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有额娘后——鸦瞳【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13 17:22:04

  死了的四个宫人都是先接触过出痘人,才被康熙选来种痘的。即便如此,赫舍里还是掩面,命人厚赏他们的家人。
  胤礽站着听了一会儿,似懂非懂。
  他是皇室,懵懂的知道这宫里的奴才也分三六九等,那些辛者库出身的几乎从不被当人看待。
  只有额娘不一样。
  她会怜悯。
  胤礽不忍赫舍里伤心伤身,忙奔进明间,开口道:“额凉,为什么不用牛的痘痘?人出的痘痘太凶了,小动物的才温和呢。”
  赫舍里和傅为格俱是一怔。
  随即,傅为格擦了擦额头的汗,惶恐道:“二阿哥说笑了,动物与人终究不同,此举怕是太冒险了些。”
  若是因此治死了人,摘顶戴事小,他良心恐再难安。
  赫舍里也被这番童言弄得哭笑不得,解释道:“保成向来天马行空,是个顽皮的,傅太医不必当真。”
  她又叮嘱了傅为格几句,听他说江西督粮道参政已经应诏,向内务府举荐了松江派的痘医,这才安心下来,叫逢春送傅太医出去。
  谁也没拿胤礽孩子气的话当真。
  毕竟一个人痘,一个牛痘,差的十万八千里呢。
  胤礽沮丧的挠挠头,倒是不生气。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牛痘就可以,也不会强求别人相信。
  小家伙扑到赫舍里腿边,兴奋道:“额凉,今日阿玛夸我的字了!”
  赫舍里惊奇:“才练了不到半月,就能得你汗阿玛夸赞?”要知道,皇上在书艺一道可是极为挑剔的。
  胤礽挺直身板,扬起下巴,满脸都是小得意:“阿玛说,如今保成的字横平竖直、撇捺飞扬,是个能认得的好字啦!”
  赫舍里掩唇笑得不行:“你汗阿玛就宠着你吧。此时不严厉些,若叫张英大人瞧见你的字,还不知要怎么苦心规劝呢。”
  张英刚入南书房几个月,皇上已经属意叫他做胤礽的师傅。
  最迟明年,旨意就会颁下去。
  胤礽在懋勤殿见过好几次张英,还一道喝过奶茶。便摇头打包票:“才不会呢,张大人可好啦,还把糖让给保成吃。”
  赫舍里笑而不语——
  等你日后去了尚书房便知晓了。
  ……
  十一月底,督粮道参政李月桂推举的痘医朱纯暇入京。
  这是个在野的能人异士,走遍南北只专心钻研痘疹一项。他年纪还不大,却已经着手撰写《痘疹定论》一册医书,以期大清四海之内不再有天花肆虐。
  康熙亲自召见过此人,又瞧了他还未写完的底稿,便拍定了种痘一事由朱纯暇全权负责,傅为格改为协助。
  没几日,松江派的种痘法实践下去便有显著成效。
  与先前不同,这次宫人们出痘的数量极少,症状也轻,发痘之后三五日便能退热,初结痘痂。
  康熙听到这个好消息十分惊喜,批完折子,就寻赫舍里去。
  景仁宫今儿个的晚膳新鲜,二阿哥叫人用花生榨出了油,专程用来炒菜。
  钱公公先摘了霜打菜,跟米饭混着翻炒了,配上阿哥点名的辣椒炒肉、干煸豆角、炒茄盒跟番茄土豆肥牛,再煲一盅上汤金银蛋菠菜,直叫人咽口水。
  康熙原本急着分享喜事,闻见香味儿反倒忘了:“今日怎么入乡随俗,学起汉人用起炒菜了。”
  赫舍里笑道:“还不都是这个小馋嘴的。拿着皇上赏赐的花生榨了油,非要炒菜吃。已经叫奴才们先试过一次,味道确实出乎意料的好呢。”
  康熙满面惊讶,叫梁九功布了菜,试探着尝一口,看向胤礽的眼神越发宠溺骄傲。
  ——不愧是朕的儿子,连吃都能一鸣惊人。
  “今日是好事成双啊。外头种痘的宫人都见效显著,无一重症,好得快的已经结痘痂了。”康熙笑道,“如今又榨出这花生油,真是天佑我大清!”
  他接着看向埋头狂吃的胤礽:“保成,汗阿玛给你的花生总共榨出多少油?”
  胤礽抬起小脑袋,嘴边还挂着油,迷茫答话:“布吉岛啊。不过,明德公公跟着榨过几次,说晒干的花生榨油更多一些。”
  登时,屋内所有人都看向季明德。
  季明德慌忙跪地道:“回万岁爷,阿哥说的没错,一斤干花生差不多能出油六两。”
  康熙没想到竟有这么高的出油率,心情越发畅快。便对儿子格外开恩:“保成小小年纪,已经能帮汗阿玛分忧了。说吧,有什么想要的,阿玛今日都赏了你!”
  康熙本是蠢蠢欲动,想借机重提立储。
  谁知,胤礽那双眼登时亮的惊人,可怜巴巴道:“真的吗?那汗阿玛能叫造办处给保成打几个琉璃珠子玩吗?”
第20章 情义
  康熙哪想到儿子会要这个。
  再追问几句,才知道胤礽要琉璃珠子,只是为了跟伊哈娜、乌尔衮和保清他们玩弹珠,顿时哭笑不得。
  赫舍里瞧出皇上立储的心思,放下汤匙,用帕子沾了嘴道:“宫中子嗣不多,这几个孩子又正是贪玩的年纪,皇上就允了吧。”
  皇后有提醒之意,康熙怎么会听不出。他再瞥一眼满脸都是期待的胤礽,念头一转也便作罢。
  “先前,钦天监南怀仁几个传教士曾写信回欧罗巴洲,这才有冯兰前来传授珐琅技艺。一同入京的还有个德意志传教士,叫——”康熙似乎想不太起来,看向身侧。
  顾问行便接话:“万岁,是纪理安。此人精于玻璃制造技艺,再加上随行的数名法兰西玻璃工匠,着实有些本事。”
  康熙点头,继续道:“入夏之前,内务府就在西安门蚕池口西营造玻璃厂,数月过去也该运作起来了。几个琉璃珠子,朕命梁九功寻来便是,算不得什么赏赐,倒是那些精巧的玻璃器可以叫保成挑一挑。”
  赫舍里终于笑了,打趣道:“这样的好东西,臣妾可要借着保成的光瞧一瞧了。”
  康熙说话算话。
  次日一早,胤礽才进懋勤殿准备练字,便有内务府的太监们捧着各式玻璃器来,供阿哥爷挑选。
  有纪理安坐镇,玻璃厂内本土的北匠南匠都学会了抛光、着色、雕刻等技法,便是熔炉操作这样的本事,竟也不会藏私。
  因而,不过数月,大清制造的玻璃就完全克服了不耐高温和易碎的缺点。
  胤礽睁圆了眼,挨个儿瞧过去,不时发出“呜哇——”的感叹声,叫他阿玛很是得意了一把。
  康熙大方道:“瞧瞧喜欢什么,朕多赏你几个。”
  胤礽也真不客气:“保成全都喜欢!”
  康熙忍不住乐了,揉揉儿子的脑袋:“贪多无益,朕就是都赏给你,你那后殿也摆不开。”
  胤礽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便挠挠头试探着问:“保成要什么都可以吗?若是没有的,叫玻璃厂做也行?”
  小家伙这会儿任由康熙揉捏,十分乖巧,帝王心一软答应了。
  ——左右不过是些玻璃器,他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于是,好好的恩赏,就变成内务府和玻璃厂头疼了。
  噶禄袖着手,亲自走了趟西安门,对纪理安无奈笑道:“咱们二阿哥是个妙人,器物全然不要,只要几扇窗玻璃,尺寸就按着景仁宫的东墙楹走。除此之外,还得弄一副玻璃镜,镜片要中间厚边缘薄的,图纸我也带来了,你给瞧瞧?”
  纪理安半生都在与玻璃打交道。
  他从不觉得皇城内的各种要求是麻烦,而当做挑战。此刻看到胤礽简笔涂鸦的老花镜,眼前一亮,道:“大人放心,年前必能做出来!”
  噶禄这才安心了:“二阿哥的差事办妥了,少不得玻璃厂的好。”
  *
  腊月二十,景仁宫赶在各府衙封印之前,换上了新窗。
  西稍间是嫔妃请安用的,便没做改动,只将东暖阁的南窗换了,冬日暖阳顷刻间洒落在暖阁炕上,叫人瞧着心头敞亮。
  胤礽这会儿正垫脚站在炕边,费劲地往窗户上贴一张小狗“福”字。
  赫舍里坐在一边瞧着,不由笑道:“保成这个福字,倒是写得新鲜又可爱呢。莫非是皇上教的?”
  康熙盘腿倚着炕桌,瞧一眼福字边上画得丑萌的柯利犬:“朕可画不出这般的……惟妙惟肖。”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矮团子胤礽全然不知自个儿被阿玛额娘笑话了,贴好福字,就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太好啦。日后,额娘坐在暖阁读书、看账、给阿玛做衣服,就再也不会伤眼睛了。”
  赫舍里微怔,免不得要怜爱地摸摸儿子。
  康熙却在一边吃起了飞醋。
  在东暖阁坐了一下午,晒着太阳翻了半本书,他只觉得景仁宫里头越呆越舒服。相较之下,乾清宫内没有这样的玻璃窗,只显得光线阴暗,空旷湿寒。
  年轻的帝王酸溜溜道:“只记得额娘,全然忘了阿玛。朕每日要批阅那么多奏折,也不见你关心关心朕的眼睛……”
  话意很是明显。
  胤礽瞧着汗阿玛幼稚的模样,扬起笑脸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他。谁知康熙却只轻哼一声,没像往常那样伸手揉捏儿子。
  小家伙便委屈了:“先前额娘迁宫,保成就叫阿玛住到养心殿去,是阿玛非要住在乾清宫呢。不怪保成的。”
  康熙顶着胤礽可怜巴巴的视线,不自在地摸着鼻子:“是汗阿玛先前太忙了,自然不怪你。”
  赫舍里也笑道:“是啊,乾清宫殿体高大,又是后三宫之首,玻璃窗便不合宜了。你汗阿玛定然是知道这个理儿的,只逗你玩呢。”
  康熙被这话一点,心思飘远了——
  细细想来,搬去养心殿起居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则住得舒服;二则距离南书房更近;至于三嘛,隆宗门边上就是造办处,也能监视着保成总往那头作些什么妖。
  帝王打定主意,笑眯眯看着儿子道:“等过了年,朕就搬到养心殿去。”
  胤礽不知人心“险恶”,还雀跃欢呼着,为他阿玛开心。炕底下的甜瓜正呼呼大睡,被吵醒后哼唧两声,表示不满。
  满屋一静,复又低声笑成一团。
  ……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才收到一份特殊的新春贺礼。
  她年纪大了,看什么总不清楚,只是默着声从来也没提过。谁知道,前来请安的重孙却惦记着,特意画了图纸,叫玻璃厂专程弄出一副老花镜来。
  太皇太后戴上花镜,再看那些书册挂画,只觉得神清气爽。
  “二阿哥还这般小,真是有心啊。”苏麻喇姑忍不住叹了一声。
  老祖宗弯了眸,难得赞道:“保成是个聪慧、有情义的好孩子,假以时日,会出落的比他阿玛更好。”
  至少,玄烨在揽人心上,就不如保成有天分。
  日子很快就溜到了年根底下。
  今年宫中喜事连连,康熙高兴,便特意给各宫赐下红绒御笔的对联,显得十分喜庆。他忙得手不离笔,便不写春条了,“福”字也只给嫔位以上的娘娘们和三五个重臣。
  景仁宫贴好了对联春条,再给门边挂上两盏大红灯笼,瞧着红红火火的,赫舍里心头也冒着欢喜劲儿。
  她左右瞧了一圈,问逢春:“阿哥呢?平日里可是最爱凑热闹的,怎么没见出来。”
  逢春忍不住笑道:“内务府刚造出一批大呲花,说是一点就冒火花,却不会有声响。皇上叫人给阿哥公主们送来,正在后院里玩呢。”
  赫舍里没见过这种炮仗,到底有些担心,抬脚便往里寻人去。
  深冬的天黑得更早一些。
  日暮西沉,橘红的天边逐渐过渡为灰暗,冷白雪地里,胤礽和伊哈娜各自拿着两根大呲花跑着,闹着,如火树银花乍泄。
  赫舍里远远站在一旁,见甜瓜夹着尾巴,不断躲闪这两个猴崽子,不由柔和了眉眼。
  她仰头望天,哈出一团白气。
  “逢春,又下雪了。”
  *
  除夕夜,保和殿筵宴王公之后,内务府又谨遵上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烟火会。
  康熙十七年在绚丽火光中悄然而至。
  正月初一,康熙开笔书吉语之后,阖宫上下就一派欣欣向荣的忙碌景象。
  胤礽穿着一身吉服,先是去了乾清宫家宴与宗亲宴,紧跟着又去给玛嬷(太后)行礼贺新年,还得了一对儿金玉打造的小貔貅。
  他跑得晕头转向,这却还不算完。
  夏槐掰着手盘算:“咱们还得轮班祭堂子、参加重华宫茶宴、太后新年宴呢,到了正月十五,少不得还得赏花灯。阿哥这就累了?”
  胤礽小脸一垮,委屈巴巴:“姑姑,保成不想去了。”
  夏槐便笑:“阿哥五岁了,再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便得按着皇子规矩行事。难不成,阿哥不想长大了?”
  胤礽连忙甩头,他才不是小孩子呢!
  于是,小家伙咬着牙跑完这些叫人昏昏欲睡的宴席,熬过正月十八,宫中撤下万寿灯,才终于四仰八叉瘫在了榻上。
  这年过得……可真是累呀!
  ……
  二月初三,承乾宫撤下对联门神,便筹谋着分宠之事了。
  佟佳贵妃倚在主位上,闭目沉思。
  皇上冷着翊坤宫也有些日子了,人都说新年新篇章,指不定郭络罗姐妹也能翻身起来呢。
  她看向身前颇有颜色的宫女,开口道:“本宫今日请了皇上来用晚膳,去换身衣裳,倒也无需多打扮,清水出芙蓉才最衬你。”
  乌雅玛禄又惊又喜,跪地叩首谢恩。
  佟佳贵妃心中到底有些不舒坦,摆摆手道:“去吧。本宫给你机会,你可得把握住。”
  等到康熙夜里过来,没瞧见贵妃表妹,反而望见一清纯美人立于灯下,有楚楚可怜之姿,便什么都明白了。
  一夜春风。
  乌雅玛禄从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一跃成为了常在。康熙也没叫她搬走,继续随着佟贵妃住在承乾宫。
  叫人没想到的是,皇上不过临幸了一次,乌雅氏竟然就怀了。
第21章 心病
  “年前的时候,钮祜禄贵妃身子就不大好,皇上还担心……而今好歹出了正月,万事都能筹备着。奴婢方才去送东西时,眼瞅着贵妃没了精气神,只怕……终究是留不住了。”
  逢春才往永寿宫送了两只上品老山参回来,颇有些唏嘘。
  赫舍里叹息:“她入宫还不满两年吧?遏必隆送这般病弱的女儿进宫,当真是心狠。”
  逢春应道:“只怕这位还没走,遏必隆大人已经琢磨着再送一个进来顶上了。”
  赫舍里冷笑一声。
  是啊,没了二女儿,还有三女儿。满洲大族总是不缺女儿的。
  她没了再谈的兴致,低声叮咛着逢春:“如今整个太医院都围着永寿宫转,承乾宫那个有身子的却也不能轻慢了。越是忙越容易出岔子,你多费心盯住了,若两头同时出事,便成了我们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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