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你挥金如土?”温宁怒视他。
自恋的男人令温宁应接不暇,但她也清楚地明白或许周寅初确实有这个自恋的资本。
然而,倘若他们继续逗留在这里的话,温宁就连自己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冲出楼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同样也很疯狂,或许是运动的原因使然,又或者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但她决口不承认地是,她深埋于少女时代的心将死未死,终于在这个夜晚越演越烈。
她站在失控的边缘,内心毫无平静可言。
是堕落么?
亦或是清醒的沉沦?
温宁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绪平缓了下来,逐字逐句地驱逐起眼前的男人,“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周寅初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仅仅是出于我的怜悯而已。”
她的话流于礼貌和客套,比起冲着周寅初说的,她更像是拿这些丑话来说给自己听的。
她思忖了半天,自圆其说,“又或者,我不想身价上亿的周总您在我楼下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我要承担什么风险责任……”
“真的只是如此吗?”男人轻笑。
放任着她鼓足勇气才能顺畅说出的伤人的话,在他看来同挠人的小猫没有太大的区别,周寅初定睛望向她剪水清瞳,“温宁,你可骗不了我。”
只是从她的身后围困般保住她,而她整个人就差点战栗起来。
细长柔软的发梢终于萦绕在了他的鼻尖,无意的撩拨,却总是勾人心魄。
“不可以。”
温宁严词拒绝。
她只是不想让他淋雨了,可这又从不代表她默认同他发生一些这样的事情。而且,就算要发生些什么,分明也是她出的开房钱,她才是今晚的主导者。
有权利支配他的人应该是自己。
只不过依照惯常的她默认的规矩,她并没有去行使她的权力,而是淡淡推开他道:“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怎么,你丧偶,我单身,我们犯法吗?”他总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温宁对于他俩的情感状态不置可否,兴许周寅初也不过说出个情感上的事实而已,她无法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可她丧偶,他单身,也从不默认他俩就应该处在一起吧。
她自知多说无益,解释多半也行不通,一时半刻估计也划清不了界限,于是将藏在柜门后面的吹风机找了出来,交到男人手上:“你既然淋了雨,就好好休息。”
周寅初挽留:“那你别走。”
“不走。”
女人原本就是犹豫的。
本来这么大晚上回去她也只能去打扰小洋,也不知道寻找怎样拙劣的借口,不如,就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宁躺在靠窗的那一张小床上,逐渐回想起今天的那场大雨,审视起雨中的男人来。
睡意全无。
“你真在楼下站了两个小时?”
“没,”周寅初目不转睛地望向她,依旧是被占有欲侵吞的眼眸,贪婪无限地望向她,却故作一五一十地交代,“期间,我去隔壁公园的洗手间上过一次洗手间。”
听他以他的方式描绘起那些等待的漫长的细节。
引人发笑。
她也爱看肥皂剧,不是没见过剧情里死守苦等的男人,但没见过哪个男人说要去洗手间上厕所的。
但转而一想,这又是生活常态,一整个晚上都不去洗手间的男人肾脏功能是有问题的。
“心疼我了?”
在她每一次不设防地流露出不该出现的表情的时候,他似乎总能敏锐地捕捉。
温宁无声地翻了个面。
年少时,轰轰烈烈是人类情感的常态,因为年轻,无知,幼稚。
温宁着实想不明白会有人步入中年以后,会如此毫不吝惜自己的身体,会如此招摇地站在别人的楼底,也不顾忌来来往往看笑话的邻居。
但偏又是这样,他再一次的强行地闯入了她的生活。
好比是现在,他的一只手仍然不大安分地又挂在了她的腰上,强行想要将她团团困住那般。
“不心疼。”
保守的女人说得古板而又强硬。
但已经被识破了的假面又该如何伪装。
温宁心底情绪翻涌了上来:“周寅初,我不想说你了,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道德绑架’?”
“温宁,如果我知道只要这样略施手段,你就能轻易地回到我的怀抱中,那我毫不介意用上这种手段。”
周寅初不以为意。
可惜,十五年前的他没有这样的觉悟。
两个逐渐靠近的躯体已经代替各自的主人做出了准备的回答,她分明说着厌弃的话,但身体却熟悉而又亲昵地接纳了那个人的靠近。
关于那个夜晚,温宁记不清那么多了,她只记得他的臂肘长期撑在那软绵无力的床垫上。
不知道沉沉地肘击了几下。
那床单的回弹很慢,很长一段时间,温宁都无法直视这床垫凹陷的地方。
第25章 v9(隐晦)
一夜无梦。
瞥向身侧昏昏欲睡的男人, 他背脊线上清晰的红印,温宁清楚地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胆大妄为的事。
说是引狼入室,也不为过。
她自以为还算轻巧的举动还是惊醒了熟睡的男人:“你醒得总是这样早。”
温宁发话:“你继续睡吧。”
比起上一回, 出了开房钱的女人顿时有了底气, 不再为自己吵醒眼前的男人感到抱歉,只是随口嘱托了一句。
周寅初睁开朦胧的睡眼:“差不多也该醒了,陪你早睡早起, 对我来说, 本就是一桩正向的改变。”
他极其擅长将话说得冠冕堂皇。
她分不清他话里的虚实, 但她并不想他即刻就起床,不止是因为会有一个男人挤占自己的空间, 更是避免与他又重新在这个大白天难舍难分起来。
这种混乱却又上瘾的感受,总是能轻易地让五官所振奋。
尽管默许了昨天的事情的发生, 温宁却仍然不想把一切摆在明面上——
更希望这样的关系为黑夜所隐匿。
“不想请我吃一碗你亲手做的小馄饨吗?”
周寅初这个人的本色就是得陇望蜀, 他毫无边界感地提及要同她一起回去的话,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流畅。
“周总, 你应该吃你的山珍海味,”夜里得到满足的女人好像一瞬间忘性变得极大,瞬间温软的语句里毫无情感,“而不是去吃一碗清汤小馄饨。”
她轻笑,“尝两口,或许周总你会觉得味道还算鲜美, 但再多吞几口, 你就会觉得腻。”
有关馄饨的隐喻还是一不小心转到他们如今的关系层面上。
周寅初失控过后,半靠床头:“温宁。”
昨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哪怕是发生在任何人身上觉得可笑的难以启齿的事,在周寅初嘴中吐露而出的时候是如此顺理成章:“要怪就怪外面的雨停了, 我没了证明的方式。”
“真是疯了。”
“可我就是想吃你亲手做的馄饨,以前你从来不做任何东西给我吃……”他很少涉猎过去,欲望占据上风之际,他也绝口不提过去。
“你的胃太难伺候。”
“我改了,”周寅初掀起一半的被子,紧紧勾住温宁的手指,“温宁,你大可试试。”
温宁无法直视周寅初的面孔,更别提他此刻藏在半条被子里欲遮却不能完全遮的肉.体,他总是不吝啬让她的目光领略更多。
“起来吧。”
她原本说的也应该是穿好他的衣服,不能浪费大早上的时光,她是做上午档生意的,经不起他的磨蹭。
但猛然一回头,撞进的自然是密不透气的、属于他的怀抱。
手指并非有意轻描,而是地心引力有意困扰,下坠无意间,总能勾勒熟悉的线条。
“难道你真的就不想要了吗?”
温宁恨不得朝他脸上啐一口,却又觉得那样做只会让男人更兴奋:“大早上的……要么,我也和你一样疯了。”
男人的回复一如既往,不为所动:“温宁,我很清醒。”
他大胆地将她托举在距离他腰身相近的地方。
多靠近一寸,便是陷入新的孽障,而远离一尺,则不像是清晰立场的写照,更像是故意玩弄人心的手腕。
游荡在失控的边缘,他的指尖总是牵扯着另一事端的走向、发展、高潮、结束。
灼热的气息,仿佛让室内的空调形同虚设。
窗外,清晨的鸟雀细微的喧嚣在这细微的响动中都尤为清晰,等温宁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她开门已经要比寻常晚的时候了。
他们在酒店楼下分别。
最后,是踮起脚尖的错乱的吻,女人像是为了急于办自己的事,而不得不给予的安抚,可这在男人看来,却意犹未尽。
“我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
“不急。”
-
温宁没有带着周寅初回到她的馄饨馆,她想但凡是个要脸的人,也绝对不可能会这么做。
她难得面露难色,对着已经烧开了两个热水壶的小洋说:“不好意思,起晚了。”
小洋笑脸相迎:“宁姐,不打紧的。”
她已经麻利地干完了大早上绝大多数的准备活,已经开始熟稔地给客人的点单逐次下馄饨的。
温宁抓起一件围裙,赶紧开始包馄饨,她坚持每天现做,除非是特殊的打包回去的冷冻订单,一般都是当天新鲜猪肉做的。
由于这样用心,她的口感于外面几家相比,一骑绝尘。
但大城市的竞争同样也是残酷的,尽管温宁辛苦维持着她的肉质和品控,但那些连锁店里12-20块价位的馄饨还是占据了主导市场,她近些年生意虽然没有大规模缩水过,但也到达了一定的瓶颈。
她专心地切着砧板上的青葱、香菜。
然而,门前一辆车的逼停意味着那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她确实很像竭力忽视,但那样并不实用、过分招摇的黑金divo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看出来了,周寅初最近一定很空,不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还特意开车绕一圈的,比起他“一不小心”的经过,温宁更担心的当然是他突然下了车,毫无预兆地宣布了他们的关系。
她承受着这样莫名的恐惧。
毕竟,驱动着这辆布加迪的男人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但周寅初似乎从车窗与自己对视的那一刻,顿时明白了她的紧张,他只是寻常地招了招手,然后开车他那辆布加迪消失在了她门店前。
小洋明显见宁姐松了口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顺着宁姐的视线看去,却又什么都没看见,只记得一个车屁股有点奇怪的车影,一闪而过。
宁姐却突然单手脱了围裙。
“小洋,你先顾着店,我出去一趟。”
这一瞬间,温宁也不知道自己被怎样的情绪所支配,又或者对他的高调出场又退场充满着无法言说的感激。
她拿起手机,迅速回到和他互发的短信页面上。
温宁:【你在前面小区的路口停一下,等我。】
156521***34:【好。】
他秒回。
环顾了一圈挤满了小店的客人,温宁马不停蹄地多下了一碗小馄饨,又偷偷藏了两个卤蛋。
一知半解的小洋还在天真地问:“是要配送什么大的订单吗?”
温宁没脸去看小洋,不自觉地局促起来,端着碗分量着实不少的塑料盒,喃喃自语:“算是吧。”
……
越过歪歪绕绕的巷道,温宁在路口绿荫底下的停车位上找到了他。
“亲自给我送早饭?”
她笨拙地亲手递上那一碗馄饨,却不探知男人深邃的眼:“爱吃不吃。”
“温宁,你干嘛一路东张西望,其实本来我俩是看不出有什么猫腻的,”周寅初托举起这一碗馄饨,犹如握紧着他的胜利果实,“倒是你这样一来,很容易让人觉得我们偷偷摸摸的,就像是明摆着告诉旁人,我们之间有着‘不正当’的关系。”
她明白周寅初是故意的,她好心来给他送早饭,却忘记了他原本的物质丰盛,白白让他欣赏她脸上的面红耳赤。
“我那里走不开,先走了。”
周寅初郑重其事地端在她送上前的那碗馄饨,评价道:“很香。”
-
那碗说好不会有的馄饨突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周寅初手中,而这一等,就是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的波折太久,久到一向倨傲、眼高于顶的男人会觉得并不真切。
车前镜里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周寅初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那碗馄饨,难得会有人让如今身份的他想要主动招呼:“阿姨。”
依稀斑驳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温宁的母亲。
头发花白的女人笑意盈盈地喊住了他。
“寅初?”
“是我。”
“阿姨,方便上车说话吗?”
温宁母亲随后上了车,她不怎么会关这辆车的车门,面色很是窘迫、着急。
周寅初不厌其烦地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