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事——长山里【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07 23:06:30

  “不必了。”沈让尘看向一旁食肆,说道:“我就近坐坐便可,你派人查问一番各家店铺,看看有没有目击证人。”
  沈让尘说完,走入食肆。
  楼上的余晚之见他入门便走过去等在门边,听见脚步声接近,拉开了门。
  沈让尘似怔了一下,让既白守在门口,自己则进入房中,反手掩上了房门。
  一进门,沈让尘便蹙了蹙眉,问:“楼七呢?”
  余晚之给他倒了杯茶,说道:“我们在楼上恰好看到一个人极似凶手,我让她追人去了。”
  沈让尘蹙着的眉心没有散开,“你身边不该离人。”
  “权宜之计。”余晚之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有锦棠的消息了吗?”
  沈让尘颔首,“人已经找到了,你放心,她没有受伤,只是她和游远在一起,被巡检司的人一同带回去问话。”
  “她怎么会和游远在一起?”余晚之不解。
  事情由诗礼会而起,事态也是由此扩大,今日但凡出现在诗礼会的人,一个也脱不了干系,都要一一问话。
  “我已知会过覃卫。”沈让尘说:“问话之后你可以带她回去。”
  正说着,有人叩门,是楚明霁的声音。
  楚明霁匆匆赶来,听说沈让尘在楼上,便上来了。
  楚明霁进门见了余晚之就是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也在这里,但此刻没功夫聊别的。
  “我刚从顺天府过来,巡检司押满了人,都装不下了,匀了一部分人关在顺天府。”
  楚明霁又接了句,“你那个妹妹还在巡检司,没挪去顺天府,否则不好照应。”
  余晚之颔首,“多谢。”
  “谢什么谢。”楚明霁道:“三小姐你那么聪明,你可得想想办法,咱们俩如今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说完感觉一旁目光如炬,楚明霁转头就见沈让尘看着自己,连忙改口,“那咱仨被拴在一条绳上呗,哦不,你俩拴一起,我跟着行不?”
  余晚之抿了抿唇。
  沈让尘道:“废话少说,说正事。”
  楚明霁赶忙收了吊儿郎当,正色道:“汴京多少年没出过这样大的事了,牵扯了舞弊、泄题,还有人命,此事不闹个人仰马翻收不了场,那小厮我还没找到,画像已经张贴出去了。”
  “还有今日诗礼会去了不少人,好几位大人的儿子都在其中,我方才来的时候,已经有大人去巡检司要人了。”
  “一个也别放。”沈让尘说:“这口子开不得。”
  “就是,这个也叫放那个也叫放,我放一个就得全放,这案子还怎么查?”
  楚明霁说完想起来余家的小姐还关着,又道:“你们家那个是女子,不算在其中,可以放。”
  “不要放。”余晚之语气无波无澜,“正值风口浪尖,即便是女子,也容易遭人把柄,让她关着吧,正好让她长长记性。”
  楚明霁竖起拇指,“三小姐大义灭亲,佩服。”
  余晚之想了想,又道,“而且恰好相反,相比其他举子,她更是不能放的人。”
  “此话怎讲?”
  “因为,或许她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余晚之一语道出。
  楚明霁没听明白,正准备开口问,却见沈让尘略思索片刻,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楚明霁赶忙收住话,他此刻要是问了,岂不是显得他蠢笨如牛,凭啥他俩都懂,就他不懂?
  楚明霁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不懂装懂道:“原来如此。”
  沈让尘瞥了他一眼,看得楚明霁莫名心虚,“你看我做什么?”
  好在沈让尘并未提他,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
  “或许对方原本准备慢慢铺垫,但我们打乱了对方的部署,让他们不得不加快进度,杀人只是为了把事态扩大。”
  楚明霁一拍桌子道:“想都不用想,郭党早看不惯你了,皇上龙体违和,太子将立,你如今为诸皇子授业,今后不管谁登上王座,你帝师的名号板上钉钉,他们慌了。正好借今科之事,一能除掉游远,还能拉咱们下水。”
  余晚之想了想,说:“今科大热的举子,除了游远,看看还有哪些人,最好派人盯住这几个人。”
  这次楚明霁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一为暗中保护,免得再出问题,二为暗中观察有没有人和郭党合作,在举子中煽动闹事。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既白在门口道:“公子,楚大人,是覃都巡检来了。”
  沈让尘:“知道了。”
  里面没让人进去,覃卫不敢擅入,在门口回禀:“沈大人,仵作已简单查验过,尸体要带回巡检司,大人可要随同?”
  “我稍后再去。”
  覃卫得了回复,放心了不少,带着人先走了。
  余晚之要去巡检司看余锦棠,与沈让尘还有楚明霁同行。
  巡检司的差院里挤满了人,问话的差吏都忙不过来,诗礼会上但凡动过手的,一概押入巡检司大牢中等候问话,没动手的便在差院中问话一番,无事便放人。
  牢中回荡着旁人喊冤的声音,听得余锦棠背脊发寒。
  这里脏得很,味道也重,余锦棠哪儿都不想碰,但今日实在是累了,才勉强在草席上坐下来。
  一名狱吏经过,余锦棠赶忙冲过去,抓着栏杆问:“你给我阿姐报信了么?千万别给我二哥报啊,实在不行给二公子报也可以。”
第 126 章 吃牢饭
  狱吏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搭理她,话也不说就走了过去。
  余锦棠悔不当初,早知道会被关在这里,打死她也不去什么狗屁诗礼会。
  有人停在了门口,余锦棠抬眸扫了一眼又垂下头,觉得不对劲,重新瞪大了双眼看过去。
  “阿姐!”余锦棠扑到门边,欣喜道:“你终于来了。”
  余晚之面色冷然,上下打量了一番余锦棠,确定她仍旧生龙活虎。
  见余晚之一言不发,余锦棠垂着双臂站直,怯懦道:“阿姐……”
  “余锦棠。”余晚之冷声,“我看你是胆子愈发大了,竟敢打架,还是和男人打架!”
  余锦棠缩了缩脖子,整理了一下被挤得乱蓬蓬的头发,小声道:“他们骂得太难听了。”
  “骂你了?”
  “那,那倒没有。”
  狱吏搬了把椅子过来,“三小姐请坐。”
  余晚之落座,搭着椅把手瞧着余锦棠,“既没骂你,那你逞什么能?”
  “可他们骂游远了!”余锦棠梗着脖子说。
  余晚之一个眼神瞪过去,余锦棠刚梗起的脖子又垂下了。
  “他们骂人,你骂回去便是,那么多男人,哪个不比你体格强壮?你受得住几拳?”
  余晚之每说一句余锦棠便抖上一下,嗫嚅道:“我没挨打,他们不敢打女人,那些文人都要脸。”
  余晚之:“你不要?”
  “就是要脸我才上的,”余锦棠咬了下唇,义正言辞道:“上次游远帮了我,今日那些人处处针对他,说他科举作弊,我看他们分明是嫉妒他的才能,我……他之前在街上帮过我,我今日要是不站出来,那我成什么了?不是阿姐教我要知恩图报吗,我没拍死那些贱人算他们走运!”
  余晚之被她几句话顶回来,句句都没错,都是对的。
  余晚之不由放缓了语气,“不是不报,而是要量力而行,你帮不上任何忙,反而给别人的带来麻烦。”
  余锦棠想起踹在游远身上那几脚,说:“游远被关在哪儿?阿姐你帮我去看看他行不行?”
  “不行。”余晚之果断拒绝,“你暂且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否则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什么意思?”余锦棠不明白。
  “眼下正值泄题风波,二哥又是在礼部,你得学会避嫌。”
  “我明白了。”余锦棠沮丧地点了点头,又焦急地说:“可是阿姐,游远他不可能会作弊,他那人老实得不行,况且他都穷得叮当响了,哪有钱去贿赂旁人呀?”
  余晚之看向余锦棠身后的小窗,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才成了这里头的一环。”
  “我不明白。”
  那个楚明霁也没想明白的缘由,余晚之在余锦棠这里做出了解释。
  “你和许家退了亲,婚事尚无着落,若是余家想寻一个乘龙快婿呢?出身寒门却一朝高中的游远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老实又好拿捏。他们想把泄题的罪名扣在二哥头上,你就成了合理的动机。”
  来时路上余晚之曾想过,此人既把余锦棠也算作一环,必须得满足几个条件。
  一是知晓游远曾帮过余锦棠一事,二是知晓余锦棠对游远的态度。
  “今日的诗礼会,是谁邀请你去的?”余晚之问道。
  “是钱小姐,钱翠蓉。”余锦棠站累了,贴着牢门坐下来,也不管脏不脏了,问:“阿姐,她是不是有问题?”
  “事发时她人呢?”
  “她说肚子疼,提前走了。”
  余晚之冷笑,“那就多半是她了,钱翠蓉……我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爹叫钱章,我小时候与她交好,不过后来她爹去别的地方做官,她也跟着走了,去年回来我们又联系上了。”
  “知道了。”余晚之起身要走。
  余锦棠赶忙爬起来,“阿姐你要走?”
  余晚之侧身站着,斜睨她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难不成我在这陪着你。”
  “那我怎么办?”余锦棠一下慌了,“这里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阿姐你让他们放我出去吧。”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余晚之说:“能来见你已经是仗着别人的面子了。”
  余锦棠两手抓着栏杆,把脸挤在栏杆间,“那我,那我得被关多久呀?”
  余晚之故意吓唬她,“不知道,得看案子审得如何,还有你砸的那两个人要不要追究。”
  “那……那你得来看我。”余锦棠朝余晚之伸着手。
  余晚之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说:“我让人给你送饭。”
  余晚之走出巡检司大牢,看见沈让尘正站在大院的老树下和覃卫说话。
  见她走出来,沈让尘结束了话题,走上前道:“楼七已经回来了,她在外面等你。”
  余晚之眼睛亮了一下,又在触及沈让尘沉寂的目光时,逐渐暗淡了下来。
  “没有追上吗?”她低声问。
  “追上了。”沈让尘说:“死的。”
  余晚之沉了口气,戴上帷帽,随沈让尘往外走,
  沈让尘边走边道:“已经叮嘱过覃卫,给你妹妹送些吃食和被子。”
  “好。”余晚之道:“让她长长记性,况且眼下我也没有时间时刻盯着她,放回家说不定她就跑出去找游远了。”
  两人走出在巡检司,余晚之在门口看见了楼七。
  天色已晚,问过话后被放出来的举子却没有走,而是堵巡检司门口,叫嚣着让巡检司放人,看见沈让尘出来,立刻有举子大喊道:
  “沈大人,我等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一无作奸犯科,二无违法乱纪,巡检司和顺天府无故抓人,还请沈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对!主持公道。”
  “请沈大人替我们主持公道!”
  沈让尘给了楼七一个眼神,示意她带余晚之先上马车。
  余晚之是骑马来的,此刻换成了马车,挂的却是国公府的牌子。
  待她上了马车,沈让尘站在阶上看向众人。
第 127 章 借力打力
  “既然都是身负功名的举子,可有学过大楚律法?”
  众举子纷纷道:“学过。”“自然学过。”
  沈让尘道:“既学过,能否背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理直气壮道:“我们是举人,读的是诗、书、礼、易、春秋,哪有时间去背律法。”
  沈让尘站在阶上,垂眸看着阶下众学子,缓缓道:
  “凡斗殴以手足殴人而不成伤者、笞二十、成伤及以他物殴人不成伤者、笞三十,成伤则笞四十。后面的,不用我再背给你听了吧?”
  众人收声,天师门倍受文人推崇,在沈让尘面前说自己忙着读书没时间背律法,对方却能倒背如流,此举实在令人汗颜。
  先前说话的举人嘴动了动,还没想好说什么,便见沈让尘抬脚走了下来。
  “巡检司皆是按律而行。”沈让尘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朝中几位大人的公子还押在牢里,诸位平日口中喊着人人平等,却在此叫嚣着放人,难道押贵门放寒门便是你们所谓的平等?”
  几句话便让人涨红了脸,一人站出来,“大人,我们并非不明事理,斗殴的罪自然要罚,但没动手的人,为何要关押?这岂不成了排除异己?”
  “诸位不就是没动手的?眼下好好端端站在此处。”
  “还有其他人。”一举子说道:“当时动手的哪有那么多人?如今牢里都关满了。”
  沈让尘说:“你既说有人没动手,那你说出名字来,让人查验便是。”
  那人顿时停口,人群小声议论着。
  车帘挑开点缝隙,余晚之认真看着,对马上的楼七招了招手,楼七凑过去,听晚点了点头,下马朝着沈让尘走去。
  见楼七走来,沈让尘侧头。
  楼七低声道:“她让我告诉你,有人挑唆。”
  “嗯。”沈让尘道:“我知道,让她放心。”
  人群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声音。
  “吕咏志就没动手。”
  众人左右张望,却没发现到底是谁说的话,但那句话如同打开了豁口,给心中不确定的也壮了胆。
  “对,还有宁博文。”
  “还有周运。”
  “还有……”
  无非都是他们相熟的人。
  沈让尘面容骤然冷寂,“有无动手自会查明,而非你们一句话便能定案,今日暴乱起于诗礼会,如今出了人命自然要严查,与其在此无理取闹,不如想一想暴乱因何而起?今日之事又是谁在煽动?!”
  “此人还得留在此处继续煽动,必不会将自己送入牢中,因而他人还混在人群中,诸位不妨仔细看一看周遭之人,今日,到底是谁拿你们当枪使?!”
  此言一出,如同滚锅入油,人群顿时炸了,议论声沸反盈天。
  巡检司门口的守卫都抓紧了武器,生怕这群读书人直接冲进来。
  众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纷纷回忆着着今日诗礼会事发时的经过。
  人群之中,有几人悄悄后退,试图趁乱消失在喧嚣的背景中。
  既白早就做好了准备,目光一凝,飞身而起,动作迅捷如电,拎起两个正要逃跑的人就扔回了巡检司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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