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不想?”
程晏生的脸,没有任何征兆的贴近,鼻尖撞到了她侧脸,他吐出的气息饶她皮肤一圈。
温年面部维持得不动声色,实际他靠过来的瞬间,她屏住呼吸。
“没有。”
“是吗?”他离得她很近:“可我看你这脸色,不太情愿。”
男人声音低沉,是刻意压低的那种。
眼神姿态暧昧。
程晏生等了片刻,没等到温年的回答,兀自说:“嘴巴放甜点,跟爷爷打好关系,我会考虑事成之后谈离婚。”
他的话似如蛊惑,瞬间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话在嘴里饶了好几道。
温年才吐出:“是真的吗?”
程晏生挺直背脊,打她面前挪开,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褶皱:“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当然,他不可能让她怀上孩子。
别的都能妥协,唯独孩子不行。
温年眸子间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雾色:“二姐来找过我,跟我说生孩子的事,程晏生,我不会答应生孩子的。”
“那正好,彼此彼此。”
闻言,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两人僵持良久,温年说:“我会尽努力帮你哄好爷爷。”
夜幕下沉时,车子停在老宅正门前。
全中式的建筑,占地很宽,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有进入的门,相对应的是四边住宅区,宛如豪华版的四合院。
正门而入是正院。
偌大的院庭中,种植着各种名贵花木。
温年曾在拍卖会见过,光一颗百年松价值百万。
而程家的老宅院内,上下摆了十几颗,沿着入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汪碧蓝湖,湖央种着莲荷与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
闻见动静。
两鬓斑白的老管家,迎上前。
替程晏生拿外套:“三少回来了。”
即便是这般的老者,也要对他一个晚辈恭恭敬敬,不敢怠慢。
程家是个很讲规矩的家族。
温年多看少说。
“我跟温年回来看爷爷。”
老管家面目露难:“老爷子刚吃过药睡下,这会儿怕是不太方便见三少跟太太。”
这时正门的门被拉开,程青走了出来。
程晏生的眉眼与他很像,尤其是出自豪门的清贵气,举手投足,哪怕一个眼神都处处尽显。
“先进来。”
程青不爱董暖,自然对程晏生跟她这个外来的媳妇,也没多少心思。
顶破天了,也就是那点素养下的礼貌。
程晏生搭住她的手,五根手指顺着手腕处往下滑,与之十指交合。
男人掌心宽厚,温度很热,牵着她进门。
温年极力配合。
私下怎么闹都行,但是在人前还得维持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爸,我跟温年来看看爷爷。”
进门后,程晏生说。
程青面色不动,抬起的眼睛泛着点微红:“这几天你爷爷身体一直不太好,能多来几次就多来几次吧!”
“嗯。”
“温年身子怎么样?”程青看向温年。
她没急着接话,程晏生替答:“今天刚出院,恢复得很好。”
老管家吩咐佣人端茶倒水,给温年泡的是养气血的。
程晏生对她照顾有佳:“小心烫,慢点。”
她端着杯,不小心洒了点。
“刚才叮嘱你。”
程晏生亲力亲为,替她擦嘴,又擦掉了几滴水渍的裤子,那副姿态模样,甚至让温年有种深深的错觉。
可一瞬后,她又回归理智。
清醒的认知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程晏生待她的好,都是有求于她。
这样想,温年的神态逐渐自然:“爸,你跟晏生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她伸手,轻轻的撇开了男人的手指。
动作力道都不重。
但温年越过程晏生时,眼角余光扫到他眼底渐起的一抹黑雾,大抵是不悦刚才她扫他的手。
她暗自吐口气,步子没有迟疑的往外跨。
程家老宅的洗手间比较远。
要越过东边的房子。
东宅是空着的,温年曾经听人说起过,宁美岚虽然离开了程家,这么多年程青都念念不忘,把她住的房子一直原样保留。
可想而知,这些年来董暖的处境。
不说岌岌可危,也一定是脚跟不稳的。
温年刚进洗手间,洗了把手。
一个电话打来,“秦让”两字在屏幕上乍现。
她连忙擦干净手指,点开:“喂,秦先生。”
“温老师,我听津南说你今天出院,是已经走了吗?”
秦让的声音呛着几丝呵护,温年说不上无措还是茫然,她深吸口气:“下午点走的,走得急,所以我也没在群里说。”
她有他们的私人群。
一般有事会在里边交流。
下午程晏生一直守着她,温年不是急,是不敢点开手机回信。
“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
秦让迟疑片刻后,说:“要是暂时觉得不舒服,就把任课时间往后延迟。”
生这场病,温年已经耽搁了很多秦小江的功课。
再领这个情,她怕是连自己都过意不去。
握紧了手指,手机贴住耳朵:“秦先生,我大概后天就能继续任课,不好意思耽搁秦同学这么长时间的功课。”
“没事没事。”
话到嘴边,温年还没及吐,她抬眸透过面前的玻璃扫到身后男人。
程晏生眼皮掀着,眼里一半嗤之以鼻,一半冷漠压制。
眼看着女人手速收好手机,嘴角往下沉。
他认真反问:“打电话要用这种借口吗?”
“到洗手间才接到的。”
“温年,你以为我会信?”
“不信也没……”
呼地卷过一阵风,是凉的,程晏生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近得要贴到她脸上来,他沉声:“在外边就算了,这是老宅。”
那眼神,好似在说:别给我惹事,收敛点。
温年本是情绪平静,让他这话说得有些破防。
“程晏生,我不是没脾气的人。”
提到这个,程晏生目光忽然变得戏谑:“如何?有脾气你打算干什么?”
打他?
还是骂他?
还是从这里走掉?
无语到极处,温年也体会到怒极生笑的滋味,不好受:“没打算怎么样,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
第33章 各取所需
手指收拢,纸张捏成一团,她随手扔到垃圾桶。
无视程晏生的怒气值,转身离开。
他从不好惹,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温年前脚迈出去两步,胳膊被一股力量锁住,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力气大,势要捏碎她小臂的骨头。
“谁的电话?”
心里憋着股火。
温年望向程晏生,绽放在脸上的笑容逐渐讽刺,声音却无比温柔:“对我客气点,现在大家是各取所需。”
他难得没有翻脸,淡定的松开手。
程晏生走近,压着她肩膀往后推。
温年被他按在身后墙壁上,触感冰凉刺骨。
她的脚后跟撞到墙面,渗入骨髓的疼痛。
“什么时候学会威胁我了?”
“这得是你这个师傅教得好,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一句话,温年说得干脆利落。
她学着程晏生拿温重堇跟宋心慈威胁她的姿态,有模有样:“要是你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事情捅破,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温年赌他不会。
之于程家庞大的权利来说,她在他那不值一提。
程晏生面目间的怒,肉眼可见的消退。
温年一路强忍,强忍着没表情崩溃。
笑了,程晏生说:“还真聪明,知道现学现卖。”
她嗤笑:“谢谢夸奖。”
他可不是在夸奖她。
程晏生心底一股恶气,口吻淡而柔软:“温年,你这副样子真贱。”
话音落耳,温年其实感觉不到太多的悲伤难过。
话语平静无澜:“不光是你看我嫌,我也未必看得顺眼你。”
今非昔比,如今的她也早不是三年中任何一个时刻的她,那些耻辱一遍遍的提醒着温年,也刺醒着她。
程晏生这块硬骨头,她啃不了,也捂不熟。
“看我不顺眼?那天你在医院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历历在目,画面像电影般闪过。
她跪在医院病床上。
“程先生,程总。”温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你这么好的家世,有钱还有颜,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大家都是互利。”
既然他不给脸,那她索性不要脸。
温年说:“你好我也好的事,除非那天你觉得不行,这么斤斤计较。”
多年来,她性格温和不躁。
对他更是爱得深沉。
程晏生喉咙一凝,整张脸都展现出一种奇怪的冰冷。
他脸上依旧带着轻笑,只是眼底很快的闪过一丝不适:“这些话谁教你说的?那位秦先生还是你最近的客户许津南?”
他把她的行程掌握得一清二楚。
温年着实有被气到,也有被冒犯到。
她眯了眯眼:“你调查我?”
从医院出来后,女人像是整个人脱胎换骨,换了层皮。
大抵是仗着他有求于她,才敢如此放肆。
程晏生的手指往里掐紧了几分,凑近挨在她脸上:“跟我摆脸子?温小姐,你还太嫩了,别总是翅膀都没长硬就想飞。”
他一字一顿:“小心摔下来摔死。”
“摔死”二字,他咬音极重,如打嗓子眼挤出来的。
那种强烈的压迫危险感,瞬间席卷全身。
温年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眼神更是慌乱无措。
“终于怕了?”
她牙齿磕出颤声,佯装镇定,奈何离得太近,程晏生将她脸上任何一丝一缕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把手拿开。”
温年嫌弃。
这次,程晏生大度到了极致。
他骤然松开手,甚至往后退了几步,拉远彼此的距离,轻笑声很清脆:“你不是很喜欢程太太这个身份,现在怎么还嫌上了?”
此时此刻,温年连生气都提不起劲。
她感觉自己想吐,胃里在翻腾。
吞咽几口唾沫:“为什么嫌,你很清楚吧!”
程晏生身高手长,抬手扬起她的脸,仔细打量,女人唇瓣紧抿成线,两颊透出一些淡红色,额头布满了细密汗珠。
他指腹从她嘴角抹过:“既然当初那么想当程太太,欲戴皇冠,就必承其重。”
倘若能有机会,她一定离程晏生远远的。
氛围沉寂。
远处的一点点脚步声,都会被无限扩大。
老管家赶到门口时,程晏生搂着她肩膀,亲吻她唇瓣。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触碰一下,但她还是端得浑身难受。
他的气息熟悉又致命。
见到这一幕,老管家退身离开。
温年撇开嘴,程晏生的唇落在她侧脸上,温温热热,她抹掉唇上的滋味,冷淡吐声:“既然都是装的,那往后大家好好演就是。”
她没抬起眼去看人,径直离场。
程青在屋里喝茶。
手中端详着一本大藏经,听董暖提过,程父很爱这些,颇有研究。
“爸,喝口茶。”
温年规规矩矩,端着茶给程青。
程青接过:“温年,你跟晏生结婚有三年了吧?”
“刚好三年零两个月。”
她跟程晏生是三月份结的婚,那时候的海港城最是冷,温年连婚纱都没穿上,以前她总觉得遗憾,如今想想释然了。
程青抿了口,放下:“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情?”
她知道眼前人不太好糊弄。
与其撒谎不断的圆,不吐坦率一些:“暂时我们还没想过。”
程青不是想象中难应付,反而是理解:“年轻人爱自由,晚点也无妨,先养好身子骨。”
在程如仪嘴中,她这个父亲不疼子女不护妻。
威严,不容反驳。
温年接触下来,觉得程青是一个很开明的长辈,只是面貌长得冷漠了点。
起码他这番话已经是设身处地的想。
“爸,我看你有点咳症,晚上不太好睡吗?”
程青微微意外,顿了顿:“你懂医?”
“懂一点点,跟我爷爷学过一些中医知识。”
“哦……”
程青像是瞬间来了兴趣:“那你给我瞧瞧,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温年倒也不是装模作样,不懂装懂,年幼跟着爷爷学过一些,温爷爷是很有学问的老中医,医人治病很多年。
她跟着也算是耳濡目染。
渐渐的懂得也多了。
程晏生站在门边,亲眼目睹温年替程青把脉。
她说话有模有样:“您这是肝火重……”
说的一堆其实不算医学术语,逢人都能听懂的大白话。
第34章 分清角度
其实温年已经看到他站在那,故意假装没看见。
她把身子往里挪了几分。
“爸,我回头给你抓几副中药调理一下。”
说这话时,温年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自信耀眼,眼角弯起,像一抹月牙弯。
“爸。”
程青看了眼程晏生,面目微有变幻:“你来得正好,不早了,先带温年上去休息吧!”
他弯腰,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岂料温年压根没打算让他牵自己,她起身退开他。
面对着程青,笑说:“爸,您也早些休息,年纪大了身子骨得好生养着,尤其是现在这个天气,最容易犯点小感冒。”
程晏生挺直腰板。
温年径直绕过他,往楼上走。
程青只要是不瞎,都能看明白情况。
程晏生站着没动,程青已经开口说话了:“女人要耐心点,我看温年也不像你姐跟你妈说的那么无理冷漠,挺好一孩子。”
“我知道了。”
“你妈近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