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到晾衣服的地方,她脑中顿时“嗡”地响了一声。
她已经晾干的那件衣服,被人给剪成了渔网一般!
周婆子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了她的衣服,瞪大眼睛说:“天哪!这是哪个天杀的东西!怎么把好好的衣裳给绞成了这样!”
夏安安眼前浮现出昨天谢彩环的眼神,一把扯下那衣服,咬牙紧捏着。
彩环的心思,她隐约感觉到了。
挨着晾了两件,彩环只绞了干掉的那件,留下了湿的那件。
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两件衣服,存心要她穿湿衣服出门?!
再加上被子上倒水,水里下药,她的目的,大约是要她生病?
之前魏妈妈就嘱咐过她们好生注意自个儿的身体,不要得风寒,不要乱吃东西。下人命贱,病了一般不给找大夫,严重了就要被送出府去,免得晦气。
所以,彩环这是想借此赶她出府!
呵!赶走她,难道陆灼就看得上她谢彩环了?
她比白蓁蓁,差了十条街的距离呢!
“周妈妈。”夏安安转头叫道。
“你喊我干啥子!”周婆子听到她语气不对,瞪大眼睛说:“不是我!我剪你衣服干什么!”
“我知道不是您。”夏安安说,“能否麻烦您,借一件衣服给我穿?我只有这两件,一件成了这样,一件还是湿的,穿了怕是要得病。”
“借衣服啊?”周婆子皱着眉头,满脸写着拒绝,“我们这些粗使的衣服,都是粗布,你穿不合适!而且你长这么高,我的衣服你也穿不了呀!”
第36章 你这穿成什么鬼样子!
“不合适也没关系。”夏安安说,“我去菜园子那边,反正也没人看见。”
周婆子还是皱着眉头。
夏安安看出来,她是怕李妈妈。
魏妈妈也早走了,夏安安摸了摸昨晚洗的衣服,其实也不算太湿,于是扯下衣服,说:“算了吧!我就穿这个。出去晒会太阳,应该就干了。”
她拿着湿衣服进屋去。
周婆子挣扎半天,进屋去翻出一套还没穿过的衣裳,丢给她说:“你不要让人看到了!如果别人问起,别说是我借给你的!”
夏安安感激地说:“谢谢你,周妈妈。”
“我也有闺女!”周妈妈说,“女孩子家娇得很!受不得凉!你要穿这个衣服出去,风一吹,肯定会着凉!那些烂了心肺的,真是……”
她骂了一句,又不说了,撇着嘴。
夏安安拿着那衣裳,笑了笑。
周婆子虽然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德高义,但是,良心尚未泯灭。
不像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心里除了利益好处,没别的了。
周婆子比夏安安矮半个头,但是她胖,夏安安把她的衣服套在身上,还挺合适。
夏安安笑道:“诶?我发现这衣裳比之前的好,很适合下地干活!”
“可不是!”周妈妈说:“那些花里胡哨的绫罗绸缎,我还不喜欢呢!”
夏安安笑笑,收拾好了,准备跟她们一起去吃早饭。
刚出二门,就见魏妈妈风风火火地跑来,一见到夏安安就喊:“哎哟我的天神!夏安安,你这穿了身什么东西!”
“诶?魏妈妈!你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回来了?”夏安安不解地问。
“一直在前面待命呢!”魏妈妈显得急切又兴奋,说,“哥儿找你呢!快去换身衣服,跟我过去!”
夏安安有些为难:“我……我没有衣服换了!”
“没有衣服?你的衣服呢?”
夏安安把情况跟她说了。
“被剪烂了?”魏妈妈声音拔高。
夏安安点头。
“呵!”魏妈妈眼睛眯了眯,拉着她就走,“那就这样去吧!走!”
魏妈妈力气忒大,拉着她一路小跑到了主屋正前的院里,说:“哥儿!夏安安我带来了!”
陆灼看到夏安安,瞳孔明显震了震,问:“你这穿成什么鬼样子!”
夏安安看了旁边脸色黑沉的李妈妈一眼,咧嘴问:“哥儿找奴婢有事吗?”
“去把衣服换了!”陆灼命令。
“啊?这……”她求助地看向魏妈妈。
本来,她的意思是,想跟魏妈妈借一件衣服。岂料魏妈妈却领会错了,直接告状说:“五哥儿!夏安安今天早上起床,发现晾在外头的衣服被人剪得稀巴烂!没有衣裳穿了!”
“剪得稀巴烂?”陆灼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沉默片刻,点头说:“是啊,奴婢晾在外面的有两件衣服,一件已经快晾干的,剪烂了。还有一件昨晚刚洗的,没干,所以就借了一件穿。”
“母亲不是给你们准备了新衣服,还特地给了你两套?”陆灼问她。
夏安安:“奴婢不知道。没有人给我新衣服。”
第37章 质问的语气
“哥儿!是我的疏忽!”这时,李妈妈开口了,语气亲昵又随意地说:“这两天没瞧见夏安安,一时忘记给她了!”
“今天少个人,也忘记了?”陆灼问她。
是质问的语气。
今儿早上,掌事妈妈、二等以上的家丁和女使们都在主屋外头等待吩咐。
陆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就有些下她面子了。
李妈妈装出来的随意变得有些不随意了,语气微重地问:“哥儿!夏安安不愿意在您屋里伺候,主动去了菜园子!还要叫上她吗?”
魏妈妈上前一步,说:“李妈妈,不是夏安安主动去的菜园子吧?不是您说,哥儿房里已经没有空缺了,让她暂时去管着菜园子吗?”
魏妈妈本来是老夫人那边过来的,跟李妈妈是平级,来了这里,却处处受李妈妈打压。
她也是在这侯门大院混了大半辈子的人,此时嗅到一丝机会,就说开了。
李妈妈看了魏妈妈一眼,眼神不善地说:“魏妈妈,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愿意,是指——”
“李妈妈!”陆灼打断了她,语气微冷。
“哥儿。”李妈妈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给夏安安做的衣服,为何穿在她身上?”陆灼指着谢彩环,“送过来的衣服,袋子上都写着名字,总不会是看错了吧?”
李妈妈脸色微变。
送过来的衣服,是用布包包起来的。
名字写在一小块白布上,用针别在布包上。
包裹又不透明,除非打开包裹看过,否则不可能知道哪个包袱里装的哪件衣服。
她本来以为,这些衣服从绣庄直接送到了和光园,夫人没看,五哥儿更不可能去关注这些下人的东西,因而可以蒙混过去。
没想到,陆灼竟然打开看了?
看样子,他比自己以为的更注意夏安安……
李妈妈笑着拍拍自己的脸:“哥儿!我拿回去以后打开看了一下,可能装混了!你瞧我这记性!彩环!你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安安!”
彩环的脸燥得通红,说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夏安安瞅着她的背影,心道难怪总觉得她的衣服裙子都有些过长了。
“安安!”李妈妈又过来招呼夏安安,“妈妈本来是生你的气的!哥儿大度不计较,妈妈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跟我来吧,夫人特地给你准备了两身衣服呢!”
夏安安跟李妈妈去了。
东篱看着李妈妈有些慌燥感的背影,摇头跟旁边的南山耳语说:“这个李妈妈,平时贪小便宜也就罢了,还总把她闺女往这里领!如今因为安安姑娘,越发失了分寸!我感觉,她再这样下去,公子早晚发落她!”
南山目不斜视,“嗯”了一声。
……
李妈妈领着夏安安去了她屋里。
这会,跟变了个人一般,满脸堆笑,把两套衣服都给了夏安安,又要塞给她一支银钗,还说她马上就安排人,给她安排个单间住着,总之特别阿谀。
夏安安拿了衣服,拒绝了银钗和单间,回去换上了彩环穿过的那套衣服,去了前面。
同一套衣服,换了个人穿,效果却截然不同。
她一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瞳孔震惊,满眼惊艳之色。
第38章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调戏你吧?
“哥儿,夏安安换完衣服过来了。”魏妈妈在门口往里通传。
“让她进来。”陆灼在屋里说。
魏妈妈就给夏安安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
与此同时,东篱出来对其他人说:“该忙的事情,前些日子都忙完了。今日也没多少事。李妈妈魏妈妈,还有珊瑚你们四个,以及我,跟哥儿过去。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吧!中午给各处都摆了酒席,大家好生吃一回酒!放松放松!”
“是!”家丁们都散了。
“李妈妈魏妈妈,还有你们三个,跟我过来一下,昨儿哥儿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我说给你们听听……”东篱把其他人都领走了。
屋里只剩下夏安安。
她自然知道,陆灼刚刚是下了李妈妈的面子,帮了自己,因而跟陆灼行礼道谢:“刚刚多谢五哥儿!奴婢铭记于心。”
陆灼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在她的腰身上扫过。
怎么这么细?
又很挺拔很软的样子……
“五哥儿?”夏安安不解地看着他。
“谢就不必了,好好当差即可。”陆灼说。
夏安安:“是,奴婢定然好好当差。”
陆灼:“过来。”
夏安安走过去。
“脸。”
夏安安:“啊???”
陆灼:“脸伸过来。”
夏安安防备地看着他:“干什么啊?”
陆灼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偏过头去。
夏安安瞪大眼睛:“干……干……干什么啊?”
陆灼挑起一只眉:“你觉得呢?”
他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很有些禁欲冷漠的气质。
此时这个样子……有点痞坏,又有点强势,莫名勾人。
夏安安脸上大热,后退一大步,躲开了他的手。
陆灼抱着胳膊,偏着头,问她:“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调戏你吧?”
夏安安:“那你在干嘛?!”
桌上放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子,陆灼打开盒盖,从里面拈出一块薄薄的东西,说:“你脸上三道疤,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打女人!过来贴上,就看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自己换了新衣服太漂亮了,陆灼把持不住呢!
夏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过去,问:“这是什么啊?”
薄薄的椭圆形一小块,颜色像创可贴。
陆灼回答:“人皮。”
夏安安:“什么?!!”
陆灼:“特地按照你的肤色做的,贴上可遮挡疤痕。”
夏安安眼睛瞪得像铜铃:“陆五公子!我脸上有伤,老夫人的生辰宴我可以不去啊!这么多人跟着你,还不够用么?干嘛费这么大功夫弄这个……人皮?”
天色不早了,陆灼赶着过去迎宾,没功夫跟她废话,干脆直接站起来,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偏过脸去。
夏安安:“我我我——”
陆灼:“别动,十两银子弄来的,坏了你赔?”
夏安安瞪大眼睛:“十两银子?十两?”
她月钱一两,十两银子接近一年的工钱!
“知道赔不起,就别动。”
夏安安一动不敢动。
第39章 你是对爷心动了?
陆灼撕了下方的一层油纸,小心地贴到她的伤口处。
锦衣卫里有擅长易容者,做的假皮跟真人无异。
陆灼特地跟他确认了颜色,做出来基本跟夏安安的肤色无异。
但是贴好了,却发现有色差。
夏安安的脸很红。
那块皮很白。
对比明显。
“夏安安。”陆灼垂眸看着她。
夏安安:“啊?”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红吗?”夏安安捂着两只脸蛋儿,“我我我不知道!”
陆灼:“女人只会对心动的男人脸红,你是对爷心动了?”
夏安安立马转过身去,语气有些恼地说:“五哥儿,其实您真的大可不必花这么多钱弄这个来的!您若实在是钱多得没地方花,可以直接赏给我!”
陆灼嘴角弯了弯:“我给你弄这个,自然是有非你不可的差事。”
“差事?”夏安安从羞涩中醒过神来:“什么差事?”
陆灼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金丝绣桂花的香囊来,递给她。
夏安安一眼认了出来:“这是您那天戴着去见蓁蓁姑娘的香囊吧?”
陆灼点头:“这是她给我做的。”
夏安安:“哦……”
陆灼:“等会,我安排你跟着李妈妈去曲水阁,找机会把香囊给蓁蓁。就说开线了,让她重新缝一缝。”
夏安安:“让李妈妈捎过去直接给她就是了,为什么非得我去?”
“因为只有你知道我和她的事情。”陆灼低声说,“香囊里,有张纸条,是我亲笔所书,约她午时三刻去竹苑的玉兰花亭相见。这个,你想办法提示她。”
原来是这样啊……
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跟着,不好办啊……
夏安安皱着眉头:“我到时候想想办法……”
“不是‘想想’办法!是必须办好!不容有失。”
夏安安:“……”
陆灼:“你要办不好,我今晚就跟你洞房。”
!!
夏安安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重重地点头:“我肯定会办好的!绝对没问题!”
“呵!”陆灼冷笑一声,“办好了就出来,到时候,我让东篱去接应你。”
夏安安:“哦。”
“但是你不要跟东篱乱说,以前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夏安安咧嘴:“连东篱都不知道啊?那我是不是可以算是您的心腹丫鬟了?”
陆灼心理忒不健康:“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夏安安呆滞:“……”
陆灼嫌弃地斜了她一眼:“今日宾客多,到了那边机灵点!别傻乎乎的丢爷的脸!”
夏安安:“……我傻吗?”
“呵。”陆灼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
走在路上,夏安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脸上贴的“人皮”好像加了什么东西,凉丝丝的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