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驰渊在进门前拉住她的手臂,认真地说:“也是你的。”
夏元满立刻就听懂了,头顶的感应灯灭了,男人的目光依然如前一秒清亮。
像今晚的满月。
她没敢让自己沉溺太久,偏过目光,轻轻的“哦”了一声。
后来的无数个夜晚,她常常会想起这一刻。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却像某种誓词,直白的表达着他的心意。
不管这心意几分真假,她已觉得被人赶鸭子上架的婚姻里多了几许暖意。
第41章 你把自己灌醉试试
驰渊说完那句话,没松开她的手臂,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十指包进手心。
夏元满被这么牵了进去。
他松开她的手时,夏元满背过身,悄悄转了下僵硬的手腕。
熟悉的清冽从她的背后席卷而来,她的心跳微微加速。
驰渊换鞋的当儿瞥见她微微停滞的脚步,促狭地笑:“不上去,在等我吗?”
“……你明天要吃什么早餐?”
夏元满整理了下思绪,问了个特别家常的问题。
驰渊在等下睨着她,低笑:“什么都可以。”
然后又说:“只要你做的就行。”
这话很平常却有点甜,夏元满怔了怔,驰渊今天不太一样。
到了第二天早上,驰渊看到餐桌上那碗色泽丰富的面条,异常惊喜。
夏元满听到脚步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指着面条让他试试。
“你吃完了?”他只看到一碗面。
“是啊,我起的早。”
厨房里细细的水流声压着她的声音,驰渊听着莫名想到那天在她奶奶家的清晨,生活的声音嘈杂不堪却暖意浓浓。
驰渊对于美味没有特殊的癖好,他觉得食物的作用只是填饱肚子,饿的时候才需要。
今天这碗面,他又觉得不只是让他饱了,更把他熨烫妥帖了。
两人去上班,驰渊在中途接了个电话,她只听他嗯嗯几声就撂了手机。
过了会儿,他说:“他们把聚餐安排在明天晚上。”
夏元满消化了下,明白“他们”都是谁。
心中咯噔几下,那天驰夫人说要夏修筠也来。
“这次请的人不少,不只是我们两家的人,驰家很多人都来。”驰渊停下车继续说,“这个聚会算是变相公开我们结婚的消息,家族里的人都会来。”
“啊?”
夏元满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
“都是驰夫人的意思。”驰渊脸上有一丝冷笑,轻蔑又自嘲,“你做点准备吧,衣服我给你准备。”
“不用,我有。”她想到上次那件白色礼服,林又夏想抢的。
驰渊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坚持。
夏元满想到明天晚上的聚餐,就有点走神,比如现在纪飞在问她,末世项目的推进到哪一步了,她还在独自盯着电脑屏幕。
罗洁用手肘蹭蹭她,夏元满回神过来,简单地应付几句。
纪飞没多说话,开完会后来了她办公室,劈头盖脸就问:“怎么回事啊?连工作都没心思了?”
“是不是你那位好老公最近又做了什么?”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工作时从没出过岔子,天大的事情都能扛下。
纪飞见过她失控,在巴黎的时候,她有天半夜从打工的餐厅回来像是见了鬼,脸色煞白,连开门的钥匙都拿不住。也是碰巧,他刚刚从外面回来,帮她开了门,她连句谢谢都没有就溜进了房间,砰地反锁了门。
第二天他问她怎么了,她敷衍过去了,只说遇到了变态。
很久之后,他们熟悉了,她才袒露心声,她遇到了那个曾经想伤害她的人。
纪飞一直误以为这人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因为她曾经说,她喜欢的那人不喜欢她这种类型,还说她很胖。
夏元满不清楚他的脑回路,也从来没有解释过。
“……我们最近很好。”她总结了一下,最近她和驰渊真的相处的很好,不知道纪飞怎么又来抨击她的婚姻了。
“那你还这么神思不属?”
夏元满笑出声:“你的中文进步神速,四字成语都会用了。”
“那当然,我有老师的。”纪飞傲娇地蔑视她。
“老师?”
“对啊,你的好助理罗洁。”
“嗯……那很好。”她掩下笑意,罗洁还真是高人不露相,这么快就做上了纪飞的中文老师,拿下他也是指日可待吧。
“你笑什么?”纪飞感觉她笑得不怀好意,明明是来问她的事情,怎么说到自己身上来了。
“没什么啊,我觉得罗洁很好。”
夏元满决定做一回月老。
“你又要把我推销给别人?”纪飞不满道。
“完全用不着我推销,你自带流量。”
和纪飞神侃了一会,夏元满满血复活,既然该来的总要来,与其在这里忐忑不安,不如主动解决。
她点进了苏言推荐的那位心理治疗师的微信。
黑暗先生姓黄,她发了一个问候,说明了来意,那边很显然不忙,秒回了她的信息。
-【你是苏言的朋友吧?可以随时过来,我都有空。】
果然和他的朋友圈一样热情。
夏元满算了下时间,白天她不打算翘班,于是试着问:
【今天晚上7点方便吗?】
【当然可以。】
黄医生却和她约在了餐厅,雅苑,包厢名兰州。
她心存疑虑,不过她还是相信苏言,这人是苏言强力推荐的。
为了赴黄医生的约,夏元满想了想给驰渊发微信。
-【我晚上有点事,你不用过来接。】
那边大约是忙,暂时没回复。
直到她下了车走进雅苑古朴的大门,手机才叮咚一声响。
是驰渊回过来的信息。
-【好。】
不一会又加一条。
-【如果太晚,我让人过去接你。】
夏元满微微弯唇,回复他应该不需要。
她走进“兰州”包厢,空间并不大,里面只一张小方桌,两条矮长凳,面向她坐着的男人年轻俊朗,鼻尖驾着金丝边眼镜,见她进来立即扬起友善的笑。
“夏元满是吗?”他扬着声问。
夏元满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方桌上摆着茶台,青釉色的茶具宁静悠然,开水壶里的水吱吱作响,雾气随之漫出。透过蒸腾的水汽,夏元满不禁暗自打量这位黄医生,他似乎并不急于说话,手上慢条斯理地洗着茶,开水漫过青瓷杯,不滴漏一滴。
等他这套泡茶的程序完成,黄医生给她斟茶。
“先喝杯茶。”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夏元满看过不少心理医生,要么是在白墙大空间里安静地躺上躺椅,要么在医生面前正襟危坐,随时等着医生问出犀利的问题。
这位黄医生显然不一样,约在这么个地方已经很出格了。
“好茶。”她微微抿了一口,随即赞道。
黄医生笑:“你喜欢就是好茶。”
话里藏着锐利。
夏元满迎上他的目光,叹气说实话:“我其实更喜欢清淡一点的,这个味道对我来说太浓了。”
“其实我相信你说好茶是真心的。”黄医生又狡黠地笑。
“……”
这心理医生还是真是很诡辩。
茶喝了几杯,话没说几句。
夏元满看看手表,半小时过去了。
“不赶时间吧?”黄医生自然看到她的小动作,“放心,今天不算正式咨询,我们俩聊天,说不定聊完你就不用来找我了。”
“当然,今天的房间你请客。”
夏元满莞尔:“没问题。”
黄医生聊天也是天马行空,从茶聊到咖啡,从国内聊到欧美,见闻广博,听闻她曾经在巴黎读书,又聊起来巴黎哪里的餐厅最好吃。
真是十足的玩咖。
夏元满也随意地接话,不知不觉从戒备到放松。
“巴黎有间做猪手的店,你知道吗?”
“知道,我还去打过工。”
“哇,那你可又口福。”
“并不……”
“为什么?”
“吃腻了。”
“不是因为厌食吗?”黄医生话风一转,提她的厌食症。
“不是吧,那段时间我的厌食症没有症状,我吃得很开心。”她耸耸肩,顿了下才说,“可惜我知道夏修筠来巴黎找我之后,我又开始厌食了。”
黄医生看了她几眼,和她确认:“夏修筠就是那个企图对你不轨的人?”
“对,他还是我继兄。”夏元满声音变得干涩。
随后她讲出了事情的始末,回忆如一阵热风再次灌进脑中,带着沉闷。
黄医生听完没做任何评价。
只是问她:“你现在结婚了?”
“刚结不久。”
“听说是你曾经的暗恋对象?”
“……苏言和你说的?”夏元满脑补了一下苏言八卦的样子。
“言言是挺八卦的。”
夏元满回味了一下他的称呼,言言,这一听就是亲密无间。
难不成他和苏言……
夏元满突然感觉自己入了邪道,闺蜜的男朋友给她做心理治疗总感觉怪怪的。
黄医生却用那种一眼就能看穿你的眼神看着她。
“你没想错,苏言马上要成为我女朋友了。”
“……既然这样,是不是今天的房间你付钱?”夏元满扬扬眉,反客为主。
聊天的最后,黄医生才步入正题,说了几句心理医生的诊疗意见。
“你没问题。”他信誓旦旦,“只是你心里的小孩还没长大,那个小孩喜欢哭,太需要爱和关心,从你父亲去世开始你就停止长大了。”
“你暗恋的感觉也停留在十六岁,快点让自己长大吧,早点过十八岁生日。”
“还有,别暗恋了,让别人来爱你。”
夏元满感觉听懂了,又感觉没懂。
“大胆一点,自私一点,女人嘛,喜欢的东西就是要得到,和自己喜欢的人去做快乐的事情。”
黄医生朝她眨眨眼,夏元满瞬间明白这个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我会心慌气短,呼吸不过来……”
“错觉,你把自己灌醉试试。”
“……还能这样?”
“百无禁忌。”
第42章 等你很久了
黄医生说百无禁忌,夏元满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个医生的处方还真是奇特,尤其是他说把自己灌醉了就不会想那些事了……
从“兰州”包厢出去的时候,夏元满瞟下腕表,正好十点,她比较惊讶居然聊了三个小时。
黄医生就走在她身旁,两人脸上都挂着笑。
雅苑是个素净的中餐馆,晚上的灯光不是很明亮,他们步履匆匆的时候,没注意到另外一个包间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驰渊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和钟婉说,晚上的饭局可以去。
钟婉喜出望外,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和人找借口了。
今晚正好是驰氏宴请住建局的人,驰渊来的是时候,李局长见他来眉开眼笑,酒桌上好不热闹,驰渊杯中的酒没断过,一顿饭吃到十点,还说要转去第二场。
驰渊出来透口气,才打开门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身边还有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让他眼眸沉了沉。
他不知不觉竟然想起那句话-“这些都是给以前那个喜欢的男孩的?”
奶奶在小屋里问夏元满的话,他隔着墙听到了。
他盯着那两人的身影,嘴上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自动掉落下来,烟灰迷了一眼。
钟婉从包间走出来,看到自己老板像根直挺的木棍般斜倚在墙上一动不动地,姿势还挺养眼,那眼神里瞧着有些东西。
她顺着驰渊的眼神往一个方向看,只掠到一双人影。
很快,人影消失,驰渊转头睨着她。
“你在看什么?”
钟婉忙收回目光,说:“没……没什么,李局长说可以走了。”
“你们先去。”
说着,这人就走出去了,至于和里面那帮官老爷怎么沟通就是她的事情了。
驰渊站在门口时,只看到夏元满上了那人的车,他勉强记住个车牌号。
他捞起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驰总?”陈其此刻正在办公室连夜加班,收到驰渊的电话很是诧异。
“帮我查个车牌号。”
驰渊挂了电话,发过去一串数子。
陈其更加迷惑了,深更半夜查车牌?莫非是什么重要人物?
老板吩咐下来的,他也不敢怠慢。
陈其做事很利索,查车牌小事一桩,只是看到车牌的所有者也百思不得其解,是个姓黄的医生。
他把结果发给驰渊。
驰渊盯着手机上的名字-黄越,职业是心理医生。
他回头看了下他们走出来的那间包厢,来这里总不至于是看心理医生吧?
驰渊想了会冷嗤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直接去问她不就好了,在这里瞎寻思。
他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小想法了?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夏元满接到了他的电话。
她正在黄医生的车上,本来她婉拒了,黄医生说太晚了,送一下安全一点。
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在哪里?要我去接你吗?”驰渊不动声色地问。
“不用了,有车送我回去。”夏元满有些软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她顿了下又问,“你……还在公司?”
驰渊听到她问起自己,气顺了点,低笑着说:“没有,在外面应酬。”
夏元满“哦”了一下,磨蹭了会感受空虚的电波,慢吞吞地交代他:“那少喝点酒。”
“好。”
那边答应的很干脆,又笑了下。
夏元满无端觉得耳朵发烫。
电话挂断,车内响起黄医生的笑声。
显然是笑她。
夏元满尴尬地在后座问:“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是这么相处的?”黄医生摇头,从车内后视镜递过来狡黠的目光,“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其实又像菜鸟谈恋爱。”
“……”她在恋爱上本来就很菜,驰渊应该不至于吧。
他从年少就这么众星捧月的,身边随时围着一群给他递情书的女孩,应该恋了不知道几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