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泡出来的茶,浸出香味的时间便会很长,而且香味与芬芳也柔和得多。
在锅中煮出来的茶,只要煮上个一两次,滋味与香气便会粗粝起来。甚至,喝下去的时候,还会让喉咙微痛。
但泡出来的茶,不仅味道清新柔和、余味回甘、绵长细腻,而且即使添上好几壶沸水之后,还能有余香含在其中。
泡茶不但节省茶叶,还能节省些柴火,划算多了。
当然,黎锦并不是因为泡茶更节省才选择泡茶的,但节省确实是泡茶的优点之一。
茶水倒出来的时候,是呈现出一种略带金褐色的色彩的。
不过,盛在紫砂杯里就看不出来茶水本来的颜色了。看来只觉得是一种微妙的暗色,但映着光亮的时候,又让人觉得空明澄澈,清气袭人。
茶水喝的时候是热的,但它的性质又是清凉的,当然喝多少也不会上火,热茶却又能带着些暖身的功效。
茶水滚烫的时候,要小心吹一吹才行。
抿一口热茶进嘴里,那清爽的气息与温和的热度,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喝不惯茶水的人,喝茶的感觉是苦涩难耐的。
但喝惯了茶水的人,非但不觉得苦涩,反而只尝得出它藏在清香中的独特甘甜。
越是喝惯了茶的人,越是觉得茶水不但芳香、而且是微微甘甜的。
所以喝茶的时候,最好能配上些茶点。
认为茶水苦涩的人,配的茶点往往是甜的。这样甘苦结合,品尝起来的时候,舌头的体验最佳。
而认为茶水清甜的人,配的茶点味道便不一定是哪一种了。
也同样有用甜点心配清甜茶水的人。
除此之外,用咸食、酸食、辣食、油香肥腻之食、清淡无味之食等等零食,作为茶点,搭配饮茶的茶客,自然也大有人在。
想到这里,黎锦又记起自己之前想做的咸味花生,或许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黎锦与阿诚性格都很内敛,不常说话。
吃饭的时候,算是因为“食不言寝不语”而保持沉默,尚算正常。
但喝茶的时候,本应是一般人聊天吹嘘闲话的时候,黎锦和阿诚之间却也什么都没说。
黎锦忽然叹了口气。倒不是故意叹给阿诚听的,那只是她思索的时候,不经意发出的声音,就连黎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阿诚却道:“将军为何叹息?”
黎锦惊讶道:“啊?我刚才叹气了吗?那可能是因为……我想到‘家里有钱了’这件事,突然觉得无趣起来吧。”
阿诚道:“发财本是好事,将军为何不喜?难道又是担心祸事藏在喜事之中么?”
黎锦笑了笑,又摇摇头,道:“眼下我叹气,倒不是这个原因。我是在想,自己那原本是踌躇满志,想从底层奋斗、白手起家也要养活全家的心气,被这一笔横财全打散了。”
阿诚听了,疑惑道:“既然已经有了钱,将军还要这个心气作甚?”
黎锦道:“总觉得没什么‘奔头儿’了。既然有了坐吃山空也能花许久的钱,就没心气出去挣钱了。感觉自己说不定很快会堕落下去,一天比一天懒了。”
阿诚道:“将军可是觉得这样不好么?”
黎锦道:“对啊。这样子当然不好了。我还是更喜欢前几天充满精神、踌躇满志的自己嘛。”
阿诚道:“既然这样,那将军只当没见过那笔钱便是了。阿诚不同别人说,将军也不同别人说,阿诚与将军便能共同保守这个秘密。将军原本想的是怎样的打算,以后还怎样生活过日子便是了。”
黎锦轻轻笑了一下,道:“阿诚说的真好,我原本便是这么打算的。想不到,阿诚总是我的知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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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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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因为黎锦容光照人、丰神秀逸的关系,她这一笑出来,阿诚的脸上便跟着多了一层霞光。
阿诚本来便生得俊秀白皙、清秀可爱,他一脸红,看来就如桃花绽放一般,楚楚动人。
阿诚像是害羞了,他侧过脸,用手掌微微遮住,道:“将军且先喝着茶吧,阿诚现在要干活了。”
黎锦道:“阿诚要干什么活?”
阿诚道:“用竹子做浴盆啊。将军不记得了吗?”
黎锦这才想起,之前还有提到这一回事。
她有些腼腆地道:“其实我已经有钱了。你不做这个也行,我可以去买一个现成的。”
阿诚摇摇头,道:“浴盆很贵的。人在落魄颠倒时,应当节约,但依然可以低价买下一处凶宅,这并不算引人注目。但若是再破费买一只浴盆的话,看起来却很奇怪。还是阿诚动手做一个浴盆出来,比较不引人疑心。”
黎锦想想,阿诚说的倒是实话。
购买别的物件,纵然是贵重物品,若是小一些、不起眼的东西,还不至于引起别人注意。
但若是买下一只浴盆的话,就不一样了。
那东西尺寸极大,不论是教卖家送货上门,还是自己雇人雇车搬运回去,都实在太引人注目。
如果真的想隐藏自己得了一笔横财这件事,就绝不能花钱购买,这种平民百姓不会花钱去买的奢侈大件物品。
自己明明有钱,却要折腾阿诚干活……黎锦虽是对此不太忍心,但她若存心想要在家里安心沐浴,也只能这般指望他了。
黎锦微微不安道:“那真是太辛苦阿诚了。阿诚总是能帮上我的大忙。”
阿诚轻轻点了点头,道:“况且,阿诚原是已经承诺过给将军做一只浴盆的,岂能因为将军现在有钱了,便不做了呢?将军的钱财是将军的钱财,阿诚的承诺是阿诚的承诺,这两者原不相干、无甚因果关系,怎能因为将军有了钱财,阿诚便毁去承诺了呢?”
黎锦听了很高兴,道:“阿诚不愧名字里那个‘诚’字。真是最诚笃守信之人了。”
阿诚听了,脸色微红、又有些窘迫,他道:“将军勿要谬赞了。阿诚不过是普通至极的人。有幸跟在仁爱宽厚的将军身边,才能多少‘学点儿好’罢了。”
黎锦笑道:“哪有这一说?阿诚的诚恳可靠,便不是与生俱来的,也绝不是我教给你的。反而正是因为阿诚行事诚笃可信,我才会收阿诚在身边做随从、助手才对。阿诚你说的话,却好像你的忠厚老实是我教给你的一般。别这么说啦,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阿诚低下头,道:“多谢将军,阿诚知道了。”
黎锦想了想,突然又道:“这竹盆,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阿诚道:“将军若不着急,阿诚便做七天;若是将军着急,阿诚赶工做三天,便差不多了。”
黎锦听了,道:“那么就不用着急。这活儿想想也挺累的,阿诚也不用急着做好,当作是玩儿、想起来时做几下便是了。便是拖着做上一两个月,我也不急的。”
阿诚笑道:“若是把这个当‘玩儿’,老也做不出来的话。阿诚反而便真的没有‘玩儿’的时间了。该做的事情先做完,玩的时候才能放松啊。”
黎锦道:“说的也是。那阿诚便随心做吧。我先回一趟大杂院。”
阿诚道:“阿诚是应该跟在将军身边的吗?”
黎锦道:“不用。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我很快回来。”
阿诚道:“阿诚知道了。”
黎锦和阿诚说完话,便独自出了门。
父亲说过要搬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了也没动。黎锦回大杂院便是想问这件事。
她进了大杂院,找到父亲的屋子进去,看到父亲十分悠闲地又在缝补什么东西。
黎锦道:“爹爹,之前答应孩儿要搬过来的,怎么这么多天没有动静?难道是把这事儿忘了?”
老将军道:“自然没忘。但只是收拾东西需要时间,便只能拖着了。”
黎锦疑心道:“真是这个缘故吗?”
老将军道:“那还能有什么缘故?”
黎锦道:“孩儿怀疑,是这大杂院的租金已经交到了月底甚至年底,爹爹觉得提前搬走,便浪费了这些租金,所以才不肯搬走的。”
老将军大笑道:“我家小鱼果然冰雪聪明,寻常的事情都瞒不过你。”
黎锦听了更惊讶了,她道:“真的吗?爹爹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拖着不走吗?”
老将军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些小事与人生相比,又有什么打紧?”
不·是·吧。
这都能给自己猜中么?
黎锦听得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哭笑不得,又有些生气。
黎锦道:“爹爹,虽然提前搬走,好像浪费了点租金,但‘紫竹小院’的环境,岂不比这里安逸百倍?能在那边安心过日子,何必要只因为心疼那点租金在这里受苦呢?”
老将军道:“自然并非是小鱼所想那个原因了。我再怎么小气,也不至于舍不得那点租金吧。”
黎锦道:“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不去?”
老将军道:“小鱼别问了。若是能搬走,我们一定会尽快搬走的。小鱼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吧?不用在这里同我耗着了。”
这是不让黎锦再继续多过问的意思吗?
黎锦只得走了。
她边走边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却又想不出办法。
黎锦回去“紫竹小院”之前,先去市场转了转。
在街上看见有巴掌大小的豆腐两文钱一块,热气腾腾的。
若是买一盆豆腐,便只收十文钱。
说是一盆,其实也不过六块罢了。
黎锦倒是有心想买,但却发现别人都是拿着自家盆或者碗来买的,她顿时觉得麻烦,便打消了念头。
豆腐这东西,怎么卖家不负责包装的呢?
太为难临时起意想买一两块回去的人了吧。
虽然黎锦也想不出豆腐要怎样包装才好。
再走几步,黎锦又在路上见到了口蘑。
口蘑十文钱一斤,用小细绳拴着,也不上秤,一串便是一斤。
黎锦便花了十文钱买了一斤。
口蘑又叫白蘑菇,是颜色素净、白色略带灰色的小圆蘑菇。
菌盖圆滚滚的,菌柄小巧而短粗。样子很是新鲜可爱。
黎锦买的这些口蘑,摸上去一点黏液也没有,微涩的手感,是口蘑新鲜的证据。
想起家里鸡蛋快吃完了,黎锦又花了十文钱买了两串鸡蛋,二十个。
黎锦拎着这几串东西回了“紫竹小院”。
她发现厨房墙上有钉子,看来甚是牢固,便把两串鸡蛋挂在了上面。
黎锦蒸上了些米饭,把之前阿诚找到的另一根嫩丝瓜摘了下来。
她总担心再过几天,甚至明天这丝瓜便不能再吃了。早点解决了,便不用担心夜长梦多。
阿诚买东西的时候,给添置了一把新的菜刀。
如今在“紫竹小院”的厨房里切些东西,终于没以前那么吃力了。
这把菜刀看造型便很灵巧好用,似乎也是精钢打造。
这把菜刀连刀把都是全钢的,并非是木头把儿,想来是一块钢直接锻制出来的。
黎锦给丝瓜去了皮。她偷懒没切象眼块,而是切成了半指厚的大圆片,之后再从中切一刀。
买来的这些口蘑,形状都很小巧,不过拇指食指圈起来那么大一只而已。
黎锦洗净口蘑后,便都把它们从正中切成两半。
大碗里打进上次买来剩下那两个鸡蛋,加胡椒粉与盐搅得极匀净。
她在锅中烧开了水,放入丝瓜片。
丝瓜片煮至半熟后,先捞出过一遍冷水再放在一边。
煮过丝瓜片的开水,先倒在一边。之后还能用来洗手洗脸,洗过了也可用来浇灌菜园子。
她重新加温铁锅,锅里剩下那点水烧干后,往里倒入葵花籽油。
油再热了,便往里倒拍碎的蒜瓣,略热一热,香味便出来了。
这时把口蘑也倒进锅里,煸炒一会儿,加水煮开,一旁的丝瓜片也放进去。
黎锦左手拿起装蛋液的碗,右手则握住了炒菜用的勺子。
黎锦侧着碗,将蛋液缓缓倒在汤锅正中央。
那蛋液倒进去的速度,非常之慢,呈现出一条细绳一般流畅的金线。
黎锦左手倒着蛋液,虽然缓慢却不停下来;而右手握着的勺子,则是在汤锅倒进蛋液的部分绕着圆圈不停搅动。
那蛋液本来倒得便慢,被勺子一搅,便吸水膨胀了起来,颜色也从金黄变成了发白的淡黄。
只见这蛋液倒在锅里,比棉絮还要松软轻盈,如云似雾,缥缈轻灵,十分梦幻。
这种蛋花汤的做法,叫做“甩袖汤”。
甩袖汤的做法,看似简单,实则并不容易。
若是不小心翼翼地操作,蛋液要么凝成大块,要么全然不成一点形、碎得锅里到处都是泡沫,令人毫无食欲。
因为做法困难,所以渐渐被炒蛋汤或煎蛋汤取代了。
但甩袖汤的清淡风味,却是过油的鸡蛋煮出的汤不能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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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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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袖汤虽然不是什么奢侈的饭菜,但为了做出这一锅美味的靓汤,黎锦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又稍微煮了一会儿,见那云雾般的蛋花已经成形、不会轻易碎裂成泡沫之后,黎锦便加了葱花、胡椒粉和盐,将锅端了下来。
此时,之前蒸上的米饭也做熟了。
黎锦便出了厨房,招呼院子里的阿诚过来吃饭。
感觉似乎有好几天没吃米饭了,今天晚上的主食,就不买现成的吃食了。
米饭照例是先用水煮过,捞出米粒,再蒸出来的做法。
这种先煮后蒸做法的米饭,吸水量更大,蒸制时膨胀得也更饱满。
而这顿米饭,水分的掌握也刚刚好。
米饭蒸好之后,洁白光润,饱满又富有弹性。
一揭开锅盖,微甜的米香便扑面而来。
米粒呈现出近似玉色的半透明质感,软硬适中,粒粒分明。
拨一块放进嘴里,一股淡淡的甜香便在舌尖弥漫开来。
而用于搭配的丝瓜口蘑甩袖汤,也是鲜美可口。
嫩绿色的丝瓜片,口感非常柔和软糯,清淡而鲜甜。
白嫩俏皮的口蘑,吃起来犹如肉类一般肥厚饱满、却又额外带着一种劲道的感觉。
口蘑吃起来,自有一股淡雅鲜灵的香醇气息。
与清淡鲜甜的丝瓜搭配在一起的口蘑,则是被引出了一种似肉香般醇厚、却又鲜美异常的滋味。
而有如云雾缭绕般轻盈缥缈的甩袖蛋花,则更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