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灼:“你今天挨个求人领养狗崽子,干什么呢?太闲了是不是?”
“什么叫太闲了!”夏言宜说,“大黄一口气下了十只狗,不送出去怎么办?都养着?回头人家一进我们这儿,到处都是狗在乱跑,成什么体统!”
陆灼:“丢出去就是了,让它们自生自灭。”
夏言宜:“丢出去?狗它也是一条命!怎么能随便丢弃呢?更何况是大黄下的?大黄跟了我们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好不好?”
陆灼:“这么有感情,你带回家养去。”
夏言宜:“我那妹妹讨厌狗,府上一律不许养狗的!”
陆灼深呼吸:“那你随便找人送出去就是!”
夏言宜:“怎么能随便呢?我得给它们挑个好人家呀!”
陆灼:“你嫁女儿呢?”
“成甫!收养它吧!你看它多可爱!”夏言宜将毛茸茸的小奶狗塞到陆灼面前:“你那和光园宽敞得很,养狗正合适。”
陆灼转身就走。
“你要是不愿意养,拿回去给令徽玩嘛!”夏言宜追出去。
陆灼不为所动,出门接过东篱递过来的缰绳,上马离开。
“要不给你那小丫鬟玩?”夏言宜不死心地喊。
陆灼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打马回来,伸手:“给我吧!”
夏言宜瞪大眼睛:“哈?”
……
和光园。
魏妈妈一脸严肃地把夏安安叫了出去,跟她说:“夫人过来了,叫你过去!”
夏安安顿时紧张起来:“是有什么事吗?”
魏妈妈皱着眉头:“她跟夫人告状,说你不听派遣,还推了她,让她崴了脚。”
夏安安:“她自己崴了的!”
“跟夫人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魏妈妈带着她去了。
李妈妈和彩环在。
“夫人,夏安安带来了。”魏妈妈行礼。
夏安安也行礼:“见过夫人。”
夫人看着夏安安,皱着眉头:“夏安安,你怎么回事?”
夏安安微微深呼吸,稳住说:“夫人,奴婢愚钝,不知夫人所指何事?”
夫人:“李妈妈是灼儿的奶娘,是你们的管事!你竟敢以下犯上,将她推倒?”
夏安安:“夫人!我没推她啊!是她想来打我,自己踩空了台阶才崴到脚的!”
夫人:“她为什么要打你?”
夏安安说了事情的经过:“……奴婢失忆,连钱币面值都不认识,出门了不知去哪里买东西,也不知何物何价,实在不适合做这个,于是与李妈妈请辞。
李妈妈却强迫我做,我只好说,跟她一起去您那里或五哥儿那里说清楚,若到时候出了问题,主要的过错,乃她用人不当,我只承担次要的过错。李妈妈就打骂我。”
第93章 负责养狗吧!
“夫人!”李妈妈说,“您买她来伺候哥儿的!她却偏偏不愿意伺候哥儿!
园子里又没有其他的空缺,我也是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让她跟着春生他们一起去学一学!
是去学学,哪里就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负责了?
可是她却说,她死也不离开哥儿屋里!
还说我不安好心,把我给推倒在地!”
“李妈妈,您当时可没说让我跟着谁学这样的话。”夏安安说,“你只说让我去负责厨房采购!而且我也没说‘死也不离开哥儿屋里’这种话,更没故意推你!你的脚是你自己踩空了摔的!”
李妈妈斜着她:“在夫人面前,你当然不敢承认!”
夏安安气得肝疼:“……夫人!奴婢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让我永远也想不起来爹娘是谁!”
夫人看看她,又看看李妈妈,转头问一旁的彩环:“彩环,刚刚李妈妈说你也在?”
彩环说:“回夫人,在。”
夫人:“你说说,李妈妈的脚,到底是她自己踩空了,还是夏安安推的?”
李妈妈死盯着彩环,眼神全是威胁。
夏安安也看着彩环。
彩环沉默了一阵,说:“回夫人,李妈妈打夏安安的时候,夏安安的确推了李妈妈一下。但是,后来李妈妈崴脚,是她自己踩空了。”
她又说了实话。
夏安安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感激。
李妈妈则满眼阴鸷,说:“谢彩环!夏安安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帮着她诓骗夫人?”
彩环跪下:“夫人,奴婢说的是实话!请夫人体察!”
“行了!”夫人神色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说:“李妈妈,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养着脚吧!现下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要好生保养着。”
李妈妈:“……是。”
“至于夏安安……”夫人看向夏安安,“李妈妈是灼儿身边资历最长的妈妈,从灼儿生下来的时候就带着他,你要好生尊重李妈妈,听她的话。”
夫人真会和稀泥……
夏安安正准备回答,却见陆灼回来了。
深蓝的身影在夕阳下像是渡了一层光,挺拔而俊秀,又不失沉稳的气场。
他见夫人的人站在门外,快步进了屋,笑道:“娘怎么过来了?”
夫人笑得眼睛跟月牙似的,说:“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来看看你这边。什么时候做了个花坛?怪好看的。”
陆灼回答:“是夏安安。被李妈妈罚打扫檐沟,用后檐沟的土堆砌出来的。”
夫人看了夏安安一眼,还是笑着,没说话。
“娘晚上在这用饭吧?我让他们准备。”陆灼说。
“行!我让人把你妹妹叫过来。”夫人脱了鞋,盘腿坐在榻上,对李妈妈等人说:“你们都忙去吧!”
“是!”下人们都鱼贯退下。
“夏安安。”陆灼叫道。
夏安安回身。
“刚刚我看到了菜园子那边的老张,他回来了?”陆灼语气很自然,好像他才知道此事似的。
夏安安:“……是。”
陆灼:“那么几片小地,用不了这么多人照管。你不是说你会养狗吗?以后就负责给我养狗吧。”
第94章 引到树林子里去
“养狗?”夏安安纳闷:“哪里有狗?”
陆灼:“你去找东篱。”
夏安安眼前一亮,出门找东篱去了。
出门故意放慢脚步听着屋里动静的李妈妈看了夏安安一眼,眼神阴沉。
“你怎么想起养狗了?”夫人问陆灼,“你不是向来不耐烦这些小猫小狗的?”
陆灼说:“所里有只看门狗,前些日子被元辰带去北镇抚司,竟怀了胎,生了一窝狗崽子!元辰挨个塞,非得让我带只回来养。”
“你要不愿意要,给你妹妹吧,她就喜欢养小动物。”夫人说。
陆灼说:“这是狼狗,她养不合适。她如果喜欢,我再给她找一只适合女孩子养的宠物来。”
夫人点头。
……
二门里头。
夏安安去了彩环的房间,再次跟她道谢。
“刚刚,谢谢你啊!”夏安安说,“你又帮了我一次。”
彩环回答:“我只是实话实说。”
夏安安:“谢谢你的实话实说。”
彩环沉默片刻,说:“我也并不是帮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在李妈妈手底下,太不容易。”
夏安安看着她脸上隐隐约约的巴掌印和肿起的嘴角,问:“因为你说了实话,她刚刚又打你了?”
彩环自嘲地笑了一下。
夏安安:“今天上午,她也打你了。我去的时候,你脸上的印子还没散。”
彩环眼神冰冷:“没错!但是你知道上午她为什么打我吗?”
夏安安摇头。
“就是因为我指证惠儿的事。”彩环说,“她之前一直没找我,今天突然跟我提起那事,还问我是不是想死?
我跟她解释说,我其实是想挤走惠儿跟在她身边,所以才指证了惠儿,我不知道这件事跟她有关系。
她就说,既然是这样,让我帮她做件事。”
夏安安:“什么事?”
彩环:“她让我想办法,今晚上把你引到菜园子旁边那片小树林里去。”
夏安安眼神一变:“她想干嘛?”
彩环摇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再做那些脏污事,所以就跟她说,你现在很提防我,我怕是办不到。她就打了我!”
夏安安沉默片刻,说:“你有什么事,或是什么困难,其实可以去跟五哥儿说。毕竟,他才是我们的主子。”
彩环嗤笑摇头:“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只有你受委屈了,他才会管。别的人……他一个皇上跟前做事的主子爷,哪里有空管下人的事?”
夏安安:“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管不管呢?”
彩环笑了一下,摇摇头:“自从上次我跟他说了那些话,他看我的眼神都是厌恶的。”
夏安安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那张彩环按了手印的认罪书,递给她。
彩环满脸诧异,问:“你不是说,等你离开,或我离开的时候,才会给我吗?”
“你帮了我这么多,以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夏安安说,“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其实,这“认罪书”作用并不大。
它是夏安安写的,且当时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彩环只要咬死不承认,说手印是夏安安诓她印上去的,它构不成定罪的证据。
第95章 她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但彩环未必懂得这些,她将那认罪书揉成一团,整个人都轻松一些了。
“我觉得她在这儿呆不长了!”夏安安低声说,“别想太多,我先回去了。”
“夏安安!”彩环叫住她。
夏安安:“嗯?”
“其实……”彩环使劲捏着那认罪书,挣扎一阵,说:“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
夏安安看着她,没说话。
这句话说出口,彩环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却又红了眼眶,说:“那段时间,只要一想到我娘快死了,我心里就跟油煎一样!我……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你却没有记恨我,安安,真的对不起……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夏安安说:“彩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有面临绝境一时钻牛角尖的时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彩环擦了擦眼睛,露出个明显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轻松真诚的微笑来,说:“好。”
夏安安心里也松快起来,说:“彩环,突然想起,不知道哪个长辈,曾经跟我说过一番话,这会我特别想分享给你。”
彩环说:“说吧!你的话,很多时候都特别有道理。”
以前,夏安安跟彩环住一起,两人关系是最好的,交流也是最多的。
那时候彩环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夏安安就经常给她说点心灵鸡汤,让她看开些,看样子,彩环还记得。
夏安安:“我隐约记得,有一位长辈跟我说过,一个人一生,肯定会遇到某个时刻,会想出卖自己的良心,去换取利益。”
彩环脸色变了变,但没反驳。
“他说,这个时候,千万告诉自己,世上没有任何利益,比道德底线更贵重!
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四处求人丢面子,可以花钱消灾丢钱财,但唯有心里的底线不能丢!
因为,丢了面子、钱财,只要人品信誉还在,就还能东山再起。
若是丢了道德底线,不仅自己会终身不安,大概率也会丢掉一个人立身的根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话,是夏安安的爸爸跟她讲的。
爸爸是个工程师,也是个生意人。
他的话,立足于生意,但夏安安觉得放在别的地方也很对。
彩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安安,我其实一直都相信,你的出身,一定很好。跟我们不一样。”
夏安安叹了口气:“出身好不好无所谓,我最大的愿望,是在这个世上能有自己的亲人。哪怕……”
哪怕是夏暖暖也好。
彩环却笑道:“你肯定有啊!要不然你这么大个人,哪来的?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她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夏安安苦笑。
“更何况,就算你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将来也会有夫君,有自己的孩子。”彩环又说,“你会有亲人的!”
夏安安:“也许吧,不过,现在也还不知道在哪……”
彩环说:“其实五哥儿就对你很好啊!我要是你,我就答应了!”
第96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夏安安连连摆手:“我不行!真不行……”
她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人,实在无法接受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这种事,光想想就觉得极为不适,非常恶寒。
“安安?你怎么在这?”这时,珊瑚端着一盆水路过这边,有些诧异地问。
夏安安说:“上午发生了一点事,我特地来感谢彩环呢!”
珊瑚看了彩环一眼,淡淡笑了笑,没有多问什么,端着水走了。
显然,刚刚前面发生的事情,她们大约都知道了。
彩环看着珊瑚的背影,突然问:“安安,你觉得,宝钏和珊瑚怎么样?”
夏安安:“她们都挺好啊。”
彩环摇头:“我觉得,你要提防着她们。”
夏安安:“为什么这么说?”
“尤其是珊瑚,面热心冷,很会暗中挑拨,使绊子!”彩环说,“就比如,那天在食堂,她故意说起蓁蓁姑娘。”
彩环说的是夏安安第一次跟她在食堂吵架的那天。
夏安安:“提起蓁蓁姑娘怎么了?”
“你想想!”彩环说,“她在夫人那里当了好几年的差,能不知道夫人不喜欢蓁蓁姑娘?可是她居然当众说蓁蓁姑娘喜欢你,想要了你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这话,让我这个不知情的,心里更意难平;又可以挑拨那些知情的厨房妈妈们,对你产生不好的情绪。一箭双雕呢!”
夏安安没说话。
彩环继续说:“至于宝钏……她这个人,城府很深,我跟她一起住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安安点头。
她有同感。
黄宝钏的话很少。
也从来不喜欢出风头。
但是她做事从来不出错。
“咦?安安,你来了?”这时宝钏也回来了。
夏安安笑道:“我特地来谢彩环呢!今儿,幸亏她说了真话,夫人才没怪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