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序之低声开口:“知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今晚还都跟伊禾在一起。”
钟晚偏头看他,眼眸被车窗外路灯的光映得亮闪闪,笑道:“我是想,来日方长嘛。而且后天就又要进组了,等这部电影拍完,我就去找你。”
梁序之眯了下眼,“是不是原本就打算,等跟那个男演员这部戏杀青,再做决定。”
钟晚:“这你也能猜到?”
梁序之:“不难猜。”
钟晚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一来他们的事可能影响拍戏的情绪,二来她确实有点担心他介意许褚然,毕竟那部电影里还有一小段吻戏。
钟晚扯扯唇角,去抓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现在是我没忍住。”
“有什么需要忍的。”
梁序之抬手,覆住她的头,带到自己肩膀上。
“进组之后每晚记得发信息,跟那个男演员除了拍戏都保持点距离,在市区拍戏注意安全,杀青之后不用你去港岛,我会过来。”
这一连串言简意赅的交代,居然让钟晚听出命令的语气,有点像他们起先那两年,他安排她行程的时候,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喙的风格。
钟晚笑了下,认命般应了声“好”,静静跟他拥在一起。
别墅区到她的公寓没多远,夜间又不堵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地下车库。
钟晚没先下车,梁序之也没出声,两人都安静许久后,她轻叹一声气:“怎么就约了明早拍宣传照呢。”
梁序之低头看她,修长的手指向上划,抚过她的脸颊,缓慢道:“再等一个月。”
他拇指轻摩挲着她的唇畔,须臾,再度吻下来。
钟晚也坐起来一些,攀上他的脖子,很热切得回应,中途另一只手垂下来,想去重新握住他的手,却不小心触碰到他腹下,只一瞬,她立刻躲开手。
这一吻也极深,像是都抱着把未来一个月的亲密都预支的心思,又或许是因为失而复得。
夜已经很深,再在这车里耽搁下去,钟晚就白下决心回自己公寓住了。
还是梁序之先冷静下来,虽然眸色依然深不见底。
他嗓音沉哑地开口:“回去吧。明天出发前给你发信息。”
钟晚第一次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情绪,此刻只是分开一个月,竟觉得比前两次还要眷恋,扬起下巴,又轻碰了下他喉结的位置,声音很小,依依不舍道:“好,我先上楼了,下个月见。”
只是,他们这一次的分别,重逢终于是有定期的。
钟晚拉开车门,一条腿迈下去,又探过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他耳边说:“我会很想你的。”
而后,怕自己还是舍不得,迅速下车,关上车门,隔着黑漆漆地车窗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电梯间的门内。
此刻车里,梁序之深吸一口气,碰了下被她的气息撩的发痒的耳廓,从西裤口袋里取出金属烟盒和打火机,降下车窗,取出一支低头点燃。
他看着她背影刚刚消失的电梯间,无声笑了下。
可真是要命。
第69章 Chapter 69
重新回组里拍戏后, 钟晚的生活恢复如常。
只是,在杭市拍摄的情节分别是电影的开头和结尾部分,地点有女主的公寓、上班的公司、公司楼下的街区、便利店、餐厅等等。
头几场戏都是在戏中女主租住的公寓演抑郁症很严重的片段, 钟晚花了很长时间才入戏,演出赵导需要的颓糜感。
前期男女主角还并未相遇,仅是在不同的城市过着类似的生活,如行尸走肉一般沉浸在抑郁症的折磨中。
白天他们都在工作场合勉强而尽力得扮演“正常社会人”这一角色,晚上回到个人空间, 就“原形毕露”,譬如女主会缩在屋子的角落想象关于死亡的一切, 男主冰箱里全是囤放的高度酒, 每逢深夜就会呆坐在客厅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
当然,作为拍摄场地的两间公寓实际只隔着一面墙。
因为各自的剧情是独立的, 在杭市拍戏的前半个月, 钟晚都没怎么跟许褚然碰过面。
后半个月,拍摄的剧情大多是男女主旅行归来, 他们才有了为数不多的几场对手戏。
钟晚每次看到许褚然, 都默默在心里为他捏把汗,若是按梁序之曾经一贯的脾气, 他怕是真的会从圈里莫名其妙的消失。
好在,梁序之确实说到做到,没干涉她的工作,也没干涉她正常工作中遇到的‘同事’。
半个多月的时间, 她这位老同事安然无恙, 而且因为进组前录制的综艺开播, 最近粉丝数量正在迅猛增长。
杭市的拍摄安排远不像在湖市山里那么紧凑,演员们的居住条件也得到大幅提升, 除了在杭市有住所的之外,其余演员都被安排在了一家五星酒店。
拍戏场地离钟晚的公寓并不远,因而她得已在每天下戏后回家里休息。
头几日她每天回来会抽空给梁序之打电话,这天恰好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拍摄安排,午饭后就给他发了微信。
没过多久,梁序之就打了通视频电话过来。
钟晚犹豫了五六秒,才接起来。
虽然她现在是个公众人物,这张脸在影院巨大的荧幕和广告立牌上都出现过太多次,又时常在社交媒体发vlog,可从小到大,她跟人打视频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视频接通,她看到手机画面中央出现梁序之的脸。
他好像就在一盏灯旁,灯光映得他肤色更加冷白,大概是离摄像头近的缘故,还能看到他双眼皮薄薄的褶皱、眼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青灰的阴影。
在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下,依然是很精致好看的面容,颌角被光影晕上一层阴影,还显得更加利落分明。
钟晚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又站起身,把头顶那盏灯关掉,又反复调整自己在镜头里的角度。
在她扭着头转来转去时,梁序之看着她,先开口:“你脖子不舒服?”
钟晚清清嗓子,也终于调到了最完美的角度,“…没有。”
“今天怎么打视频给我?”
梁序之:“好久没看到你了。”
钟晚抿了下唇,小声:“之前一年都没见面呢。”
“嗯。”梁序之淡笑了下:“是我的错。”
听他先这么说,钟晚倒是也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从前的事,好像也说不出是谁对谁错,一开始是她先主动找他,后来他又来杭市,在他当时看来做法也是没什么不妥,从乌继山教堂分别后,她也久久处在迷茫的情绪中,瞻前顾后,又优柔寡断,从未想过要再跟他有什么交集。
到如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都不重要了,也是因为那许多的过往,才把他们重新联结起来。
钟晚抬了下眉,故意开玩笑道:“梁先生现在这么好说话?”
梁序之反问:“你希望我很不好说话?”
钟晚压低声音:“那当然不是,生活里我可没有那方面倾向。”
梁序之自然听懂她在说什么,看着屏幕里故作云淡风轻状的女孩,淡笑了笑。
大白天的,又隔着那么长的网线,这种话题不能继续聊。
钟晚盯着他的脸看够了,视线才往屏幕别处移,发现他现在待的地方她好像没见过,而且不像是集团办公室之类的。
身后是一面阳台的玻璃门,侧边窗帘是浅灰色的,帘角摆了一株盆栽,还隐约可见带着暗纹的淡金色大理石地面。
钟晚想问他之前,有下意识的犹豫,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前,如果是正常的情侣,问一句“你这是在哪”也当然算不上是窥探或者冒犯。
于是,她便这样问了。
视频画面里,那边,梁序之把摄像头调转成后置,钟晚看见一张书桌,这陈设、布局和家具都是没见过的,不像是酒店,但也不是他在太平山那栋房子。
只是按照桌上堆放书籍和文件的数量,能大致推测,他应该在这里住了很久。
梁序之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另一套房子,原本是买来投资用的。等下次你来港岛,带你过来看看,比太平山那套小一点,装修和家具色调也都偏亮,应该不会觉得阴森森的。”
钟晚笑了下:“怎么,你也终于觉得太平山那套房子像恐怖古堡了吗。什么时候搬过去的?”
梁序之没将摄像头调转回来,她只听到他的声音,似是很平淡的说:“你走之后搬来的。”
钟晚默了两秒,也觉得这问题有点自作多情,但还是问:“…搬家的原因,跟我有关吗?”
“嗯。”。梁序之切回前置摄像头的画面,把手机架在电脑边上。
不用再多说,钟晚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跟她有关了。
也是这时才乍然反应过来,如果分开的那一年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大致相当,梁序之仿佛会比她更难捱。
他们绝大多数的回忆,都是在港岛,在他会经常出现的地方。
而杭市基本只有她一个人的过往,回来之后,就很少有触景伤情或是睹物思人的机会,只要她自己不跟自己过不去,就算是一了百了。
钟晚静了一会儿,轻声说:“等现在这部戏杀青,上部电影就快上映了,会有路演和配合宣传的活动要参加,都结束之后,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去港岛。”
梁序之平声说:“虽然隔得远,但我也不用成天待在集团坐班,等你忙完,我把手头工作安排一下,去杭市找你也是一样,不会耽搁什么。”
钟晚轻抿抿唇,垂着眼说:“…我还是挺想回太平山那套房子看看的。”
虽然她抱怨过那里黑漆漆阴森森的,以及面积太大,把房子里每处角落转完就足够一天的运动量,到夜里灯都黑着,比恐怖片还渗人等等。
但后来住久了,她也习惯了,毕竟那里承载了他们太多记忆,有沉重的,但也不乏美好的。
这回,梁序之也听懂她的意思,静静凝滞她几秒,微勾了下唇,只道:“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那边住。”
难得有个无所事事的下午,两人开着视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后来梁序之有工作上的电话要接,他就用电脑给她打来视频,钟晚也没提要挂断,叫了一份水果外卖,坐在沙发上打开一部电影,一边看一边吃水果,偶尔扫一眼手机屏幕上正在看文件的男人。
时间莫名过得很快,直到天色黑下去,到了该睡觉的点,梁序之才跟她道了晚安,将视频挂断。
钟晚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她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和时间,但吴邈邈倒是男朋友没断过。
有时寝室都熄灯了,其他室友也都睡觉,她床上手机还亮着,跟男朋友通电话。
当时钟晚还不理解,明明两个人都要睡觉,什么话都不说,就把电话挂在那里耗电耗网费。
直到现在,她才依稀能共情些,因为她刚才也一直舍不得挂断。
**
《夏夜地平线》杀青那场戏是最轻松的,而且就是试镜时男女主重逢的那段剧情。
他们拍了两条就过。
许褚然第一个开始庆祝,给剧组其他演员分礼物、合影,满脸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这剧组大多是年轻的新人,气氛很活跃。
一众人闹完之后,许褚然快步到钟晚旁边,尽显社牛本色,扬声问:“你一会儿有安排吗?我昨儿就约了胡沐他们唱歌,辛迪也去,赵导有待邀约,没事儿的话一块玩去?晚上再约个烧烤局,杀青了,咱们放飞一把。”
钟晚摇摇头,笑着拒绝:“我就算了,等上映前的宣传期还有的是时间聚,我约好人了,你们先去玩吧。”
附近声音嘈杂,许褚然环顾四周,看近处没人盯着他们,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问:“梁董?”
钟晚也没打算蛮他,许褚然这人虽然外向,但嘴还挺严,应道:“对。”
许褚然笑了下:“看来已经有好消息了。”
他停顿一瞬,笑容突然消失一半,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安全吗?我还记得在湖市拍那场下雨的戏…”
“梁董他这人…记仇不?”
钟晚只道:“…放心吧。安全。”
许褚然朝他做了个抱拳的手势,拿腔拿调地说:“那就再次祝你们幸福甜蜜。”
钟晚笑了下,跟导演、演员和片场一众工作人员们道过别,打发了小宋,去停车场找司机。
前段时间这部戏的片酬到账,她算了遍存款,下戏后迅速去4s店订了辆帕梅,她和吴邈邈大学时的梦中情车,奖励及庆祝这段时间一切的顺遂。
为了图省事,交代店里的销售在她取车时把临时车牌也办好,预约今天去提。
梁序之清早就发来消息,告诉她落地杭市的大致时间,也差不多就还有一小时。
司机送钟晚去4s店里,她赶时间要去机场,又戴着厚重的帽子和口罩,把拍照、送花、气球彩蛋等一应流程化的仪式都省了,让司机先回,自己开上车按照导航路线前往机场。
钟晚的驾照还是大学时考的,拿到至今,开车上路的次数摆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好在前几天晚上用吴邈邈的车练过几次,虽然过程并不顺利,但现在好歹是敢开上路了。
去机场的路途全程,钟晚都将驾驶速度降到最低线,上半身因为紧张坐得笔直。
就剩几公里时,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梁序之。
她刚从片场出来就发消息说要去机场接他,估摸着这会儿梁序之已经落地,应该是打电话来问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