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在思考该怎样表达会更加恰当,抿了下唇,“我是想,也不需要刻意说那些。那些才是真正都过去了。而且,也是有那些过往,才让你成为现在的你,所以不用说,我也…可以看到的。”
梁序之没再说话,无声看着她,目光好似比刚才更深。
窗外是晴天,他原本冷峻的脸被镀上很柔和的一层日光,喉结微微滑动,抬起手,仿佛在克制什么,最后只是很轻地抚过她的头发。
靠近那一刻,钟晚闻到他身上清冷熟悉的香味,无端也让她觉得安心。
第66章 Chapter 66
钟晚指尖微颤了下,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转头靠回沙发背上,不动声色地地转了话题,笑说:“伊禾昨天跟我说你不喜欢过生日, 还挺巧的,我也不太喜欢。就算是从通俗意义上看,过完生日就意味着又老了一岁,所以好像本来也没什么可庆祝的。”
梁序之也没有其他逾矩的举动,笑了下, 顺着她的话:“嗯,过了今天, 我就又老了一岁。”
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直到茶几上那盘水果都吃完,佣人又端来一盘。
聊天也没个确切的主题, 都是想都什么就说什么, 有时正巧提及一个话题,顺着说下去, 反而把上一个原本要说的给掠过去了。
也是今年他们恢复联系开始, 钟晚才倏然发觉,原来他们有那么多话都可以聊, 因为从前的二十多年互相都没有参与过,所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钟晚几乎都要忘记,为什么以前她会觉得跟梁序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压根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说。但也许是因为两人之前的关系问题, 她说什么话前, 都要再三揣度和斟酌, 为防多说多错,索性就不说为好。
现在的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晚餐之后, 梁序之还有个视频会要开,庄伊禾一个人早就待闷了,拉着钟晚上楼去房间里拼拼图。
庄伊禾想着会跟她见面,专门从澳城带过来一套新买的立体拼图,体积不算大,但零件很多。
两人在屋里拼到天都黑了,好不容易才完成了其中一部分。
庄伊禾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看时间:“欸,居然都十一点多了。”
与此同时,她房间的门也被敲了两下。
两个女孩同时转过头,看见梁序之正在门口。
“就准备睡了。”庄伊禾跟他说完,看向钟晚:“钟晚姐,不然你今天也就住这里吧,很晚了。”
钟晚顿了下,从地毯上站起身。
跟庄伊禾道过晚安,带上门出去,在二楼的走廊,梁序之看着她,也低声说:“之前你放在这的换洗衣物都还在,洗漱用品也换过新的。快十二点了,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回吧。”
他们都这么说,钟晚一时间也就没拒绝,沿着走廊往前走。
这栋别墅面积不算太大,比不上太平上那套庄园似的宅子,哪哪都是空置的房间。
这里一楼除了客厅餐厅和厨房,都是佣人和保镖的房间。
因为梁序之买这栋房子原本是打算送给她的,二楼只有五间房,三间被用作卧室,另外两间分别被装修成了书房和影音室。
现在庄伊禾过来占了一间,梁序之住了另一间稍小些的,留给钟晚的只剩下那间主卧。
虽然不论面积还是陈设,主卧都是这栋别墅里最舒适开阔的房间,但去年钟晚跟梁序之在杭市的那段时间,是一起住在这间的。
两人停在主卧门口,梁序之低头看她,缓声道:“晚安,去休息吧,明早我要去趟公司,你想去哪让林叔送你。”
钟晚看着他,静默两秒,“嗯…晚安。”
她关上门进去,后背虚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听到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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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卧室的所有陈设跟去年她住在这里时一模一样,衣柜里还挂着当时梁序之让人给她买的那些衣服,甚至香薰都是同一款,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香味。
钟晚明天还要去剧团,进屋后就往浴室走。
洗漱台上摆了各种洗护用品,都是新买来还没拆封的,但也跟以前是相同的品牌和香型。
都说气味比画面还要更能勾起人的回忆,洗漱完,钟晚躺在床上,脑中像放电影一样闪过那段时间的画面,一桢又一桢,有点像逝去的梦,也让她重新想起那时拼命想从他身边离开的心情。
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夜灯没熄,透过那团幽暗的光,钟晚又想起她和梁序之去年在这张床上做过的事,那些矛盾、那些隔阂、那些空乏与坠落。
夜半,钟晚辗转反侧还是没睡着,有时感觉身边总是少了个人,回过神时,又意识到这只是一种恍惚的错觉。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钟晚轻轻沉出一口气,因为失眠整个人头重脚轻,她干脆下床,给自己的司机打了通电话。
艺人的司机本来就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深夜赶来别墅楼下接她,也没什么怨言,按照她的吩咐把她送回公寓的地下车库。
回去路上,钟晚给梁序之发了条微信,如实解释:[我有点失眠,先回自己家睡了。]
这个时间点,梁序之也肯定睡了,当然不会回复。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钟晚乘电梯上楼,打开门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居然还是没好受多少。
也许是人在夜晚就容易多思,她情绪本就敏感,所以也并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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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晚在自己公寓的卧室睡得也并不踏实,隔天清晨被闹钟叫醒时,还头昏脑涨的。
她把手机的勿扰模式刚关掉,一通电话立马就进来了。
来电显示是经纪人乔姐。
钟晚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问了声:“怎么了…”
乔姐语气有些严肃,问:“昨晚你在哪里?”
虽然头还晕着,思维也还没完全回笼,但钟晚听她这么问,下意识就猜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是被拍到了吧?”
她慢吞吞地想,那片别墅区安保很严格,不可能混进闲杂人,且她过去和离开时都特意留心过,后面没有车跟着…
该不会是昨天白天她在商城挑礼物的时候?
乔姐:“对,昨天后半夜有人发了微博,这会儿热度已经上来了。钟晚,也不是我说你,之前虽然说过你可以跟许褚然假戏真做,但发生什么之前你也得跟我报备一声,而且,毕竟你是公众人物,要注意影响,怎么能在夜店跟他搂在一块。”
钟晚反应了好一会儿,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许褚然?我昨晚没跟他在一块,也没去过夜店。什么情况…拍的照片是有正脸吗?”
钟晚把电话调成扬声器播放,一边打开微博。
她和许褚然的词条已经在热搜第五了,都不用刻意去搜。
兴许乔姐也没摸清楚状况,电话那头还没出声,她已经看到那张照片。
原图由一个杭市ip的人发出,背景是一家夜店,黑灯瞎火的,拍到一男一女搂在一起的模糊照片。
角度因素,男人被拍到了侧脸,女人只能看到肩膀和头发。
还别说,那半张侧脸真的很像许褚然,照片中女人的身材、身高、发型都跟她对得上号。
结合最近两人的行程和那档综艺中的互动,粉丝们看到确实容易误会这就是他们俩。
钟晚揉揉眉心:“乔姐,你联系过许褚然的经纪人了吗?我昨晚确实没去过夜店。”
她索性直接说:“我昨晚跟万泰的梁先生和他妹妹在一块,后半夜回的家。”
乔姐好像也才缓过神,应道:“联系过了,他经纪人说他这几天都是私人行程,团队里的人没跟着,昨晚看到照片之后也第一时间给许褚然打过电话,但到现在都没打通。”
“你们这会儿在一起吗…哦,不对,我也真是糊涂了,你们没在一块。那我继续跟他经纪人同步消息,公关那边也在跟平台联系了,这事最好还是得澄清,不然影响很不好。”
钟晚“嗯”了声,挂断电话。
她还要去剧团跟张老师他们讨论剧本改编的事,关掉微博,没在这件事上多费神,洗漱之后,叫司机过来送她去排练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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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序之上午约了合作商喝茶谈事,午饭结束后才回到公司。
他早上就看到钟晚的微信,简单回复后,就出门去应酬。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梁序之没有午睡的习惯,坐在公司顶层的办公室里,等秘书给他送文件的空挡,打开微博。
自从去年下载这个软件开始,他基本每天都会点开看几眼。
毕竟,除了这些公开的社交媒体,也没有其他途径了解钟晚的近况。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恢复联系,且昨天才刚刚见过面,但这个习惯依然还保留着。
梁序之刚点开微博软件,在主页上就看到某个娱乐八卦博主发的图文。
[钟晚许褚然恋情曝光!深夜同行亲密相拥…]
梁序之眉头皱起来,点开下面那张图片,将其放大。
照片里并没有拍到钟晚的脸。
但发布时间是昨晚凌晨三点多,他想起钟晚发给他那条微信,也就在这个时间点之前不久。
梁序之站起身,缓步走去窗边,将窗户打开,取出一支烟点燃。
等那支烟燃尽,他再次拿起手机,把刚才看到的照片发到钟晚微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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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晚在剧团排练厅见到了张老师从港岛请来的编剧,要参与演出的其他演员也都在,几人往排练厅中央摆了张长桌充当临时的会议桌,从头开始讨论这剧本应如何改编。
跟张老师说的一样,这编剧的普通话基本没法听,或者说他就不怎么会说普通话,勉强说不到十个字就会自动切换回粤语模式。
到中午,张老师做东请大家吃饭,剧本的讨论也暂时告一段落。
编剧姓吴,性格很外向,年纪大概五十多,从进了餐厅包间开始,就在跟现场唯一能无障碍沟通的钟晚聊天。
“听张老师说,你前几年在港岛演过电影?”
钟晚:“对,在港岛待过两年,回来之后就在张老师的剧团演了一段时间话剧。”
吴老师点点头:“港岛影视行业的发展现在也比不上内地了,好几年都没出作品。年轻的时候我在港岛大剧院也帮他们排过几部话剧,当时看话剧的人也多,反响都挺不错的,但后来我就移民去英国了,今年女儿成年,才有时间回国。”
两人又聊了聊英国的话剧演出行业,钟晚问:“您会打算继续回港岛发展吗?”
吴老师笑:“我都一把年纪了,也谈不上发展,现在什么都不缺,所以接工作都是凭兴趣。但年轻的时候,尤其刚到英国的那段时间,是真的缺钱,什么活都接…”
“说起这个,还有件挺不可思议的事。当年接过一个活,帮人写指定剧情的剧本片段,剧情背景和演员独白的大致内容都是给定的,不难写,但对方给开得报酬很高。当年我就觉得纳闷,直到前年才知道,那段剧本是被人用来做伪造一个演员自杀的遗言录音…哦,那个演员当时很出名,我还看过她拍的电影。”
吴老师感慨地摇摇头:“真是什么事都有。所以有句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钟晚愣了好一会儿,攥着手里的水杯,心中已然生出一种猜测,“…这个,您方便透露是哪个演员吗?”
吴老师想了下,大概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毕竟前年这事都上过新闻媒体,“卢文茵。你也看过她演的《茶园》吧,很经典的一部。”
钟晚深呼吸,暗暗感慨这编剧圈可真是小,没想到这都能让她遇上。
吴老师喝了口茶,又道:“不知道你看没看当时的新闻,前年那件事也挺怪,还是梁家的人通过好几个中介才找到我这,跟我说了情况,要给我一笔钱,让我去找当年那份发那份剧本的邮件记录。那钱我也没要,毕竟那段剧本间接害死过人,我也当是给自己积点德。”
“但我是没想到最后警察抓的雇主也是梁家的,可能是他们家族内斗吧,具体我就不清楚了。只能说那些人的生活可比我们编的剧本要精彩的多。”
钟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他,指尖都要陷进那玻璃杯里,“您是说,是梁家的人找你要的邮件记录?”
吴老师以为她是单纯好奇这些豪门八卦,很快答道:“是啊,不然其实过去那么多年,就算给钱我也懒得去找。那记录还在我早就淘汰了的旧电脑里,能开机都费劲。但女儿成年之后我还想着带太太回港岛长住,不敢得罪梁家的人。”
钟晚咬了下唇,追问:“您还记得,是梁家的谁跟你联系的吗?”
吴老师回忆几秒,不太确定的语气:“好像姓林,还是姓丁的…年纪挺大的,是万泰现在那个年轻董事长的人。”
“欸,怎么了?你跟梁家的人也认识?”
钟晚一时间都找不出一个贴切的词还形容她的心情,僵硬地坐在椅子里,沉默许久。
她清楚记得,纪为南跟她说,证据是他去找的,那几个编剧也是他联系到的。
但现在回过头去想,梁虹姗当年每一个环节都做得算是滴水不漏,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让纪为南查清楚,并且把证据都搜集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