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喻星洲小区门口,贺兰月送他下车,头顶月光像水银一样洒在两人头上,肩上,贺兰月犹豫又犹豫,都快把人送到楼底下,她才开口:“那个。”
喻星洲回归头,眼睫毛被月光染得一层白,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似乎在问怎么了。
贺兰月舔了下口腔内那颗有点尖锐的牙齿,她甩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要不你先别和别人相亲了吧。”
她抿唇笑了下,有几分单薄的少年气从笑容里飞出来:“我不想你跟别人一块吃饭。”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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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来说不该这么直白,二十七八的成年人不跟小孩一样,说喜欢谈爱,大家都小心的计算着得失,计较着对方给多少,自己再付出多少。
即使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可不能说的太直白,要不没那层体面盖着,假如真没结果,失败的人也没个面子。
为了那点体面,可以试探可以拉扯,但是不能有话直说。
而喻星洲的行为说到底也没有错,相亲又不是发老婆,不是说今天相亲,晚上就立马确定关系,第二天就结婚, 第三天就开始生孩子养孩子。
哪有这么算的,顶多是俩人有个接触机会,现在的关系估计只能算得上有好感的朋友。
可是不说不行,贺兰月盯着他看,那双眼睛在月光里眨啊眨,像一只拥有柔软皮毛的小动物,没有强烈的攻击性,却撞的喻星洲跟喝了酒一样,心里酥麻麻的。
“没有,今天我到地方才知道是相亲局。”喻星洲抿唇,抬手指了下她外套领口,示意她领口乱了,说:“之后不会有了。”
贺兰月伸手一边摸领口,一边看着他:“那之后约你出来还行吗?”
“行。”这话俩人都听明白了,喻星洲往回找补了句:“我平常工作没这么忙,就这两天赶上一个项目,结束就好。”
闻言,贺兰月脸上笑意更盛,心里的情绪像条小尾巴一样要翘起来,她抬手把耳边的头发往后勾,起风了,盛夏傍晚,草木葳蕤,风把好闻的草木气息刮起来,这点夜晚里的亲近也更明显了。
贺兰月点头:“好,那下次什么约你?”
“周末吧。”喻星洲看着她把领口弄的更乱了,手指动了动,随即干脆塞裤袋里了,说:“你平常上班估计也挺忙的。”
贺兰月点头。
回家之后,柯嘉文正在削水果,贺兰月凑过去,柯嘉文本来要切完放盘子里端出去,贺兰雪快要下班了,一家人凑一块还能说说话,但贺兰月赖在岛台,他切一块,贺兰月就跟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张口啊,柯嘉文动作流畅的丢进去。
身后的保姆阿姨见证一切:……
贺兰月手撑着下巴跟柯嘉文分享今天打网球给纪宁打的痛哭流涕,抱着自己腿求饶,她说的得意洋洋,柯嘉文捏她脸,说:“你小姨今天还说了是纪宁把你打哭了,你小姨吓得不行,以为你真哭了,还专门过来等你回来要安慰你的。”
“你们就听纪宁吹牛吧,他从小就这样。”贺兰月张嘴又咬了一口甜瓜,甜的她抖了一下。
柯嘉文:“你们两个从小回家说的都是两样。”
贺兰月哼哼。
没多久贺兰雪回家,俩人出去迎她,一个给拎外套,一个拎包,亲热的不得了,贺兰雪刚坐下,看着面前的空桌子,问柯嘉文:“不是说切了水果回来吃。”
柯嘉文哎呀一声,说:“都是你啊。”
他笑的不行,摸摸贺兰月的下巴。
贺兰月吃了个饱,给贺兰雪装模作样的作揖,说:“我去睡觉了,母亲大人。”
又朝着柯嘉文的方向半跪作揖:“父亲大人,我退下了。”
逗得贺兰雪忍不住拿沙发的小玩偶砸她,都是柯嘉文最近自己做的针织小玩偶。
她抬起手,装腔作势要丢出去,在那之前贺兰月已经上楼了,贺兰雪到底没丢,在手心捏了捏,刚好是个穿着尿布的胖娃娃,样子和贺兰月小时候挺像的,就是贺兰月小时候没这么胖。
休息日贺兰月赖床赖了个爽,十点钟就有意识清醒了一瞬间,看了眼手机时间,扭头又闭眼睡着了,家里人知道她习惯,也没人上来叫她,阿姨留好了早餐一直恒温保温,等她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吃。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洗了个澡,阿姨见她下来了,见怪不怪的给她端早餐,午餐一块端出来。
贺兰月吃了两口小包子,又把中午的饭吃了两口,她胃口不大,因为在医院没时间吃饭,动不动就吃两口就得去忙,搞得胃口全坏掉了,填两口没有强烈饥饿感,贺兰月就放下手。
她去逗小毛,带着小毛在花园玩飞盘,小毛虽然是个瘸子小狗,但运动天赋极佳,很喜欢跟贺兰月玩球或飞盘,在它跳起来咬住飞盘的瞬间,贺兰月连拍好几张给喻星洲发消息过去。
在等回复的时候,她点开喻星洲的朋友圈,里头一片空白,不确定是没发朋友圈的习惯,还是对自己关闭了。
不像贺兰月的朋友圈,乱七八糟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全是拍了照片和视频,她旅游的地方多,每次都发一大堆,还有朋友的合照。
贺兰月给小毛的照片发了出去,她蹲在那里发朋友圈,小毛叼着飞盘跑回来,贺兰月抬手敷衍的摸摸狗头,说:“等会。”
小毛不懂,急着玩,它不像其他小狗一样哼哼唧唧的撒娇,松开盘子,装模作样张嘴咬贺兰月的手腕,贺兰月一点不怕,任它咬,手机对着小毛的脸,凑得太近,小狗脸都拍的变形了,像个扭曲外星物种小狗。
拍视频,给喻星洲看。
小毛假咬一下,实际上下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收了自己的牙,弄的贺兰月一手口水。
贺兰月恶劣的伸手把口水反手摸在小毛身上,小毛汪的一声,然后愣住了,像是震惊贺兰月的行为。
贺兰月哈哈大笑,捡起飞盘丢出去。小毛兴奋的跑出去,把刚刚那点事都忘了。
但回去的时候明显又记起来了,小毛也不贴着贺兰月腿走,离她远远的。
任凭贺兰月怎么唤都不回来,下午贺兰月得去参加活动,是个福利院资助活动,换了志愿者的衣服,裤腰大了一圈,阿姨拿曲别针暂时给她别起来,让她自己小心点,别弄到身上。
活动是一整天的,但上午无非就是拍拍照什么的,下午是去做体力活的,给福利院搬资助物品。
喻星洲恰好给她回复了消息,少见的是语音,问贺兰月真被咬了?
语气里听不太出来喻星洲的情绪如何,贺兰月放了三遍,听得眉开眼笑。
贺兰月坐在后座,刚玩完,有点懒散的横躺在车后座语音回复:“哪有,小毛不咬人的。”
“这拍摄手法师承我妈,贺兰家一脉相传的手法,抽象派艺术。”
喻星洲点开贺兰月的语音时听得认真,过后他又点开视频看了一遍。
小狗不是什么宠物狗的品种,但看上去很干净,养的胖嘟嘟的,视屏里头凑近,咬胳膊,松开再一愣的神情都非常通人性,眼睛圆圆的看着特别可爱。
贺兰月跟他介绍小毛,说小毛是怎么被领养回来的。
看过一遍的故事被正主亲口讲述一遍,这怎么想都觉得奇妙,喻星洲听得很认真,嘴角的笑一直没下去过。
直到贺兰月快到目的地,俩人才结束。
福利院正乱糟糟的,但福利院的负责人们都一副笑呵呵的脸,甚至巴不得这样的乱糟糟场面再多一点,毕竟是给自己照顾的孩子搬东西,一个个都干的热火朝天。
贺兰月刚到就被拉着去搬捐赠过来的书。
这些书倒不是新书,是一个老教授捐的自己的旧书,还召集了自己的几个老同事,校内同学听说后也自主参加,捐赠的书大多是旧书,整整齐齐的放在纸箱子里。
贺兰月和另外一个Beta就负责把这些书搬到福利院自己做的一个读书角里。
一趟又一趟,搬完书都已经将近傍晚,那些捐赠的物品都都搬到应该放的地方去,剩余就让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自己分发给孩子们。
“累了吧。”那个Beta递了瓶水给贺兰月。
贺兰月拧开,也顾不上挑剔,一口气喝了小半瓶:“还行,成就感也很高。”
对面小孩好奇的盯着他们,福利院的小孩大多都是身体有点问题才被丢弃的,当然也有'正常'没生病的小孩,对面那个小孩就是,眼巴巴的盯着贺兰月。
贺兰月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正要招手示意她过来的时候,小孩害羞的跑了,等要走的时候,贺兰月上了车,又下去,把车上一个针织小胖鹿摘下来。
那个小孩还趴在栏杆边盯着她看,贺兰月没说话,把手里的小鹿往前递了递,从栏杆缝隙里递进去,小孩接住了。
“我见过你。”就在贺兰月要走的时候,小孩说话了,贺兰月笑着指着自己:“在哪见得?”
小孩揪着小鹿的角说:“在院长妈妈的办公室。”似乎是怕贺兰月误会自己是坏小孩:“我不是故意在哪里,是玩躲猫猫藏在那里的。”
小孩看着贺兰月,鼓起勇气说:“我听到你给我们捐钱了,我不是想问你要东西,是想跟你说谢谢。”
说完小孩撒丫子就跑,带着小鹿,留给贺兰月一个背影。
贺兰月一直盯着,过了会才看见小孩没跑远,就在福利院的院子沙坑那,一群小孩围着她,因为离得不远,甚至还能听见有个小孩问:“说了吗?你说了吧。”
那语气生硬,不带情绪。
贺兰月看见,问话的人是个小瞎子,因为失明,眼球已经有些变形了。
她一怔,懂了,估计刚刚说话那个小孩是被一帮小孩推出来的道谢代表。
福利院的小孩再精心照顾,因为被抛弃也都早熟,有些小孩知道自己生病外表不好看,怕吓到这些好心人,就派一个没生病的外表好看的小孩出来道谢。
想到这里,贺兰月垂下眼,又上了车,把小玩偶都解了下来,,她安安静静的对一开始道谢的小孩招手,等小孩哒哒的跑过来,贺兰月把小玩偶给她,轻声道:“不客气,这些是我家里人做的,姐姐把这些分享给你们好吗?”
小孩忍着高兴的表情,很害羞,点点头,对她弯了个腰,估计是拍照的时候教的,在贺兰月注视下,抱着玩偶飞快的跟自己的朋友们分享过来了。
在贺兰月离开之前,还能听见这群小孩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等上了车,司机问她回家还是去哪,贺兰月说跟人约好,把地点报出来。
然后用外套盖着头,躺在后车座里,司机还以为她累了,悄悄的放慢了车速,让车开的更稳。
贺兰月躲在外套底下,心里难受的说不出来,不知不觉眼泪留下来,她一想到那个小孩变形的眼球就忍不住,感觉做多少都不能实际帮助这些人。
因为平常总觉得日子无聊,但一想到这样无聊的日子都某些人来说都是奢侈的,她觉得非常的难受。
这次的目的地是个酒店,今天苏文鹤生日,司机以为贺兰月躺在车后座睡着了,正要叫,就看见贺兰月摘了外套,眼睛有点红,她说:“你等会记得来接我啊,我可能还得喝点酒。”
司机说好,看她眼睛。
贺兰月没注意,下车去后备箱把礼物抱出来,苏文鹤爱喝酒,贺兰月之前买了两只葡萄酒,还有两瓶白酒,白酒年份长,跟苏文鹤一个岁数,是用来收藏的。
酒店是苏文鹤的酒店,坐电梯上去,刚敲门,里头打开,苏文鹤开的门,纪宁站在旁边拧礼花,砰的一声,礼花盛开。
纪宁欢呼:“呜呼,恭喜我们贺兰月女士活了二十八年老树开花。让我们隆重欢迎贺兰月女士携夫莅临本次生日晚宴——”
欢呼尚未停止,贺兰月摘了头顶的粉红色礼花彩片,没忍住的骂了句:“神经病。”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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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宁还好奇的伸着脖子往后看看,就看见贺兰月身后空无一物。
他手里的礼花慢慢放下来,说:“人呢?”
贺兰月装听不懂,说:“什么人?人什么?我不是来了吗?”她手里抱着酒,本来就干了一下午的活,又抱着这一箱酒上来,两个胳膊酸的抬不起来,跨过不懂眼色的纪宁:“让让,让让。”
纪宁撇嘴:“就会窝里横。”
贺兰月翻了个白眼以对他的回应。
苏文鹤上前接住酒,正要说点什么,看见贺兰月泛红的眼睛,问:“眼睛怎么了?”
贺兰月:“没怎么,刚刚坐车过来,可能是被风吹得吧。、”
“她下午去福利院参加志愿者活动,绝对是又看见什么人又共情上了。”
纪宁还不知道她,贺兰月从小就心软, 也许是家庭教育的延伸,可以能人天生具备的共情能力过于敏感, 贺兰月为这些人,这些事很容易流下眼泪。
照稍微冷漠一点的苏文鹤看,人哪有这么多眼泪去可怜不认识的人啊,而且已经捐了钱已经很好了,没必要浪费太多的心力在这些一辈子都可能不会见面的人身上。
可是这样的念头每次看到贺兰月的时候,苏文鹤这个念头就像是一块浮冰转瞬即逝。
她和贺兰月完全不同,家里有很多孩子,她是长女,一生下就被奶奶抱着抚养,和父母的关系都不算太过亲近,奶奶性格严厉,抚养她的原因也只是看不惯父母的为人作风而已,对她爱有,严厉也有,只不过是刚刚好的爱,刚刚好的严厉。
苏文鹤爱照顾人,是因为从小被教着要懂事,要照顾年纪小的弟弟妹妹。
实际内心没那么多爱,很独,不亲近父母,也不够亲近奶奶,每次看见贺兰月,苏文鹤心力的想法都很复杂,一边觉得贺兰月没必要这样,一边又觉得贺兰月不这样就不是贺兰月了,不是她想要靠近做朋友的贺兰月。
面前的贺兰月被揭开,她也要面子,把酒交给苏文鹤,说了句:“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转头就去锤纪宁,两个人二十几岁了,四舍五入可以算是三十岁的人,扭打一团,准确来说是贺兰月按着纪宁单方面殴打,她没开玩笑,初中的暑假真的被贺兰雪送到少林寺里待了一整个暑假。
当然那个暑假只学会了单手劈砖,还学会了早起叠被子,但后面这个技能回家不到三天就被阿姨给影响改了。再也没早起过,更何况早起叠被子。
单手劈砖这个技能时不时被贺兰月拿出来炫技,进医院实习第一年就拿出来在科室表演,后面带教老师在注意到点医患矛盾的苗头的时候就愿意叫贺兰月出去,然后拿贺兰月单手劈砖的技能出来说事。
这一手让贺兰月拿了两年的最受欢迎医生奖。
但自己的发小自己知道,贺兰月她就会这个一个装模作样的招数,小时候纪宁脾气拧,爱惹事,而贺兰月就是个顶火的,她嘴快,三两句把对方火挤兑出来,而大两岁的苏文鹤时不时被叫出来救场。
每次贺兰月跑的都最快,她打架菜的不行,跑步倒是不赖,初高中常代表班级去参加运动会,都是每次打架练出来的。