写着大大的一个“福”字。
这字,有龙腾虎跃之像,大气且帅气。
夏安安有些被惊叹到了。
这字也同样惊叹到了其他人,在座一位穿着打扮最富贵的贵宾就忍不住点头:“真是好字!这怕是状元郎亲笔所书吧?”
彩环口齿伶俐地回答:“回夫人,是我们哥儿亲手为老夫人所书!”
“不愧是状元郎!这字写得是真好!”
“我家三郎的字跟灼哥儿的比起来,差太远了!”
“我家的也是!一手字没法看!”
……
在座的贵宾们都纷纷夸赞。
“不过,这个福字,怎么少了一笔啊?”突然,那个贵妇人又说。
大家都不做声了,都愕然地看着她。
“你们看看,‘田’字的最左边一竖,是不是没有啊?”她指着福字说。
大家认真一瞧,其实,那一竖是走了笔画的,只不过走得太浅。
但这“福”字整体看起来非常和谐,实在不影响什么,更不应该拿出来当众诟病。
这个贵妇人莫不是故意找陆灼的毛病?
“好好一个‘福’,怎么能少一笔呢?田字不封口,福气不全漏出去了?”那贵妇人看向夫人,微微挑眉:“梁家妹子,你觉得呢?”
夫人看着那个字,好一阵,皮笑肉不笑地说:“郡主可真爱说笑!那一笔是写了的!不过比划浅罢了。”
那位贵妇人,竟是一位郡主?
是皇家人,难怪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
郡主却不依不饶,摇摇头,对彩环说:“你把这字拿回去,让灼哥儿重新写一副来吧!这样的字,怎么能拿来敬奉祖母呢?”
彩环明显慌了,转头看向李妈妈,又看向夫人,不知怎么办才好。
夏安安看向老夫人,她的目光在那福字上,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不少。
第42章 看我卷不死你!
貌似也听信了那位郡主的话,不高兴了?
既然是陆灼的员工,就该为老板的利益而战!
夏安安直接出列,来到彩环身边,跟老夫人行礼说:“老夫人,五哥儿写这个字的时候,奴婢就在他旁边。当时奴婢也觉得这一笔太浅了,还问他来着!哥儿就说:你懂什么!读过经史子集几本书?就敢信口雌黄?”
这话,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却偏偏都能听出是指桑骂槐!
那位郡主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夫人则一脸暗爽。
嫁到国公府为续弦二十年,一直忍气吞声,就没这么爽过!
老夫人诧异地看向夏安安,问:“这丫头看着眼生,是谁啊?”
“母亲!”夫人忙起身说:“前些日子媳妇跟您禀过,给灼哥儿买了几个女使,连同我屋里的珊瑚,一并给了他。她们两个,都是刚入府的,还没机会拜见您!”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夏安安:“所以,这样写,还有什么寓意文章不成?”
夏安安说:“当时奴婢请教五哥儿,哥儿瞧着奴婢还算虚心,就指点了一下奴婢。
他说,左边的偏旁,有‘子’形和‘才’形。右边上方,形似‘多’字,下方田字开口,寓意田地无垠,福气无止。
所以,这副字,包含着多子,多才,多田,多寿,多福之意!
五哥儿用心多日方才写成,倾注了五哥儿对老夫人的一片敬爱之心!”
人们一听这番话,再细看那个福字,顿时觉得无比深奥,寓意非常吉祥!
老夫人也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连连点头,说:“好!好!他用心了!”
夏安安再次行礼,默默回到了夫人身后。
彩环大约是脑子宕机了,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蠢货!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夫人一脸嫌弃地说了彩环一句,转头跟夏安安说,“你去,把画献给老夫人吧!”
夏安安只好再次过去,从手足无措的彩环手里接过画,动作利落地卷好,放回画筒,双手捧到老夫人面前,说:“老夫人得上天庇佑,芝兰辉映,福及子孙,方才有我们五哥儿的状元及第!请老夫人悦纳五哥儿的一片孝心。奴婢也在此斗胆,代表我们和光园的所有下人,祝您簪笏盈庭,瑞气延绵,胜寿日晖!”
这时,已经回到老夫人身边侍奉着的蓁蓁姑娘,起身要来接画。
老夫人却摆摆手,自己亲手接过去,笑眯眯地说:“你这丫头倒挺会说话!长得也喜庆!不错!赏你这个月拿双份月钱吧!”
夏安安开开心心地行礼:“谢老夫人!”
然后退到了夫人身后。
彩环看着夏安安居然能得老夫人赏,眼里能喷火一般。
夏安安斜了她一眼,嘴角微弯。
要卷是吧?
偷偷摸摸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算什么呢?
看我卷不死你!
然而那位郡主却还没完,笑了笑说:“灼哥儿这缺了一笔的字,竟然还能有这么多说法呢!不愧是有大学问的人!听说,媒婆快踏破你们家门槛了!灼哥儿的亲事,定下没有?”
第43章 开线的桂花荷包
老夫人的笑容比刚刚淡了些,说:“还没呢!”
“他可不小了,也该定下了。”郡主说。
老夫人:“还不是读书给耽误了?这孩子,非得考上功名才考虑成家,也幸得今年中了!你说要是没中,岂不还得再拖三年?”
“呵!”郡主语气有些酸,“如今大事已定,可在相看了?”
老夫人却看向夫人,说:“灼哥儿的事情,都是他娘在操持!”
郡主又看向夫人。
夫人脸色语气比老夫人更淡,说:“不急。灼儿才十八,对男孩子来说,也不算大!”
“哎哟!十八了还不大?我家堂哥儿跟他同年,孩子都两岁了!”郡主说,“而且,现在外头可有些不好听的说法!你们得注意着呀!”
夫人一听这个,脸色顿时变了变。
那位郡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续说:“流言猛于虎!昨天,堂哥儿还跟我说,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本届状元郎,出身国公府,身边却连一个丫鬟都没有,都是些……貌美的小厮!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夫人脸色沉了下来,说:“郡主理哪些腌臜流言做什么?也不怕脏了耳朵!”
她指着夏安安说:“以前怕耽误灼哥儿读书,我没给他房里安排年轻丫头,如今不是有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了儿子的学业操碎了心,到了那起子下流玩意儿嘴里,竟成了这般不堪!”
郡主大约被夫人的“下流玩意儿”刺到了,脸上那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眼神落到了夏安安身上,说:“刚刚你说,这丫头是新买来的?”
夫人:“没错。是我特地给灼哥儿买的,郡主瞧着可还使唤得?”
那位郡主的目光在夏安安脸上停留了一阵。
夏安安感到有压力,但她没动,微笑面对。
“长得怪俊!好像还读过书?”郡主说,“这状元郎的丫鬟,果然比别家更出众些!”
夫人笑道:“郡主谬赞了。”
“莫非,是灼哥儿的房里人?”郡主却又问了一句。
此话一出,夏安安心里猛然跳了跳。
夫人她……不会为了纠正陆灼的名声,说“是”吧?
千万不要啊!她要当众驳了夫人,定然没有好下场。
她要不驳,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在,外头突然响起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天响,打断了郡主和夫人的唇枪舌剑。
开宴的吉时到了!
吉时一到,耽误不得。
各房儿媳、孙媳都起身招呼客人,众宾客纷纷落座。
夏安安松了口气。
……
夏安安瞅着蓁蓁姑娘往外走去,大约是要如厕,就跟李妈妈说,自己先回去。
李妈妈本就看她碍眼,自然巴不得,让她先走了。
夏安安追上白蓁蓁,到人少处行礼:“蓁蓁姑娘。”
白蓁蓁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蓁蓁姑娘,五哥儿要去参加一个桂花诗会。偏偏这个季节又没有桂花,所以就得带个跟桂花有关的物件去。”
刚刚,夏安安一直在编理由,感觉这个理由还挺顺口的,于是就这样说了。
她把陆灼交给她的金线绣桂花的荷包递给白蓁蓁,说:“我们公子翻出了这个,却发现开线了,就让奴婢拿来找您,麻烦您再帮他扎一扎线。”
第44章 他是来谈分手的吧?
白蓁蓁看着夏安安手里的荷包,沉默片刻,伸手接过去,说:“好。”
“您看看里面,里面也有线开了。”夏安安又说。
白蓁蓁听她似乎藏着话,果然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迅速合起来,说:“的确开了线,回头我补好了,再给五哥送去吧!”
夏安安点点头,告辞离开了曲水阁。
一出去,就见东篱在外面等着她。
陆灼果然安排他来接应她了。
他见了夏安安,就过来低声问:“怎么样?”
夏安安冲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没问题!”
东篱松了口气,说:“我们先过去看看,万一有人,我们好想办法把人支走。”
夏安安点头,跟着东篱一起去了后园子。
路上,东篱偷偷问夏安安:“安安,你知不知道,公子把蓁蓁姑娘约去,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