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让来看过她一次。
谢青竹差点破防,当场翻脸。
温年压着情绪:“青竹,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秦先生聊点事。”
海港城的六七月,天气已经转热,秦让明显也来得及,饱满的额上,布了一层薄薄的汗渍,他弯腰往下坐,手指抚在西服腹部。
病房内有短暂的沉寂。
他率先打破局面:“温年,金叶岛的事,很抱歉。”
在此时间,温年也在心里暗自盘算。
她面孔上有怒,但没表现得过于明显。
温年笑起来,没抬眼,笑了一会儿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希望秦先生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闻声,秦让目色微楞。
她声线维持着绝对的温和:“我不想这件事越闹越大,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男人抬起眼,眼皮掀开。
秦让唇瓣翕动三四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话,不是程晏生教我说的。”
温年面带笑容,看似客气的表面,实则警惕防备。
同样面露微笑,秦让点到为止:“我懂了。”
她是在给大家一个体面,只是把话说得没那么直接,更为圆滑了一些而已。
秦让从兜里掏出盒子,精美小巧得很,不过掌心大小,握在他宽厚的手掌间,莫名的有安全感,他摊开给她看。
是男性喜爱的藏蓝色。
丝绒质地。
“这是什么?”
“秦小江连夜给你做的礼物。”
秦让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滋味:“他知道你的事情之后,一直跟我闹着要来看你,我又怕太打扰,所以没让他过来。”
“谢谢啊!”
温年挺直腰,伸手去接过。
指间无意碰到他的掌心,带着微微的薄凉感。
秦让眼底蓦然变了瞬,又以极快的速度敛起,装得若无其事。
“许津南那边,我会跟他说清楚。”
考虑到许巧云临时调换私教,温年不免提了句:“秦先生,帮忙尽量安抚一下巧云的心情,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情绪敏感。”
“好。”
温年默了下,问:“下个礼拜就是小江的生日,是在海港城过吗?”
秦让眼里微微跳跃几分光。
淡声回道:“原本是在海港过的,但秦家产业在楦那边,家里出了点事,暂时我都得在那边待着,只能把他一块带去。”
不知为何,说这话时,温年总觉得男人莫名有些低落感。
他面相本就偏向于斯文忧郁的风格。
“嗯。”
至于这个,程晏生给她提及过,秦家的产业一直都是遍布于楦。
“秦先生。”温年目视着秦让,眼底算不得是笑:“这件事别让小江知道,至于我,你就跟她讲身体不好,暂且没办法教课。”
说完,她眼眸加深:“以后就不来往了吧!”
秦让搁置在腿边的手指,微微收紧。
转而又松开,宛如无事发生。
“好。”
谢青竹看着秦让出门,他脸上情绪不太好:“谢小姐,麻烦你照顾好温老师,是我们对不住。”
“一句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秦让足够真诚,也足够歉意:“我知道,所以不管她提出什么补偿,你都可以告诉我。”
话音落下后,他抽出一张名片:“这个是我助理的电话,随时可以打给他。”
秦让没直接给自己的,是怕太过冒昧。
温年的性格,他多少有点知解。
这边前脚刚走,程如仪后脚跟上。
她带着沈南意来的。
不说气势汹汹,也绝不是什么善茬,程如仪进门后,坐进沙发里,眼神尖锐锋利:“温年,都到这个时候了,识趣的……”
“你们有事?”
她冷声打断,不带情绪,只是纯粹的冰冷。
沈南意在看她脸上,没作声。
被横生拦断话,程如仪咬紧牙根,面目瞬间就不好了:“自己生不出,就别耽误别人生。”
温年目光笔直:“你怎么知道我生不出?”
“你什么意思?”
看到两人如此大肆的走进门,根本没打算给她脸,温年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兴致起来,面带职业微笑:“字面意思啊!”
程晏生走前,有颗衬衫的纽扣落在这,两人做时,他太过分,导致她没忍住拽掉的,没想到不起眼的小玩意,派上用场。
程如仪跟沈南意也都看到了。
前者不动声色,掩着怒火。
或者气得要跳脚。
沈南意当初勾都勾不上程晏生,温年却这么轻易的得到。
“你真贱。”
温年冷冷把眼睛扫过去,盯在沈南意身上,她穿着一套优雅的小香风套裙,可说出的话,是跟优雅半点都不沾边。
她嗤笑一声。
说:“要论贱,哪比得过沈小姐,我跟程晏生还没离婚呢!上个床很正常吧!”
第78章 她流过产
没等沈南意反驳,温年接着说:“沈小姐以什么身份骂我贱?程晏生的小三,还是求而不得的舔狗?”
字眼一个比一个难听。
沈南意那张绷紧,挤皱的脸,都快破防了。
温年看后,只觉解气畅快。
“姐,你这个闺蜜可还真不怎么样,不光眼光不好,嘴还臭。”说完,她面不红心不跳的转过去,看程如仪。
程如仪脸色当然不好。
她嘴角歪动,挤了挤笑:“据我所知,晏生早就去了清城外派,你这衣服的纽扣,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姐,程晏生是你亲弟弟,你连这个都认不出?”
温年碾起纽扣,翻动到底部。
上边清晰刻画着程晏生的“C”,大写字母。
铁证如山,再辩驳也都是妄论。
沈南意的怒火,都要溢出眼眶了,她恨不能直接伸手夺过温年手里的纽扣。
程如仪嘴唇颤了颤,面色很淡,眼底隐约透着几分不屑。
“是不是不重要,你觉得你的身子,现在还能怀孕吗?哪怕晏生再碰你几次,你也怀不上孩子。”
脑子嗡隆的响了下。
内心翻滚得很厉害,温年面部倒是半点不展露出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看来当年的流产,你跟妈动了手脚。”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董暖跟程如仪当初试图排挤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沈南意也是骇然。
程如仪倒也不瞒不藏了,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不瞒你,没错,当年确实是我们动了手脚。”
医生说她很难再怀孕时,温年心都死了。
感觉头顶的天,彻底轰塌。
面对这般的真相,温年竟然感觉不到心惊,甚至是任何一丝的难过。
唯一让她恶心的,就是程家这对母女的作为。
程如仪顿了两秒:“要不是宁美岚跟她儿子回国,你觉得你有现在的待遇?更不可能让你跟晏生生孩子。”
按照外人说的话,轮也轮不到她吧!
内心毫无悲凉,有的都是憎恶。
“说完了吗?”
对面的人越不淡定,温年就维持得越淡定。
“温年,自己好好想想。”
程如仪起身:“这些年你妈从程家拿走的钱,远远不是账目上那一点,晏生是怕你寻死,才给你看的冰山一角。”
抿着唇,松开,温年面色不冷不热:“说完了就走吧!”
她看懂了。
程如仪今天领着沈南意来看她,就是纯粹恶心羞辱人的。
“这次晏生去清城,等他解决完事情回来,就会跟你离婚,往后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在海港没想象中的那么好混。”
这话一定不是好心。
若不是嘲讽,那便是警告她。
温年笑笑,不以为意:“放心,离开海港我也能活。”
比起在海港待,她更愿意去清城陪伴着大哥。
人生中那么多的选择,没必要去选一条被堵死的路。
因为温年最清楚,被堵死的路,是永远走不出去的。
“那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连程如仪跟沈南意都清楚程晏生要离婚一事,想必圈子里的人,早就传开了,那么秦让也一定知道。
所以,他今天来,大抵是想看看她情绪的吧!
程如仪领着沈南意走后。
温年想了许久。
她没有径直给程晏生电话,而是拨给了卫宗,那边嘟嘟几声,接听:“温小姐,有什么事吗?”
程晏生原本说好的外派一个礼拜。
眼下已经过去十天了,人迟迟未归,倒不是她心急,是忍不了程如仪的挑衅。
“卫秘书,你们程总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海港城?”
卫宗很明显的顿住,好几秒,才说:“这边的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可能还得耽搁几天,温小姐是有特别急的事情吗?”
“离婚的事。”
温年开门见山,倒也不含糊。
“是这样,可能要再过三天,程总才能回得去。”
卫宗转换了口吻,一副公事公办腔。
“好的。”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卫宗长舒口气,跟着往里走。
探监室内,温重堇端端正正的坐在玻璃墙那头,面容憔悴,眼圈泛出红黑相间的色泽。
他目光灼灼的望向程晏生:“年年怎么样?”
“她很好。”
温重堇是投案自首的,所以有减刑,从轻处罚的可能,不过涉嫌金额巨大,这个可能性又大打折扣,目前处于一个待察期。
原本儒雅的形象不在。
只剩下一副狼狈。
程晏生隔着玻璃,微微抿紧唇瓣,继而松开道:“若是想温家好好的,就在里边待着。”
忽然,温重堇面部是肉眼可见的激动。
额部皮肤一条条的青筋乍起。
“不用这么激动。”程晏生说得云淡风轻:“还有,只要你待在这,你母亲欠我的那些钱,绝大部分我可以不予追究。”
卫宗主动递上账目本。
是宋心慈这些年在程家总共捞收的钱财。
明里暗里的,每一笔都分得格外详细。
跟给温年的那一本截然不同,上边一分一毫,都追溯到用途,通过什么手段提取转账。
总计量五千万。
一个骇人的数目,温重堇睁着眼,楞是不敢置信的看了好几眼:“所以……你一直用这个威胁她?”
卫宗收起。
程晏生说:“当然不是,她连这些都不知道。”
“那就是我?”
程晏生盯着他,目不转睛,某一刻提起嘴角,眼梢往下压,沉冷的眸子里散发出刺目的光。
他凑近,半带压迫的开口:“她在程家这三年,确实受了不少冷落,但也是替你还债。”
“程晏生,你卑鄙……”
面对对方的咆哮,程晏生表现得无动于衷,纹丝不乱。
“温重堇,做人不要这么双标,你妹妹是人,难道井双的命就不是命吗?”
温重堇双目赤红,充斥着鲜血般,他一头撞到玻璃上,狱警赶过来拉住他。
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俞井双是她自己想不开,跳车自杀的。”
一句话,像是剥开程晏生的血肉,拿针一下下扎他的心脏,血肉模糊,疼痛交加,他沉沉的压住那口恶气,没崩溃。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温年她流过产。”
第79章 五千万的债
第一秒的表情是凝固住的。
紧接着,温重堇面目呈现出一种极度的痛苦,挤压,脸不成了脸的模样,他试图挣开狱警,生猛的朝程晏生扑过来。
“9867,冷静点。”
这是他的编号。
几个狱警上前抓住他,把人往身后薅。
温重堇双手死死扣住玻璃窗前的台子,指甲都要扣翻了,依旧不肯放手。
“砰砰砰……”
他用头一下下的撞击玻璃,发出沉闷的巨响,温重堇眼睛充血,恶狠狠盯着程晏生:“程晏生,有种你弄死我。”
模样十分骇人。
卫宗看得都眉目拥蹙下,赶忙去拉程晏生:“程总。”
“我没事。”
看着男人吃狠又痛恨的样子,没有想象中的解气,甚至是痛快。
“大哥,下次我再来看你。”
温重堇的手指已经扣出了一道道血痕,好几个指甲脱落开,血糊了整根手指,沿着指缝往下流。
他在不停的喊,可程晏生并不做任何理会。
“程总,真的不打算救他吗?”
“有些人,要看值不值得救,如果人家装睡,就算你喊破嗓子,也是叫不醒的。”程晏生指的就是温重堇这种人。
温重堇罪有应得,人心不足。
曾经程晏生警告过他,是他不听劝,明知是陷阱,偏往里跳。
足足过去五秒钟。
卫宗才动了动嘴:“刚才温小姐来过电话。”
“她说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办理离婚的手续。”
程晏生坐在后座上,车窗开到一半,他伸手从兜里掏烟,刚衔住,卫宗识趣的点火:“听她语气,好像是如仪姐找过。”
嘴里的烟冒出浓浓白雾。
他没出声,一口接一口,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恶气。
半晌,程烟生掸了掸烟灰:“今天回去吧!”
“那这边的项目。”
男人面不改色:“暂时先搁浅下,反正温家还有事要处理,到时候过来也不迟。”
卫宗猜出用意,程烟生是没打算暂时告诉温年,温重堇入狱的事。
找机会再跟她说。
车子开出去,刚出了小道,走往回海港城的路。
一道人影闪来。
“哧……”地急刹车,卫宗手心跟脑门都渗了一层冷汗,他连忙停稳下车去看情况,眼前的场景令他有些苦笑不得。
剩下的便都是头疼。
“温夫人?”
宋心慈也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支支吾吾的吐出话:“晏生在吗?我想见他,我有话跟他说。”
卫宗不敢擅自做主:“那我去问一下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