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事——长山里【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07 23:06:30

  丫鬟继续说:“后来那群举子好像是为春闱的事吵了起来……”
  这丫鬟是真着急,话说得乱七八糟颠三倒四。
  余晚之大致听明白了。
  有人在诗礼会上散布了今科举子游远的策论,那策论分明是今年的试题,加之游远又是夺魁大热。
  部分举子觉得游远事先拿到了题目,实则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还有部分人则认为是礼部有人泄露了答卷。
  双方因此争吵,争论不休,后来竟然动起手来。
  余晚之白了脸,“是不是锦棠被误伤了?”
  丫鬟摇头,咽了咽唾沫,“是四小姐趁乱拿砚台……砸伤了两名举子。”
  余晚之:“…… ”
  这里解释一下为啥是道袍,不是因为出家才穿道袍,我这里参考了明代男子居家时穿的外衣,但是朝代是架空哈,不用去套用明制。
第 123 章 暴乱
  自丫鬟说明情况,沈让尘便知道是哪件事了。
  “此事我知道。”沈让尘当即起身,对余晚之道:“我去看看,你在家中等。”
  余晚之没应,看向丫鬟,“那锦棠人呢?”
  丫鬟脸色煞白,都快哭出来了,“当时太乱了,我和四小姐被人挤散了,我没有找到四小姐,只好先回来报信。”
  余晚之当即色变,起身就往外走,“跟我走,边走边说。”
  楼七倏地从房顶一跃而下,顺手扶了把差点摔倒的丫鬟,问余晚之,“备马车吗?”
  “耽误时间,直接备马。”余晚之说道,接过坠云匆匆递来的帷帽,“你不用跟。”
  沈让尘与她并行,在途中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同余晚之说了一遍。
  这事看似是针对游远,实际上是借游远一事排除异己,而余家也在其中。
  诗礼会设在金水河畔的烟雨楼,为风雅文士聚集之地。
  余晚之幼时随父亲走南闯北,驭马不在话下。
  还没到烟雨楼,路便行不通了。
  场面太乱了,街上行人如翻涌的浪潮,无数人往里涌看热闹,又有无数人慌张地往外涌,挤得马匹焦躁不安地踱步。
  见此情形,余晚之心中愈发地沉,乱成这样,又该去哪里找余锦棠。
  余晚之翻身下马,准备徒步进去。
  情况不对,沈让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着脸拉着她避开人群,将她推入了一旁的食肆中。
  “你做什么?”余晚之沉声。
  “我带人去找,交给我,你不用管。”沈让尘看向楼七,眼神淬着冷色,“看好你主子。”
  街上太乱,还有人跟着往街边的店铺躲避。
  沈让尘退出食肆,对着门口的小二道:“闭门。”
  “这……”店掌柜迟疑道:“公子,咱们还得做生意呢?”
  人往里涌得越多,这不都是生意么,掌柜哪里舍得。
  唰——的一声,既白拔刀,冷冷看着掌柜,“你闭门还是闭眼?”
  掌柜看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吓得一个哆嗦,“闭闭闭闭门,马上闭。”
  店门合上的一瞬,余晚之从缝隙间看见了沈让尘转身的背影。
  她飞快地转过身,踏着楼梯上了二楼,推开临街雅简单房门。
  窗边看热闹的人回头,“诶你怎么……这是我们的雅间。”
  楼七抛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现在是我们的了。”
  余晚之快步走过去,扒开窗边的人往下看去。
  拥挤的人群如同泥潭,挤进去就站不稳,人人都在自保,人人都在寻出路,吼叫声和哀嚎声哀嚎声沸反盈天。
  控制局势的官兵根本不够,被人群挤得后退。
  她看见沈让尘和既白被人流带走,很快就看不见了。
  “你去帮我找锦棠。”余晚之一把抓住楼七,说:“你别下去,在房顶看就成。”
  “我不去。”楼七抱着胳膊,“余锦棠关我什么事?你没看见沈让尘离开时看我的眼神?我要是离开你半步,他得扒了我的皮。”
  余晚之说:“那我自己去。”
  楼七慢条斯理道:“你也甭想离开我半步。”
  人群还在往前涌。
  沈让尘一把拉住一名官兵,冷声问:“你们巡检司怎么就来这么些人?”
  官兵被人一拽,正准备开骂,回头看见抓自己的人,骂人的话一收,赶忙道:“大人,人手还没到,一开始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啊!怎么忽然就闹起来了?”
  沈让尘被拥挤的人撞了下肩,他头也没回,即刻吩咐道:“你立刻去巡检司调人,既白,拿我的令去请秦王调禁军。”
  既白:“可是公子……”
  “还不快去!”沈让尘冷视。
  既白心一横,抓着刀踩着人就跃上了房顶,朝着秦王府飞奔而去。
  沈让尘跃上街边铺子的二楼栏杆,俯视混乱不堪的人群。
  显然是有人布局,对方没有直接将策论交给沈让尘,而是交给了与他关系最近的楚明霁,而后又故意挑唆煽动举子闹事。
  野心不小,竟想一举三得。
  只是不该这样快,事态发展得太过迅速,迅速得不符合常理。
  沈让尘代入己身,若是由他设局,应当四处小股散播流言,缓做铺垫集腋成裘,才能壮大声势,以达一击必中。
  或许是因为对方没有料到楚明霁会将收到的策论直接交去礼部,因而破坏了对方的计划,对方只好孤注一掷。
  巡检司的人到得还算迅速,数百人马汇集在街口,更是堵得水泄不通,人群和巡检司的兵马撞在一起。
  “艹他娘的,这帮读书人。”覃卫抓着马缰破口大骂,“先绑几个看看他们还敢不敢闹事。”
  “使不得呀大人。”一旁小吏劝说道:“这里面除了老百姓,还有今科举子,里面指不定就有来日的三鼎甲,国之栋梁可轻易动不得呀。”
  覃卫呸了口唾沫,正束手无策时,听见喧声中混杂着一声。
  “覃卫!”
  覃卫转头,看见了沈让尘,赶忙翻身下马,“沈大人。”
  沈让尘面色凝重,“即刻疏散人群,让巡检司的人分散至三面街口,三尺一人以身作闸。”
  覃卫迅速听明白了,若一下放开,所有人一涌而出容易发生踩踏,以士兵为人墙分闸口,每隔三尺一个闸口,能保证百姓有序通过,只是苦了巡检司的人,得挡住冲击才行。
  覃卫迅速吩咐下去,又道:“沈大人,只是这样把人都放走,带头闹事的人就不好抓了。”
  沈让尘瞥了覃卫一眼,“你还想抓人?京城巡防是你们巡检司的事,你先祈祷今日没有出人命吧。”
  覃卫望着拥堵的人群,冷汗都下来了。
  乱成这样,谁能保证里面没出什么事?若真死了人,或是死的是举子……
  不敢想,实在不敢想。
  见沈让尘转身要走,覃卫赶忙道:“大人要去何处?此地太乱,大人还是寻个安全的地方等吧,若有消息,卑职第一时间向大人汇报。”
  沈让尘回头看了一眼,已望不到余晚之所在的那家食肆了,但有楼七在,他勉强能够放心。
  他答应过她要帮她找人的,他能对旁人失信,却不能叫她失望。
  “我要去找人。”
  “找什么人?”覃卫说:“卑职派人找,大人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覃卫一是出自关心,二是倘若沈让尘在此次闹事中受伤,那事态就更加严重了。
  沈让尘道:“余家的四姑娘余锦棠,你们的人没见过。”
  没见过该上哪儿找去,即便当面碰上了也不认识。
  “大人。”
  覃卫应声回头,“什么事?”
  小吏上前道:“另两处街口已经布了人手,正在有序疏散。”
  “知道了知道了。”覃卫摆手,再转回来时,哪还有沈让尘的身影。
  “这他娘的。”覃卫拍腿,“这都叫什么事!”
第 124 章 命案
  四下太乱了,余锦棠缩在角落里,周遭是挨山塞海的人群。
  她之前顺着人流往外走,差点被人推倒,只好找了个角落龟缩。
  余锦棠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双臂撑在墙上,辟出了方寸天地,将她护在里面。
  他的手臂在颤抖,不时有人撞上来,他的手臂会受不住力道屈一下,又咬着牙撑开,生怕自己碰到余锦棠,嘴里还要硬挤出一句。
  “鄙人实在……无心……冒犯小姐。”
  拥挤的人又撞上来,这次他实在是没顶住,手臂一软整个人贴在了余锦棠身上。
  余锦棠瞪大眼愣住。
  游远脸涨得通红,撑了几次都没撑开,贴着余锦棠,慌乱道:“小姐,小姐……惟今日之遭遇,使元柏犯罪戾也,还望,还望小姐恕罪。”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功夫拽文。
  余锦棠手里还握着之前打人时顺手抓来的砚台,为了防身,挤到现在硬是没挤掉。
  她抬手拍在一个离游远很近的人脑袋上。
  游远大惊,“小姐,切不可持凶器伤人。”
  “你读书读傻了么?”余锦棠斥道:“他趁乱偷你的钱袋!喂,你别跑!”
  余锦棠伸着脖子喊,看见那人捂着脑袋挤过人缝跑了。
  游远一惊,伸手摸了把自己腰间系招文袋的位置,袋子已经不见了。
  那可是他三日的饭钱和房钱,被偷了更要节衣缩食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游远一边心疼,边正色道:“小姐勿为他人之恶而失己之善,得得得……”
  游远被挤得“得不偿失”几个字都没说出来。
  “你别得了。”余锦棠吼道:“你踩着我脚了!”
  游远赶忙移开脚,“抱,抱歉。”
  楼七守着余晚之寸步不离,甚至还让小二上了酒菜。
  楼七喝着小酒,事不关己道:“别看了,你能看出朵花儿来?过来吃点东西。”
  余晚之哪能吃得下,她知道自己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即便是出去了,也是给人找麻烦,只能干等。
  她不太习惯眼下这样的状态,自她从这副身躯中醒来之后,一直是自己替自己筹谋。
  第一次有人扎扎实实地挡在她前面,告诉她:交给我,你不用管。
  楼七吃饱喝足,走到余晚之身边往下瞧。
  下面仍旧混乱不堪,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地往外挤,巡检司派人疏通道路撤离,应当不久就能缓和秩序。
  忽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喊。
  “官兵打人啦!”
  原本即将平稳下来的秩序顿时急转直下,拥挤的,推搡的,为了抢先出去打人的……
  “哎哟,谁踩着我脚了?”
  “别推别往前推了——!”
  “你们这些愚民!”
  “啊——”这一声尖叫极为凄厉。
  这一声过去,接连又是几声不同嗓音的尖叫,紧接着有人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
  “死人了!”
  周围的人唯恐被牵连,硬是挤出了空隙。
  人群中有人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匕首。
  余晚之脸色凝重,一把抓住楼七的手臂,“你看见了吗?”
  楼七点头,紧盯着人群里的一个人,说:“看见了。”
  “快去!”余晚之说。
  楼七知晓轻重,这次没有反驳。
  她撑着窗台准备翻出去,又回头道:“不想我被沈让尘扒皮你就待在这里哪也别去,去把门栓上,我去追人。”
  余晚之颔首,看着楼七翻出窗攀着房檐翻上屋顶。
  她回身去栓上了房门,再返回来看时,已不见楼七的踪影,只有混乱的人群和地上躺着的尸体。
  方才她和楼七居于高处,虽然没亲眼看见杀人,却在众人大喊杀人时看见一个原本离死者很近的人拼命地往旁边挤,挤到巷子边上时飞快地攀上了房顶。
  出人命的消息传到了外头,覃卫心都凉了半截。
  眼见就要疏通开了,谁知事态一下扩大,再不镇压就来不及了。
  禁军调派人手过来之后,人群总算是疏散开来,百姓有的被挤散了头发,有的挤掉了鞋,还有的连裤子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巡检司的人也是一个个形容狼狈。
  街道已清理开来,受伤的人被抬了出去。
  因出了命案,巡检司的人封死了街道两头,十步一人严守各店不许人进出。
  覃卫看着地上尸体,背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人早就没了气。
  街道尽头响起了马蹄声,士兵纷纷让开。
  沈让尘策马而来,下马把缰绳丢给后面的既白。
  “死人了?”
  “回大人,死了个举子。”覃卫心里沉得厉害。
  死人就不是小事,况且还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
  覃卫抱着一线希望,看着沈让尘说:“还请大人为卑职指条明路。”
  沈让尘观察了一遍四周,发现正好临近他将让余晚之暂避的那家食肆。
  他抬起头,看见了二楼窗前的余晚之。
  沈让尘不欲让她牵扯进来,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地上的尸体。
  “仵作呢?”
  覃卫说:“还没到。”
  沈让尘头一侧,既白会意,上前道:“覃都巡检,我啥都会点,不妨让我看看。”
  此刻覃卫巴不得沈让尘插手,赶忙说:“好。”
  既白上前察看了一番,没有去触碰尸首。
  他很快得出结论,“就目前来看,此人下手利落,一刀毙命,是个老手,刀口自上而下,说明凶手比死者高,就倾斜程度而言,大约……这么高。”
  既白比了个高度,继续说:“至于衣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尚且不知,有无中毒还待剖尸查验。”
第 125 章 一条绳
  覃卫现在俨然把沈让尘当作了救星,哪还记得数月前他曾在醉宵楼义正言辞地盘问过对方的事。
  “沈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凶手定然在疏散百姓时混迹其中趁机逃走了。”
  况且那么多人,即便当时封死了道路不容人进出,那么多百姓和举子,若无目击者,谁又能知道凶手是谁?
  沈让尘目光幽深,低声说:“找不到凶手,便越过凶手去找他背后的人,是何人想把事情闹大,之后又是何人阻碍侦查,谁人得利,谁就脱不了干系,你不妨盯仔细一点。”
  此处人多,沈让尘点到即止。
  覃卫找到了方向,颔首道:“今日多亏大人指明疏散方法,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端,大人要是不嫌弃,还请去咱们办差大院坐坐。”
  说是去坐坐,无非是有沈让尘在,他也有个主心骨,否则单凭他一个都巡检,哪担得起这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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