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脸色就白,此时显得更加的扭曲。
温年扯动下嘴角:“你不肯说也可以,我马上就能见到大哥了,我会亲自去问他。”
话罢,她准备起身。
宋心慈终于开了口,叫住她:“你大哥逼着程晏生娶的你,要是他不娶,俞井双就会死的。”
俞井双?
是谁?
是男还是女?
跟她大哥,还有程晏生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在温年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沉默片刻:“俞井双是谁?”
宋心慈咬咬牙,一副状似要豁出去的架势,说:“她是程晏生同母异父的妹妹,喜欢你哥,逼着你哥跟她好,要是不好就自杀。”
一想起那段经历,宋心慈头皮发麻。
以至于她说话时,表情并不好看。
空间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重。
温年只听得自己呼吸一下重过一下,最后都到了喘气的程度。
她不敢相信,向来待她那般好的大哥,怎会是逼着程晏生娶自己。
“我没乱说,是你大哥逼的他,当时程晏生想撮合你大哥跟他妹妹,你大哥……他不忍心看着你爱慕而不得,才做出这种决定。”
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取她的心愿。
多么感动的举止。
但这些事实,就如同绵绵细针,一点点的扎进肉里。
痛麻了。
耳畔都是宋心慈的话。
温年忍住涌到眼角的泪水,她绷住牙根。
宋心慈继而道:“后来,俞井双跟你大哥吵架,两人出了车祸,一死一伤。”
她努力的回想,回想是不是有一阵子,温重堇的身影缺失在她生活中。
温年终于想到。
那一年,宋心慈突然说要回清城,而偏偏没带上她。
而也恰好是那一年,对她一直宠爱有加的温重堇,起码半个月没跟她通话,打过去的电话,一直是宋心慈接的。
她想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她。
仿佛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可她千辛万苦寻求而来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你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年抬起的眼睛,绯红一片,她绷得嘴角都在抽搐发抖。
眼眶下的晶莹,仿佛随时随地会应声坠落。
宋心慈探过身子,试图性的去抓她的手,温年本能反应退开,避她如蛇蝎般:“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蒙在鼓里,被折磨。”
那种难受,远比程晏生附加给她的,更痛。
她没当场嘶声力竭的讨伐,已经算是素质的极限。
“年年,对不起,是我不好。”
温年收起哭腔,抹掉眼泪,笑盈盈的盯着她看:“是,你是不好,你从来就没好过,嗜赌成性,满口谎言。”
那一刻,她恨极了。
如果她早知道,不会造成素未谋面的俞井双的死。
如果她早知道,也不会被程晏生报复了三年。
如果她早知道,或许大哥就不会……
温年想到心都痛,撕裂破碎的痛,就像是被人扎了把碎玻璃,在她心上使劲的揉搓,血肉模糊一片。
身子缓缓的下落,她由站着,转为了蹲在地上。
把头跟脸埋进膝盖间。
无声的哭泣。
“年年,你别这样……”
宋心慈想下床搀扶她,温年一个冷声:“别过来碰我。”
秦让打完电话,回头看到的场景,就是温年蹲着,蜷缩成一团,全身都在颤抖,包括她的牙齿,都颤得发出那种轻磕声。
他轻柔的扶住她:“先起来。”
秦让拿自己的衬衣袖子,替她擦拭眼泪,安抚道:“别哭了。”
温年一般不在外人面前哭。
除非是实在忍不住。
她坐在离宋心慈好几米远的沙发中,秦让捏着一圈纸巾,帮她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每一处泪痕。
“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谈,没必要搞成这样。”
温年依旧咬着牙,没放开。
见状,秦让给她倒杯水:“先喝口水,嗓子估计也都哭哑了。”
她没拒绝,甚至接过去还喝了两口:“谢谢。”
如果今晚没有秦让在现场,宋心慈不敢想象,她要跟温年该如何自处,眼底是一片极深的愧疚:“我不配作为你们的母亲。”
温年冷哼,哼声特别讽刺。
“是,你不配。”
“温年,你先冷静点。”秦让不断的抚她肩膀,尽量让她控制好情绪。
宋心慈望向温年,下巴都在抖:“小秦,要不你先带她去酒店吧!”
没等秦让回话。
温年提起包,说了句:“秦让,我们现在就走。”
“温年……”
她走得很快,越往外走,脚步加速得越急,秦让都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去,他伸手一把将人拽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想看到她。”
秦让深知,想要劝人,首先自己的情绪得足够稳定,他压了压气:“也许当年阿姨不说,是有她的苦衷呢?你总得听她把话说完。”
第115章 我是来讨债的
温年没说话,眼底湿润。
秦让松开她,声音有些疲倦:“温先生那边,我已经打探好了,明天上午就能探监,这个时候你更应该处理好个人情绪。”
她埋下头,把脸捂住。
吸了吸鼻尖,好半晌才缓和过来:“我没事。”
……
温年在医院的这一夜,睡得特别不好。
她做了个噩梦。
梦见死去的那个孩子,前来索命,小而软乎的手,却力大无穷,掐着她脖颈往死里摁,温年喘不过气来,她试图挣扎。
浑身像是被鬼压床般,睁不开眼,更使不上力气。
人在这种时候,最无助最绝望。
“不是我……不是……”
“温年,你醒醒。”
秦让抓住她两只胡乱挥舞的手。
有人在唤她,温年浅薄的意识,稍稍被唤醒,她满头大汗,睁眼醒过来,身板从腰部往下都是僵硬的。
只能睁眼,身体动触不了。
她双眼溢出滚烫的泪水,温年就这么望着秦让,哭出声来。
声音不算大,声声入耳。
他能感受到她那种痛绝的伤心。
“没事了,别怕。”
秦让几乎没想,他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伸着双手将她揽进怀中,掌心抚着她后背轻拍:“只是一个噩梦,我在这,别怕。”
她下巴被迫抵在男人肩骨上。
眼泪在不止的下落,温年想控制,可眼睛不听话。
就好像那双眼睛,根本不是她的。
“我梦见他了。”
秦让手指僵了下:“孩子吗?”
温年没作声,点头。
她每点一下,下巴骨就会戳到他肩膀,足足点了五下头,女人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肯定很恨我,恨我为什么不要他。”
“别胡思乱想,怎么会呢!”
秦让伸出一截袖子,给她擦眼泪:“眼睛都哭肿了。”
他心疼,又怜惜,看着眼前的女人,秦让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恍然,他在想,温年对于他来说算是什么角色。
“我自己来。”
温年退开身,挣扎着双腿从躺转为坐好。
秦让眼力见不错,立马打床底下抽出拖鞋,递到她脚边。
若不是她拦着,他打算给她穿上。
这一幕,深深映入程晏生眼中,他天没亮,跟程家打了声招呼,熬着点开车赶来,看到的却是眼前的场景。
胸腔无尽的怒火跟自嘲,如潮水般涌现。
逼得他快抑制不住情绪。
程晏生眸子黯淡下去,嘴角却是勾起笑意,笑不达眼底。
温年丢开纸巾,抬眸的一刹那,看到门口人影。
他穿的还是昨晚那件西服,领口皱皱巴巴,略微显得有些狼狈。
裤子大腿部分,明显有被酒水类淋过的痕迹。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交汇。
她整个人怔在原地,捏在手心的纸巾攥成了一团褶皱,温年绷着牙,逼迫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深刻的清楚程晏生看到了什么。
秦让抱过她。
还替她擦泪,安慰她。
“你怎么来了?”
程晏生笑意加深:“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来?”
秦让顺着温年视线,看过去,心也没由得跳动下,不过他很快维持平稳。
没插话。
温年眸色变了变:“你……”
“我是来看阿姨的,别想太多。”程晏生敛起所有的不自然,把话说得漠不关心:“至于你们做什么,我压根没放在心上。”
是吗?
可显然他的脸,那副模样,不是的。
温年撇开脸:“哦。”
程晏生眼眸垂了下,他径直绕过她,看向一旁的秦让:“秦先生近来挺闲的。”
“程总不也是吗?连夜赶来清城,衣服都没换吧!”
虽然他极力否认,可男人看男人,一看一个准,秦让哪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来清城是为什么。
也算是看破不点破。
大家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留点面子。
程晏生脸色有多难堪,秦让每一抹都看在眼里,他起身,跟温年说了句:“休息室没水了,我出去打壶水过来。”
温年没作声,她心里知道,秦让是在缓解氛围。
三个人这么僵持着,终究不是事。
程晏生不肯走,那只能他先避开。
免得她夹在中间为难。
隔着几米开外的距离,温年都能闻嗅到男人身上那股劲,他走进门,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从头扫到尾,再看向她脚边的那双拖鞋。
程晏生往下落座。
坐下去的瞬间,她也心思沉重了一分。
“温年,你跟秦让玩真的?”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程晏生点了点头,唇角一抹怪异得很的笑:“确实跟我没关系,毕竟咱两离婚了嘛,我是没权利干涉你的私生活。”
温年莫名觉得,男人有些出奇的好说话。
倒不像了他以往威逼的作风。
怕有诈。
她深吸气,再吐出:“我妈在隔壁,你去看吧!”
“这么急着赶我走?”
说话间,程晏生的眼睛至始至终没挪开过,看得温年头皮发麻,后背渗凉意,她挤着话往外吐:“我没那个意思,你别曲解。”
他摸出支烟。
顿在手间,准备点燃,温年看了他一眼。
仿佛意识到什么。
程晏生退回手,把烟咔哒一声扔进垃圾桶里,丢开火机,说:“我今天是来讨债的。”
温年一瞬间没绷住。
她弯起嘴角,狠狠冷笑,笑得眼泪都要溢出眼眶。
原本哭过,她眼睛红涩不已。
“程晏生,你还真是商人,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你的债。”温年磨了几下牙根:“不过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要是能等就明天再……”
“等不了。”
程晏生要是犯起混来,没人能管得住他。
温年有种心要死的滋味。
但同时她也没法做到跟程晏生,彻底翻脸的地步。
她眼圈发烫发颤,忍了再忍,一点点把情绪吞咽下去:“那就晚上,白天我要去探监。”
“好啊!”
他两个字吐得轻飘飘。
程晏生这个时候也不敢过分的逼迫她,人心里都有一个阈值,一旦绷了,想要稳住局面很难。
秦让打好水,往回赶,人已经走了。
温年呆呆坐在病床上,目光有些涣散。
听到门口动静,她才回神:“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116章 气疯了
“十点。”
此刻,温年有些茫然无措:“大哥最疼我,他要是知道我去看他,肯定会恨死自己,你说我……”
说到尾声,她嗓音沙哑哽咽。
秦让站着,他轻微伸了下手,揽住她肩头:“别多想。”
明明昨晚上恨不能马上能见到大哥,可真当要去见时,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
……
上午十点,清城监狱。
是秦让开车载她去的,两人一路上都没相谈半句。
按照时间,狱警放人通行。
温重堇见到温年的那一刻,并没有理想中那般,哭得撕心裂肺,反而是无比平静的,兄妹两皆是,甚至连眼底一丝悲痛都没有。
她知道,大哥不想看到她伤心。
他也知道,不能在温年面前露痛。
彼此间,像是形成了一种自然的默契。
温重堇被狱警带到探视间,他脸上绽放着笑,伸手去握电话筒:“年年,这阵子过得还好吗?”
“我都挺好的。”
说完,温年还不忘提一句宋心慈:“大哥,你别担心,妈她也没事。”
“嗯嗯,那就好。”
入狱后的温重堇,消瘦不少,尤其是下颚骨,锋利明显,脸部也有稍微的凹陷,喉结异常突出,眼底泛着红紫色。
温年抿了抿唇:“大哥,你欠人家多少钱?”
“大哥欠的钱,你不用操心,虽然现在我人在监狱,外边会有人帮我处理的。”
温重堇的生意,她向来不过问。
但如果欠得多,等她还完程晏生的债,是可以拿出离婚款替其补上的。
说完,温重堇示意她把电话给秦让。
温年交给他,退身到一旁。
她眼睛里早就溢起了雾气,迟迟忍着没往下流,眼里又涩又酸,喉咙更甚。
温年走到门口去。
秦让先是跟温重堇简单寒暄了几句。
提到温年时,温重堇颇为歉意,笑中掺杂着苦涩意味:“秦先生,你能帮我照顾好我妹妹吗?我怕她一人待在清城,孤立无援。”
秦让是多聪明的人。
他怎会听不出温重堇的意图。
温重堇明显是怕程晏生对付温年,才如此托付。
见他久久没声,温重堇笑了笑:“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当我这话……”
“温先生,我会的,不管是出于朋友还是小江的老师,这个忙我也得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