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轻非常不理解这句话。
“你捅了我一刀,又给我下药。”傅文琛问她:“还没消气?”
苏忱轻:“……”
消气?
她为什么捅那一刀?是因为他间接伤害到了钟昧和庄老先生!她又为什么下药?也是因为他背地使手段砸了她的画室!
现在居然反过来说她记仇,是她为了报复才做这些事。
她不理解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苏忱轻闭上眼,一时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实事求是的说,她确实恨这个人,也确实想报复,想傅文琛身陷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她的报复并不是为了做个样子,更不是为了给傅文琛看。
苏忱轻深吸口气,道:“总而言之,你就是不肯承认画是你拿的,对不对?”
傅文琛没来得及回答。
嘟——
电话里的忙音猝不及防响起,将他本要说出口的字眼原模原样堵回去。
傅文琛放下手机,目光却依旧没从面前的画上挪开。自从这幅画到他手里,他就一直在观摩、在研究。
他试图将这幅画不如意的每个地方挑出来,再和轻轻从前送给他的那幅画比较。
这种做法很无聊。
但他就是想要这样做,他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
这幅画到家的第一天,管家就贴心的为他准备好锤子,觉得他一定会毁掉这幅画。可直到现在,那个锤子依旧没有派上用场。
傅文琛想,砸毁这幅画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不会这么做。
他要等。
等轻轻回来后,把轻轻按在这幅画上亲吻、辗转。他要耐心的反复询问那个小姑娘,后不后悔创作出这一幅画。
他要听到小狐狸亲口说出“后悔”这个答案。
·
在报警时,钟昧就已经得知画被调包这件事。脾气不太好的少爷怒不可遏的要去掀了傅老狗的祖坟。
苏忱轻不让他去,因为不想他再受伤,安抚他,事情其实还有很多解决的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那位傅先生的手段,她现在已经学会很多防患于未然的技巧。
那幅《新生》确实是一幅很不错的画。
但她在创作的时候,就已经预想过这幅画被傅文琛抢走并毁掉的走向。
苏忱轻端来盘新鲜的车厘子,眨眼,打量还在把怒火撒在游戏里的钟大少爷,
“还在生气啊?”
男人赢了游戏,眼底不见喜色,褐色瞳孔在怒气的燃烧下变得更鲜活。
他沉默片刻后,侧身过来,漂亮的鼻唇线条被光一笔勾勒下来对她说:
“你要是怕我受伤,要不然我们派打手过去?也不止他傅文琛一个人会玩阴的。”
苏忱轻没好气捏他鼻梁,“找打手的事回头再说,我现在是来哄你的。”
钟昧道:“你应该让傅文琛那个王八羔子来哄我,他把画还给我就屁事没有。”
她被逗笑了。
“既然那幅画被偷走了,”苏忱轻托起腮,眼神闪烁:“那再画一幅不就好了?”
面前人蹙起眉:“你那幅画可是用了很久,再画一副太费心神。”
“纸上精雕细琢,用的时间当然久。”她停顿几秒,思考后继续道:“而且,画在纸上确实很容易被毁掉。”
钟昧似乎猜到什么,挑眉玩味的看她:“苏画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女孩开始装傻,清冽洌的杏仁眼望向他,突然问:“钟先生,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我画画的地方?想不想去看?”
画家创作的空间不需要太大。
一间略显逼仄的小屋,陈设满地的颜料、纸张和笔。苏忱轻喜欢在画画的间隙中看风景,故而她的画架摆在了落地窗边,手侧是一个颇高的小瓷台。
成年男性恰好可以倚靠在这个瓷台上,曲起腿,与她保持视线平齐。
就像现在这样。
男性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中,随着急促呼吸快速起伏。钟昧的肤色要比傅文琛深一些,更要比纸深许多。
苏忱轻在调色的时候要考虑到这点。
她提起画笔,让笔尖在男人的肌肤上游走。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的身体上画画,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尤其是此时此刻,她能清楚感觉到面前人晦暗幽深的视线落在头顶,
扶靠瓷胎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已经被攥紧到青筋暴出的程度。
明明她现在只是在勾勒草图。
苏忱轻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温声:“钟昧,放轻松。你太紧张我画不好的。”
可话音刚落,她的身体便忽然一轻。手中画笔在位置调换的过程中掉落在地。
苏忱轻回过神时,钟昧已经把她抱上瓷台。两人间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亲昵。
他用鼻尖蹭她,让她抬头。
更赤裸直接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声线有些嘶哑:
“我不会放松。”
……
苏忱轻没有注意到的是,刚才作画的过程中,她无意间蹭开了通话界面,不经意间的摩擦屏幕,导致手机直接拨出了距离时间最近的一则通话。
电话那段,
傅文琛在夜色中睁着眼,攥紧手机的五指已经弥散出近乎可怖的血色。
第64章 心理
被抱上瓷台时,睡裙不小心勾住画架,又在接下来的过程中被拽的摇来晃去,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苏忱轻勉强用手臂环住男人脖颈。
她没有穿鞋,脚就那么悬空在瓷台前,接吻的时候兴许太不老实,就被钟昧用手捉住了,整个人无所倚靠的半躺进他怀里。
苏忱轻感觉到头晕目眩。
她已经许久没有跟人做过这样的事,快要忘记上次是什么感觉。但钟昧吻她的时候,对她很小心,薄唇蜻蜓点水的试探好几次,才缓慢的将舌尖探进来。
她后背在颤栗,或许是因为过度紧张,纤细嫩白的指尖死死抓住男人肌肉饱满的小臂,瘦薄的肩在接吻过程中止不住抖。
钟昧吻她,又摸她。
脾气莽撞没耐心的钟少爷在这种事情上也缺乏经验,尽管已经在努力放慢进度,但仍然显得非常笨拙。
捉住她脚的那只手松开,渐渐向上,探入裙摆。酥麻感顺着皮肤毛孔浸入骨髓。
苏忱轻突然感受到一股剧烈的窒息。
她原本一直很乖,闭着眼迎合钟昧的吻,但不知道是吻得太深导致缺氧还是别的,苏忱轻感到眼前昏暗,甚至已经快要看不清钟昧的脸。
她努力克制身体上无意识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继续迎合,努力不去躲避。
男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停下来。她的身体便像一张紧绷的弓箭骤然放松,浑身无力的瘫软下来,但肩背仍然在不停的抖,连腿都在抖。
钟昧脸色凝重的打急救电话,“忱轻?”
苏忱轻意识模糊的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苏忱轻只是感到很抱歉,这是她和钟昧交往以来第一次亲热,没想到居然会带来这样的体验。
女孩没什么力气的捏了捏他手指,小声道歉:“对不起啊。”
钟昧:“……”
他好气又好笑的道:“真是被欺负惯了,这种事上有什么好道歉的?”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给苏忱轻做简单的全身检查。结果却并没有检查出问题,只是说血压有些低,心率太快,可能是过度紧张恐惧导致的。
恐惧?
苏忱轻迷茫的看着医生,医生也迷茫的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几分钟,无果。
最后医生无奈的建议,让她可以找时间看一看心理医生。
“你要看心理医生?”
正巧哥哥跟她打电话,跟她汇报父母最近的状况。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心理状态可能出现问题时,便主动跟她道:“我认识国内一个心理方面的专家,你要不找他看看?他最近正好有时间。”
苏忱轻便应承下来。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傅文琛打了个电话。而且通话时间极短,只有五分钟。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这通电话了。
苏忱轻也并未放在心上,将自己找好心理医生的事告诉了钟昧,并且安排时间,准备尽早去看医生,争取快些解决自己心理上的问题。
见医生的时间定在周日。
苏忱轻按照哥哥给的位置,来到一栋两层的小阁楼。她推着轮椅,哥哥坐在轮椅上同她介绍,说这位医生姓罗,是个很有耐心也很有实力的医生。
苏忱轻乖顺应着,在想哥哥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幸好没有受到腿的影响,还是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的性格。
罗医生见到她们后,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让苏忱轻自己上二楼。她将哥哥交给阁楼里的保姆,总觉得这医生跟哥哥似乎也不是很熟。
“苏小姐,”罗医生为她倒了杯热茶,朋友寒暄一般询问她:“最近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有什么心结?”
苏忱轻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名字。
但她摇头:“应该不算。”
罗医生突然笑了:“看来您也不了解自己。那是否介意我给您做个深度催眠?毕竟只要走进内心,问题的解决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苏忱轻点头:“好。”
她按照医生的指示,躺在一张软椅上,深呼吸,让自己的心境变得平静安详。
罗医生是一位将近三十岁的男性,虽然谈不上英俊,但有一种很温暖的气质,也看得出这位医生平时对自我的管控应该很强,虽然不算高,但身姿挺拔。
在诱导催眠的诸多方法中,罗医生选择了最常见的一种,也就是凝视法。
苏忱轻凝视着眼前左右摇摆的表盘。
眼前表盘摆动时的残影越来越重,面积也越来越大。她感到神经变得麻木,进入到一种似醒非醒的奇妙状态。很快,她的眼前便浮现出一些其他场景。
昏暗压抑的仓库。
她被捆绑在床上,手边是洗纹身的诸多工具。两个将自己完全包裹的神秘人机械的动作,一只手已经按住她的肩膀。
苏忱轻抬眸,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见到男人修长清拓的身影,手中攥着本不知道什么类型的杂志,一双幽深晦暗的桃花眼略微弯气,
望着她。
她拼命挣扎,却因为被捆绑而跑不出去。这时候那人便迈步过来,冰冷漠然的眼神笼罩她,仿佛在对什么小动物做实验,面无表情撕开她胸口的衣服,命令:
“洗干净。”
苏忱轻仍在拼命挣扎时,仓库的门被人由外撞开。突然出现的钟昧宛若夜色中捕猎的狼群头领,布满戾气的眼瞳锁定在傅文琛身上,抡起铁棍——
她得救了。
苏忱轻剧烈呼吸着,仿佛空气中的氧气不够她汲取。
很快,眼前场景如同褪了色的画,最后只剩一张空白的纸。她在纸张里徘徊,转个身的功夫,又进入到另一个场景。
卧房里。
她被铁链捆绑住脚踝,甚至手腕都已经被绑住。身上被撕的不着寸缕,狼狈又迷茫的望着眼前人。
床单被血浸染,苏忱轻疼得无法动弹,却仍被拽着脚踝扯过去。那张生得儒雅斯文的精致面庞对着她,开口:“轻轻,我再问你一次,后不后悔给钟昧送画?”
她听到自己说不后悔。
苏忱轻以为这次等不到人来救,心脏在绝望中下沉。可大概梦境中可以发生任何离奇的东西,卧房的门居然被人从外破开。
她看到钟昧一个人不管不顾的冲进来,要带她走。而傅文琛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拦。就在她以为这重梦境到此就该结束时。
身后沉默看着的那人忽然抬起手,反握匕首,利落干脆的割开了钟昧的喉咙。
苏忱轻知道这是自己的梦境,但她已经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做这么离谱恐怖的梦。她只知道自己哭得几乎昏厥,从傅文琛手里抢过刀,不管不顾的扎了无数次。
“傅文琛,你就该去死!钟昧是对我最好最好的人,我要你偿命!”
苏忱轻猛的睁开眼。
眼前,罗医生用关切温暖的眼神注视她,询问:“苏小姐,还好吗?”
她不太好,
尤其是在挪动视线,看到罗医生身后抱臂而立的男人时,那双梦境里如附骨之蛆般温柔缠绵的桃花眼与她对视,
“轻轻,”
傅文琛笑着道:“你要我偿什么命?”
第65章 温馨
两天前。
苏骆得知自己妹妹需要寻找心理医生的消息后,立即拨通一则电话。忙音响了半晌,他紧张到不停的抠手指。
忙音落下后立即讪笑起来,叫人:“傅先生,您现在忙吗?”
电话里,男人的声线似乎比平时沙哑,口吻也比平时更冷淡,一副不想伪装客套,十分敷衍的口吻:“不忙,说。”
苏骆道:“我妹妹的心理好像出问题了,刚才打电话跟我提这件事,我就说给她找个心理医生。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男人尾音微扬,似乎终于兴起一丝兴趣,反问:“心理问题?”
于是,他的那位朋友便被傅先生换成另一位更专业的心理医生,在今天为苏忱轻看病。同时,傅先生也会过来旁观。
自从这个人迈进阁楼,就没有将多余的眼神分给他们,仿佛对这栋阁楼十分熟悉,他长腿迈开,几近悄无声息的走到罗医生和他妹妹所在的房间门口。
也不进去,
就双手抱臂,倚着墙,饶有趣味的从门缝里偷听屋里两人的对话。
苏骆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正打算让人送杯水上去时,傅先生突然推门而入。
二楼的房门被“砰”的关上。
苏忱轻看到面前的不速之客,浑身都绷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质问:“你怎么会在?”
这人也只摔门时的力道重,进屋后又变成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伸手轻拍吴医生的肩膀:“吴医生是我的老朋友,我只是来看望朋友,偶然和轻轻相遇。”
屋里空间并不大。
傅文琛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坐的位置,便只好站在两人中间。
他的目光状似漫不经心的游离,但全程都未离开过女孩身上,是一种不让人感到冒犯的温润目光,停留在女孩脖颈上时,发现一块拇指大小的粉嫩吻痕。
吻痕的主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傅文琛扯起唇角,口吻薄凉:“刚才这是在做深度催眠吧,看到什么了?喊打喊杀的。要不是屋里没刀,都怕你把吴医生砍了。”
吴医生鸵鸟式埋脑袋。
已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