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法子?还两个!”皇后蹭得坐直了身子,拉她到罗汉床上坐下,“快说,快说。”
朱晴也不卖关子,竖起一根手指,“其一,臣想去请教老娘娘。臣等均未生产过,这如何有孕还得请教过来人。御医再精通医道却都是男人,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的事。”
“是有道理,可,可祖母……”皇后不好说,在场诸人都明白,随着时间推移太皇太后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孙媳。无他,子嗣耳。
“老娘娘对皇后娘娘是爱之深、责之切,臣受您吩咐,每回去清宁宫,老娘娘都亲自垂问,关心您的身子。还说只有母亲平安,才能生出健康的皇嗣。”
“祖母慈爱。”皇后对着清宁宫方向拱手,叹道:“那你去吧,替我想祖母请安,祖母清修,我不好打搅。待祖母召见,我再去请安。”
太皇太后已经到了非必要不想召见皇后的地步,她老人家想教训皇后几句,前脚刚说了几句重话,后脚皇帝就来求情。太皇太后是经历过儿子和万贵妃的糟心事的,非必要不想与皇帝起冲突。
退而求其次,太皇太后想给皇帝塞几个妃子,还真不是和皇后作对,登基三年没有子嗣,做长辈的怎么能不着急,这可是真有皇位等着要继承呢。
太皇太后的着急,皇后理解,可真的无法面对。
听说朱晴的法子,就是这种不痛不痒的,皇后都没有问“第二”的想法。
朱晴却兴致勃勃道:“第二,臣从书中找到了法子。”
“有生子秘方?”皇后又提起兴趣。
朱晴摇头,“未经太医院验证的野方子,怎能入您的口。凤体尊贵,不是千百人验过没问题的办法,不能轻易在您身上尝试。”
刘婆婆动了动站累的脚,她不过是给皇后喝了一些符水,那可是真有效力的,不见皇帝一直独宠娘娘。
“臣是从道书中寻到了法子。臣是这么想的,若不是真有效果,怎么会堂而皇之写在书里,让后人品读。世人都说读书人贵重,贵在何处?不正贵在这不必事事亲身经历,只需对照前人教训就行的便利吗?”
“臣还琢磨了。佛家那套怕是不管用。娘娘知道的,皇帝登基之初,就驱逐了满宫的神仙佛子,那些僧人冒充佛子,欺世盗名,哄骗钱财,都是骗人的。若是真有效果,怎么没治好万娘娘的病,没留住先帝。所以啊,还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道书有用。佛家那一套总归是天竺那等外域传来的,不能尽心。”
“娘娘别急,臣精心研读,已经揣摩出了一些真意,待臣在静心专研七日,无量天尊在上,定赐臣一个明旨。到时,上有道君启示,下有臣等一片赤诚之心,左有老娘娘帮衬,右有皇帝厚恩,皇嗣,指日可待!”
朱晴划了个十字,斩钉截铁定下基调,“您一定能诞育皇嗣!”
这话还真没多少人敢在皇后面前打包票,史书上被独宠又没有子嗣的后妃可不少见。朱晴说的郑重,皇后也被她这坚决肯定的态度感染,“好,好,那你安心闭关专研,本宫静待你佳音。”
七日后,朱晴一脸红光,穿着簇新的女史服拜见皇后,说出了自己得到的启示:“五百天内,娘娘必定诞下男嗣!”
第56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21
啊这,啊这……
皇后和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砸吧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信吧?这也不太可信。不信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皇后只能扶起朱晴,安慰她“用心良苦”,然后让她先退下。
刘婆婆更是前所未有的和蔼,苍天啊,大地啊,她老人家还没出手啊!这蠢人就自己作套把自己坑进去了。刘婆婆半辈子在宫廷,虽不识字,见识去不少,先帝在时,满宫的神仙佛子,谁说预言、谶语的时候,会准确到某一日?即便事先得到消息,某地发生了何事,也只说个大概,总要留个高深莫测的意思,日后才好圆谎。
朱晴仿佛并未看出她们的不信任,笑容满面起身,一种完成大事的轻松感,甚至还隐隐有种等着皇后赏赐的感觉。
皇后也麻了,以往没看出朱女官这样……憨傻。
皇后干巴巴道:“辛苦了,我昨日见一匹红色绢布亮眼,赐给晴儿吧。”
朱晴愣了愣,这样的大功,只赏一匹绢吗?哦,原来皇后娘娘不信啊,没关系,等到皇后有孕生子,赏赐肯定会再有的。
——这段话,一字一句都写在朱晴脸上呢!心思清浅得连皇后都看明白了。
朱晴回到房间之后,令小内侍找了木工工具,自己要做个倒计时板子。下面人可不敢让她玩危险的刀具,只带着全套家伙事儿来给她雕刻木板。
朱晴在屋中悬挂了一块木板,上面雕刻了“某日内孕诞”的字样,“某”的地方是空白的。每日,朱晴早上起身,先对着朝阳打一遍八段锦、五禽戏,然后给道祖上三支清香,跪着诵经一遍。诵经毕,写下数字,贴在“某”的地方。“五百日”“四百九十九日”……每天坚持,就像写九九消寒图一样。
刘婆婆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成笑话讲给皇后听,特意说了“不知所谓”的拳法,软绵绵、四不像,这做派,简直是做法了。要不是她没拿皇后的生辰八字、没做个人偶,刘婆婆都迫不及待想把“压胜”的帽子扣她脑袋上。可惜了,这人居然事先请教过司礼监。
当然,这一请教,坤宁宫有个女史,居然预言皇后五百日内有孕照将诞下皇嗣的消息,在后宫就彻底瞒不住了。无视的有,看笑话的更多,他们监督朱晴每日早起打拳、诵经、上香比本人都勤快。
人是群体动物,皇后刚开始的时候是当笑话看了,等到朱晴坚持了三个月,皇后就有些动摇,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也没有什么危害,信一信无妨。
等到朱晴坚持到新年,寒暑无阻,皇后就觉得这是忠心可嘉了。过年的时候,皇后特意加厚三成赏了朱晴。
面对刘婆婆的劝劝谏,皇后是这样说的:“不管能不能成,这片忠心可嘉。”
翻年之后,天气还是比较冷,皇后窝在坤宁宫中,不爱往外走。
这日,朱晴捧了红梅插瓶拜见,看皇后困顿无力,笑道:“娘娘您瞧,一大早,臣就听到窗外有喜鹊叫,推门一看,院子里红梅开得正好。外头天寒地冻,娘娘玉体尊贵,不合到外面去,臣折了插瓶来,盼娘娘年节里多瞧瞧正红,图个吉利。”
还没出正月,自然是年节里。
皇后打个哈欠,叹道:“大节下的仪典多,累人得很。”
朱晴自然打起千般本事、万般精神,奉承皇后母仪天下、能者多劳。
晚上值夜的时候,朱晴问了贴身在照顾皇后的宫人,又拿尚服局女官的名头,打听了皇后衣物换洗的事情。
第二天清早,朱晴猛然从梦中惊醒,捂着胸口,却满脸含笑。
她们值夜的人就睡在皇后寝殿的外间,另一个大宫女韩翠儿奇怪得望着她,问:“什么怪样子?你是做噩梦还是做美梦了?”
“美梦,美梦。”朱晴起身,先回自己的房间上香、诵经、填数字,再回来伺候皇后。
收拾停当,朱晴才碎步上前,小声道:“娘娘,臣昨夜忽有异梦,今日又焚香祝祷,道君降下启示,娘娘的孕照该应验了。”
皇后惊讶得转过头,插在头上的步摇险些打着脸。“应在今日?可皇帝今日在前朝宴请,当不会回来啊。”
“并非应在今日,而是应在娘娘身上。”
“可还不到五百日啊。”皇后还是难以置信。
“道君的启示是五百日内诞育皇嗣,生产之前,还有十月怀胎呢。”
啊这,啊这,“啊这鸟”又重出江湖。皇后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正月忙乱,与皇帝共寝的日子并不多。”
皇后说得保守了,是正月里只有一次。皇帝自小受苦,身子不好,连日来的祭天、大宴,诸多繁琐礼仪,实在太累人了。之前几年,那么多次,有批过的好日子,有特意摆的好姿势,皇嗣都没苗头,这个月一次匆忙的同寝,还能真有好消息吗?
皇后碍于这是夫妻私事,不好说得太仔细,心中肯定不可能。
“道君的启示灵验否,请御医来,一把脉便知。”
正月里请御医,不太吉利,皇后本不愿。可朱晴笑得一脸笃定,皇后被她态度感染,终究让人去请了。
听说皇后请御医,还歇着的刘婆婆也顾不上休息,赶紧打扮整齐过来陪伴,“娘娘定是累着了,灶上炖了燕窝来,娘娘待会儿多少吃些补补身子。可是有什么大症候,有罪、有罪,我居然没看出来。”
“婆婆不必自责,没什么大碍。就是困倦一些,晴儿说是有孕了,让御医来把把脉。”
刘婆婆难以置信得看着朱晴,严肃了表情,劝谏道:“娘娘,正月里不好请大夫,老话再没错的。若是没有大症候,还有几天就二月了,到时再请也便利。别说这只是晴儿一面之词,即便……唉,不是老婆子苛责,朱女史,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婆婆,是与不是,待御医来了,便见分晓。”朱晴答得笃定。
胡须花白的御医在內侍的引领下慢悠悠进殿拜见,行礼过后,跪在罗汉床前,伸手请脉。
御医已经在腹内打着草稿,皇后的身子一直是他负责调养,正月里不可能有什么事,肯定是累着了。贵人就是金贵,一点儿小的不适,都恨不得吃补品、药品调养着。
为了保险,御医把完右手,又请皇后伸出左手,这是太医院的惯用招数,不管贵人的病是多么无关紧要,不吃药都能好。但他们做臣子的,肯定是千般仔细、万般慎重……嗯?不对啊,这脉象怎么有些像滑脉。不对,不对,滑脉也不一定是有喜,再仔细些,再仔细些。
御医诊脉时间有些长,等他收手之后,皇后叫起。
朱晴立刻问:“院判,娘娘可是有喜?”
看诊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脉象上不能肯定,那就要问一问病人。好吧,病人不能问,问一问伺候的人还是要的。
“臣尚不能确定,还请贴身伺候娘娘的宫人出列,臣有些话要问。”
韩翠儿领着几个宫人到偏殿,御医细细问过,回到正殿,郑重禀报:“娘娘脉象有喜脉之兆,但尚不能确定,臣请旨,每十日来请一次平安脉,方能下定论。”
这是御医的慎重,可皇后听到“喜脉”两个字就欢喜得不知所以啦,嘴角扬得高高的,眉毛都飞起来啦。
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终于有孕!这些年吃的苦药、受的委屈,箩筐都装不下啊!
御医立刻提醒:“娘娘,孕妇最忌心绪大起大落,娘娘且放宽心。正月仪典多,娘娘此时最忌劳累。胎儿未满三月,正是脆弱之时,娘娘心情平和、切勿操劳,不然……”
“每三日一请脉。”皇后一拍坐垫,兴奋道:“三日一请,早些定下这好消息,早些给皇帝报喜!”
御医退下之后,皇后才想起来“喜脉”后头还有两个字“之兆”,对了,兆头,好兆头。
“晴儿,你可立了大功啦!”皇后紧紧抓着朱晴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娘娘,御医还未下定论呢!等娘娘龙胎稳固,才敢说道祖启示灵验。”朱晴这回不慌了,不像头一回说出这预言时,立刻就要奖赏。
“太医院的大夫,我还不知道。三分病要说成五分,不然显不出他们的本事。八分把握也不敢说,定要十成十才说出口。院判都能说出喜脉之兆,肯定是了!”皇后抓朱晴的手拽得死紧,“多亏你了,多亏你了,听院判说了没?切记劳累,若不是你有吉梦提醒,我是说不得还要强撑着……皇儿,呜呜呜,皇儿……”
皇后实在太激动,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被御医的诊断打懵的刘婆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安慰。
这种大好事,皇后却令坤宁宫的人不许声张,要等御医确定过后,再禀告皇帝。这时候她又谨慎起来,一心只想着不能让皇帝白高兴一场。
又请了三次脉,御医终于吐口确定,“有孕不足一月。”
赏!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大手一挥要赏,皇帝更是喜不自胜,清宁宫老娘娘听到放赏的消息,也明白过来,跟着赏了一大波。
到底未满三月,消息还没正式往外说,但是,谁还不知道呢?
朱晴这个之前隐约被边缘化的人,突然之间成了人群焦点,皇宫三巨头,每个都有重赏。
皇帝嘉许她的忠心和才干,皇后也喜她有福气,特特升了掌衣,正经的八品女官。
官职品级还是小事,关键是皇后看重。皇后孕期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朱掌衣,这样的恩宠,阖宫羡慕。
朱晴如今走在路上,“姑姑”“姑姑”的行礼招呼之声不绝于耳,人人都知道她有真本事,有好背景,本是清宁宫出身,又得了坤宁宫青眼,前途无量!
第57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22
元子降生,普天同庆,遐迩同欢。
外间,稳婆抱着刚出生的皇子给皇帝看,喜得皇帝连声叫好,笑声响彻殿宇。
内间,皇后汗湿透鬓发,脸色苍白得靠在软垫上,正由朱晴喂参汤:“皇儿可好?”
“好。御医看过,元子气血两旺,康健极了。”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喃呢,“皇帝说了,以后就我们夫妻俩清清静静过日子。”
“娘娘与皇帝夫妻情深,从此之后,都是清净太平日子。”朱晴神态坚毅、语气笃定,这不是宽慰,而是事实。
“呜呜……好啊……”皇后哭得不能自已,五年无子的压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知道万一皇帝抵挡不住纳妃生子,自己又该怎么办?这个孩子,不仅救了自己,更救了帝后之间的感情啊。他是自己的依靠,张家的希望!
朱晴拧了热帕子来,敷在皇后眼部,柔声劝慰;“月子里不能掉眼泪,娘娘喜极而泣,哭过这一回,日后都是笑着的日子。”
皇后明白她的好意,被热帕子温热的包裹着,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生产本就累人,参汤里还有助眠成分,皇后再次醒来之前。产房里的一切都由朱晴调派,如今坤宁宫中最得皇后青眼的成了朱晴,刘婆婆都要退一射之地。
朱晴安顿好皇后,又去检查皇子的安全,再查一遍稳婆、奶娘、宫女、內侍,这个婴儿不仅是皇后的救星,也是他们从今往后的主子。
元子降生,自有庆典。前朝的事情不赘言,后宫中,皇后娘家人自要入宫看望。
寿宁伯夫人带着长子鹤龄、次子延龄前来探望皇后。
“姑姑,两位国舅爷也跟着进寝殿了。”朱晴正在准备款待寿宁伯夫人的茶点,小宫女悄声进来禀告。
朱晴心头一跳,“刘婆婆没拦着两位国舅?”
“正是刘婆婆引进来的。”
朱晴心道不好,两位国舅已经是知人事的年纪,贸然出入后宫,实在不妥。不是朱晴当了几年古人,思想就古板到不让姐弟相见,满脑子黄色废料。而是两位国舅进了皇后宫中,与诸多宫女有接触,不合规矩,追究起来都是下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