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正果然还在等他。
他得意地笑:“等着吧,驰徽说今天晚上回家去。”
“等你的好消息了。”
赵黎明不动声色。
驰徽知道了这件事,他老婆驰眉肯定也会知道。
赵黎明的猜测没错,驰眉的电话立刻打过来了。
“今天说是驰渊把驰林给开除了?”那边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问。
驰眉在驰氏下属酒店任职,并不经常来总部开会。
“知道了还问?驰渊不简单,他要把驰氏抓在手里。”
“不靠驰家都能创立这么大的渊景,他能简单吗?”驰眉冷嗤,“这么多年也没问驰家要过钱,这次回来驰氏还不是我爸请回来的吗?”
“你爸还是只看重儿子啊,虽然儿子和他一点都不亲,我们都要靠边站咯。”
赵黎明闲散的语气明显不满。
“着什么急,慢慢看戏就行,申江新城这个项目没那么容易……”驰眉打住没说太多,“先让驰渊折腾吧,你别和范云正那个蠢货掺和一起。”
“知道。”
而驰渊此时在办公室对着明远村的老祠堂照片,那天晚上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如今那道照片一对比,才知道驰林闯下的祸不小。
他拧着眉,仔细对比前后的照片,陈其等了半天没等到老板的指令,轻轻咳了一声说,
“驰总,祠堂主体还是完好的,就是牌坊和前面几个一睹矮墙有损坏。”
驰渊这才放下照片,两手支在桌上,沉声说:“去找个古建筑的修复设计师来,一个星期内给我复原。”
“这么快?”
“还快?”驰渊眼神锐利看向陈其,口吻有几分嘲讽,“一个星期时间已经足够那些想出风头的媒体把驰氏写成强拆国家古建筑的文盲开发商了。”
“要去删帖吗?”陈其下意识地说。
“删的干净么?别什么事都想着堵,疏比堵要好,停掉明远村所有的拆迁,祠堂那一块给我圈起来,建筑师我来联系,至于媒体会怎么写,就要去引导了。”
陈其接下了这个重担,他思前想后推荐了钟婉来驰渊这里。
驰渊听后倒是没说什么。
午后,钟婉直接拿着一叠文件进来。
“不知道敲门?”驰渊掀灭手中的烟,皱眉看向门口。
钟婉撇撇嘴,迈着小碎步往办公桌前站定。
“驰总,那也要我有手才行啊。”
声音软绵又伴着点撒娇的意味,和她以前对着驰渊说话的态度差不多。
驰渊视线淡淡瞥过来,看她站得也是没个站相,歪着身体靠在办公桌边缘,斥道:“还能不能干?不能干换个人。”
“……能,能。”
钟婉被唬得身躯一震,立刻站直了,说话语气也正常了。
“能干就好好干,陈其没那么快回来,你要是想做钟家大小姐,早点和我说,我马上让你哥来领人。”
驰渊不咸不淡的声音,让钟婉满头大汗,她就是为了逃避钟家才来的驰氏。
“哈哈,驰哥,别啊,我一定好好干。”
钟婉干笑两声。
“你看看我这几天的行程,能推的都推的,推不掉的叫别人去替我,最近不要安排出差……”
驰渊没时间给她适应,劈里啪啦一堆吩咐下去。
钟婉勉强记下,只是颇为好奇。
“咦,那这几天你要干什么?”她还没习惯秘书的角色,不该问的也问了。
驰渊敲桌子,淡声说:“这是秘书该问的吗?”
“……”钟婉一边尬笑,一边退出办公室。
驰渊今天准时下班,他知道夏元满肯定不会加班,因为记挂着奶奶。
他的车到嘉动大厦的时候,夏元满正好下楼。
之前已经发过信息,她一眼就看到他的车,几乎是他停车的瞬间,她就拽着车门钻到了车里。
驰渊看着副驾上戴着墨镜的人,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车大刺刺地停在楼下主道上,没有开动的迹象,后面已经堵了几辆车。
夏元满偏头向他投来问号。
“你不打算说句话吗?”驰渊凑近拽住安全带啪嗒一声系上。
他的眼睛全程看着她。
夏元满闻到了他忽然而近的呼吸,一阵心悸,身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又硬生生地切断了朦??胧的遐思。
“快走吧,后面的车在抗议了。”她依然没摘下墨镜。
“你这么怕被人知道是我来接你?”
“……不是你们家说要暂时保密?”
其实夏元满心中是有腹诽的,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着更加不在意。
后面的喇叭声实在太刺耳,驰渊一脚油门下去,夏元满的身子从座椅上回弹了一圈。
“我从来没说过要隐婚,别人更加没资格让我隐婚。”
夏元满诧异地偏头看他。
驰渊还在继续说:“除非你想隐婚,那我可以听你的。”
夏元满迟钝地回了一个“哦”字,心中却有微澜漾起。
到了医院,两人还没进病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夏元满心中的石头落下来。
推开门,夏元满脸色忽地一僵,很快又露出笑脸叫了奶奶。
驰渊见到病房里除了康姨还有两个人,那少年就是上次见过的元和,另外一位中年妇女不认识。
“姐夫,你也来了?”元和满脸堆笑,不叫姐姐,直奔着驰渊这里来。
和元和一起的中年女人也在笑,眼里是打量的神色。
“你好。”驰渊淡淡地点了下头。
夏元满拧眉看着元和母子,没打招呼,直接坐到奶奶床边。
程琴嚷嚷着要出院,说自己没病,要马上回家。
闻言,元和来劲了:“奶奶,你可不能这么放过那群打伤你的人,让他们赔钱再说。”
说着他特意看着驰渊,“姐夫,你说是吧?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被打成脑震荡,以后有病怎么办?”
“你少说几句,奶奶身体没事再说。”夏元满打断他。
元和这两母子今天来肯定就是为了钱。
“元和说得没错,放心,该有的赔偿都会有。”驰渊给元和吃了个定心丸。
“好,好,奶奶,这事包在我身上。”
夏元满瞟了眼周凤,她正好迎上眼神,堆着笑问:“元满,阿姨还没恭喜你结婚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过来。
“这是我的一点意思,别嫌少。”
夏元满倒没拒绝,接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谢。
因为这两个人来了,夏元满没久待,说了会话就走了。
路上她一直看着车窗外面,驰渊瞥了几眼,她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
快到家的时候,夏元满动了动身子,转头看驾驶座。
“元和说赔偿的事情,你别当回事。”
“他说得也没错,驰氏应该有点表示。”
“不要,一分钱都不要拿出来。”夏元满说得斩钉截铁,声音特别冷静。
驰渊停下车,眼睛对上她的。
“怕什么?元和这种小孩我帮你治他。”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她怕元和借机找他要钱。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说呢?我不可能对我老婆的事一无所知。”驰渊扯了下唇。
夏元满闻言手上一抖,好在夜色浓重,阴影下心事遁逃开来。
第40章 也是你的
夏元满这天晚上睡得不够好,就因为他说那句话。
他说,我不可能对我老婆的事一无所知。
她在想,这人到底知道多少她的事情。
如果他只是知道她有个破碎且混乱的家庭,有麻烦的继弟,那就还好。
因为奶奶住院,夏元满连着几天一下班就往医院赶,驰渊定时定点出现在她公司楼下,做了个称职的司机。
“可以叫小林送我的。”她有天这么说,她想这人应该很忙。
之前那个小林司机开车也挺不错,还很会聊。
“没事,最近不忙。”
驰渊随口就说,而在办公室的钟婉正为了他的行程焦头烂额。
周凤母子除了那天出现在医院,后面再没出现过。
程琴出院那天正好是周末,那两母子倒是悠哉游哉地来了。
夏元满想起那天周凤给的红包,金额倒是不小,整整五千,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发达了。
“姐,姐夫,你们这么早。”
元和大老远就开始叫人,一脸的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和元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元满盯着看了几秒。
“来了。”她不咸不淡地打招呼,手上在收拾奶奶的衣服。
周凤和元和一双眼都盯着驰渊,夏元满眼风扫到两人急切的眼神,觉得就像狗见到骨头。
她冷嗤:“你们看什么呢,不是来接奶奶出院么?赶紧收拾东西。”
说着,她把手上的包甩给元和,让他去洗手间把东西收拾好。
元和屁颠屁颠地去了。
周凤有眼力劲,包揽了夏元满手上的活。
夏元满乐得轻松,陪着奶奶在一旁等。
驰渊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很快几人就一起下去停车场。
元和看到那辆闪闪发亮的宾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周凤在旁边拍了下他的肩,眼神一飞,意思让他赶紧跟上。
奶奶和夏元满已经上了车,正要关车门,元和飞跑了几步拽住车门,嘻嘻哈哈和地挤进来。
“姐,我这几天都陪着奶奶,你放心去上班吧。”
他坐在后座上生神神在在的,目光是飘在前方驾驶座的。
“你照顾奶奶?”夏元满在副驾回过头,冷笑道,“晚上你能待的住?”
“姐,你放心,我说了会改的。”他说着还拉上驰渊,“姐夫,你来作个见证,要是这几天我把奶奶照顾好了,姐你是不是要和我道歉?”
夏元满正想说,你脸多大,驰渊已经先说话了。
“元和,照顾奶奶的事不用你做,我让康姨以后都跟着奶奶。”
此话一出,程琴第一个就出来反对。
“这个不需要,我家那地方太小,也住不下人……”
“是啊……”夏元满也觉得不太妥,奶奶独居习惯了,不会喜欢有人天天伺候她。
元和的脸上却露出笑容。
“姐夫,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们别争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奶奶家那个房子是要拆迁的,还能住多久?先搬走。”
“真的要拆迁?”元和声音兴奋。
程琴愣了下:“不是说我们那条街不拆吗?”
之前村委会说他们那条街在外围,不是征收范围。
夏元满心里却似明镜般,明远村的拆迁混乱无序,连拆迁范围都悬而未决,这其中的猫腻可想而知,如果是驰渊说要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瞧着元和一脸急切的表情,夏元满拧了下眉,元和心思活泛,早就各方打探消息想知道元家这老房子到底能不能拆,如今得了准信,心中肯定又在谋划拆迁的补偿。
“奶奶,姐夫说拆那肯定就会拆,你说是吧,姐?”元和扬着眉和夏元满对视一眼。
夏元满瞥开视线,看向车窗外,没搭理他。
倒是程琴在说:“怎么你姐夫说拆就会拆呢?”
老人家不明就里,她不知道驰渊的具体身份。
“奶奶,您年纪大了吧,姐夫就是管这事的人啊,知道买明远村这个地块的公司是哪家么?和姐夫一个姓啊……”
元和拖着老人家的手,解释的很详细。
夏元满脸色沉下去,他这是说给她听,有备而来的。
程琴心中讶异,她猜测过驰渊身份不简单,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家。她抬眼看向前面夏元满一动不动的后脑勺,打住元和的话,说自己要休息了。
元和乖觉闭嘴,车内重归安静。
到了明远村,夏元满扶着奶奶,驰渊和元和提着东西跟在后面。
驰渊看着前面两人的影子快要转过拐角,不自觉地慢下步子。
他掏了支烟出来,元和眼力劲很足,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空地上放。
烟才点燃,元和靠过来,驰渊偏头打量一眼少年模样的人。
元和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很大,眼里的神韵和夏元满别无二致,两人都像极了他们的父亲。
可惜,夏元满的眼里澄澈无波,而元和的眼过于跳脱了。
驰渊料定元和有话要说。
“姐夫,这边还要拆哪些地方?”元和嘻嘻哈哈地问。
驰渊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说:“都要拆,除了古建筑不拆。”
他说的实话,这一点没必要隐瞒,他猜元和想说的话在后面。
元和眼珠溜了一圈,试探着问:“姐夫,我想做个小投资……”
“差多少钱?”驰渊笑着问。
元和心中惊喜万分,面上表情却有些羞于出口,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姐夫,你可千万别和我姐说,我这就当是借你的钱,以后会还给你。”
“说吧,要多少钱?”
“不多,五十万。”
元和说完忐忑地看着面前八分不动的男人。
驰渊靠在一堵矮墙上,眯眼瞅着元和,小伙子第一次开口就五十万,胃口不小。
“五十万啊。”他重复了一句。
元和的心被吊起来,等着他的下一句,这人却迟迟不说出来。
足足等了几分钟,元和心想可能黄了,这人却出声了。
语调闲适,带着笑。
“也不是不可以。”他顿了顿,“明天你来找我,我们好好聊聊。”
元和忙不迭地连声说好。
夏元满安顿好奶奶,出来寻人。
站在不远处的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她眯眼看了会。
“你姐出来了。”还是驰渊先发现她。
两人走过来,元和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夏元满满腹狐疑暂且搁置。
元和最终留下来陪奶奶。
夏元满在回程的车上还是问出来。
“元和是不是找你借钱了?”
驰渊没忍住笑:“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你没答应吧?”
“答应了。”
“你明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夏元满不解地看着他,后面的话被气得没说下去。
驰渊摇头:“对付这种毛头小子,我有的是办法。”
“反正钱是你的。”夏元满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