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晚上。
管家小心翼翼的问眼前人:“傅先生,新来的这位小姐,安排她住在哪里?”
傅文琛道:“苏忱轻从前住哪间,她就住哪间。”
话音落下,手边的狗突然开始狂吠,竖起尾巴在原地转了几圈,盯着他呲牙。
傅文琛笑了笑:“看来小蝴蝶不想她住,那就是想自己住?”
于是狗窝便挪进了苏小姐的房间,至于那位新的女主人,随便找了间客房住。
第二天晚上。
傅文琛刚冲过澡,披着浴袍,在厨房边的阳台上削苹果。管家恰好路过,看到新来的那位姑娘穿着非常暴露的情趣小裙子,主动走到傅先生身边,然后跨腿坐上去,还故意用水果刀割破了自己胸前的布料。
管家不是故意的,但他看都看到了,也不能把眼睛抠下来。
刚开始傅先生似乎并不拒绝,态度也很暧昧,像是问了些什么。问过几句后,那姑娘有些失去耐心,主动去解他腰间的浴袍。
傅文琛笑着说:“滚。”
于是女孩不得已离开,管家也打算跑路,却被一声唤扼住命运的喉咙。
傅文琛把他叫到面前,淡声:“苏忱轻那页已经翻过去了,换女主人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这个姑娘,既然在这里住着,你就把她当女主人应对。”
管家颔首回应:“好。”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苏小姐。苏小姐多好啊,又可爱又天真的,还爱跟他们玩。
男人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冷笑:“你那位苏小姐砸断我一条腿,又爬到我脸上骂我瘸子,我没继续找她算账就已经很不错了。管家,我劝你也认清自己是哪一阵营的,不然就早点换人辞职,免得在这里待着心烦。”
管家:“……”
本来还想提一提苏小姐订婚的事,现在看来还是不提为妙。
兴许是所有人都知道傅文琛和庄钟两家的恩怨,居然没有一个人跟这位傅总提及两家订婚的事,连助理都把嘴封得很紧,生怕自己说出口,被殃及池鱼。
傅总也从未问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段时间。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傅氏家主又包了个小姑娘,而且很宠对方。傅文琛本人对此类言论也从没有否认过。
某日,司机开车送他去公司的路上,偶然路过苏小姐的画室。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画室前人满为患,几乎将整条街都堵住。偏偏另一条路又在修,司机坐在驾驶位,急的屁股都快着火。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温润嗓音:“既然时间来不及,那就算了。先不去公司,我们去看看这条街到底有什么热闹。”
司机松口气,道好。
从车被堵住的位置到画室,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走过去倒是很快。
傅文琛迈入画室,很快便确认了这次“拥堵”的源头,看方向,似乎是一楼后门旁的位置。
也是走到这里后,他才想起,自己曾经在那个位置送给苏忱轻一幅壁画。
六年前。
画室的格局和现在几乎没有差别,但装修上与现在截然不同。读大二的小姑娘向比赛投了十几次作品,几乎全部落选。
那段时间的女孩灰溜溜的像是没讨到食的萨摩耶,天天抱着自己的画架发呆。
居然有段时间没理他。
傅文琛感到有趣。
他虽然不怎么接触异性,但对圈子里这种事屡见不鲜。这小姑娘最特别,在她身上,他消耗了超乎计划的耐心和精力,从人到手,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他们除了牵手拥抱,没有发生任何其他肢体上的接触。
于是他抓住这个机会,请来苏忱轻最喜欢的一位画家,在墙上画了一幅蔷薇。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几句客套的邀请,一笔不算昂贵的费用。傅文琛到现在为止,都觉得那幅画其实是值不了几个钱的。
但在当时,带来的效果却很让他意外。
“我都跟你说了,我最近心情不好……”女孩嘀嘀咕咕的甩开他的手,在他面前埋着脑袋走,走到墙面前的时候都没有注意,还在耍脾气。
傅文琛便好笑的薅住她的衣领,把人薅回来,示意墙面:“在这里。”
苏忱轻眨眼,抬头看向墙上。
鲜活绽放的蔷薇仿佛从石砖瓦缝里生长出来,鲜活、茂盛,浓烈的颜色挥斥墙面,像是要撑满一个人的世界。
女孩瞪大眼,看了好长时间。
傅文琛抱着手臂,耐心等待小姑娘的反应,他差不多能猜到,女孩应该会兴奋的蹦起来,然后跳着扑在他身上,扬起明媚漂亮的脸,说数不清次喜欢他。
苏忱轻忽然转过身,捉住他的手,闭眼吻上他的唇。
傅文琛享受着这个吻。
他将人抵在墙上,更猛烈的回吻时,女孩紧张生疏的引导他的手,眼睫抖得一塌糊涂,轻声:“傅先生,我不太会。”
……
傅文琛越过人潮,走近那面墙,记忆随着他不紧不慢的步伐褪去、消失。
他走到墙前。
黝黑深邃的瞳孔随着视线抬起,仿佛变成无底黑洞。
黑洞能吞掉情绪、能吞掉世界,却似乎唯独吞不掉面前这堵被刷成空白的墙。
画室代理人扯着嗓子吆喝:“排队!排队!只要是能在这墙上写祝福我们苏画家和小钟总新婚大吉的,都能领一百块钱!诶,插队的不算啊!”
第78章 改口
苏忱轻收到这份惊喜时,大约是在次日凌晨。
她打开手机,发现代理人一口气发过来好几张照片,点开后才发现是那面已经被刷白的墙。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对她和钟昧的祝福。
[祝苏画家和钟总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超级喜欢苏画家的作品,希望苏画家和小钟总能永永远远的幸福!]
[苏画家和钟总一定能够顺利订婚结婚!]
一眼看去,粗略估计能有上千条。苏忱轻想起钟昧在前几日的晚上抱着她,很是神秘的说要给她一个安抚心态的惊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惊喜,
代理人道:“本来应该先告诉钟总,然后让钟总带你来看的。但钟总出差了,又说你已经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让我先发给你看,你觉得有效果吗?”
苏忱轻确实觉得心里有所安定。
毕竟是上千人的祝福,一定能驱散她身边的厄运。
苏忱轻刚这样想,就又看到代理人发来另一张照片。是众人送祝福时的现场照片,
她视线粗略扫过,原本没在意,但目光无意识捕捉到人群中某个扎眼身影。
男人站在人群的边界处,
看起来并没有送祝福的意愿,优越骨相的面孔在镜头里实在太占优势,眉骨微凸,一双深邃桃花眼里映着各种畸形的形状。
苏忱轻微蹙眉。
她有意隐瞒傅文琛,没想到最后会以这种方式被得知。
不过知道也没什么,
她很快放下手机,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但放下后没几分钟,手机屏幕上又跳出一串陌生号码的来电显示。
苏忱轻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见音孔里传出男人缱绻低醇的嗓音。
“苏小姐,好久不联系。我也是才发现,我的手机号码居然被苏小姐拉黑了。”
苏忱轻:“……”
傅文琛低笑:“我一个断腿的瘸子,何德何能让苏小姐专门拉黑我的手机号?”
苏忱轻淡声:“傅先生,什么事?”
傅文琛回答她:“苏小姐和钟少的订婚宴居然不邀请我,怎么,是看不起我一个残疾人?”
苏忱轻皱眉:“为什么不请你自己心里没数?”
男人把笑声闷在喉咙里,笑了片刻,又道:“过两天是我家那位小情人的生日,准备办个五天左右的生日宴。苏小姐,我可比你要大度许多,特意打电话过来,诚恳邀请你和钟少。你知道的,我很会玩。”
苏忱轻想说不去。
拒绝的答案还没说出口,傅文琛堵住她的话。他没再笑,口吻变得有些冷淡:“苏小姐,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给你三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三小时后再回复。”
同样没给她说不好的机会。
苏忱轻反应过来时,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她并不需要三个小时的考虑时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考虑的?苏忱轻立即要打电话回去,拒绝这个莫名其妙的邀请。
一则消息却打断了她打电话的动作。
是庄老先生家里的佣人,突然发消息过来,说庄老先生受伤了,让她过去看看。
事情刚发生没多久,庄老先生又几乎只有她一个亲人。苏忱轻立即出门赶过去,把那什么生日宴的邀约抛到了脑后。
赶过去的时候,私人医生已经为庄老先生包扎好伤口,向她礼貌一笑,准备离开。
苏忱轻心疼的查看老先生的伤势,发现并不严重,像只是擦伤。
庄老先生摸她的头,宽慰道:“诶,没事!是我在后花园浇花的时候,没注意到头顶上的灯快掉了。好在那灯不大,掉下来前就被我发现,我是躲开的时候没注意,醋溜!脚下一滑。”
说着,老人为了逗她开心,还专门做了个滑稽的滑倒动作,无奈道:“这才受伤。”
苏忱轻配合的笑了下,心里却并不松快。
这处住所是钟昧和她一起定下的,因为要给庄老先生居住,住之前里里外外做过好几次检查。尤其是后花园这种地方,完全排查了所有潜在的安全隐患。
灯怎么会突然掉下来?
而且这么巧,
恰好在傅文琛跟她打过电话以后。
……
三个小时。
她不敢再离开庄老先生,难以克服心里的恐惧。越想越觉得——
这是傅文琛的威胁。
再仔细一想,傅文琛要她去参加那个什么小情人的生日宴,去也没什么。谁知道那个人如果突然又发起疯,到底又会做哪些没下限的事。
苏忱轻先将这件事告知钟昧,询问了钟昧的意见,两人一致同意去赴宴后,苏忱轻才发消息回复了傅文琛,顺便让人把庄老先生接到了她们的别墅暂住。
时间刚刚好,
钟昧在外地处理完工作,出差回来,恰好赶上傅文琛为情人准备的五天生日宴。
这场宴会邀请了几乎京市内的所有上流人士,地点选在城郊外的一处园区。
由于赴宴人数太多,即使她的身份有一些特殊,在众人眼里也已经变得不重要。
但苏忱轻仍然听到了议论。
她挽着钟昧的手臂,顺着红毯指引方向,缓步迈入会客最主要的厅堂。财富的颓靡是那个人一贯的手笔。她不陌生,毕竟她就曾经在这种金碧辉煌里迷过眼。
“傅先生这是又找了个什么美人啊,怎么比对那位苏小姐还要宠呢?”
“哈哈,我见过,不算什么美人,跟上一位比差多了。上一位那是多清纯干净的大学生,模样漂亮身材好,而且心思纯。这次这个不行,一看就是跟过人的。”
“那怎么这么宠?上一位过生日,我记得是开了三天的生日宴。”
“花钱而已,傅先生缺钱吗?”
苏忱轻平静的穿过人群,让这些声音擦着耳廓经过,与她的路线不发生任何交集。
似乎是担心她受到这些声音影响,挽着她的男人低头,轻轻捏她的手指。苏忱轻偏过头,对上男人深褐色的专注瞳孔。
她笑了笑,低声道:“我没事。”
人群尽头,厅堂中央。似乎是专门在等她,傅文琛侧身看过来,正好望见两人目光交织的画面,他薄唇弧度不变,一条腿在挪动的时候,被灯折射出寒冷的银光。
身后女人也过来挽他手臂,
他便接着,顺便带人走过去,打断了眼前一对即将订婚小情侣的四目相对,轻笑:“苏小姐,真感谢您赏脸,肯过来赴宴。”
女孩抬眸看过来,依旧清纯精致的面庞,柔软的眉眼,望着他浅浅的笑了下,
“傅先生,该改口了。”
她道:
“您该叫我钟夫人。”
第79章 牌局
有时候一句话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
时空都仿佛凝滞。
无声的硝烟在弥散,连周围觥筹交错的人们都停下了手中动作。苏忱轻倒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眼前的男人没有开口,笑容里虚伪的意味越来越重,桃花眼里开始刮起风雪。
倒是他挽着的小情人识趣的开口,挽救气氛:“对,是啊,我也听说苏小姐和钟家订婚的事了。现在订婚已经敲定,确实该改口叫钟夫人。”
说着,女孩甜甜的唤她:“钟夫人。”
苏忱轻便没有再理会某个人的反应,将注意挪向叫她钟夫人的女孩身上,夸赞:“你好可爱,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女孩机灵古怪的回答:“叫我小鹿就好。”
苏忱轻上次没有仔细看照片,如今人就站在她面前,她打量过,确实和自己完全不像,甚至都算不上是同一个风格。
小鹿的模样更显嫩,身材凹凸有致,是在上流人士当中最受欢迎的豢养类型。
显然也知道自己只是被豢养的玩物,女孩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在被傅文琛抽出手拉开距离后,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迷茫的眨眼反思。
苏忱轻牵住她的手,笑道:“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师姐,你现在还画画吗?”
她们离开了男人的视线范围。
在这种人数较多的场合里,一般都要给这些名门望族的家主们留个交流的时间。像钟昧,在和别人谈生意时,她是不方便在场的。
这也是她在跟着那人时学到的一些没什么用的经验,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小鹿被她带走后,眼神还一个劲往傅文琛身上瞄,又拽着她去看傅文琛旁边一个人,问她:“苏小姐,你认识那个人吗?”
苏忱轻看过去,发现是个体态偏胖的中年男性,摇头:“不认识。”
小鹿告诉她:“我听傅先生说,那好像是庄家的人,在国外好多年,突然回来了。”
庄家的人?
苏忱轻蹙眉,庄家人回来为什么不看望庄老先生?反而来这里冲傅文琛摇尾巴。
不过她并没有多问,她不希望从小鹿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也没兴趣询问这姑娘和傅文琛的风流轶事。
几位名门千金见到她身边的小姑娘,眼底明显闪过轻蔑,过来打招呼时也越过了小鹿,只来找她攀谈,询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品。
苏忱轻不走心的应对着。
最后应对到她有些烦,不想再说话,这些人便识趣的散了。苏忱轻托着腮,视线随意的扫过人群,突然发现了正在应酬的钟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