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忙说:“夫人,那段时间我手腕伤到了,使不上劲!就让梅英帮我做了些。”
夫人没说话,脸色不怎么好了。
“我知道,李妈妈是母亲的陪房,母亲一直信任她。她在我那里盯着,您才放心。”陆灼又拉回原来的话题,“这样吧,正好前些日子,秦管家过来说要对账。以往和光园的东西、银子,都是李妈妈去领了,交给东篱入库的。若李妈妈不愿意回家歇着,就跟东篱一起,去跟秦管家对账吧。”
“对账?”李妈妈脸色大变,脱口而出,“怎么会突然要对账呢?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陆灼:“新官上任三把火嘛!秦管家新升了管家,总是要烧几把火的。”
李妈妈的神色明显有些慌,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夫人的眼神犀利起来,半天说:“行,就这样吧!李妈妈,那你就留下,配合一下秦管家吧。他跟在国公爷身边多年,你要多仔细着些。”
李妈妈呼吸有些急促,没应。
夫人:“怎么?”
李妈妈:“是。”
夫人:“你先回去。梅英,送送你娘。”
“是。”梅英和李妈妈一起出去了。
夫人又看向夏安安,问:“夏安安,你真想走?”
夏安安:“是。”
夫人看向陆灼。
陆灼冷冰冰地问:“知道赎身银子怎么算吗?”
夏安安:“……夫人说要免了我的赎身银子。”
陆灼:“你的身契如今在我那里。”
夏安安:“那就请五哥儿通融通融。”
第84章 马、上、滚!
陆灼:“我平时花费大,收入又不多,不像母亲这么大方。你若想走,赎金是卖身银子的十倍,加上这段时间在我那里吃住的钱,以及你欠我的其他银两,三百五十两应该就够了。”
夏安安:“……”
陆灼:“准备好了钱,拿来给我,就把身契还给你。”
夏安安:“……”
夫人看了她儿子一眼,说:“行了!明知道她拿不出来。安安,这事你的确挺无辜的,我也不会偏听偏信李妈妈的话,你先回去吧。”
夏安安起身离开了。
边走她就边琢磨陆灼刚刚的言行。
鞋子……李妈妈做的,让梅英冒充?
查账……难道李妈妈还敢贪墨主子的东西?
她胆子这么大?
如果账目真出了什么问题……李妈妈就会倒大霉了。
……
正琢磨着,旁边突然有人走过。
陆灼后来居前,大踏步从她身边走过,留给她一背影。
浑身充满着“别惹老子,老子心情不好”的气息。
夏安安放慢脚步,蹑手蹑脚想从另一条路上走。
“你敢走试试!”陆灼的声音传来。
夏安安立刻停下了脚步。
陆灼回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神语气都危危险险的:“你想离开我家?”
“我其实不想!但是李妈妈她太可恶了!她居然说,我假装失忆装可怜勾引你!说我想让你娶我为妻!”夏安安一肚子冤屈,“我根本从来没那么想过!我只有离开这里,要不然被她这样一编排,长着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陆灼看着她:“你……从来没想过?”
“是啊!我真的从来没那么想过!”夏安安举手,“我可以发誓!我发誓我——”
“那你走吧!”陆灼突然打断她,眼神冰冷,“马、上、滚!”
夏安安愣了愣:“……我可不可以先回去拿点东西?府里发的我都不会带走,不过我那里还有钱婶子给我的衣服和梳子之类的……”
陆灼没说话。
夏安安等了一会,就当他默认了,绕过他回和光园去了。
陆灼突然一脚踹在旁边的树上。
树“呼”地剧烈抖动了一下。
然后陆灼突然发现,东篱在旁边,满眼同情地看着他。
同情?
陆灼笑了一下:“东篱,你那是什么眼神?”
东篱小心翼翼地说:“公子,您这么喜欢安安姑娘,就别说气话了……”
陆灼:“你说什么?”
东篱:“您别说气话了,去哄哄她,让她留下吧!”
陆灼:“前一句!”
东篱:“前一句?您……您这么喜欢安安姑娘?”
陆灼死盯着东篱,一字一句地问:“我、喜、欢、她?”
陆灼脸色特别难看,东篱有些被他吓到了,忙说:“小……小的说错话了!公子从不跟女孩子玩笑——呃,应该说,您平时就不爱笑!
但是您跟安安姑娘一块的时候,就特别爱笑,特别开心!您还喜欢捉弄她!
小的没见过您这么开心的时候,所以小的还以为,您喜欢安安姑娘……
小的错了!您别生我的气……”
第85章 那说明什么?
陆灼冷着脸,不说话。
东篱:“……您要是不喜欢她,那就让她走吧,咱们回去?”
陆灼沉默了好一会,问:“那个玉扳指,找到了吗?”
东篱一脸懵:“玉扳指?哪个玉扳指?”
陆灼:“御赐的那个。”
东篱:“没有啊!不知道放哪去了!”
陆灼:“你传令下去,主屋丢了东西,找到之前,谁也不许擅自离开!”
东篱:“……那都半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才来发作啊?”
陆灼看了他一眼。
东篱憋笑。
……
夏安安没走成。
刚收拾好包袱准备跟珊瑚她们告别的时候,魏妈妈一身严肃地过来传话,说主屋那边丢东西了,在找到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夏安安心惊肉跳,手帕的事情还没结束,不会又有人冤枉她偷东西吧?
她赶紧把自己的床铺箱笼检查了个通透,没发现什么异常,战战兢兢地等着。
……
十六楼。
“沈宁,你可以啊!”一席五人,都举杯向沈宁沈副千户表示祝贺。
“你那表妹家里,也是六品官宦人家,她可是家中嫡女,居然愿意委身给你做妾?”夏言宜表示不可理解。
沈宁满面春风,脸上充满着怜爱:“我那姑丈,将她关了三天,眼看都要闹出人命,我跪下求他,他方才答应的。”
“我不是说你姑丈,我是说你那表妹!”夏言宜说,“说句不中听的,你家也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你表妹给你做妾,图什么呢?人家成甫(陆灼的字)的丫鬟都不愿意做妾!”
沈宁瞥了夏言宜一眼:“元辰你个老光棍!你懂什么呢?!一个女子,若真心爱一个男子,别说给他做妾,就是为奴为婢,甚至为他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夏言宜:“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爱你,所以愿意给你做妾呗?”
沈宁笑:“要不然呢?”
“砰!”突然,陆灼那里发出杯子重重碰桌的响声。
叶连营本来正叼了个虾滑往嘴里喂,直接被他这一下吓滑了,落在裆部。
他一把抓起来,不满地问:“老大,你干嘛啊?”
“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陆灼起身就走。
“诶?头儿,你怎么了嘛?”沈宁站起来,一脸懵。
陆灼没说话,摔上门,走了。
“他怎么了?”沈宁瞪大眼睛看向其他人,“刚刚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夏言宜摸摸鼻子:“大约是。”
沈宁想不明白:“什么话说错了?我没说他什么啊……”
夏言宜:“你想想。”
沈宁:“我就一直在说我表妹啊!”
夏言宜:“你说,一个女子,若真心爱一个男子,别说给他做妾,就是为奴为婢,甚至为他死了也心甘情愿!”
沈宁:“这话有什么毛病?”
夏言宜:“这话没毛病,但是……他那个丫鬟……不愿意跟他。那说明什么?”
沈宁:“那说明……就……不爱他……噗……噗嗤!”
徐巍:“噗嗤!”
叶连营:“噗嗤!不会吧!”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今天,我可以走了吗?
叶连营:“咱头儿也有今天?想想这几年,多少芳心被他伤得稀碎?!现在居然沦陷在一个丫鬟身上!关键是那丫鬟还看不上他!哈哈哈哈!卧槽我这么就这么开心呢?”
沈宁锤了叶连营一下,问夏言宜:“元辰,那究竟是个怎样的绝色丫鬟?你见过吗?”
夏言宜:“我没见到,但是我听到过她的声音。”
“声音?”沈宁满眼不正经,“是不是如黄莺出谷,酥软动听,让人闻之难忘?”
“呵!”夏言宜笑了一声,“的确让人闻之难忘。不过……”
众人:“不过什么?”
夏言宜:“她跳脚把头儿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是个混蛋,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屋里突然一片静默。
好一会,叶连营问:“老大没揍她一顿?”
夏言宜:“揍她?拉着我躲在灌木丛里,连出都不敢出去!”
又是一片静默。
夏言宜继续说:“而且他护食儿你们知道吗?我说想看看那丫头,他死活不让我看!好像是怕那丫鬟见了我,会看上我似的。”
沈宁:“啧啧啧……他这段时间特别不对头!总是喜欢一个人出神,有时候还突然笑一下,可瘆死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哈哈哈!”
叶连营:“诶!我们找个机会去‘拜访’‘拜访’他呗!最近定国公府有不有什么事儿?生辰?婚嫁?生孩子?”
大家都看向夏言宜。
夏家跟陆家有姻亲关系。
夏言宜的母亲,是陆灼的姑姑。
夏言宜想了半天,摇摇头:“最近他们府上没啥事。”
叶连营:“那有没有别的理由可以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有主意的。
……
陆灼回家,在和光园门口,看到夏安安在大门口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来回踱步。
她背着手,按照地上的石板缝形成的格子,一格一格地踩,看起来非常无聊。
陆灼目不斜视,大踏步往里走。
“五哥儿!”夏安安看到了他,喊了他一声。
陆灼没应。
夏安安的眼神儿追着他走,看到他在岔路口拐了个弯,站在自己面前。
这时她发现,陆灼好像喝酒了。
脸上微红,身上有淡淡的酒香。
莫名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怎么?”陆灼冷冰冰问了一句。
“呃……没什么重要的事。”夏安安说,“我想问一问您,昨天说,您丢了东西,可找到了?”
陆灼:“你捡到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夏安安忙说:“就是,您不是叫我……滚吗?因着丢东西这事,我就没滚成。我就想问问,今天,我可以走了吗?”
陆灼没回答。
夏安安习惯性地凑近了一点:“五哥儿?”
陆灼还是没应。
周围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度。
夏安安:“陆五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呢?”
没想到,陆灼竟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突然一把将她按在后面的大树上。
一股独属于他的强硬气息侵袭而来,夏安安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回过魂来:“五五五……”
第87章 你才像个古董
她抓住陆灼的手想推开他,然而那手却如铁钳。虽然并未掐痛她,她却也推不动。
她又移动下半身,试图逃脱,陆灼却拿腿靠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陆灼!你干嘛啊!”夏安安满脸通红。
“这么迫不及待想走?”陆灼声音很低,但却很凶地问。
夏安安:“不是你叫我滚的嘛!”
“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我叫你做我的女人,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夏安安:“……你放开我!”
陆灼掐着她的手却紧了紧,突然俯身下来。
眼睛看着她的唇,似乎……要来亲她!
夏安安猛然转过头去,死死咬着嘴唇。
陆灼近距离看着她,咬牙切齿一般:“夏、安、安……”
夏安安转过头去,便是耳朵对着他,陆灼说话时的热气,便喷到了她的耳朵。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一般,血全往头上涌。
那热意太过,似乎化成了蒸汽,从眼睛淌了出来。
看夏安安红了眼眶,陆灼还是松开了她,恨恨说:“我做不到!”
夏安安包着一包泪:“什么做不到?”
“做不到……舍掉几百两银子,让你白占便宜!”
夏安安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哪有欠你几百两银子?你娘买我就花了二十两!大不了等我出去以后挣了钱,还给你!”
陆灼突然狠狠一拳打在她头顶的树上。
!!夏安安抖了一下,被他这一拳吓得一动不敢动。
“没有三百五十两,想都不要想。”陆灼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夏安安蹲在树底下,呜呜哭了起来。
其实她并不怕陆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反正就是想哭。
……
皇宫北侧紧邻的锦衣中所。
沈宁看了陆灼整整两刻钟。
他手里拿着个铜钱,在桌子上滚来滚去,眼神冷冽,浑身煞气。
沈宁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一把按住了那铜钱。
煞气突然化作了实体,随着陆灼的眼神,跟剑一般刺向沈宁。
“陆、千、户!您没事吧!”沈宁问他,“您今天来了就在这滚这铜钱,那边一大堆事儿等着你主持呢!”
陆灼伸手:“还来!”
沈宁:“什么?”
陆灼冰冷的眼神,盯着他手里的铜钱。
“干什么啊!”沈宁拿着那钱翻来覆去看了一下,“就十文钱,你至于么?跟要吃人似的!”
陆灼伸手就夺了过来,沈宁都来不及反应。
然后,他掏出自己的手绢,将钱正正反反擦了三遍,擦去沈宁的味道,全是自己手帕的味道,方才从怀里掏出装着入宫牙牌、私人印鉴的等重要物品的荷包,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