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生——白竹【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55

  她眯起眼睛,满意地贴上何见川的脸颊,盖上自己独一无二的印记。
  度过甜蜜的热恋期,很快就到了何见川毕业的时候,那一年,何见川带着郭钰见家长,崭新的单元楼出乎郭钰的意料。
  “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会住在别墅里。”
  何见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墅在老家,我跟爸妈有时间就会回去看看。”
  闻声,郭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马上要跟何见川的家人见面,她比想象中还要紧张,事先还给父母发了消息,父母都给她打气,让她好好珍惜机会。
  一进门,干净整洁的地面倒映出郭钰和何见川的身影,屋子里飘来一股饭菜的香味,郭钰回过神来,马上弯腰,把鞋子脱在门外,找到卫生间把双手洗干净。
  何见川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第一次和郭钰见面时,她盘着头发,淡粉色的毛衣上披着一件毛皮制成的披肩,说话时轻柔却有力,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端庄。
  “你就是见川的女朋友吧?我听见川提过你。”何妈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郭钰。
  郭钰点点头,双手放在破了洞的牛仔裤上,她很想说点讨人喜欢的话,比如“阿姨您真漂亮”、“您把见川教得很好”诸如此类的夸赞,可一张口,那些话又变成了卡在喉咙里的鱼刺。
  她索性吞下鱼刺,勾起嘴角笑了笑:“对,我和见川在一起一年多了。”
  何妈说何见川的父亲还没下班,招呼两个年轻人先吃饭。摆放着各式菜肴的托盘转来转去,郭钰的视线在山珍海味之间游离着,她以前没奢望过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晚饭。
  没过多久,托盘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按住,何见川拿起筷子夹了一只椒盐虾放进她的碗里,叫她趁热吃。
  与此同时,郭钰听到何妈好奇地问她:“郭钰,你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第13章 你想家了
  冬日里的微风像一把尖锐的刀子轻轻贴上脸颊,郭钰感受到一丝凉意,右肩被人轻轻揽住。
  她转头一看,是夏曦澄。
  南滨海公园的橡胶跑道粉刷上细长的白色线条,在这个时间点来散步的行人寥寥无几,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向来在夜晚出没。
  郭钰说着压抑已久的秘密,从回忆里慢慢抽身,眼神里填满了眷恋和悲伤,让夏曦澄想到一池清澈的湖水暗潮涌动,水面上落满了枫叶。
  “我爸妈前几年一直在农村干活,最近才被我接到这里。”郭钰接过夏曦澄递来的纸巾擤鼻涕,“曦澄姐,活在这世上,没钱是出不了头的。”
  这结论乍一听有些绝对,但夏曦澄理解郭钰,甚至可以感同身受,她忽然想起夏慕生百般嫌弃的眼神,那是对现实无声的抵触。
  现实如牢笼,囚禁着渴望爱和温暖的人,教他们懂得趋利避害,沦为财富和人情的奴隶,如此想来,也不怪夏慕生自恃清高。
  “那何见川当时怎么说?”夏曦澄轻拍着郭钰的手背,她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走向。
  何见川家境富裕,父母鼓励他勇敢地追求喜欢的女孩,在郭钰被领进家门前,何见川的母亲早就对理想的儿媳妇制定了一系列标准。
  要当何家人,双方的经济差距不能太大,至少不是天壤之别,得让别人瞧得起,再者能说会道比貌美如花还重要,否则等到迎宾时愣在原地,像个哑巴一样说不出甜言蜜语,岂不是把何家的脸给丢尽。
  夏曦澄侧目,听到郭钰说她对分手那天晚上的印象极深。
  寥落的星光像夜空上神秘的面纱,何见川一路把她送到家楼下,见她忍不住打喷嚏,何见川马上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给她披上。
  郭钰冻得鼻头都红了,抬眼看着何见川,既期待又紧张地问:“见川,现在怎么办?你妈妈会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何见川的眼神开始闪躲,像极了郭钰之前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眉头紧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雪压塌了屋檐。
  她早该知道左右为难的犹豫足以说明一切,却固执地盯着何见川,默默在心里恳求对方别再沉默。
  搭在她肩上的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握成拳头,紧压手心的指甲很快就妥协似的松开。
  “郭钰,对不起。”
  草草收场,一段美好的关系因此宣告结束。恍惚间,郭钰想到何见川只跟她说过两次“对不起”,一次是为了给她告白,另一次是为了和她分开。
  目光重新聚焦到夏曦澄身上,郭钰勾起嘴角露出苦笑:“昨天我告诉爸妈,我好像看见何见川了,他们劝我现实一点,别做梦了。”
  下午回到公司,夏曦澄望着郭钰的背影百感交集,在这之前,她没想过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姑娘也会背负这样的压力,天真地以为学生只顾埋头苦读就好,除此之外不用再过度关注其他琐事。
  夏曦澄无声叹息,发现张秋琳也回到了工位,穿着一件雪白的针织衫,下身搭配上足以盖住脚踝的紧身裤,倒和她之前穿衣的风格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着了凉,张秋琳一反常态,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像在刻意掩饰着什么,把半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两只垂耳兔耷拉着脑袋趴在她的脸旁边,乖巧安静。
  在张秋琳转头看过来之前,夏曦澄马上移开视线,伸手开始敲击键盘,坐在对面的夏慕生仍然沉默不语,专注地投入到工作中。
  刚想一口气完成任务的夏曦澄又走了神,她正在核对部分客户的姓名和电话,却想起进度还没到一半的《破冰》。
  “男主夏慕生,如同高岭之花难以接近,他习惯早起,爱干净,总是第一个做完作业。”对夏慕生最初的设定短语在夏曦澄的脑海里浮现。
  这么想来,夏慕生的初始设定也没那么差劲,不过就是性格跟同龄人不太一样,比起活泼幽默的阳光男孩,高岭之花自然不讨喜。
  正因为不讨喜,夏慕生在《破冰》里和女主许白璐的互动才能让旁人觉得特别,和“铁树开花”、“母猪上树”是同一个道理,夏曦澄不敢直接把这些形容告诉夏慕生,她怕对方当真之后计划在某天晚上提刀过来谋杀她。
  几个小时匆匆过去,夕阳投射进来的光线慢慢减弱,等夏曦澄再转头看向窗外时,夜幕早已降临,有个同事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打破此刻的宁静。
  “下班!要放假啦――”
  闻声,夏曦澄看了一眼日期,今天星期五,哪来的假期?她抬眼看向夏慕生,用眼神示意对方管管那个脑袋不太清醒的同事。
  夏慕生瞥了她一眼,很快又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拿起保温瓶喝了几口水,再把瓶盖拧紧,淡定地开口道:“别急着回家过年,把做完的任务交给我再走。”
  过年?
  两个简单的字眼让夏曦澄有些意外,她仔细看了一眼日期,是星期五没错,农历腊月三十……这不就是除夕吗?
  今年的除夕没有往年那么热闹,连公司外面的商业街也没趁此举办活动,提着公文包在公司附近走动的路人步履匆匆,种种压力将本该浓厚的节日氛围吞没,夏曦澄忽然很想念小时候玩的仙女棒。
  从前一起过节的朋友走散了,分布在五湖四海,就这样断了联系,夏曦澄打开手机一看,父母也没给她发消息,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转账上,怕打扰她工作,平时就从她的朋友圈关注动态。
  回家路上,她提着挎包,难得主动给母亲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母亲似乎很惊讶,厨房传来烧菜的声音。
  “曦澄,吃饭了没有?”
  “还没呢……”她如实回答,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妈,新年快乐。”
  离开家乡到外地工作这么久,夏曦澄总是报喜不报忧,即使写小说和过去被辞职的事情早就被家人发现,她也习惯把现状描述得无忧无虑。
  过得很好,同事不错,钱还够花,只要一聊天,话题基本上就紧紧围绕着这三个方向。
  “我女儿这么忙,也知道要过新年啦。”母亲关了火,拿夏曦澄说笑,下一秒却关切地询问,“今年还打算在那边过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夏曦澄一愣,想起自己去年确实没回家过年,上一个除夕的晚上,她刚好被一家公司辞退,当时的老板劈头盖脸地骂她不中用,对待客户的反应太迟钝。
  她有时候很倔强,自己再怎么受伤都好,可那落魄的样子千万别被父母看见。
  “你在听吗?”母亲轻轻地喊她。
  夏曦澄深吸一口气,明明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她却好像能闻到年夜饭的味道,母亲炖的排骨汤很香,红烧肉是父亲的拿手菜……
  真没出息,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钱,还总是死要面子,没赚够钱就不回家似的。
  “夏曦澄。”夏慕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说话的语气像机器人,“你想家了。”
  微风吹乱夏曦澄鬓角的乱发,她停住脚步,转头瞪了夏慕生一眼,心事瞬间就被说破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提了提快要滑落下来的挎包,对着电话那头坦言:“妈,我考虑一下……晚上再给你发消息。”
  用钥匙开了门,她站在玄关处凝视着屋内的摆设,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餐桌的小罩子上盖了一层单薄的白布,昨晚洗好的衣服整齐地晾在阳台,茉莉花清香扑鼻。
  这里的一切都很安静,去年除夕也一样,甚至更糟糕,连夏慕生也不在。
  站在身后的夏慕生偏偏要毁气氛,见夏曦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挪动脚步先进屋,换好鞋子,抬手在夏曦澄面前晃了晃。
  “发什么呆?想家就应该回去,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夏曦澄低头放下挎包,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懂什么……”夏慕生说得轻松,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家庭。
  像蚊子一样小的声音还是被夏慕生听见了,他坐上沙发,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头顶的吊灯摇了摇头。
  “我不理解,为什么非得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比数学题还麻烦,说到底就是自私。”
  厨房的灯亮了起来,夏曦澄刚想打开冰箱,听夏慕生这么一说,她低下头,指腹在冰箱门上摩擦着,原本已经坚定的想法又开始动摇。
  她知道夏慕生说得没错,现实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剧本,每个人都想过好这一生,可却都在努力奋斗的过程中不断犯错,攀上自认为美好的关系,留下数不胜数的遗憾。
  “复杂的事情可太多了,谁能不自私?”
  “正常的父母永远都不会对孩子自私,就像你妈妈想让你回家过年一样。”夏慕生这次竟没有沉默,他认真地为自己的观点撑腰,“如果她只想着自己,怎么会在乎你的感受?”
  看那势不可挡的架势,哪像沉默寡言的高岭之花?夏曦澄不甘落后,叉着腰想反驳,却找不到只言片语为自己当挡箭牌,给了夏慕生乘胜追击的机会。
  “要是赚不到钱,难道你还能一辈子都不回家吗?”
第14章 圆谎
  面对夏慕生抛出的灵魂拷问,夏曦澄一时失了神,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说动了。
  去年除夕,她独自吃完年夜饭,走到窗户前俯视远处的房屋,万家灯火,其乐融融,父母清晰的声音从手机传来,没有多少实感。
  在工作之前,她明明跟父母保证过会常回家看看,父母一直在家等着她,是她没有遵守诺言,到头来还在怨自己没出息。
  “现在几点?”
  夏慕生看了一眼时钟:“八点半。”
  重复念叨着这个时间,夏曦澄跑出厨房,拐进房间拉开衣柜,抬出柜子里的行李箱。
  “你干什么去?”
  扯开行李箱的拉链,把箱子分成两半,夏曦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她没记错:“现在还有九点半那趟动车,还来得及……”
  估摸着回家的时间只有三天左右,不像上大学那会儿能享受到将近两个月的寒假,夏曦澄只给自己塞了两套衣服,再带上几个化妆品,调整好拉杆的长度就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打开房门刚走几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原路返回,抬起手放在门缝上,盯着屋内无所事事的夏慕生。
  独居习惯了,现在多了一个人,她还不太适应,连出趟门也要多加考虑。
  “夏慕生,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把行李箱塞得更满,催促出租车司机再开快一些,赶到动车站时刚好到晚上九点。
  走过安检口,夏曦澄回头看夏慕生,突然意识到对方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任何证件能证明身份,过不了安检这一关,要想坐动车就更不可能。
  她本想赶到这里之后再买票,现在看来情况有些复杂,难道还要帮夏慕生躲安检?
  “好,走吧,下一个。”
  惴惴不安的状态持续了几秒,看安检人员朝夏慕生挥了挥手,夏曦澄不明所以,很快就看到夏慕生把一张小卡片塞进裤兜。
  她睁大眼睛,把夏慕生拉到角落里,伸手拿出那张身份证,证件上有头有脸有名字,与夏慕生有关的信息一一对应。
  人像图片、名字和生日是真的,其他信息纯属瞎编。
  在这个世界上,夏慕生没有真正的家人,更没有所谓的归属,他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过客,夏曦澄不明白这证件的来源。
  “这是哪儿来的?”她抬眼看向夏慕生。
  夏慕生耸耸肩膀,露出一副“你在大惊小怪”的表情,伸手把身份证收回来。
  “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它就已经躺在口袋里了。”
  异世交错后竟还能自动修复身份上的bug?夏曦澄难以置信,看来她不仅对小说世界知之甚少,两个世界的关联性也有待她进一步探索。
  不过那身份证能应付得了安检人员,这会不会正好说明夏慕生也不一定要回到小说世界才能正常生活?
  “哎,等等,你先别拿回去,我还没买票……”
  两张票对应的座位紧挨在一起,夏慕生靠窗,夏曦澄靠过道,刚坐下来,夏慕生就抬手撕下窗户上贴着的透明胶,把透明胶揉成一团放在手心里。
  听说这是全新运行的“复星号”动车,夏慕生左看右看,见夏曦澄把前座的托盘放下来,他想摸摸那托盘,刚伸手就被夏曦澄拍了一下。
  夏曦澄正想吐槽他不安分,脱口而出的话却迅速拐弯,按下了急刹车:“这有什么好……算了,你好像还没坐过动车。”
  在《破冰》里,夏慕生是个走读生,每天早上都要走到离家不远的站点等公交车,他会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直到下车。
  高中毕业后就去坐动车,到大城市里继续上学,这是夏慕生的短期目标,没想到坐动车的愿望在现实世界里实现了。
  夏曦澄百感交集,夏慕生把那团透明胶放在托盘上,斜睨着她,马上就把手抽了回来,倚在窗前托住白皙的脸颊。
  看那拉下脸赌气般的样子,夏曦澄知道夏慕生的心思,她叹了口气,把挎包放在面前的托盘上,拿出一瓶柠檬汽水,用瓶盖戳了戳夏慕生的手肘:“渴不渴?渴了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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