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遥,你喊我‘朱颜’吧,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朱颜朝牧遥伸出手,“我在府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很孤单。”
牧遥想起自己刚到王府时,也如朱颜这般孤单不安,是李琛一直照顾他。他微笑着把手递过去,狠狠地握了握朱颜的。“好,朱颜!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你不怕王爷治你不尊重我的罪?”朱颜调侃他。
“我不做害你的事,王爷不会计较的。”牧遥不在意地回他。朱颜怔然,这样说来是落月暗地里做了害自己的事才被罚到庄子上的?
朱颜还在发呆,牧遥自然地攀上他的脖子:“走吧朋友,带你去个热闹的地方。”
朱颜微微愣了愣,很快大笑着:“好啊朋友,走起!”
走了一段路,朱颜突然停下问:“牧遥,你们男的平常都喜欢玩什么?”既然现在是男儿身,朱颜觉得不能亏待了这副身体,把平常是女孩子不能玩的都玩过来一遍。
“朱颜,你,你是不是为了我家王爷才打听......”牧遥呆呆地望着朱颜。朱颜拍了下他的手背,啐了一口,“就你家王爷那个臭脾气,我怎么会喜欢他!我,我就是以前呆的地方很偏僻,什么都没见过。”
“哦,这样。放心,这事包在我牧遥身上了,绝对让你玩个痛快!”牧遥拍着胸脯打包票。
朱颜和他击掌。两人开怀大笑。
牧遥真是个活宝。往后的日子,牧遥带着朱颜听戏、遛鸟、斗鸡、蹴鞠、捉蛐蛐......他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朱颜过的好不快活。
“阿颜。”牧遥拿醉眼打量着朱颜,摇头晃脑问他:“你这么能喝,那天怎么一坛桃花醉就把你醉倒了?”你醉倒就醉倒了,还连累落月也被罚去庄子了。
朱颜把他的手指牢牢按在桌上,脸压在自己的胳膊上。他也迷惑呢。“阿遥,你说错了,是半坛!半坛!路上洒了一些,调戏你家,你家王爷洒了半坛。嘿嘿......”
“调戏王爷。你,你是个勇士!”牧遥抽出自己的手指,仰头又灌了一口。他闭着眼睛想:半坛桃花醉怎么可能把阿颜就醉倒了呢?落月果然是该罚的。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着朱颜,“咱们今天喝的有点多了。”朱颜点点头,起身,晃了晃头,“爷还行。能走,你呢?”他拍拍牧遥的肩膀。
牧遥霍地从座位上起身,打了个酒嗝。“小爷当然也没问题!”他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和朱颜勾肩搭背走在夜色中。
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人。朱颜“咦――”了一声。这人好看的过分,和李澄明有一拼了。朱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阿遥,看见前边儿那个人没?长的是不是很好看?”朱颜大声笑着,“也被爷调戏过――”
牧遥随着朱颜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那人的面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很快恢复自然,夸道:“阿颜好厉害,那可是有着雷霆手段的刑部侍郎沈少卿。”朱颜不淡定了。刑部侍郎,那不是现代的警察吗?他可得打好关系。
沈廷自然也看到了朱颜和牧遥二人。他跟了两人一个多月,实在不想再继续跟下去了。他远远看到牧遥跟他打了个手势。待近到跟前时,他装作不认识牧遥的样子,跟朱颜打着招呼:“朱公子,又见面了。”
朱颜将手臂从牧遥肩头拿下,端庄地站着,深深地朝沈廷鞠了一躬,诚恳地道歉:“对不住。那天冒犯了您,失礼了!”
沈廷愣愣地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微微笑道:“无妨,一点误会而已。”朱颜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沈廷,真诚地说:“沈侍郎,您长的确实好看!”一旁的牧遥身体晃了晃,这朱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朱公子盛赞。”沈廷被朱颜澄澈毫无杂念的目光盯的有些受不住。
朱颜往前一步,一阵夜风吹过,撩起他鬓角的碎发,他的眉眼沾染些醉意,“沈侍郎介意跟我交个朋友吗?”牧遥拽了拽他的袖子,温声说道:“阿颜,你莫不是醉了?”
朱颜的视线从不辨喜怒的沈廷脸上移开,脑海里宋初明的模样和眼前沈廷的模样一会重叠一会分开。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炸裂开了。他低下头,闷声说:“阿遥,我可能真的醉了......”
牧遥搀着朱颜,准备离开。沈廷挡了一步后又突然后退,在两人身后慢慢跟着。
突然,暗夜里传来利器破空的声音,沈廷和牧遥不约而同地大喊:“小心――”沈廷下意识挡在朱颜面前,来不及躲避的箭穿透他的左肩,漏出锋利的箭头,一瞬间喷出的鲜血溅到了朱颜的脸上。
“血......血......”朱颜声音嘶哑,恐惧让他说了这一句后再也发不出声音。牧遥警惕地看着四周,万幸的是那人射了一箭后便逃窜了。他往夜空中发了一个讯号,担忧地看着沈廷。
沈廷挤出一丝笑容,宽慰他:“只是皮肉伤,箭上无毒。”牧遥松了口气,手上搀着身体抖成筛子的朱颜,他的牙齿一直在打颤。
朱颜颤巍巍朝沈廷伸出手,示意他凑近一点。 “你,你让我看看。”他努力站直身体,尝试了几次都是徒劳。
朱颜脸上的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牧遥看他用力挤着眼睛,掏出手帕在他脸上擦了擦。朱颜能够看清楚后,颤抖的手抚上沈廷受伤的肩膀。看到伤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宋初明和沈廷的面容又开始在他的脑海里交织。他的头又疼起来,甚至没注意到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朱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朱颜身体猛地一颤,跌坐在地上。
“参见王爷――”
“王爷。”
“速将沈侍郎带回去!”李澄明浑身散发着戾气。朱颜爬去他的脚边,声泪俱下抱着他的腿哀求:“他不......不能死,你......救......救他......”
“沈侍郎,王爷已从宫里为您请了太医,请随在下回去吧。”
沈廷翻身上马,疾驰回府。走了一段路后回头,远远望见李澄明抱着朱颜定定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沈廷轻叹口气,心想: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晋王此刻已经杀了自己千次万次了。
既受了伤,沈廷便请了假,每天在家好吃好喝的被人伺候着。齐昀和邵丰闻讯入府来探望。
“听说你是因晋王府那位朱公子受的伤。”齐昀好奇地打量着沈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少卿,我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照理说,晋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
“感情之事勉强不得。”沈廷把玩着邵丰带来的火红狐狸摆件,想着如果送给朱颜,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思忖片刻,他抬起头来说:“我们不是闺阁女子,这点道理怎么能想不明白呢?”
齐昀见鬼一般盯着沈廷。沈卿云被拒婚当日,是谁在酒肆里大醉一场,发誓要把晋王五花八绑,套上麻袋狠狠揍一顿的?
邵丰的眼睛时不时飘向门口,齐昀想忽视都困难。他问:“阿丰,你在张望什么?”
“当然是看那位朱公子什么时候来啊?”邵丰愤愤地说道。“少卿哥都救了他两次了,怎么地他也得登门道谢吧?!”
“别看了。这几日你是等不到的。”齐昀拍拍他的肩膀。“听说遇刺那日晋王府的朱公子回府后便病倒了,连带晋王也忧思成疾,跟着一起病了。”
邵丰惊得张大嘴巴,看向沈廷求证。他知道,官家的消息向来是互通的。沈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天我身上的血不巧溅到了朱公子的脸上,许是吓得不轻。”他抬头望向窗外,院子里的桃花开的正盛。他忽然想起朱颜匍匐在地上哀求晋王的那一幕。
他听得出朱颜心里的惊慌和焦急。可他也清楚,这份惊慌和焦急并不是为他。大概那个时候朱颜被吓破了胆,精神混乱,把他当成了故人。
朱颜已昏睡了两日了。太医来了两拨,得出来的结论难得统一,均说朱颜是惊悸所致。可对于晋王的病状,他们却束手无策,只能对外说是忧思成疾,开了些安神健体的方子。大盛皇帝听说自家儿子为了一个男宠“忧思成疾”,气得把平日里极喜欢的一方砚台给砸了。
朱颜昏睡的这几日一直在做梦。做的尽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蜿蜒绵长的山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桃树,云蒸霞蔚的桃花开的恣意盎然,树下花瓣积落成毯。不知何时,桃林里传来一声鹤鸣,一只白鹤从天而降,落至桃花毯上时化作人形,竟是位翩翩公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赫然包裹着一个粉嫩的女娃。
翩翩公子在空中捏了个诀,手指在女娃额头点了点,收回来时哪里还瞧得见女娃的身影,襁褓里只剩下一个软糯可爱的男娃娃。
“你大爷的,缺不缺德!”朱颜忍不住破口大骂。
第11章 义结金兰
“朱公子――朱公子――”听到耳畔有人焦急地喊自己,朱颜正在气头上,一巴掌狠狠甩出去,手却被人攥住。他气急,睁开眼大喊:“你大爷的――”他大爷原来是牧遥。
刚从晋王屋里出来的太医看到这一幕挤出一丝笑来:“看来朱公子已经无碍,下官先告退了。”说完仓皇离开晋王府,连后面朝槿追着给的诊金也不要了。
太医前脚刚走,李澄明便怒气冲冲地过来。“屋里闲杂人等,全部出去!”
一众下人悉数退至门外,李琛很有眼色地顺带着关了房门。朱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警惕地瞪着李澄明:“你,你干嘛!”
李澄明走过去,将朱颜压在身下,两人呼吸交替。朱颜将脸别到一边,呼吸急促起来。李澄明眼中迸发着戾气,一拳砸在他身侧,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本王的身体用了什么妖术?”
“妖,妖术?”朱颜连连摇头,“你就是喝了我一个月的血。我发誓,其他什么都没做!”
“为何你受伤本王会痛?!为何你昏迷本王也会受影响?!”
“我――”朱颜迷惑了,“我也不知道啊!”李澄明看他眼神清澈,不像是撒谎,追问道:“你可会种蛊之术?”朱颜摇摇头。
李澄明紧紧捏着他的下巴:“不说实话?”朱颜急的快哭了:“我说的就是实话!骗人是小狗!”
捏的久了,李澄明觉的自己的下巴也跟着疼的厉害,便松开了他,起身威胁道:“以后你便与本王宿在一处。你与本王的特殊关系除了你我二人知晓,不得告与他人。”
“不会的!我发誓!”朱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表态。他心里想:我告诉别人?在大盛除了你晋王还有谁能罩着我。不管你看我多么不顺眼,毕竟你跟我师父是旧友,总不至于杀了我。怕他不信,朱颜突然凑近,在他脸庞“吧唧”亲了一口,害羞地说:“其实,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怎么会,会害你呢?!你可得信我啊......”
李澄明仓皇出逃,差点撞到门。朱颜促狭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慢走不送――”小样儿,跟姑奶奶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对付纯情的李澄明就得用这招!他捂脸。宋初明你大爷的,都教会了我什么东西啊!
黄昏时分,朱颜的一应衣物用品挪到了晋王的溯光院。与此同时,丞相府接到帖子和一顶轿子。说是晋王为报沈侍郎对朱公子的相救之恩,特邀请沈侍郎过府将养月余。丞相府一众人正在为如何推辞作难,却见沈廷吩咐小厮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后,欢天喜地上了轿子。
“公子,看您这欢喜模样。知情的知道您是去晋王府养伤,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着急出嫁的新嫁娘......”说这泼皮荤话的是沈廷的随行侍卫辰良。辰良自小在沈府和沈廷一同长大,二人是主仆,也是至交。
轿子里的沈廷轻笑道:“若你家公子是新嫁娘,那辰良可不就是着急做通房的陪嫁丫鬟?”
“公子,您......”辰良局促地红了脸,一旁晋王的轿夫强忍着笑,憋的一张脸通红。辰良无语看天:他家公子就是有这般本事,正经起来的时候是温润如玉的公子,风趣的时候也是什么诨话都能说的出来。
沈廷被安排在离溯光院不远、朱颜之前居住的若竹院。这若竹院坐北朝南,因东面栽植了大量竹子才得此名。只不过先前朱颜在这里住的是西厢房,沈廷被安排在了主屋。
沈廷搬来这日,李澄明吩咐人今日将晚膳摆在若竹院里。朱颜熟门熟路,自行先跑去找沈廷,见了面又是深深一躬。辰良原本正在为沈廷布茶,远远见个锦衣少年风一般跑来,上来就对着主子行一大礼,手上一抖,茶水洒些出来,手背立刻红了一片。他忍不住“嘶――”一声。
“沈侍郎,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脆生生的声音让辰良一时忘了手背上烫伤带来的疼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目光纯净,笑起来的时候耀眼得仿若天上的星辰。
“朱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沈廷起身,将茶盏慢吞吞放在茶席上。朱颜亮晶晶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心想:这沈侍郎怎么看都像是跟宋初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一个姓沈,一个姓宋,沈侍郎也不可能是宋初明他祖宗啊!他抿紧唇,眉头攒起。
沈廷被朱颜盯的不自在,干咳两声:“辰良,这位是王府上的朱颜朱公子。”
辰良赶紧施礼,朱颜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不用施礼,大家年纪差不多,这样多尴尬。”
辰良听朱颜这般说辞,更觉得他有趣了。手上的烫伤隐隐疼起来,他跳起来,跑去屋里寻找烫伤药去了。看到辰良跳脱的模样,朱颜笑道:“真有趣!他应该能和牧遥成为很好的朋友,他俩性格很像。”
沈廷安静地看着他,心想:他俩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在很久之前。“你说那晚同你一起的少年吗?他今天怎么没同你在一起?”
说到这个,朱颜拉下脸来,嗫嚅着说:“听朝槿说,因为他没保护好我,我醒来之后他就被李澄明罚去洗茅厕了......”想起上午他去茅厕找牧遥,牧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哎呀,你都不知道牧遥那张脸臭成什么样子,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茅厕是真臭,回来后我泡了好久才把味道去掉......”朱颜说到兴奋处,笑声更刹不住了,直笑得前俯后仰。
虽然沈廷不知道朱颜为何而笑,但他的笑声颇具感染力,让他也忍不住弯了嘴角。受此感染的还有刚走至院门口的李澄明和李琛。
“他笑起来的样子是不是挺好看?”李澄明自言自语道。李琛疑惑地看了眼自家王爷,朝嬉笑的二人大声喊:“王爷到――”
朱颜一愣,抿紧了嘴巴,笑声戛然而止。沈廷迎上来欲施礼被李澄明制止说道:“在这里没有官职高低,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不用那些虚礼。”
沈廷望着被李澄明握住的手,仿佛二人一下子又回到年幼时的光景。他微微颔首:“好,听大哥的。”
朱颜听到沈廷喊李澄明大哥,慌忙凑过来。“哎,你喊他大哥啊?”
沈廷疑惑地看着他。
“巧了,他也让我喊他大哥。”朱颜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廷,提议道:“你比我大,那不如你当我二哥?”
沈廷看向李澄明。黑纱下,李澄明眸子里带着些隐忍的怒火。就在朱颜以为他又要斥责他胡闹的时候,听到他说:“少卿愿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